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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护恩姐二旦直询

作品名称:那年那晚      作者:苍烟      发布时间:2018-04-22 20:42:25      字数:4023

  近日,正当神马厂日趋衰败,效益下滑,濒临困境的时候,朱厂长和吕厂长从欧美考察回来了。两个人长途跋涉,风尘仆仆,吕厂长意犹未尽,畅谈异国风情,至于花了厂里多少银子,带回什么考察成果,全装在他俩的肚子里,成为了永久的秘密。不过,吕厂长报账时,遇到了麻烦。董会计告诉他,尤厂长说了,单据要经他审核,才能给予报销。吕厂长勃然变色,一腔豪情化为一团怒火,说赴欧美考察是工业局组织的,他尤健行有什么资格干涉。董会计赔小心道:“吕厂长,您别生气,财会口归尤厂长管,他交待了必须执行,你们领导商谈好了,我们马上就办。”吕厂长想想也是,跟个会计发火有损威严,便把一沓子票据拿走,找朱厂长告状去了。
  这次赴欧美考察,确实是工业局组织的,原本神马只有一个名额,当然是一把手了。但朱厂长力薄能鲜,日常工作都是副手去干,他怕去了取不来真经,便把管生产的吕厂长带上,吕厂长有市委赵副书记关照,一句话就给补了个名额。对此,尤厂长曾激烈反对,认为他去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什么作用都没有,只会浪费公款。吕厂长可是好惹的?奚落他蚍蜉撼大树,人选是工业局和市委决定的,你反对得了吗。
  其时,两个人都卸下了斯文的外衣,唇枪舌剑,恶语相向,吵得河翻水涨,大地冒烟。虽然他俩都有后盾,但毕竟赵副书记分管工业,最后吕厂长还是胜利地走了,尤厂长只能徒唤奈何。现在吕厂长回来了,要报销差旅费了,财务可是尤厂长主管,此权不用更待何时。尤厂长便提前通知会计,让吕厂长碰了一鼻子灰。吕厂长生气归生气,也料到尤厂长会阻拦,但你卡有个屁用,我自有办法报销。
  吕、尤交恶,由来已久,已发展到由暗斗变为明斗,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这次,吕厂长报销受阻,憋了一肚子气,到朱厂长那儿告状,把尤厂长说得一无是处。朱厂长接了个烫手山芋,头大如斗,太阳穴突突地跳,只好过去和尤厂长商量,要他通融一下,把账报掉算了。尤厂长斩钉削铁道:“旅费可以报,杂费要审核,凡涉及吃喝玩乐的票据,一律由个人自理。”
  朱厂长面露难色道:“健行啊,我报掉了,他不能报,俩人一起出差的,这话不好说啊。”
  尤厂长道:“有什么不好说的,你是一把手,可以全额报,他是跟去玩的,就另作别论了。”
  朱厂长说不服尤厂长,回来后直叹气,吕厂长一个电话,打到赵副书记那儿,赵副书记随即下令,要朱厂长直接签字报销,谁要阻拦,撤他的职。朱厂长受到圧力,又去找尤厂长,把事情挑明了,又赔了不少话。尤厂长再倔犟,也不会傻到跟撤职较劲,只好由着朱厂长签字,把吕厂长单据报了。这样,在两次较量中,尤厂长既没能制止吕厂长出访欧美,又没能阻拦吕厂长报销旅费,一败再败,心情坏得像树上吹落的叶子,随风飘逝,没个依托,且羞于以败者露面,几天不愿见人。吕厂长呢,恰恰相反,因强势背景,两战皆捷,使尤厂长丢了面子,神气得不得了。
  吕、尤争斗白热化,引发了费宁的关注,想厂子都快要关门了,他俩还萁豆相煎,这近千职工的生计,也许就毁在他们手里,再这么闹下去,神马就真的成浮云了。更思忖二旦头脑活络,看得深透,和他探讨,必有收益,便打电话约他过来聊聊。那天晚上,二旦来了,见费宁在厨房里安装插头,说哥你先忙着,我看看姐去,便去见文凤,跟她聊开了。
  这当儿,文凤在卧室内折衣服,见二旦来了,叫他坐下说话。二旦便直肠直肚,一叠连声问:“宁哥去翠柳回来晚不晚?有没有什么亊瞒着你?他和小杜交好你知道不知道?要不要我劝阻他不要去?姐,有什么憋屈跟我说,我绝不会让宁哥对你不忠诚,我和苇子都是姐在苦难中拉扯大的,有谁胆敢欺负你,他就算活到头了。”
  二旦的这番话,就像淬火的钢板,千锤百炼,掷地有声,似乎费宁犯了错误,他是来问罪的。文凤听了,牵动柔肠,眼眶先一丝灼热,跟着就潮润了,有这么个好兄弟关顾,是缘分也是福分。她能体会到二旦的至诚,一股暖流传遍了全身。但她还是信赖丈夫,婉言解释道:“二旦,我知道你是好意,但宁哥不会出轨,他是个明理的人,从不隐瞒什么,那个杜月婈的情况,他都跟我说了。只是因才吸引,谈得投机,学识上求个互补,不会有事的。最近,我劝他少到翠柳去,他也就不去了,这几天只专心想厂内的事,你要多帮他拿拿主意。”
  二旦道:“姐,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信任宁哥,但也要留个心眼,以防万一。俗话说,学坏容易学好难,人转眼的工夫就能变坏,宁哥也是个凡人,他也会犯错误。”
  文凤道:“二旦,姐知道你为我好,事先给我提个醒。不过,相信你哥会管好自己,你不用担心。至于以后会不会有亊,未来是不可知的,也别去想得那么远,有你这片心姐就知足了。”
  费宁把插头装好,随即就跟过来,站在房间外面,听他们说些什么。就听二旦不遮不蓋,咄咄逼人,为了保护文凤,直接就跟他较劲。费宁没有气恼,还被他的诤言感动,想二旦的话虽不好听,却如铁锅子炒蚕豆,滚烫的蹦出来,那里面全是一片赤诚,蕴含着人间最真挚的感情。当下心头一热,走过去深情道:“二旦,好兄弟,你的话我听到了,有你及时提拨我,给我打预防针,让我在人生路上少走弯路,我真的好感动。但你可以放心,我和小杜就是学识交流,相互切磋。她专业知识丰富,对我很有帮助,且是个理性的人,绝对不会出格的。”
  二旦坦诚道:“哥,这段时候我出差多,一直在外面游荡。上周我去翠柳,碰到了苇子,他说你虽然不常去,但只要和小杜见面,两人就聊个没完,话说得多,舞跳得少,他怕出问题,叫我留个意。我也怕你难过美人关,在一念之间,铸成大错,是我带你们去玩的,要真的出了问题,我可就罪过大了。这才向姐问问情况,是我错怪你了。”
  费宁道:“你的忠告没有错,人还是谨慎点好,我近来为厂内的事烦心,也没心思去翠柳,把你找过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现在房子改善后,有个小书房,虽然不大,还算清静,走,我们到那聊去。”
  费宁升职后,又分了房子,三室一厅,宽敞明亮,虽算不上华美,仍是普通民居,但和过去那个危楼相比,破败得只想趴下长眠不起的样子,已经好得如同高山上滚石头──翻了个身。此外,自进入干部队伍,享受科级待遇,收入也有改善,添了些电器家具,更有勤快的文凤操持,把小家打理得小有起色。二旦进入书房,放眼看去,室内窗明几净,幽雅舒适,过去替人修理电视机、收音机、家电等堆满一桌的工具不见了,代之的是新添置的书桌、书橱。椅子也是新置的,茶几上摆了一盆紫丁香,橱内图书爆满,琳琅满目,桌上纸墨笔砚,一应俱全,其浓郁的文化氛围,透出主人嗜学的翰墨香。
  到书房后,两人坐下,文凤沏了两杯茶,又送上几根香蕉。二旦说:“姐,不用了,应酬太多,都吃腻了。”
  文凤离去,费宁便直奔主题,把吕尤之争和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特别是吕尤之争,作了重点叙述。最后道:“照这个势头下去,破产指日可待,厂内近千名职工,都将面临下岗。所以,我身为千人中的一员,不能再观望下去,不光是为自己,也想着别人,不少人都没有谋生能力,下岗后日子就艰难了。”
  二旦听了,沉吟道:“哥,依我看,你们厂内的头头,已经成了摆设,一把手养尊处优泡小蜜,二把手吃喝玩乐乱花钱,三把手冷眼旁观混日子,四把手有心无力干瞪眼。总之,头头部不改组是绝对不行了。恰好吕尤的争斗,为改组提供契机,也就是适时重组领导班子,把那些无能和享乐的混官统统赶走……”
  接着,二旦把自己的想法,一古脑儿端了出来,费宁衡情度理,听得频频点头。二旦认为,重组要得到上面认可,好在俞书记心系平民,是个支持改革的好官,情况如反映上去,他会酌情考虑。关键还在于三点一线,尤厂长是头头中惟一的能人,如果尤厂长肯站出来,重整神马这个烂摊子,他擅长生产管理,有能力把厂子盘活,只要经济效益搞上去,企业就有希望了。
  费宁听了,连夸二旦有头脑,分析得周详精到。二旦道:“我只是就事论事,说说而已,但估摸尤厂长惹受排挤,厌倦官场,且他有多个选择,恐怕不会出山,要想说动他,没那么容易。但为了近千人的生计,值得费些神思,这个大主意要你拿,要体现求贤的诚意,果能把他请出来,就是全厂的福祉了……”当晚,两人谈了好长时间,直到计议周详后,方才告辞出来。费宁把他送出好远,拉了手依依惜别。
  过了几天,上班时分,费宁在进厂人流里,看到了满脸晦气的胡主任。就见他双眉紧锁,眼皮下垂,仿佛在一夜之间,欠下了巨额赌债,连低头走路,也想着心思。费宁鉴貌察色,随即迎上前去,主动跟他道早。老话说,没有永久的敌人,只有永久的利益。自从费宁善待王小根,并让出班长职务,还促成小根与丽丽和好,胡主任早就不敌视他了。这当儿,费宁关心地问道:“胡主任,瞧你脸色不大好,有什么烦心事啊?”
  “唉!”胡主任叹了口气,“费老弟,不瞒你说,自从吕焘山到厂里来,仗着市委赵书记撑腰,他斗不过老尤,就来打圧我。最近,他又和朱厂长咕叨,要给我们车间配个副主任,你说他安的什么心,这不是明摆着想赶走我嘛!”胡主任越说越激动,脸上能拧得下苦水。
  “嗷?他与尤厂长不和,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把气撒到你身上,这就不厚道了。不过,他既然想整你,你也可以整他,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依我看,想整他一点儿都不难,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决心了。”费宁说得似轻描淡写,胡主任却听得如贯耳惊雷。
  “什么?费老弟你说什么?”胡主任四顾无人,站下来不走了,“你刚才好像说,你有办法整他?费老弟,你要是能给我出这口恶气,我什么都听你的,无论下多大决心,我都认了。”
  费宁拂了一下衣襟,跟他附耳道:“胡主任,我可以帮你,但光靠我们两个,是没有胜算的,如果尤厂长支持,才有成功的把握。我对尤厂长的才干很是钦佩,并相信他有能力把神马厂盘活,想请他去我们家聊聊,只是没有这个机会。如果尤厂长能光临寒舍,我会感到非常荣幸。”
  “费老弟,你是说,你希望我和健行去你家拜访,商谈这件事情,我没有听错吧?”胡主任心跳一百,生怕耳朵旁鹜。
  “对!一点儿没错,我希望……不,是渴望,渴望能有机会和尤厂长直接交谈,我有重要的想法要向他求教。”
  “那好!我把你的这个想法转告给他。如果他同意过去,我再和你联系。”
  “好啊,请替我问候尤厂长,我等你的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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