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取葫芦王大头赢局 发肺腑库区人撰文

　　张富站在变压器台跟前，焦急地四下看，王大头迎上来，说：“光明使者，可把你盼来了。”
　　张富苦笑：“别奚落人了，你看这么长的战线，一个人绕来绕去组电要组到猴年马月啊？这个徐国存，大年三十办年货，也没算算年里还有没有时间。”
　　王大头四下看了一下，轻松地说：“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不会想想办法走捷径？”
　　张富：“能有什么办法？除非再添四五个帮手。”
　　王大头：“要是我，一个帮手也不要，还能闲下来喝口茶是不是？也或者给相好的发个视频逗逗乐子，是不是？”
　　张富：“人家都愁死了，还有心情找乐子？我真想在徐国存门前找棵树上吊。”
　　王大头嬉皮笑脸：“可别上吊，你一上吊，老婆就悲催了。如果真想走不归路，最好先安排好自己的后事，比如，把老婆委托给王某人。”
　　张富扔掉合梯，握紧拳头，王大头一看张富的架势，知道是张富被激怒了，急忙改口说：“和你开玩笑的，你咋这么不识逗。好兄弟，消消气，我来奉献金点子。”
　　张富冷冷地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有什么歪主意？”
　　王大头知道，是他先把玩笑开大了，如果不来点实质性的，张富肯定和他过不去，于是就说：“你非要组线吗？让我看，最省事的办法是弄一批活动插座，插座连插座想通到哪儿就通到哪儿，弄一批活动灯泡随便一插就是一个路灯，多余的插口还能给远路客人手机充电提供方便。今夜一过，明天把插座一收，多省事。怎么样，老哥没有忽悠你吧。”
　　张富简直服了王大头，别看他是专业电工，关键时候还不如这个不专业的，但问题是燃眉之急上哪儿去弄活动插座呢？张富高兴了一半，又面露难色：“可是，我的活菩萨，事先没料到，我的门市部根本没进这些玩意儿。”
　　王大头要的就是他这句话：“你没进不等于别人没进，只要有钱，没有锯不倒的树。没钱，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张富：“钱你别担心，徐国存答应说要不惜一切代价，买插座、电线和灯泡的钱他还是会给报销的。问题是咱搬迁区的门市部都关门了，上哪儿去买这么多电器原料？”
　　王大头：“骑自行车总比步行快，骑电瓶车总比骑自行车快，开车总比骑电瓶车快，你说把集市挪到家门口不容易，但要是去集市买家门口需要的应急品还不是易如反掌？”
　　张富恳求道：“好哥哥，麻烦你开上你的车跑一趟，救急如救火。”
　　王大头摊摊手：“有了money就没了trouble，没了money就多了trouble，这是我王大头多年积累的经验总结。”
　　张富当然明白这个王大头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当即掏了300元钱交给了王大头，提醒王大头越快越好。
　　王大头真的开车去了镇上吗？他不是憨子，根本就没动身，而是给镇上开电器门市的表弟打了个电话，让表弟把需要的电器在第一时间内送到徐严学校，他呢，遇到了杨俊红，又和杨俊红打起赌来。
　　原来，吃过饭后太阳还在老高，杨俊红在学门前随便转，偶然之间发现在门卫室后墙的墙眼里有一个药葫芦，这个药葫芦是上一年结的，秧子在院墙里，葫芦藤却爬过墙头，没头没脑地在墙眼里生儿育女起来，也是，要是这个药葫芦结在别处，早被好奇的孩童们弄去当玩具了，它在墙眼里安家落户，那可是最好的避风港了。
　　徐根子为找药葫芦做药引子不知打听了多少人，没想到搬迁之前杨俊红会在这儿发现了这个宝贝，但是要想把这玩意儿弄到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因为它太高了，就是巨人也够不到，用棍子捅吧，有人站的对方没有棍子伸的地方，有棍子伸的地方，人却没了落脚的地方。杨俊红见韩晓春和任传芬走过来，就问：“姐妹们，你们看那个药葫芦怎样才能弄下来。”
　　几个人转着上下看，都探头探脑，都无奈地摇摇头。其他人见这几个女人踮着脚尖看来看去，以为又有啥新奇事，都赶过来凑热闹，人越聚越多，人一扎堆，话头就多。
　　有人说：“难难难，难于上青天。”也有人说：“取葫芦等于摘月亮。”也有现实主义者：“找个吊车来吊个人上去就好办了。”
　　人们正无聊地嘀咕着，王大头凑过来，看了杨俊红一眼，问：“官娘子，你在看什么？”
　　杨俊红：“大头，你看，那儿有个药葫芦，怎么把它取下来。”
　　王大头：“要把它取下来还不容易？”
　　韩晓春撇撇嘴，冷嘲热讽：“吹牛也不看看牛皮厚不厚，就为这个指头顶的小事儿你还能去找来吊车？”
　　人面处王大头何曾受得了这样的奚落，就两眼直盯韩晓春：“你太小看人了，不要碗就不能吃饭吗？不要枕头就不能睡觉吗？不要吊车就不能取葫芦吗？”
　　韩晓春可不吃他这一套，冷笑道：“你看好地方再吹牛，你看看身边的人，都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我看你取不下来不把人丢出徐家村才怪。”
　　果然，王大头被激怒了，粗声大气问：“我要是不用吊车把它取下来呢？”
　　没等韩晓春动口，杨俊红脱口而出：“你要是把它取下来，我送你一盒好烟，你要是取不下来呢？”
　　众目睽睽之下，王大头当然不甘示弱：“我要是取不下来就跳到丹江河里淹死！”
　　王大头甩甩膀子，走到操场边开来了他的农用车，把车稳稳地停在墙根下，韩晓春马上意识到这家伙是要上车厢上去取药葫芦，但就他这个车厢，再垫一层也不够，就尖声尖气地对周围的人说：“咱们有好戏看了，王大侠要到丹江河里洗凉水澡了。”
　　王大头并不在意韩晓春的幸灾乐祸，转身来到张富跟前，扛上张富的合梯就走，他把合梯放进车厢，自己也一躬一跃上了车厢，撑开合梯，小心翼翼爬上梯子，一格、两格、三格，到了半梯上，一伸胳膊就够到了药葫芦，他正要把药葫芦朝下扔，却听杨俊红对韩晓春说：“要不是徐国存的爷爷做药引子，谁还会注意到那里有个药葫芦呢？”
　　王大头改变了注意，把葫芦蒂噙到嘴里，沿梯子爬了下来，跳下车厢后把手向杨俊红面前一伸，什么话也没说，杨俊红没办法，只好求张晓新让一盒烟给她，他把烟递给王大头后，伸手向王大头要药葫芦，王大头把药葫芦从嘴里取下来，紧紧地攥到另一个手里，转身就走。
　　“王大头，你不够意思，烟给你了，你凭什么不把药葫芦交出给人家俊红？”韩晓春厉声质问王大头。
　　王大头站定：“大家都在场，你们给评评理。我和杨俊红打的赌是我只要把药葫芦取下来，她输给我一盒烟，现在我把东西取下来了，当然这盒烟是我的了，谁要想再要这个药葫芦，谁再拿一盒烟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不赊，两不欠。”
　　“你这个无赖……”韩晓春想在人面前骂一通王大头出出气，杨俊红急忙把她拉住，她担心韩晓春一闹会把事情弄僵，就真的掏出十元钱抵一盒烟，从王大头手里买来了药葫芦。
　　王大头拿着烟，不管认识不认识的人，见人都发，一边发，一边说：“来尝尝，这是官娘子请的客，我王大头代劳。”
　　王大头之所以这样做，是故意气杨俊红和韩晓春的，他气这些女人说话不分场合，常常让他下不来台，现在犯到他王大头手里，他要让这些女人看看被奚落的滋味儿。
　　等张富来找王大头时，王大头的表弟也风风火火赶到了，几个人七手八脚开始连线，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徐严学校果然一片光明。
　　再来说说张记者，吃过饭后，开始在校园文化墙上浏览，先看图片，接着看学生们的美术画，后来黑板报上一篇文章引起了他的兴趣，他站在那里，读了起来。
　　文章题目是《渠首风情》，署名是库区人。这一篇美文读起来朗朗上口，景色的描写真切淳美，仿佛是淡淡的荷叶清香中揉进了淡淡的乡恋情愫。很快几位记者凑过来，也开始欣赏黑板报上的文章。
　　《渠首风情》
　　我的家乡在丹江河北岸，属南水北调的渠首。
　　这里山清水秀，风景怡人，最美当属初秋夕阳下的碧波荷塘了。每当盛夏悄悄离去，川道上一碧万顷的莲花池塘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秋日的荷塘是一首醉人的诗。微风拂过，送来了缕缕荷花香，那香味清清的，淡淡的，爽爽的，令人神往，令人遐思，世上还有哪一种香水能比得过这种沁人心脾的自然香？世界上还有哪一种味道能和这种风味相比美？红蜻蜓、绿蜻蜓往来飞梭，你追我赶，仿佛永不疲倦。夕阳西下，一张张荷叶彼此簇拥着，像舞台上的少女在翩翩起舞，微风吹过，摇曳着一个个婀娜多姿的身躯，多情地展现着大自然的无限风韵。莲花从绿叶层中伸出头来，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含着苞的，也有调皮地歪着头的。粉的、白的、红的喷射着火热，迸射着激情，展现着丰姿，舞动着生机。看那花瓣，仿佛是纯白的玉，抑或是天织的绸，嫩嫩的、滑滑的、柔柔的，真如在牛乳中洗过，又仿佛是打扮一新等待花轿上门的娇女……没有再比这样的风景更浪漫，再没有比这般的风光更醉人，再没有比这里的诗卷更有豪情！
　　秋日的荷塘是一幅迷人的画。一张张荷叶仿佛是一把把向天张开的绿伞在接受着晚霞的洗礼，鱼儿在伞下尽情地游来游去，水面上不时冒出一串串咕嘟咕嘟的小水泡，仿佛是一串串晶莹的珍珠，岸边的垂柳随风摇曳着多姿的身躯，垂柳下老头们端个小凳，身边放上杯茶，像模像样地在钓鱼，其实，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的心思用在聊当年的打拼上，说他们当年的本事，说他们当年的浪漫，说他们当年所遇到的坎坷。太阳沉下去了，月亮升上来了，那光，那水，那天都是柔柔的，河道里的清风轻轻地吹来，让人心旷神怡，让人流连忘返。
　　前年，荷叶层中珍藏了多少爱的故事，谁也说不清楚，去年，荷塘岸边又镌刻了多少初恋的脚印，谁也弄不明白，今年，这连天的碧荷收藏了多少爱的歌声，已经没有细心人去统计，只知道这里又多了一道风景，那就是滚动在幸福的老人眼眶里的珠泪，洒落在少妇裙角上的泪珠。珠泪，泪珠滚落在一起，粘到了荷叶的伞心，荷花的花蕊上，绘成了一幅充满情调神韵的山水画。
　　秋日的荷塘是一支动人的歌。一群群孩子在荷叶丛中钻来钻去摘莲蓬，留下了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荷叶在爽风中打着节拍，发出了沙沙沙的欢快声，池塘岸边，裸露着一块块草滩，黄牛在低头吃草，有时高兴地哞哞狂吼两声，还有那一群狂欢的山羊，一会儿奔跑，一会儿温顺地聚在一起谈情说爱，那些牧童光着腚在水边戏水，不时地惊走飞落在荷叶上面的蜻蜓和蝴蝶，不远处，俊男靓女们潇潇洒洒地慢走着，悄悄地说着情话，有点酸，有点甜，有点醉心。
　　为了南水北调工程，这里再有不长时间就要搬迁了，要到新的地方去找浪漫的风景了，要到新的地方去欣赏夕阳西下的碧波荷塘了，一想到要把曾经初恋的热土永远留在心的大海里，年老的在笑声中留下了热泪，年轻的在热泪中唱响了心歌！
　　一阵微风吹来，洒落在荷叶荷花上的泪水随风低落，荷塘发出沙沙沙的婆娑声，仿佛是在唱，仿佛是在喊，“老乡们，再见，让我们的心永远相聚！”
　　……
　　读过后，记者纷纷拍照，刚好徐国红夹着一捆小席走过来，张记者拦住他问：“徐老师，这篇文章真美，这个库区人是谁？”
　　徐国红不自然地笑笑：“学校教导处委托我写的，惹你们见笑了。”
　　记者们读后，意犹未尽，纷纷上前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