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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猪王登基烟尘起之五

作品名称:血海乾坤剑      作者:未杲      发布时间:2018-04-28 12:20:45      字数:4224

  陶亮了账,一了百了。薛常宝倒是健在,却活得度日如年。尽管薛常宝明白孙冲之与陶亮焉能不知姥山粮秣将罄?倘若再不运来粮秣,固守姥山,岂非痴人说梦?然而薛常宝更明白建康兵马围困姥山水泄不通,寻阳粮秣运至姥山谈何容易?看来惟有舍弃姥山突围而出,或有活路。
  薛常宝当机立断,命生火做饭,饱食足饮,天黑后踹敌营,突围投奔大雷。却也明白这孤注一掷之战成功者寥寥无几。
  忽闻山下战鼓乱响,喊杀声惊天动地。薛常宝以为是敌军攻山,却有哨楼守军来报——山下一彪人马打着寻阳旗号,护送辎重已突破敌营,往姥山来了。
  薛常宝喜出望外,登上哨楼看去,果然一支劲旅护送辎重已来得近了。将旗上斗大“孙”字飘扬可辨,断后一悍将,黑盔黑甲依稀是左卫将军孙冲之。薛常宝不敢怠慢,连忙下令大开垒栅,移开鹿砦,亲率马军接应。
  薛常宝迎上前去,见将士轩昂,旗号簇新,不似远道而来有过厮杀。顿生疑云,却听有人问候。举目看去,原来是陶亮手下裨将于卫,于卫道:“右卫将军守大雷,却心挂姥山薛将军,便命我随左卫将军来了。左卫将军生恐敌军尾追,御敌在后。”
  薛常宝疑云乍生乍消,怎敢慢条斯理不去迎左卫将军?顾不得应付于卫,忙不迭策马迎孙冲之去。然而,此“孙冲之”却非彼孙冲之,这黑盔黑甲悍将身量倒是与寻阳左卫将军孙冲之极为相似,只是项上人头却全然不同。
  原来,沈攸之收了陶亮首级,陶亮所率人马及所押辎重自然亦照收不误……却并未满足——沈攸之跟随叔父沈庆之久经沙场颇有谋略,已设下连环之计——取姥山方为末了一计。遂善待降兵降将,得知自己背影与寻阳左卫将军孙冲之相似,便装扮成孙冲之诓取姥山来了。见薛常宝果然中计,“哈哈“大笑道:“尔这缩头王八到底伸出头了,只是伸头易,缩头难。若想保住脑袋,还不从速下马乞降?”
  薛常宝见这黑盔黑甲悍将并非孙冲之,能不明白自己适才生疑便已看出这彪人马来得蹊跷?怪只怪自己盼援兵心切,以至心乱中了奸计,薛常宝后悔不迭,忽又明白姥山高低是守不住了,这“鸡肋”既已食之无味,敌军用计诓我下山我何不索性借风使船?突出围困岂非又是一片天地?
  薛常宝官居岷山太守并无建树,偏还不知天高地厚蹚老刘家骨肉相残这汪浑水。有道是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薛常宝走上这刀头舔蜜之路只恐得不偿失——借风使船挥刀拨马朝西冲杀虽是当机立断,然而撞着个沈攸之无情无义心狠手辣——挽弓“嗖”地一箭,薛常宝那“一片天地”原来是应声落马,沈攸之策马上前又补一刀,薛常宝黄泉路上追赶陶亮去从此暗无天日。
  姥山失守,大雷危矣。大雷若失,寻阳遂失一道屏藩。寻阳尚书右仆射邓琬不敢轻忽,连忙传“义嘉帝”刘子勋号令,命雍州刺史袁率所部驰援大雷。
  袁目空四海,跃跃欲试。终能统军赴敌,岂非英雄有了用武之地?当即召集部属及襄阳太守陈显达,咨询发兵及留守之策。
  陈显达已有先生所授应变之策,日前萧道成又遣亲信来,吩咐陈显达伺机与沈攸之联手,诛袁,破寻阳。
  然而袁却命陈显达留守襄阳,筹集军需。陈显达只得采用先生所留另一策道:“江州兵精粮足,独缺君如此经天纬地之才。君若统军,当统天下兵马,雍州乃君根基所在,万万动摇不得!雍州钱粮精兵,岂可为他人所用?尚请君三思。”
  陈显达话中有话,虽是离间之计,袁偏偏为之动心。沉吟良久,豁然开悟道:“陈大人言之成理。”遂将精兵及军需留在了襄阳,自己则率侍从亲随赶赴寻阳。
  邓琬见袁轻车简从而来,未免诧异,却又不便多问。只得分江州兵力令袁统率,驻屯鹊尾与大雷相互呼应。
  沈攸之得知鹊尾增兵,原本兵临大雷城下之策未免不敢造次。遂与建威将军沈怀明商计应变之策,沈怀明道:“为今之计,惟有待东北风起,我率水军乘夜色溯流而上,抢占钱溪!即便袁察觉欲加拦截,已然来不及了。我水军船到钱溪扎住营寨,只须截断鹊尾粮运,鹊尾敌军遂不能持久。沈将军却须留意南陵——鹊尾断了寻阳粮运,必求援于南陵。南陵粮运再断,鹊尾便不攻自乱。”
  建威将军沈怀明曾镇守鹊尾多年,深知鹊尾守军死穴所在……这断粮乱敌之策着实高明。尽管不知何时东北风起,然而沈攸之别无良策,只得耐下性子听天由命。
  沈攸之不敢轻举妄动,袁乐得逍遥自在相安无事。倒是镇守鹊尾旧将,因遽然增兵导致鹊尾粮秣入不敷出而惴惴不安。禀报所虑偏偏主将袁非但不以为意,反倒暗自庆幸自己采纳了陈显达之言,保住了自己根基。得意处整日价峨冠博带诗酒消闲……
  袁身为主将,竟然无所用心。寻阳重用此人,岂非自讨苦吃?未几,东北风起,沈怀明乘夜色,率建康水军悬帆逆流而上。待鹊尾守军察觉,禀报袁,袁倒也明白鹊尾乃寻阳一道屏藩,建康水军过了鹊尾,便可直抵寻阳,此事非同小可。
  幸而建康水军船至钱溪便安营扎寨,袁总算松了口气——以为调动战船进击钱溪大可择机择吉从容不迫。然而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建康水军扎寨钱溪截断了鹊尾粮运,袁只得求援于南陵,谁知南陵好不容易凑齐万斛糙米运来,半道又为建康人马所劫。眼见得粮秣将罄,袁这才懊悔自己轻忽了建康水军扎寨钱溪。连忙调船遣将进击钱溪,怎奈仓促之间顶风逆流……鹊尾水军未抵钱溪便已筋疲力尽,怎禁得住建康水军顺风顺水生龙活虎?这一战孰胜孰负可想而知,鹊尾水军一触即溃逃回鹊尾者不过十之一、二。
  袁见进击钱溪失利,自分鹊尾已无法据守,不得已谎称亲赴大雷商计联手直取建康,实则溜之乎也见机行事。
  要说大雷守将孙冲之境地,与袁彼此彼此。他二人面面相觑,无计可施走为上,遂连夜出城,互道珍重各奔前程。
  孙冲之哪里还有前程?钱溪已为建康水军所据,大雷、鹊尾再失,寻阳也就完了。好在孙冲之家人均居余汗,遂潜回余汗,携家人远徙,不知所终。
  袁却不甘愿隐居他乡,幸而雍州根基尚在,只须回到襄阳,奇货可居能左右逢源。
  袁一行急急如漏网之鱼,前方随县隐隐在望。过了随县,便是襄阳。
  随县位于桐柏、大洪二山之间,地势险要,归属雍州,袁抵达随县,似乎太平无事了。
  然而,尽管袁目无余子,偏就有人关注着其一举一动——陈显达早已花重金买通了袁一亲随,并于雍州至江州驿站站站设有信使——袁行踪,陈显达无所不知。于是乎,袁一行未抵随县,襄阳便已有人在此“恭候”,袁以为自己抵达随县便太平无事了,只恐是一厢情愿。
  袁一行来到随县县衙,自然有亲随上前去传令道:“刺史大人到,着随县县令出迎!”
  随县县令并未出迎,反倒是武士数十人一拥而出,领头者淡淡道:“袁叛逆作乱,穷途末路了,有何威风可抖?识时务者还不各自逃生去?迟则性命难保。”说时指着袁道,“将袁拿下。”
  领头者便是拼命锤于戈,陈显达得知袁欲经由随县逃回襄阳,遂拜托师兄至随县,捉拿袁并押往沈攸之行营。而于戈奉先生之命,留在襄阳助师弟陈显达一臂之力却无所事事,百无聊赖处忽闻有事做了,当即点起数十名健卒,换了江湖上武士装束,快马加鞭来到随县。于戈略显身手并晓以利害,随县令便百依百顺。未几,袁果真送上门来……于戈言简意赅,袁随从中陈显达买通之人当即掉转马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必为了不智之人白白送了性命?”一溜烟逃之夭夭。
  此人这一“识时务”不要紧,袁随从大多玲珑剔透,早已看清袁难成大事,此时不逃,更待何时?顿时作鸟兽散。留下袁呆若木鸡,任由众武士将其绳捆篾扎了,押往沈攸之行营。
  此时刘彧已命建安王刘休仁至沈攸之行营都督军事,这刘休仁因目睹刘子业指使刘道隆奸淫其母,又想起刘骏在日,其母便已横遭污辱,能不将刘骏父子恨之入骨?这袁胆敢效忠于刘骏之子刘子勋,刘休仁焉能放其一条生路?将袁好一顿羞辱后,枭首示众。
  沈攸之久闻于戈拼命锤侠义之名,见其又立大功,遂百般笼络,并借口即将攻打大雷、鹊尾,央求其留在行营。
  于戈却道:“大雷、鹊尾已无主师,且粮秣将罄。只须一能言之士便可说其归降,这兵不血刃之功,沈将军何必叫他人分享?来日方长,你我后会有期。”要说于戈焉能为沈攸之其人所用?又见刘休仁残杀袁,心无半点慈悲,这刘宋父子个个凶残冷血……恕不奉陪。
  果不其然,大雷、鹊尾十万将士尽数归降。建安王刘休仁遂挥师西进,与钱溪水军齐头并进兵临寻阳城下。邓琬连接败报,却未曾料到建康兵马来得如此之快,正自手足无措,小皇帝刘子勋偏还有谕召见。
  这竖子好不晓事!火烧眉毛了竟然还来添乱。邓琬恼火攻心,却又不得不去。进了朝堂并不见刘子勋身影,忽听有人道:“建康人马已兵临寻阳城下,不知仆射有何良策,保全寻阳不受兵燹之灾?”
  邓琬举目看去,原来是尚书张悦。他二人扶立刘子勋为帝,邓琬却大权独揽。张悦未免心生不满,却又无计可施。不得不和光同尘,免得邓琬猜忌。邓琬几曾料到张悦竟敢如此无礼?总算明白危急关头不可内乱,遂冷冷道:“想必张尚书已有良谋?”
  “良谋不敢。”张悦道,“好在若能借得仆射一物,或可应急。”
  “嗯?此话怎讲?”邓琬道。
  “要说倒也简便,若能借得仆射项上人头,可保全寻阳免受兵燹之灾。万不得已,还望仆射忍痛割爱。”这张悦借人项上人头竟能借得大义凛然,莫非长了一副铁石心肠?只听他蓦地大吼一声“刀斧手何在”……吼声未落,帷幔后冲出了数十甲兵,邓琬欲逃,怎奈心胆俱裂双腿酥软,眼睁睁丢了项上人头。
  张悦取了邓琬首级,命人打开寻阳城门,独自前往刘休仁行辕,献上邓琬首级,乞降赎罪并辩称自己乃被迫附逆。
  刘休仁出师即捷,喜不自胜。命沈攸之率部进入寻阳城擒杀余孽。沈攸之“义无反顾”,可惜寻阳新贵已闻风而逃。好在小皇帝刘子勋束手无策,哆哆嗦嗦蜷缩于墙角。沈攸之上前验明正身,也不怕恶有恶报,手起刀落,垂髫童子刘子勋便投胎转生去了——还是找个寻常百姓家好。
  刘休仁拿下寻阳,将刘子勋、邓琬等传首建康报捷……刘彧总算坐稳了帝位,却也不敢大意,遂听取萧道成之策,另行遣将巡察荆、郢、雍、湘诸州宣示皇帝威严。并将刘骏已封诸子及附逆刘子勋者执送建康。至于召回征战将士论功行赏,不在话下。
  要说刘彧入主建康恰似沐猴而冠,得意洋洋之余却又因面对万机力不从心而怅然。这一怅然不要紧,未免疑心生暗鬼以为满朝文武藐视自己。可自从听取萧道成“巡察”“宣示”之策,皇帝威严遂觉日渐高涨……有道是食髓知味,刘彧又不知适可而止,未免想起当初淮北之乱,乐得照葫芦画瓢,次日朝会遂命辅国将军沈攸之率雄兵十五万,示威淮北震慑悍将。
  这刘彧心血来潮,萧道成莫名其妙,却知刘彧此举必将弄巧成拙。遂婉言进谏“徐、兖、青、冀四州乃北疆藩篱,雄兵示威只恐令边将生疑……”然而,刘彧自以为是,如何还听得进谏言?
  果不其然,徐州刺史薛安都本就心病犹在,闻刘彧调兵遣将北来,惊惶失措率先降魏。继而兖州刺史毕众敬、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或疑惧而降,或战败而降,四州尽归拓跋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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