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我们的纯真去了哪里

　　时光有时快，有时慢，有时也会被我攥在手里，一晌贪欢。
　　透过指缝打量捕捉在手心一缕缕阳光，那细小的光圈虽只有一点，却照样满满地溢出手掌，耀闪点点。
　　谁总要求一丝不苟，谁能坚持一尘不染？
　　谁偏要挤进不属于自己的空间，在不属于自己的城池郁郁寡欢。
　　韶华短暂易逝、不缠绵；欢乐蹁跹，难定格。
　　秋水宁湾，浅浅月光。花瓣婉约，流年似水。
　　心痛的安歇
　　赵冰参加舞蹈社团全国各地跑演出，为学校赢得了不少荣誉。
　　十月国庆节放假的前一天，赵冰在电话里告诉我，下个月将彻底结束社团的演出计划，回学校好好复习功课。
　　我在欢喜中将这个消息告诉宿舍韩晓溪、曲晓几个人，大家终于开开心心地畅谈起聚会的事宜来。
　　晚上宿舍熄了灯，曲晓点一根蜡烛，站在我的床前，望着我。
　　李小末在床上拿着电话跟新交的男朋友说情话。
　　说到高兴处，就在床上胡乱蹦跶。我在下铺感受着她情绪的各种变化，心里憋着一肚子不满，却不敢发泄出来，只能硬着头皮将牙齿咬住。
　　曲晓坐在我床边上，叫我：“王一水”。第一次听见她喊我的全名，我有点不自在。
　　“嗯？什么事!”
　　“你相信我吗？”我被她的问话难住了，只能傻傻地笑。
　　“原谅我误解了你，楚一天哥哥那样看重你，就因为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上铺的李小末忽然跟男朋友吵起架来，双脚拼命地配合着高呼的嗓门，表达着内心的愤怒。
　　曲晓站起身来：“李小末你这个疯女人，能不能收敛点啊。你一人谈恋爱我们全宿舍不得安生。高兴了回来欢呼，不高兴回来摔东西，你有完没完？”
　　李小末挂掉电话，盘坐在床上的腿一伸直，就开始踢被子、敲床板，原本乌黑发亮的长发用橡皮筋松松的绑着，此时皮筋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那双黯然的鱼眼，忽然有了神采，却酝酿着随时要喷发火苗出来。
　　“我就是个疯女人，那也比你这个傻女人强。成天被人卖了还给别人数钞票的人不就是你吗？”
　　我终于无奈了，站起身来，望着李小末双手叉腰的泼妇样子，泄气地坐在床边上。苍茫大海上的小舟忽然被始料未及的大风浪打翻了，做不了丝毫挣扎，只能心疼地闭上眼。
　　半夜，我被冷空气冻醒，翻一个身，听见窃窃私语的声音。
　　“楚一天喜欢的只是王一水的才华。”
　　“我们在操场上见了，他说王一水彻底不搭理他了，他希望我这个做妹妹的帮他。”
　　“王一水有什么才华啊，也就毛笔字写得好点。读过几本书而已。她和陈然关系很好，陈然是韩晓溪介绍王一水认识的吧？你看现在，韩晓溪都被他们撇开了。”
　　“我慢慢地分辨着，说话的人好像是肖娜。”
　　“她和陈然才认识几天，关系好得很。”
　　“臭味相投。”
　　“你说她是不是喜欢楚一天，才故意跟陈然关系好的。”
　　我听见曲晓的声音，泪水无声地滑落，一种浓烈的伤感和挫败，从沉重的睡眠划破，浓重的划开夜色的暗与凉。心间好像泛起泪花，心伤的无望在一时间悄悄陨落。
　　这个小我两岁的天真女子，从住在我下铺的时候起，我就对她百般呵护，关照有加；每天为她打饭，提热水，甚至她的厚外套我都会帮忙洗，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情谊竟然抵不住一个毫不相关的男人对她带来的冲击。
　　真正伤害你的人，不是你的敌人是你的朋友。这于我，于曲晓都适用。
　　我一直对曲晓好，她习惯了对我的依赖，而我也习惯了她像小妹妹般依赖我。当有一天，她突然站在我的对立面，跟陌生人一样对待我，我茫然无措。真心失落的时候，怨恨和恶语好像都变得情有可原起来。
　　不懂寒冷的我们，还以为冻死只是个传说。冻疮有多肿，脚就有多痛。当我在一点一滴的开始感受情感的严寒中体味真实的相处，我方才懂得，在寒冷中的温暖有多么重要。我哈出热气，心感受到一丝暖，眼眶不由发热，鼻子发酸的当儿，泪水从左眼流进右眼。
　　纯真去了哪里
　　第二天最后一节课是外语，外语老师是新来的，课堂上秩序果然很混乱。距离下课还有十五分钟，教室里已经没有几个人。我回转身向后看，只见楚一天坐在最后排的一个角落里，正认真地记着笔记。
　　听陈然说，最近一段时间楚一天在拼命地赶功课。放学后，经常留在教室里学习。下课铃声响过三遍后，教室里同学们都出去了。
　　我在座位上磨磨蹭蹭收拾书包，看看表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我听见关门声后转身看见楚一天站在我身后。
　　看见他，我故作镇定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
　　只见他，只盯着我看，不说一句话。我说：“抱歉。”
　　他笑着学着周星驰的“哈，哈，哈”，接着，甩甩头，再点点头。我被他弄得摸不着头脑，但我已然没有兴趣继续看他演戏。
　　我继续迈开腿向前，囔囔道：“那我先走了。”声音小得连我自己都听不见。
　　我从后门出去，待走到前门，偷偷瞥了一眼，看见楚一天在黑板上写下“与你的情谊，我很珍惜”。
　　我立刻转身离开，脚步匆匆，泪水就那样毫无声息的流了一路。
　　跟我朝夕相处的姐妹，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对我说过珍惜。当初在宿舍里，我一心待每个人都好，一心一意想保护好每一个人，可现在我们的姐妹情谊去了哪里？
　　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我伤心了一路。要了一碗饺子，一个人望着发愣的当儿。韩晓溪端着一碗米粉跟我坐在一起，她抬头看看我，给我一个浅浅的微笑。
　　我说：“我很怀念以前的日子，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的，会吵，但彼此很透明。”
　　韩晓溪说：“我不喜欢，那些日子里装载了我太多的傻气和幼稚。”
　　“大一的时候，我们六个人每天早晨轮流去食堂买早点。”我沉醉在回忆里，“一个人提着大塑料按照各自想吃的食物，轮流在1-6食堂之间穿梭。当时最能吃的就属我跟韩晓溪。一杯粥，一个馍夹菜，外加四个小笼包。”
　　轮到礼拜天的时候，大家一起在宿舍睡懒觉，一觉睡到十一点起床后刷个牙，脸也不洗就去校门外不要米饭钱的炒菜馆吃饭，两块钱的土豆丝，三块钱的麻婆豆腐，八块钱的水煮肉片，在来个两块钱的泡菜和酸辣白菜；待菜上齐六个小胖墩就开始拼起米饭来，吃得最少的付钱最多，金额分别为6元、4元、3元、2元。而我跟韩晓溪吃得不多不少，每次每人就花3块钱。赵冰总是付钱多的那个人，因为要保持体形，她通常都是眼巴巴看着我们吃光一大碗米饭后跑到厨房帮我们打米饭的那个人。
　　那时候我们多么单纯，生活除了学习就是吃饭。可时间只过去了两年多，我们大家好像都变了。一群透明纯净的孩子好像还是那样的笑容，可笑容中的情意却变了，眼神少了，心思重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好像不知不觉逐渐拉开。
　　我在叹息和扼腕心痛中打开曲晓曾经写给我的信，字字句句间的纯真气息开始飘散，但那只是当初的情绪，现在她公然跟我作对，时时刻刻跟肖娜站在一起敌视我、仇视我。
　　曾经在我心底深处最本真的情感也在她毫无悔改的敌意中一点点流失，人活着难道真的就是一步步走向麻木、迈向冷漠，甚至对冲击心灵的感知熟视无睹？我们的纯真到哪里去了？
　　
　　距离的妙处
　　
　　周末的下午放学，我跟陈然约定去学校外面的网吧上通宵。
　　周末上通宵原本是我们宿舍的集体狂欢，可从曲晓跟楚一天认识之后，我们的狂欢就此中断。随着时间和空间的各种不巧合，若干不和谐，慢慢地淡出了每个人的日程。
　　从公交车上下来，我不无哀伤地回忆着曾经美好的集体出行的日子。
　　“你太理想化了，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意想罢了。即使没有楚一天出现，你们的集体出行也会被打破，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你以为你们集体出行的画面是美好和谐的，可这只是你的想法，有的人或者用极尽龌龊的词汇描述着集体出行对她个人意识的捆绑和限制。”
　　“这一切的导火索不还是楚一天，这个人真是讨厌啊。”
　　“你真的是很单纯，生活太顺了，稍微有点小麻烦就怨别人，这是你的错，不能责怪别人。”
　　我看见陈然抬头看着天空，天空能够容纳尘埃，不单单是因为它有宽广的胸怀，而是它懂得容纳的智慧。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仰起头看着天，有点赌气道：“心若不能像太阳就看不见美好的光明，心灵若本身不美好，更无从发现美，我都是被这狗屁不通的话给毒害了。照你这么说，我还要感谢楚一天这个导火索，让我早一步看见了人性的丑恶，发现了人生存在的诸多不和谐。”
　　陈然点点头：“孺子可教。楚一天的眼光真不错。”
　　“你少来，别跟我提楚一天，我讨厌他。”
　　陈然坐在我身旁，跟我一起盯着马路上的行人，相互猜测路过人的表情和各自的心情。猜累了，间歇休息的空当，陈然忽然问我：“说实话，假如要是楚一天真的对你表白，你会接受吗？”
　　“不会，他毁了我的清誉，断送了我的姐妹情谊。”我不假思索。
　　“怎么说半天又回去了，你应该感激他的出现，帮你梳理了情谊。你想想看，大学其实就是一个小社会，宿舍里的几个女孩分别代表了社会人的典型特质。赵冰是个梦想家，只执着于自己喜欢的东西；肖娜是个狂躁病人，情绪时好时坏；曲晓生的楚楚可怜，对男人没有一点抵御能力；李小末是个是非人，专门喜欢挑拨；而你呢，则是一个梦想家、和事佬，成天沉醉在理想的大同世界里，无视周遭变换，即使有裂痕，有分歧依然保持故我，假装维护表面的一团和气。”
　　我有点惊讶地看着陈然。这个身材娇小，面容姣好的女子，怎么可以脑袋也这般灵光和睿智。只见她红唇轻咬，做思考状，想了一会，眨巴一下大眼睛，长长的睫毛闪过一丝坚定，继续说：“我说实话，楚一天是个不错的人，人品没问题。才气有一点，才华也具备，跟你蛮合适的。如果我没有经历过许多事，还跟你这么纯真，我是会接纳他的。但是我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作为朋友，我希望他能找到一个好女孩。你也是我的朋友，我同样很珍惜你。”
　　“陈然，请你相信我，换了一般的女孩可能会觉得被楚一天看上是件幸运的事情，好比曲晓、韩晓溪，或者李小末也迷恋他吧。可是我却不行，我不是那种依靠爱情呼吸氧气的人，爱情对我来说只是吃饱了肚子没事可干才想起的事情。”
　　老舍早就说过，情种只生在大富之家。我现在依靠父母的辛苦钱供我上大学，明年就要毕业，毕业后我要找一份好工作。至于爱情是什么，毕业了之后爱情也要埋葬了。
　　谁都不是天使，有自身的缺点和优势，现实中生存惯了凡夫俗子都对爱情充满了过高的期望，希望可以拯救某人与纷繁琐碎里。人生本身就是由鸡毛蒜皮的各种小事构成的，两个人相爱或许很容易，相处时谁又能一味地无条件付出。得不到，想拥有，拥有了，想更多。我看得很透彻了，有些事情非要经历过才能明白。但周遭事物旁观久了，明眼人自会引以为戒。
　　只有那些情窦初开的小女生、小男生才会抱着南墙拼命撞，嚷嚷说经历过才会懂。最近这些日子，我经历了内心的无数次挣扎对事件和人有了深刻的领悟，虽然心有不甘，但嘴巴和思维都在别人那里，对许多事情依然无法释怀，但有些事情本就是无可奈何，而且我也绝对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对男人有足够的防御能力。
　　陈然笑笑：“从今天起，果然要重新审视你，楚一天说你是肚子里有真材实料的人，不图虚名，名副其实。我有点佩服他了。”
　　“怎么又提他？”
　　“因为他告诉我，你像一个藏宝地，每走一步都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对你的发掘要有足够的耐性。”
　　我“哈哈”大笑起来，我还真是邪门。
　　被宿舍的几个姐妹批得体无完肤了，被两个相交不久的人夸得天花乱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