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秘密联络处 第七章 新家

　　严绿娥和王妈目送张光天走远之后，关门回到屋里。夫人见到女儿回来，似乎生气，又似乎爱怜地说：“还知道回来？一个女孩家更深夜晚跑来跑去，成何体统？”
　　“妈，人家有事吗！”绿娥撒娇地对母亲说，“妈，给我找座房子吧？”
　　王妈突然听见小姐说要找房子，一下子想到刚才送小姐回来的同学，心里明白地想到是小姐是要结婚了。她伏在夫人耳旁低声说了起来：“夫人，我猜摸着小姐找下人家了。我刚才看见送小姐回来的男子一表人才，个头比小姐高多半头呢。”
　　夫人听见佣人的一番话后脸上现出一阵喜色。心里猛然想到女儿长大了，也该嫁人了。
　　这些年来，丈夫整天在外照顾生意，忙得很少回家，自己一个女流之辈，很少顾及女儿的婚事。刚才佣人一句话提醒，真的让她心里一沉，该过问女儿这件大事了。女儿是她和王妈一手哄大的，又是头胎，夫妻似如掌上明珠，加上家庭条件的富有，他们对女儿百依百顺。
　　“绿娥，妈问你，刚才咋不把他叫进来坐坐？好让妈见见。”夫人高兴地说。
　　绿娥听见母亲的话之后，猜想到王妈刚才和夫人咬耳朵保准说到今晚张光天送自己的事情，心里一阵高兴。心想，本来就是这么回事，便顺水推舟说：“时间晚了，下回我给您领回来让您看看。”
　　夫人听见女儿大胆的言辞，心里明白，现时社会变了，姑娘必竟不是自己这一代人了，对于刚才女儿的要求只好记在心中。
　　夫人点了点头说：“妈让你王妈明天给你打听打听，或许不会太难。”
　　听到母亲的答话，严绿娥刚才微微跳动的心似乎平静下来，想到这件事必竟不是一件小事，但是，当她再一次想到省委指示时，心想，自己还有什么不能承受，自己还有什么不能牺牲呢？
　　严绿娥放下心来，让母亲和王妈早点歇息，回到自己房间，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天，夫人和王妈吃过早饭，让王妈去骡马市买菜，顺路打听一下房子的事情。王妈听到夫人吩咐，挎上菜篮子高兴地向骡马市市场走去。一路上她喜孜孜地面带笑容，总在想着小姐绿娥买房子的事情，那种高兴劲真不亚于夫人。
　　她想到小姐自生下地，是她一手带大的，她视小姐为亲生女儿，疼爱有加。如今小姐长大了，已经到了该出嫁的时候了，自己跑跑腿，给小姐找座房子，也算做了件好事。
　　王妈是个有心记之人，为严家做佣人也有二十年了，出出进进，来来去去，几乎天天来回从这里走过，对这一路孰知肚明；加之她人缘好，总有一些同龄人碰上面要唠叨一阵。
　　当王妈一路边走边瞧，来到骡马市时，迎面碰见已经买菜回来张姐，见她满面春风，左顾右盼，老远大声大气地喊叫起来：“大妹子，你也买菜啊？”
　　“咳，张姐，你买过了？”王妈停止脚步。
　　张姐说：“妹子有啥事高兴得你喜孜孜的？”
　　“大姐，”王妈将张姐向路边拉了拉说，“我家小姐要出嫁了，夫人要我出来找一处房子，我这不是正在寻找么。”
　　“哎，你算说到地方了。我西邻一家老两口去外地女儿家住了，有半年多了，走时给我留话说，房子有人买或者租住都行，钥匙放在我家，你看合适，咋说都成。”
　　王妈一听张姐的话，差点蹦跳起来，更是喜上眉梢。赶紧说道：“张姐，妹子可要真感谢你了！”
　　两人又扯谈了一阵，王妈告诉张姐，要她先回，自己买菜回来到房子看看。张姐答应一声，两人各自走了开去。
　　张姐向南，王妈向北，王妈来到骡马市菜场，随便买了些蔬菜之类东西，付清钱款，挎上菜篮，径直来到张姐家里。张姐见王妈过来，拿上钥匙，领上王妈来到西邻，打开前门门锁。
　　王妈抬眼看去，大门如同一般人家的门面，但是从门上看，这个家以前要比一般家庭富裕一些。
　　推开前门，来到院子一看，是一座三间大院，西面是一排三间厦房，里面是厨房、厨具、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内套一个房间。
　　再看后面正房，是一座全砖木结构大房，前后跨度大约两丈开外，后面院子也较宽敞。王妈前后看了个仔细，这才和张姐一同退了出来，锁上前门。回到张姐家里坐下，王妈向张姐交待等回去告诉夫人，让她近几天不要远离，随时来给回话。
　　张姐答应了王妈，见时间不早，王妈要急着回去，张姐也不好意思挽留，起身送出王妈，目送她拐过一个街角，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去。
　　佣人王妈回到家里，对夫人说起房子的事情。夫人高兴地说：“王姐，这么快就看下了，看来绿娥真有福气。”
　　“是呀，小姐生在福中，应该是有福气的，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王妈随和夫人说了一句。
　　上午时间快要到了，王妈准备做饭。因为小姐不在家里吃，只剩她和夫人两个人，饭好做多了。有米有面，又有菜，很快做好，用盘端进正房饭桌，请来夫人，两人边吃边说起来。夫人告诉王妈，下午就去看房定事。
　　吃过饭后，王妈洗刷锅碗，夫人取来一些钱来，装进手袋里，等王妈过来，一起起身关门，向骡马市方向走去。
　　饮马池离骡马市不远，一会儿工夫，两人来到张姐家里。王妈向张姐说明夫人看房的事情，张姐赶紧拿上钥匙，领上夫人，打开门来。
　　夫人来到院子，见是一排座南向北的主户。前后看了一遍，基本满意，退了出来，来到张姐家里，问起房子价钱。张姐告诉夫人，主人走时说只要有人要，两百大洋定事。
　　现时大旱在即，况且主人报的就是眼下行情，夫人也无须讨价还价，付了房钱，对张姐交待，要她将那些大小柜子、箱子、被子等一些搬过来用，只留下厨房一些东西就成。
　　张姐听完夫人吩咐，心花怒放。哪有这么的好事，满口答应，说：“夫人放心，我把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保你满意！”
　　第三天，王妈买菜路过张姐家时，顺便问了下房子打扫情况，张姐说昨天已经清理完毕，顺便将钥匙交给王妈。
　　王妈拿上钥匙，告别张姐，回到家里，将钥匙交给夫人。
　　因为事紧，夫人要王妈去找几个人来，将房里房外粉刷裱糊一新，先买了两床被褥、床单之类东西搬到里面。
　　当天晚上，小姐绿娥放学回来，问母亲房子的事情。夫人告诉女儿已经准备好了，高兴得绿娥像小孩子一样连嘣带跳，抱住母亲一个劲地恩爱着：“知我者母亲也！”
　　绿娥的一句文言惹得夫人和王妈大笑了起来。
　　正好第二天是星期日，严绿娥早上吃过饭后，拿上骡马市房门钥匙，和王妈一同来看房子。
　　打开门锁，两人进到院子，一个全新的院落出现在眼前，严绿娥一阵高兴。她首先推开厨房门进去一看，锅碗瓢盆一应俱全，里外粉刷一新。
　　又来到正房，东西两个房间一一看过，更是里外一新，并且床上用品全部配备齐全，她暗暗高兴着。
　　她送出王妈，关上前门，又重新回到正房，坐在沙发上面，呆呆地目视着前方。想到了几天前张光天对她传达省委指示时，他是那样稳重。省委要他（她）们建立一个“家庭”，要以家庭为掩护，这是多么光荣的任务，又是多么伟大的事业。
　　他（她）们很快就要搬进这里，住进这个院子，住进这座房间，为了革命事业，他（她）们要共同在这里生活一年、两年，甚至三年、五年。
　　并且他们是以假夫妻来居住的，就是她最爱的母亲也不会知道的。
　　她爱张光天，是有情的爱，这种爱在她的心中已经将近三年了，对她来说，那是多么漫长的三年啊！
　　严绿娥想到这里，抬起头，站起身来，走到镜子跟前，对着镜子照了一下，用手抹了下头发，这才向外走去。她要去张光天那里，赶快告诉他这里的情况，以便省委及时安排。
　　她走出前门，顺手锁上门锁，又顺着小巷一直向北走去。
　　来到西一路，顺着东西大街向西走去，到了北大街，又一直向通济房张光天租住处拐了过去。
　　严绿娥猛然出现在张光天房门口时，使正在看书的张光天心里一喜，心想：莫非房子安排好了！他一阵兴奋，赶快放下书本，说：“绿娥，快来坐下，房子怎么样了？”
　　严绿娥坐了下来，用她美丽的大眼睛看了一会面前的张光天，郑重地说：“已经准备好了，你去看看，也好向省委汇报。”
　　张光天欣喜地点了点头。
　　
　　第七章
　　 新家
　　
　　严绿娥特别高兴，正如张光天想到的一样，她要将房子的事立即告诉张光天。
　　她向张光天跟前揍了揍，拿出一把钥匙在张光天眼前一晃，张光天一下子站了起来，兴奋地伸出大手，一把拉住严绿娥拿着钥匙的右手，连同钥匙一起攥在手里，感谢地点着头，理会严绿娥此来的用意。
　　因为星期天，史克寿、王振起、佟士魁等几个人出去办自己的事去了，张光天在严绿娥的带领下，从通济北坊向东走去，沿着新民巷又向南拐，直到尚朴路；再到南长巷，进入骡马市大街，又向南走了大约两三百米，来到一个门楼前。
　　严绿娥向张光天伸手指了一下，上前掏出钥匙，打开门锁，让进张光天，顺手闭上了门。
　　张光天自从刚才来到门外时，他就用他犀利的目光审视着这里的一切环境，包括交通，邻居，他逐一进行了审视。
　　来到院子的张光天推开厨房门，看了一下，看到里外全新，微笑着点了下头。
　　两人退出厨房，来到后面正房，张光天又逐一看了看东西两间房子，最后又打开后门，在后院又看了起来。
　　由于工作的特殊性，他不得不谨慎了再次谨慎。
　　转了一圈之后，张光天退回房间，和严绿娥坐在沙发上，谈起稍后将要进行的一系列事情。
　　“绿娥，我代表马老板，首先感谢你和你的爹妈的支持！”张光天握住严绿娥的双手，深情地说。
　　“这是我应该做的。”严绿娥正重地说，“以后的事情我知道去怎么做，既然选择了革命，我会真心投入的。”
　　张光天听到严绿娥铮铮铁骨般的言语，点了下头，说道：“我要立即向马老板汇报，你也要尽快作好心里准备。”
　　严绿娥深深地点了下头。
　　严绿娥要结婚的消息在班上迅速传开，以至她的好友赵敏和田莉也一下子被弄蒙了。“怎么说结就结了，哪来这么快呀？绿娥一点口风都没有呀。”赵敏和田莉睁大了双眼。
　　更让她们惊奇的是，严绿娥选定了张光天。
　　根据班上要好同学的观察，同学几年来，张光天虽然受到严绿娥、赵敏、田莉的追捧，可是张光天从没有对这三个校花、班花进行过任何暗示或者承诺，特别是对校花严绿娥的爱昧。
　　严绿娥突然要和张光天结婚，似如一颗炸弹在班上爆响。
　　一个晴朗地日子，一队彩车从饮马池县仓巷出发，向北开去，进入东大街，又向西边钟楼开去。跟在花车后面的一辆大卡车上装满了整整一车嫁妆，花花绿绿。
　　观看的人们个个啧啧称赞，议论着严家嫁女的排场是西安第一家。
　　花车车队来到钟楼跟前，围绕钟楼转了一圈，之后，车队又向北大街开去。从易俗社门前经过，一直向东，来到骡马市南面。
　　妆扮一新的新娘子严绿娥坐着花车上，徐徐来到新居门前停了下来，这里已经人山人海。
　　新娘子在两位打扮一新的伴娘的搀扶下，走下小汽车，缓缓走进院子。
　　院子鞭炮声声，人声鼎沸。接下来无非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之类繁琐地礼节。这对思想开封地张光天来说，真是千年枷锁，然而，张光天还是硬着头皮做完这一切。
　　作为新郎的张光天手拿香烟在门口一一向贺宾敬送。
　　院子，十张酒席已经排列整齐。
　　时至正午，入宾开席，宾客兴高采烈，推盘论盏，很是热闹非常。新郎官张光天手拿酒杯，向宾客一一敬酒。
　　这时，张光天来到史克寿和王振起、佟士魁桌前，问候之后，首先给大家各敬了一杯酒，请大家慢慢享用，又退到其他桌上去了。
　　王振起、史克寿、佟士魁等和张光天是好友、又是同志，理所当然要来祝贺。他们崇拜张光天，敬重张光天，更了解张光天。特别对史克寿来说，更容易想到张光天和严绿娥结婚的真正用意。不管如何，他们都认为张光天和严绿娥俩人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
　　直到半下午时间，酒席在热闹的氛围中结束，张光天和严绿娥送走客人和父亲，母亲、小弟贝贝、王妈，回到院子，收拾了一下，来到房间坐了下来。
　　双目相对，一种革命的情怀悠然表现于双方的目光之中。此时的严绿娥似乎沉浸在一种弥忘之中。她心里茅盾开来，对于她和张光天今天举行的婚礼，似乎是一种儿戏，一种让她无以言表的事情。
　　她心里很明白，几年来，她深深地爱着张光天，甚至说，她利用自己的优势从赵敏和田莉手中将张光天抢了过来。今天，张光天终于和她结合在一起了，按理说她应该是高兴的。
　　然而，此时此刻的严绿娥想到的是张光天一星期前，以中山中学交通员的身份向她转达省委指示，要他（她）们组建一个“家庭”，来作为掩护，对以后复杂的工作是有帮助的。
　　她理解省委领导对让他们建立这个“家庭”的深刻涵义，更理解省委领导的真正用意。
　　严绿娥对这件事想得很多，她认为，自己完全可以和张光天成为一对真正的夫妻，尽管张光天以前从未对她有过一丁点恩爱方面的暗示，但她都用真心爱着他，根本无须用那种假夫妻的家庭方式。她认定这种爱是一种带有革命因素的爱，是一种革命浪漫色彩的爱。
　　按说张光天在西安结婚，老家应该来人庆贺，但是由于这件事的特殊原因和时间紧迫，张光天又无法很迅速的通知老家。写信更是来不急的，只好放了下来。
　　天慢慢黑了下来，严绿娥查看了一下厨房里的饭菜，冲了两碗醪糟，又热了几个小馒头，端进房间，放在茶几上面，去到外面叫回整理东西的张光天回屋再吃一些。
　　张光天答应一声走了回去，看到茶几上的馒头和醪糟，高兴地说：“绿娥，我们的新生活从今天开始了。”
　　确实如此，忙碌了一阵的两人心里松了下来，重新开始面对一个新的生活、新的环境。
　　夜，已经很深。张光天告诉一声绿娥，从沙发上站起，退出正房，轻轻地拉上房门，来到东面房间，关上房门，拉开床上的被子，上床睡了下来。
　　第二天，张光天来到租房处，望着这间熟悉地房间，熟悉地主人和院落。几年来，他同史克寿、王振起、佟士魁在西安曾经组织过多少次示威，多少起游行和请愿。他再次看着这间隐藏着革命火种、熟悉地院落，他退掉租房，告别了主人，在史克寿等战友的陪同下走上大街，他们不知有多少话要说，要交流，但此时此刻的他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张光天和严绿娥婚礼的热浪渐渐降温下来，大家的心情基本平静。张光天向马文瑞汇报了新“家庭”的地点，并且带他熟悉了地址。
　　马文瑞对张光天的“新家”所处的位置给予肯定，由于工作的特殊性，他作为一位已经有几年工作经验的老地下党员，特别对这方面的事情慎之又慎，他明白，往往一点疏乎就会出现麻烦，无以挽回。
　　由于蒋介石对共产党的大力剿杀，全国反蒋浪潮一浪高过一浪。
　　西安这座十三朝古都城市也像全国其他地区一样，学生罢课、老师罢教，他们手执标语，走上街头。
　　张光天接受省委指示，以中山中学纠察队长的身份，带领全校师生，走上街头。他和严绿娥、王振起、佟士魁、田莉等同学走在队伍最前列，引导学生高呼口号，游行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