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取挂像徐根子磕头 做稀饭韩晓春帮忙
作品名称:丹江儿女 作者:老笨熊李春胜 发布时间:2018-04-21 18:09:35 字数:3960
再说任传芬,她和徐国红把装好了家乡土的玻璃瓶子抱进了移民指挥部后,徐国红回校,任传芬迎头遇到了徐国存,她本想敲一敲这个本家小叔子的竹杠,但见徐国存满脸焦虑,就迷茫地看着他问:“怎么了?一脸苦瓜相?进组织了怕请嫂子喝茶啊?”
徐国存随手擦了把汗甩甩手说:“我这会儿哪还有心情请你喝茶,我的好嫂子,你去帮一把杨俊红,找一下我爷爷,这老爷子,又不见人了。这会儿轮班轮住我了,我脱不开身。”
“徐七爷?你中午不是找到了吗?”任传芬纳闷。
“我和王大头跑了一晌午才在上村把他找到,交给了杨俊红,让俊红好好照看他,没想到一不留神,他又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唉,越老越糊涂。”
任传芬顾不得擦洗脏身子,在搬迁区漫无目的地走着,见杨俊红满头大汗正在一声一声地喊,就走过去问:“什么时候发现徐七爷没见的?”
杨俊红像是要哭:“中午徐国存从上村把他找回来,让我看好他,一开始他在那个小树荫下打眯,我们就只顾装车,没在意,谁知道这老爷子一声不吭又没影了,要是找不到他,可如何给国存交代?”
任传芬:“总不是他又到上村去了?”
杨俊红:“我给张杰新打了电话,他在上村转了一圈,没见人,老变小,他现在真像三岁小孩一样幼稚。”
任传芬:“他经常喜欢和谁在一起玩?”
杨俊红:“他喜欢和月华的父亲在一起,可是人家一天都在忙着,根本没时间和他瞎聊天。”
任传芬:“你提到月华的父亲我想起来了,前几天,他俩都没头没脑地问我有没有药葫芦,我不好拒绝他们,说帮他们打听打听,他们要那玩意儿干什么?”
杨俊红:“那是在找什么药引子,他和月华的父亲不知道听谁说药葫芦能治牙疼,就到处打听,现在谁还种那个玩意儿?我看他不是四处打听药葫芦,而是‘要糊涂’了。”
任传芬:“早些天他常去老屋闲转悠,总不是走之前他还去那里,咱们去那里看看。”
一语惊醒梦中人,两个女人一脚深一脚浅地朝那里走去,好不容易跨过一轮刺柴篱笆,正要开口喊,一记者连忙用手示意她们别出声,原来徐根子真在这里,记者正暗暗用摄像机录制徐根子的一举一动。
徐根子扔掉拐棍,正吭吭吃吃把一些废砖烂土坯朝墙根扔,已经扔了一个大谷堆了,还不罢休,难道废墟里埋有宝贝?杨俊红这样想。等了好长时间,徐根子才停下来,变戏法似地拿出了几根香,插在地上燃起来,然后磕头,口中喃喃:“毛主席,我们要别故乡了,我这个老古董来请您老人家了,请您和我们明天一同上路,到新家我还供您。”
徐根子磕过头,艰难地爬上他刚才垫的土梯上,扶着墙爬起身,小心翼翼地从土坯墙上取下了一张已经泛黄的毛主席像,连主席像两边的红色对联“吃水不忘挖井人,幸福不忘毛主席”也取了下来,用袖头擦了擦尘灰,慢慢地卷起来,放进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伞套内,做完这一切,才累得在一块土坯上坐下来喘气。
原来,这老屋徐根子一直在住着,逢年过节别人烧香敬神,他除了敬神还敬毛主席,早几天,徐国存把他住的老屋扒了,该装车的东西都装车了,唯独忽视了墙上的毛主席像,中午他去上村辞别,还谈到过他敬毛主席这件事,在杨俊红忙着装车时,他独自一人来到了老屋。杨俊红始终不明白,那个刺柴篱笆年轻人过着都难,他是怎么过去的。
记者从这一系列视频中截下了不少图片,在库区移民大搬迁摄影大赛中,这幅徐根子请毛主席挂像的图片得了一等奖,百度一下《我的移民老乡》歌曲的视频,你就会见到这精彩的一瞬间。
杨俊红搀着徐根子回帐篷,任传芬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帐篷换上了一双半高跟凉鞋,回娘家来了,此时,太阳还在威风凛凛放热气。
“去给你公公、婆婆上坟了?”任天龙一见面就问。
任传芬:“那能少得了?和国红一起去的,国红在坟前还流泪了。”
任天龙:“你这一回来,车上的东西谁照看?”
任传芬:“干部们轮番值班在搬迁区巡逻,没事。不是我早就回来了,遇到个稀奇事儿。”
传芬母亲:“啥事让你赶上了?”
任传芬就把徐根子在老屋给毛主席烧香的过节讲了出来,任天龙认真听后,说:“毛主席不光是徐根子的大恩人,也是咱家的大恩人。当年徐家是大户,国红的爷、国涛的爷和国涛的三爷是亲弟兄,这一上二下的地都是他们的,土改时分田分房家家户户才有了指望。徐根子所住的老屋就是土改时分给他的,他儿子徐嘉音就是你们的场长。”
任传芬:“这我知道。”
任天龙:“总体上说徐嘉音这个人还是不错的,要不是他那个臭毛病,徐根子也不会受那么大的罪。”
传芬母亲见老头子把话扯远了,就急忙截过话头说:“你们去了新地方,别操心我们,我们现在有吃有喝,啥也不缺,你大嫂和晓春轮流给我们挑水吃,两个媳妇都说得过去。”
任传芬:“嗯,我大哥今年咋不出门?”
任天龙:“他也是五十出头的人了,还往啥时候出门,在家门口小打小闹弄俩活钱花就差不多了。”
传芬母亲接腔补充道:“你大哥、大嫂现在负担小,大闺女出嫁了,二闺女也毕业找下工作了,这小闺女再有一年大学也上完了,就是将来二丫、小丫找婆家,也不会让你大哥、大嫂操心,唉,以后传有负担大,养着两个小祖宗,将来娶媳妇要操心给人家买车买房。”
“小祖宗咋了?当年宗有不是为了想要个小祖宗,他还能遭那么大的罪,咱还能吃那么大的苦?”任天龙说。
传芬母亲反驳道:“他还不是受你那老思想的影响,认为男孩能够传宗接代,结果呢,躲来躲去还不是躲了几个丫头?”
任天龙说:“别说那些没用的,晚一天你见了芳芳,问问她和宗有的意思,看能不能在二丫和三丫中选一个,招赘一个上门女婿。”
传芬母亲噘着嘴说:“要问你问,我说话颠三倒四的,说不到趟上。”
任天龙:“这事你叫我这个当爹的咋开口?”
传芬母亲:“当爹的咋了?男的不是能顶天立地吗?男的不是能传宗接代吗?”
传芬担心父母会为这事抬起杠来,就急忙打断话头说:“爹、妈,你们放心,传有有手艺,能吃苦,晓春也很能干,日子不会苦的。再说了,孩子还小,到他们够到说媳妇那一天,说不定形势又变了,新事新办不是没有可能。”
“去到新地方,别伸手向孩子要钱,宽裕的话再给孩子补贴俩钱,他刚起步,别让孩子穿得太寒酸了。”母亲说。
任传芬:“妈,这个你放心。国红的意思是想让他吃点苦头受点磨难,这样他才知道人情世故,我知道国红说得对,可我总是忍不住,偷偷儿给他攒俩,偷偷儿给他塞俩,唉,由不得自己啊,总觉得他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任天龙:“其实他也老大不小了,要是在农村,早该是孩子的爹了。”
传芬母亲:“他现在有相好的没有?我们头发都急白了,真想看看外孙子媳妇,要是能见到外重孙,我们真是烧香烧对庙门了。”
传芬:“我当然也急,可他爸爸脾气大,说孩子们的事儿咱别跟着瞎掺和。”
任天龙:“国红说的对,彬彬不缺胳膊不缺腿,长得又魁实,还怕以后打光身?多心疼心疼国红,他人老实,干起活来不要命。”
传芬:“嗯,我会的。”
传芬母亲:“看你这一身臭汗。一会儿我给你烧锅热水好好洗一洗,给晓春说一声,向她借身衣服换上。”
传芬:“不了,妈,我换洗衣服在帐篷边上放着,明天走时换上。妈,明天我们随大伙一起走,你和爹就不要去了。”
“儿是娘的心头肉,我咋能不去呢?”母亲说着拿出一条净毛巾给她擦汗擦污渍,擦着擦着哭了起来,传芬也忍不住一阵心酸,父亲任天龙蹲在堂屋门口吸烟,猛抽两口后就一阵咳嗽,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埋怨传芬母亲说:“娃们上路是好事,你哭哭啼啼的是啥门道?别哭了,问问传芬想吃点啥,你给她做一碗,以后孩子想吃你做的饭可就没那么容……”
任天龙话没说完,也是一阵哽噎,他忙又咳嗽起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传芬母亲拿出鸡蛋,要给闺女烧荷包蛋茶,被传芬挡住,传芬说:“妈,我吃碗酸菜面条就行,鸡蛋我吃不进去,留下给我爹煮着吃。”
娘儿俩推来让去的时候,王俊芬走了过来,说,“传芬姐,听说你回来了,我来看看你。”
“是俊芬啊,快进来坐。”任天龙急忙掂过一把椅子。
“大叔,我站一会儿就走。这不,听说传芬姐回来了,我来给你和国红哥送俩路费表表心意,国涛的二哥也让我捎过来俩钱,说是让你们到了新地方度难关。”王俊芬说着掏出来一卷钱,塞到了传芬的手中。
“使不得,使不得。”传芬急忙往外推,但还是拒不过王俊芬的热情。
“你是说国海回来了?我去接他来家坐坐。”任天龙说,“国海还没忘他这个堂哥,这孩子有情有义。”
“大叔,不必了,国涛的二哥现在正在我三爷那里聊天,他手机都关了,还说不让人打扰他。”
正在这时,徐国红打来电话,让传芬给一位回民兄弟做碗鸡蛋面条送过去。
任传芬忙忙碌碌了整整一天,身子骨就像是散架了一样,现在忙里偷闲回娘家来,是想和爹娘说说知心话,可谁知徐国红却偏偏这个时候又给她安排了活路,她一百个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传芬就是这样一个人,徐国红在她眼里就是皇上,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即便有时候徐国红安排的活路错了,她也要按照他的思路来,她的朴实贤惠来源于她的本性,这种本性让她和徐老师的单调生活显得有滋有味。
她刚开始要刷锅,韩晓春走了过来,说:“姐,我以为孩子们今天要回来,做了大半锅酸菜面条,结果他们捎信说去下村移民家里和找同学们玩去了,要不咱们给他们送过去?”
“那怕也不够啊。”传芬担心起来。
“原本我想连爹、妈和大哥一家的饭做到一起,谁知道嫂子也做好了饭。”
“好啊,姐姐现在连说话的劲儿也没了,你帮了姐姐的大忙了。”任传芬说。
传芬和韩晓春把饭盛在钢精锅里,放进了箩筐,然后二人抬上去了学校。
王大头吃得满身是汗,见传芬们抬着饭走过来,上前去揭开锅看了看,炫耀说:“看看我们的移民姐妹多热情,多实在,自己的锅灶扒了,也要回娘家给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做一碗酸菜面条,这是正宗的库区酸菜,味道好不好不凭我说,你们自己尝尝。”
王大头说完,生怕人们不买他的情,赶忙给旁边的一位司机盛了一勺,那位司机试探性地喝了一口,不住地点头,很多人也赶过来想尝尝库区酸菜的滋味,都赶忙拿勺过来舀,等那位回民兄弟赶到时,只剩下半碗了。
张记者被库区人的热情所感染了,急忙打开笔记本电脑,一气呵成写了一篇《酸菜情》的报道,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