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疗伤

　　当心情跌到谷底、意志消沉的时候，很多人就会借酒消愁，老程自然也不例外。一天，趁着刘娟回娘家的时候，老程买了一大瓶白酒，一个人在家里喝起闷酒来。越喝就越感觉心里憋屈，越憋屈就越要喝，于是不胜酒力的老程很快就醉倒了，桌子上只剩下了一个空酒瓶。
　　第二天上午，刘娟刚打开房门满屋子的酒气就迎面扑了过来，刘娟定睛一看，发现老程躺在地板上，嘴里正向外吐着白色的泡沫。刘娟用力晃了晃老程，可是老程却人事不省，没有任何反应。刘娟立即慌了神，忙给急救中心打了电话。过了一会，救护车开到了楼下，几名急救人员手忙脚乱地将老程抬到了车里，然后救护车呼啸着向医院驶去。
　　在医院的急诊室，医生在忙着处置老程的同时，刘娟则在一旁哭着问道：“大夫，他到底怎么了？”
　　医生说：“是重度酒精中毒，他怎么喝这么多酒？有什么想不开的也不至于这样啊，这是想把自己喝死啊！”
　　刘娟抹着眼泪问：“大夫，那他没生命危险吧？”
　　医生说：“幸亏你们送来的及时，否则还真不好说！”
　　刘娟哀求道：“大夫，拜托你一定要把他救过来啊！”
　　医生说：“放心吧，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不会有大问题，不过估计得住院观察几天！”
　　听了医生的这句话，刘娟的心里才稍微有了点底。
　　等医生处置完了，老程就被推进了住院病房。此时，病房里除了老程，并没有其他的病人。又过了四五个小时，面色蜡黄的老程突然咳嗽了一声，然后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不是坏人！”坐在一旁的刘娟听老程说话了，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放下，她轻轻晃了晃老程，小声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不是坏人，不是坏人……”老程反复嘟囔着这句话，但眼睛却仍然死死地闭着，看来他仍然处于半昏迷状态，说这句话完全是无意识的，但也说明他现在最想向人们倾诉的就是这句话。又过了几个小时，老程才慢慢睁开眼睛，他缓缓地看了看四周，声音沙哑地问刘娟：“我怎么在这？”
　　刘娟兴奋地说：“你总算醒过来了！可把我吓坏了。我怎么一天没在家，你就喝了这么多酒啊？知道吗，要是从昨天晚上算起，你都昏迷一天多了！”
　　老程抬起手摸着自己仍然昏昏胀胀的脑袋，有气无力地说：“心情不太好，都不知道啥时候喝醉的。”
　　刘娟问：“事都过去了，还有啥想不开的？”
　　老程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并未说话。这时，老程的手机响了，是老马打来的：“老程，我到你家找你，想和你聊聊天，怎么家里没人呢，你在哪呢？”
　　老程说：“我昨天晚上喝多了，现在在医院呢！”
　　老马忙问：“你喝了多少酒啊，行了，我去医院找你吧！”挂断电话后，老马就打车奔向医院。
　　来到医院，老马看着虚弱而又颓废的老程，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喝这么多酒啊？”
　　老程苦着脸，默不作声。老马只得问刘娟：“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喝这么多酒？”
　　刘娟摇摇头，说：“我也不清楚，他是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喝的，我问他，他就说心情不好！”
　　老马又转过头对老程说：“到底怎回事，你倒是说个话呀？”
　　老程叹了口气，说：“我不是不说话，我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了也没用，因为我说了你们也理解不了！”
　　老马说：“你不说出来，你怎么知道我们理解不了呢？我是你朋友，刘娟是你老婆，如果连我们你都不相信，那你还相信谁？我们可是真心关心你的人啊！不行，你必须说出来，要是这么闷下去，还不憋出大病啊！”
　　老马的话就像打开了蓄满水的水库闸门，他的话音刚落，老程就突然抽泣了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所有的委屈也都随着眼泪奔涌而出。他一边哭一边说：“我就是感觉憋得难受，所有人都把我当成了坏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这辈子就没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为什么我却落得这么个下场？！我真的想不通啊！”
　　老马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老程，安慰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想那么多干嘛，咱们还要往前看啊！”
　　老程一脸哀怨地说:“你让我往前看，可是我怎么往前看啊！你们了解我，不会说什么。可是其他人可不知道我究竟做了什么，人家只知道我是个犯罪分子，肯定做了坏事，要不怎么可能被判刑呢？既然在别人眼里我是个坏人，谁还会相信我？谁还愿意和我打交道？我在这个社会上还有什么价值？”
　　老马劝道:“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你是不是太敏感了？要按你的说法，那被判过刑的人就都没法活了!”
　　老程苦着脸说:“我不是傻子，别人对我什么态度我还看不出来吗？连同学都在背后说我的坏话。说真的，我现在是真寒心了，我感觉现在自己就是个小丑，被所有人瞧不起，被所有人取笑，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到这，老程鼻子又酸了，眼泪也随之又充满了眼眶。
　　老马见怎么劝也不起作用，于是索性用起了激将法。他突然大声斥责道:“别哭了！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简直就是一个酒鬼、懦夫！过去那个从不服输的程全哪去了？要是这样下去，别说是别人，连我都瞧不起你！”
　　老马的呵斥还真凑效，老程顿时就被吓愣住了，他不敢再作声，只是呆呆地望着老马。老马接着将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说：“你现在的境遇我非常理解。你别忘了，我也曾经被调查过。那时候我也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很多人也在背后说我的坏话，我的心理压力也很大，甚至一度还想过自杀。但你知道我是怎么挺过来的吗？”
　　老程摇了摇头。
　　老马说：“因为我认识到一个问题，在人的一生中出现什么事都很正常，因为很多事是你无法控制的。生老病死你无法控制，天灾人祸你一样无法控制，很多事错不在你，但你却要承担错误的结果，这就是真实的人生。你要是想通了这一点，就没有什么困难你是克服不了的！”
　　老马的话似乎稍稍触动了老程的心灵，老程擦了擦眼睛，默默地仔细品味起来。
　　老马趁热打铁道：“你以为别人是因为认为你是个坏人才瞧不起你吗？错！他们看不起你是因为你没有实力，你以为你当道德模范的时候别人就发自内心地喜欢你吗？那是因为在那个时候你能给他们带来利益，懂吗！其实人们根本不关心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人们只关心你是否有用！你看看那些所谓的名人，别看他们表面上都是正人君子，其实私底下也是什么恶心事都干，但是即使他们犯了罪，出来了一样前呼后拥、美女如云，不会有人说他们是坏人。原因很简单，因为人家有权有势有钱！”
　　虽然老程仍然没说话，但显然他已经开始走心了。老马继续说：“人生在最低谷的时候，人们远离你很正常，因为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不是有句话，‘贫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吗，这就是人性。你要勇敢地面对这个现实，不经历挫折，怎么能成熟起来？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件事对你来说反而是好事。再说，你这点委屈算什么？历史上比你憋屈的多了去了，你好歹还没失去自由，人家很多把命都丢了。
　　“像岳飞，人家可是民族英雄，下场惨不惨？还有前几天我刚看的一本书，里面讲一个叫袁崇焕的，一直在前线对抗清军，只要有他在，清军就入不了关。实在没办法，清军就使了反间计，让崇祯相信他是清军的卧底，最后他就被凌迟处死了。在行刑那天，一直被他保护的老百姓都骂他是卖国贼，还扔石头打他。你说他冤不冤？和他们一比，你还有啥想不开的？连这点事都扛不过去，你还是男人吗？”
　　听到这，老程缓缓地点了点头，说：“老马，你说得有点道理，我好像有点想通了！”
　　老马欣慰地笑了笑，说：“如果你要是从此就颓废下去，那可真就是亲者痛、仇者快了，就给了那些本来就看不起你的人更加看不起你的理由。他们会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他不行吧，现在怎么样？他真不行。你的表现正好证明他们看不起你是对的。所以，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重新振作起来，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回击他们，用自己的成功回击他们！等你真的事业有成，人们不但不会再说你是坏人，反而还会为你鸣冤叫屈。到那时，你不用刻意标榜自己，别人都会说你是好人，你说呢！”
　　听到这，老程满脸羞愧，说：“是啊，如果我就这么沉沦下去，那就真的让人看不起了，就连女人都不如了！”
　　老马说：“就是，你看人家王丽，遭受了那么多打击，不也挺下来了吗？她都能那么坚强，你为什么不能？如果你做不到，别说王丽，你连妞妞都不如。这孩子多坚强啊！虽然自己很难受，但从来不哭不闹，尽量不给大人添麻烦，多懂事啊！”说到这，老马问刘娟，“对了，王丽和妞妞就在楼上，她们怎么没过来呢？”
　　刘娟说：“老程醉得像头死猪，我怕让王丽和妞妞看了不好，就没告诉她们。”
　　老马说：“那你现在把她们叫过来吧，咱们正好在一块聊聊！”
　　刘娟犹豫了一下，老马向他使了个眼色，刘娟只得不太情愿地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王丽和妞妞走了进来。老程一见到妞妞，眼睛马上就亮了起来，他笑着说：“妞妞来了！”然后盯着妞妞看了一会，说，“头发也长出来了，小脸也有血色了，这孩子越来越好看了！”
　　王丽笑着说：“程哥，我正要告诉你呢，妞妞后天就出院了，没想到你们今天就来了！”
　　老程一听，脸上的笑容立即变得更加灿烂起来，连声说：“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妞妞总算出院喽！”
　　妞妞看着挂着的吊瓶和老程手上贴着的胶布，关心地问老程道：“干爹，你这是怎么了？”
　　老程尴尬地笑了笑，说：“干爹病了，来打点滴。”
　　妞妞又问：“现在好点了吗？”
　　老程摸着妞妞的头，说：“现在好多了，再住两天院就能回家了，没事的！”
　　老马对老程说：“你看，妞妞都好了，你还有什么坎过不去？就是为了你的家人，为了妞妞，为了真正关心你的人，你也应该好好活下去，而且还要活出个样出来，你说是不？”
　　此时，老程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自信，坚定地说：“嗯，你说得对，是要活出个样来！”
　　老马说：“你不是想证明自己吗？那就更应该干出点名堂，回去就甩开膀子干吧。如果缺钱的话，我正好现在手里有点闲钱，你都拿去用！”
　　老马的这番话令老程十分感动，这不单单是一句实在的话，这体现出说这句话的人对你的一片真情，更体现出他对你的信任。毕竟，锦上添花的人很多，雪中送炭的人却很少，谁也不愿意把自己的血汗钱送给一个毫无希望、不可救药的人。与这句话相比，那些无关痛痒、虚头巴脑的安慰语简直一文不值。在你处于危难之际，如果有一个人愿意拿出自己的积蓄帮你渡过难关，那么这个人就值得你珍惜，因为他是你的真朋友！
　　趁老程和王丽、妞妞聊天的时候，刘娟把老马叫到门外，笑着对老马说：“今天多亏你了，没想到你还真能讲。你要是不来，老程这一关还真不好过啊！”
　　老马略显得意地说：“那是，你别忘了，我可是前村长，没有点口才还怎么当领导？但是，我只是解决了一部分问题，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是妞妞，这也是我让你把王丽和妞妞叫过来的原因。”
　　刘娟不解地问：“妞妞能起什么作用？”
　　老马说：“老程得的是心病，心病还要心药治啊，妞妞就是最好的心药。你没看到吗？老程一看到妞妞，就开心得不得了，他为妞妞付出了这么多，妞妞的命运和他的命运已经捆绑在了一起，只要妞妞好，他就会好，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刘娟说：“你说得对，老程的心病还真就妞妞能治！”
　　此时，老马脸上的笑容突然被忧心忡忡的表情所取代，他说：“不过，别看老程现在好像想开了，但我感觉这只是暂时的，他心里的这个疙瘩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彻底解开的，你平时还要经常开导他，一旦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要及时找我！”
　　刘娟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住了两天院，老程和妞妞一起出了院。不过，今天的老程已经不是两天前被抬进医院的那个颓废的老程了，妞妞也不是那个虚弱的患病女孩，他们从今天开始，都充满信心地奔向了各自人生的新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