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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如歌(11)

作品名称:生活的土地      作者:韩治欢      发布时间:2018-04-23 11:12:28      字数:6582

  又是一年春天,末冬的寒意已经消尽,太阳变得温和多了;田野里吹来了柔和的风,那春风里裹了油菜花的芳香溢满了村庄。出了村子,望向田野,满地金灿灿的油菜花,一时把大地装扮得金碧辉煌。
  油菜花儿开得正旺,青龙岗上的桃花也争相开了。一大片桃花开在青龙岗的山腰,远望而去,天空里出了一片红霞,那红霞不是大红、不是血红,而是粉红、艳红。越朝那土岗走近,那红色就越显得浓,再仔细去看,又有了深红和浅紫。在年轻人的眼中,桃花是美艳的,是活泼的,也是浪漫的,就如美丽的少女遇到了心爱的少年,那脸上含着娇羞,眼里流着喜悦,却也不躲不闪,全把自己的甜美、热烈和深情献给自己的意中人了。
  这天,我姐到青龙岗上采桃花,准备带回家里做花糕,正遇到看花的金善水。两人碰了面都不好开口搭话,毕竟三四年两人都有意躲着对方,还从未像现在这般近距离的碰面。最后,还是金善水开了口。他把儿子从脖子上放下来,说:“安安,快叫姨姨。”举安喊了,我姐应了一声便消了尴尬,笑着说:“这孩子宽额大眼的,长得像你。”金善水说:“他们都这么说。”又问,“家福也一岁半了吧?”我姐说:“嗯,已经能自个跑了。”举安望着我姐提着半竹篮的花瓣,好奇地问:“姨姨,你摘这么多花瓣干嘛呀?”我姐说:“姨姨摘了花瓣回家做花糕,想不想吃啊?”举安点着头。我姐说:“等姨姨做好了,请小安安到姨姨家里来吃,好吗?”举安很认真地说:“好。”
  举安从地上捡个木棍去打桃花了,金善水吞吞吐吐地问:“香妹,这几年你过得好吗?”我姐没敢看他的眼睛,看着一旁的举安说:“挺好的。自从有了家福,我一颗心都在他的身上了,现在孩子一天天地长大,我这日子也就有了希望。”
  金善水知道,近两年我姐家里日子过得十分拮据,便说:“如果家里有困难的话,你一定要跟我说……”我姐打断了他的话,说:“没啥困难,现在饿不着冻不着的,真是挺好了的。”金善水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香妹,种地只能吃饱肚子,要想日子好起来,还得发展副业啊。我觉得你们家也可以养几头猪,虽然辛苦些,但一两年下来,钱就聚起来了。”
  我姐“嗯”了一声,没再搭话。她也许觉得两人这么处着有些尴尬了,也许是心里又涌起了隐隐的悲伤,便向金善水告辞了。她说:“你赔安安吧,我要回家去了。”金善水还想跟她说些什么,只见她迈开步子走开了。金善水在她身后说:“我的话你回去考虑考虑,你要想养猪的话,我家里有现成的猪猪崽,明天给你送两头过去。”我姐回了一声“不用了”,就走下龙岗片刻不见了。
  我姐回到家中,觉得金善水的话有一定道理,仅靠种地哪里能发家致富啊!只是近两年家里的事情太多,为了她和治华的婚事,家里已经花光了积蓄;为给奶奶治病、办理丧事,公公已经借了几百元的外债;紧接着孩子又出生过九,真是一铺事接着一铺事。如今,家里两只山羊都卖了,每季的粮食也都大多卖了,外债还没还清呢,哪里还有本钱发展副业呢!眼看别家的日子一年年的好起来,自家的日子却依旧没有好转,我姐心里万分愁虑。她想眼下的日子是必须要改变了,否则再过两三年,他们家的日子就要远远过到人后去了。
  她想先买两头母猪崽养着,这样过上一年半载,等猪崽养大生了猪崽,家里就有十几头猪了。但这样一来,这一年外面的债务是肯定还不上了,因为家里的粮食除了留足吃用,其余的都得用来养猪了,就再不能卖成钱了。外面的债暂且不还,要说也没啥关系,毕竟所欠的都是田家亲近的族人,但是眼下愁人的是,家里连买猪崽的钱都没有。我姐合计着,买两头十来公斤的猪崽,少说也得五六十元,可这五六十元钱就难住她了!田家的亲人该借的之前都已借过了,有些至今尚未还清,有些刚还不久,哪里好开口再借呢。金善水倒是能帮忙,他家里就有现成的猪崽,只要跟他说一声,估计当天就给送过来了。但是我姐不想接受他的帮助。他们现在都各自成了家,如果再接受他的帮助,外人免不了会说长道短,这样对两家人都不好。
  到了晚上,治华哥从地里回来,见我姐一副忧心忡忡、愁眉不展的模样,问她有何心事。我姐低头团着花糕,细声答了一声:“没事。”治华哥洗了手坐在灶火里烧火,见我姐一直沉默着,就又问:“啥事让你烦心了?你给我说嘛。”我姐瞅了他一眼,哀叹一声说:“分地三年多了,别家的日子都有了起色,可咱们的外债还没还清呢!再这么过下去,就该让人见笑了……”治华哥静默了片刻,说:“梅香,这个家委屈你了。可咱们就这几亩田地,一家人从早到晚在地里忙活,也只能打那么些粮食!”他的话听起来很是无奈。我姐说:“光靠那几亩田地,咱这穷苦日子恐怕再难翻身了。”治华哥停了风箱,盯着我姐问:“你说咋办呢?”我姐说:“别人养猪牛羊兔的,日子一两年就变了样,我想咱们也可以养么。可这眼下,别说养牛了,就连买两头猪崽的钱都没有着落。”治华哥寻思了一会儿,说:“你要真想养猪,买猪崽的钱我来想办法吧。”我姐看着他问:“你能想啥办法?难不成再去旁人家里借钱?这之前的账还未还清呢,见了人咋好开口嘛!”她这么一说,治华哥便不语了,我姐觉得他也想不出好的主意来,心里便打消了养猪的想法。
  不料,吃过晚饭,我姐准备吹灯休息的时候。治华哥却说:“先别熄灯,我拿样东西给你。”说着他就俯身钻到床下去了,我姐问:“你钻到床下干嘛呢?”治华哥应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他在床下摸索了一阵儿,拿出一个红布包来,我姐好奇地问:“这是啥?”他鼓着嘴把布包上的尘土吹了,笑着递给了我姐,说:“你打开看看。”我姐接了布包,一层层地打开,最后见到了一沓十元的票子。然后惊讶地盯着他问:“哪来的这么些钱?”治华哥笑着说:“你不是正愁没钱买猪崽吗?这一百五十块钱,够买四五头的了。”
  看着突如其来的钱财,我姐心里反而忐忑不安了。她又追问丈夫说:“他爸,你跟我说实话,这些钱到底哪儿来的?”治华哥说:“你就别管哪儿来的了,反正这钱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你想买猪崽,拿去买就是了嘛……”治华哥不肯说钱的来处,我姐生了气坐在床沿上不语了。我姐一不理他,他就慌了神,吞吞吐吐地说:“梅香,我说了你别生气……”我姐说:“你说啊!”他说:“这钱是……是孟高智给的……”
  我姐一听就火了,说:“你拿了他孟高智的钱?”治华哥更加慌了,他忙解释道:“这还是咱们结婚之前他给的,当时我是不肯要的,可是……”我姐一把将钱扔在地上,红了眼睛说:“田治华,你就这么没个志气啊,他给了你金山银山了?你就这样任他羞辱哩……”治华哥被说得无言以对了,他蹲下身把地上的钱捡了起来,说:“梅香,你甭生气了,明日我就把这些钱给他送去。”
  第二日早上,治华哥就借了俭粮叔家的自行车赶到县城去了。他来到文教局门前一问,才得知孟高智已经调到县计生委了,他又到计生委去找他。到了那里,看门的不让进门,他就蹲在院门外等他,一直等到中午下班,才见到了孟高智。见了面,孟高智很是热情,非拉他到家里吃饭。治华哥说:“高智兄弟,我是来还你钱的。”说着就从衣兜里掏出一沓钱递给了孟高智。孟高智一怔说:“治华哥,你这是还我的啥钱?”我治华哥说:“还是我结婚钱你给的钱,我一直没敢告诉梅香。昨天她知道了这事,一生气就不理我了,你要不把钱收下,恐怕我俩这日子也过不成了。”
  他把钱塞进了孟高智的手里。孟高智看着手里的钱,说:“是我对不起她……”治华哥看他一副伤感的样子,便向他辞行了,孟高智硬拉他到家里吃饭,他借故说家中有事便急匆匆地走了。
  回来路上,治华哥的心里敞亮了些。但养猪的事又让他揪心了。他想来想去,他觉得队里可以借到钱的,也只有他的堂弟田治宏了。这两三年,田治宏靠着勤劳实干,日子已过到人前了,他的家里现在是粮食满仓,牲畜满圈,除了一头牛、两匹马,还有五六只山羊。看了实在让人羡慕。若是找他借钱,他肯定是有的。但是前两年借他的五十元还未还呢,如今又怎好开口呀!
  到了村前,他正寻思该不该到堂弟家里去呢,一抬头就撞见田治宏在村前沟边放羊呢。田治宏喊住了他,让他歇歇脚。他扎了自行车,就和田治宏坐在沟沿上抽起了纸烟。田治宏问他去了哪里?他便把给孟高智还钱的事给他讲了,田治宏听了,埋怨他说:“哥呀,也不是兄弟说你,你当初咋能收他孟高智的钱呀!你不知他当年是怎样对梅香嫂的啊,梅香嫂是啥性子?她就是穷死、饿死也不受他孟高智的施舍!你倒好,替她接了钱还居然把实情跟她讲了,嫂子她不生气才怪呢!”治华哥说:“你嫂子不是想养猪嘛,但是愁着没钱买猪崽,我也是一时冲动就把钱拿出来了,谁想她会追着问那些钱的来处呀!你说,我又不能骗她,就把事情跟她说了。”田治宏说:“说了也好,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事嫂子迟早会知道的,这钱早还早了。”
  治华哥本想接着说借钱的事,可张几张嘴却最终没能说出口来。一只羊跑到沟外的麦田里吃别家的麦苗去了,田治宏忙从地上蹿起来,拿着木棍赶羊去了,治华哥跟他喊了一声便骑车回家了。
  我姐想着养猪的事已经没戏了。不料,第二天上午,田治宏却把猪崽给送到家里来了。我姐正给儿子家福洗衣服,见田治宏拉了两头黑猪崽进了家门。我姐还未问他,他便笑着说:“嫂子,洗衣服呢?”我姐“嗯”了一声,起身问他:“这猪崽是……”田治宏说:“昨儿,听我哥说,嫂子你想养猪呢,正好我也想养几头,这不今天早上,我就到集市上多买了两头给嫂子送过来了。”我姐说:“治宏兄弟,这猪崽我们可不敢收。”田治宏一怔,问:“咋不能收啊,嫂子?”我姐说:“这几年,你已经帮我们够多的了……”
  田治宏不等她说完,就说:“嫂子,治华哥可是俺的亲堂哥呀。在这村子里,咱们两家是最亲的人了,我不帮你们帮谁啊!”他这么一说,我姐也不好再拒绝了,便说:“治宏兄弟,嫂子先替这个家谢谢你了,等把猪崽养大了,就把钱还你。”田治宏说:“你真见外了,嫂子,你……你们过好了,我高兴着呢!我走了啊,嫂子。”他说完就扭身走了。快走出院门了,他又回过身来跟我姐说了一句:“嫂子,以后家里有啥难事了,你可千万要跟俺说一声啊。”不等我姐回答,他便迈着步子走远了。我姐望着田治宏离去的背影,不知怎的,心头一暖,眼睛也就湿了。
  到了端午节,麦子也已熟了。太阳一天较一天的灼热,田间的热风把金色的麦浪吹得翻滚。男人们已备好工具准备下地收麦,女人们则忙着烹制过节的食品。端午节这日早晨,天不亮人们便起了床,男人们拉着架车,带着镰刀、铁铲下地割麦去了。女人们先给熟睡的孩子们的脖子里、手腕上系了五彩线;又到沟头河边割了些艾草,回到家中将艾草插在房门上避邪,而后洗了手进到厨房,开始炸菜角、麻叶。孩子们从睡梦中醒来,闻到满院的油香,脑子猛然清醒了,一轱辘从床上滚下来,忘记穿了鞋子就朝厨房里跑去。待看到满筐子的麻叶儿时,口水就止不住淌下来了。
  吃了早饭,妇女们把昨日买来的黄杏、早上炸好的菜角、麻叶装进竹篮里,上面盖了红布或方巾,提着去瞧自己的父母了。孩子们跟在后面或坐在自行车上跟着母亲去了;男人们则不肯去,因为还要急着赶到田地里割麦呢!到了娘家,一家人也都忙着收麦,有时顾不得留下吃饭,女儿们就放下东西匆匆赶回家了。
  每到这个时节,我娘都是痛心的。看着别家的闺女都一个个回家看望爹娘了,而我姐就住在同一个村子里却从不肯过来。端午节那天,我娘一整天就坐在家里等着我姐过来,可等来等去,到了中午,又到了日薄西山却还不见女儿的身影,我娘一伤心就禁不住哭起来了。
  到了晚上,等我爹、我哥都从地里回来了,我娘把饭菜给他们备好,就提着东西准备出去。嫂子问娘要去哪里。娘说要去看她的女儿。嫂子说:“上午我已经去过了,你何必再跑去一趟呢。”娘说:“你看的是你的爹娘,我看的是我的闺女。”我爹说:“她不过来瞧你,你倒是去瞧她了,让人见了也不怕人笑话!”我娘哽咽着说:“女儿被伤的家都不认了,你还怕人笑话呢……”我爹说:“你想去去吧,我也不拦你了。”我娘提上东西抹着眼泪走了。
  那晚在我姐家里,我娘遇到了梅花姐。娘去时,她正哭着跟我姐诉说与丈夫离婚的事。
  梅花姐也真是可怜,嫁给了一个好吃懒做的酒鬼。当初说亲的时候,她就不同意这门亲事,觉得这个孙大海不是个勤劳肯干的人,可我三叔就看上他当年是个生产队长了,非要把这门亲事给定下来。谁知,土地一承包,社员们各种各的地了,他再也不能动动嘴皮子就有吃有喝了。但他还改不了当年的习性,依旧吃吃喝喝,依旧想高高在上指挥别人,不劳而获,就是不肯俯下身子干活。
  头一年还好,家里毕竟有些积蓄,但家里的那点儿积蓄,也经不住他坐吃山空啊!到了第二年,这日子就开始难过了。别人的日子越过越好,可他们家的日子却一天不如一天了。梅花姐说,自从分了土地,他连锄把、镰头都没有碰过。梅花姐一天到晚家里家外忙活,累得要死要活的,他一点忙不帮不说,还把整个家给败完了,地里打的粮食,不到三个月就让他倒腾干净了;家里养的猪羊,也都让他卖掉买酒喝了。最近一年多,梅花姐家里缺盐少油的过得真不像个日子,孙大海在外面还欠了几百元的外债,日子都过成叫花子了,就这他孙大海还没脸没皮地到处借钱跟人喝酒呀!为了阻止他喝酒,梅花姐几乎天天跟他吵,吵得凶了就动起手来,每次梅花姐都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
  去年夏天,他把我梅花姐胳膊打骨折了,我三叔带着几个堂哥到他家里,狠狠地将他揍了一顿,然后把梅花姐接回来住了半个多月。后来,孙大海过来接人,给我三叔磕头认错,又跟梅花姐发了毒誓,做了保证,今后一定要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当初梅花姐心软听信了他鬼话。可他回到家没好一月就又变成酒鬼了!本来过了春节,梅花姐就准备跟他离婚了,可后来她发现自己怀孕了。这突然怀了孩子,梅花姐为了孩子,就打算跟他好好谈谈,劝他把酒戒了,日后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她把怀孕的事跟孙大海一说,他当时高兴坏了,那天他又跟梅花姐做了保证,说从今往后若是再喝酒就把舌头割了。这话够让人相信了吧,梅花姐以为他会为了孩子真能把酒给戒了的。谁曾想没过两个月他就又喝上了。起初还是背着梅花姐少喝几口,后来就越来越不像样了。梅花姐是彻彻底底地看透他了,对他的心也就死了,梅花姐就想着要跟他离婚呀。一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因为喝酒,两人又发生了争执,梅花姐收拾东西要走;后来孙大海怒了,就一脚踹在了她的肚子上,这一脚把孩子给踹掉了。
  孩子没了,梅花姐再不会跟他过了。我三叔之前一直不想让女儿离婚,知道孩子被孙大海踹掉了之后,也拍着桌子骂道:“这狗娘养的王八羔子,跟他离婚,一天也不跟他过了。明天咱们就把东西拉回来,跟他到公社去开离婚证明。”
  那天,我三叔通知了我们梅家二十多个年轻后生,赶着马车去了孙家寨。后生们悄悄带了打架的家伙,准备把孙大海的家给砸了,若是有人阻拦,他们准备跟人干仗呢。但到了那儿,孙大海早跑得没影了,家里余下他的爹娘,给三叔磕头赔罪。后生们叫嚷着要拆他们家的房屋,被三叔给拦住了。三叔让后生们把他当年陪送给闺女的嫁妆装上马车,然后对孙大海的爹娘说:“明天上午,让你儿子到公社跟我闺女办离婚手续,他要不去的话,后天我们还会过来,我要抓了他非把这狗日的打残不可,不信你们就等着瞧吧。”第二天他果然到公社跟梅花姐办了离婚手续。
  梅花姐离婚之后,在家住了一段时日,村上就有人陆陆续续登门给她说亲了,但大多说的都是年龄偏大的,或是家贫的,或是丧偶的。我三叔、三婶只想着女儿再早点成个家,但梅花姐却没有成家的心思,前后相了几个,她一个也没相中。
  又过了一段时日,梅花姐突然跟父母说要到省城去呀,三叔、三婶心里担忧,不肯让她走,她却执意要走,拦也拦不住。三婶说:“一个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结婚生子,你听娘的,还是早点相个亲成个家吧,成了家这日子才能安稳呀!”梅花姐说:“娘,我是不想在家里呆了,我就想出去看看。”三婶说:“队里的男人们还守在家里不肯出去呢,你一个姑娘家出去能干吗呀?”梅花姐说:“我年年轻轻的干啥都行,反正女儿再不想过以前那种日子了。”三婶说:“我的闺女呀,你当外面好过呀!一个人到了外面,指不定遇见什么难事呢,离家又那么远,遇到难事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等到犯难的时候你就后悔了。”梅花姐说:“娘,你就让我走吧,我先到省城找我姑父,如果能找到活路我就留在那儿,如果找不到活路,我带着行李就回了。”三叔见无论如何也劝不下女儿了,就说:“让她去吧,等到了城里犯了难,她也就死心了。”三叔这么一应下,三婶就伤心哭了。
  当过完中秋,梅花姐就背着行装到省城找我姑父去了。家里人都以为她很快就会回来的,可没想到,她这一去就在省城里扎下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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