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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轮胎      作者:孙鹤      发布时间:2018-04-18 20:00:48      字数:3180

  母亲看了看这些或大或小,或重或轻,或塑料包装,或纸壳包装的成箱的饮品,将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递给我,然后双手用力,捧起身边的一箱饮品,并说道:“还行,不是特别沉。”
  “饮料嘛,本来就不沉。沉的也有,我怕大鹤现在还干不了。等他锻炼出来了,我再让他干重活儿,你要知道,重活儿挣得多。”袁舅说。
  母亲放下手中成箱的饮品,向我要手提包,并对我说,“你也别闲着,试试。”
  我苦笑一声,找了几种不同的箱子,挨个捧个了遍,感觉很轻松,可即便很轻松,额头也还是会渗出汗来。
  “你太虚了。”母亲微笑着打趣我。
  “我这不叫虚,我这叫排汗系统好。”我冷冷地说。
  “虚就是虚,还排汗系统好,哪有吃饭都冒汗的,你是独一份。”
  我懒得就排汗的问题跟母亲掰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免得因为我跟母亲玩笑似的口角争论,惹得袁舅好不尴尬。
  袁舅则笑呵呵地对我说:“我见过排汗系统好的,可也没见过你这么好的,主要是你身体上的脂肪太多了,一动弹就会冒汗。所以呢,我建议你跟着我干,既能挣钱,还能减肥,另外呀,你要是把体格锻炼出来了,咱就不干饮料了,我还有更挣钱的呢,一个月一万多的都有。”
  “装卸工一个月一万多?”我是吃惊不已。
  “别惊讶,正常,不过说心里话,也确实累。你呢,现在根本干不了,你得先从小的干起。别以为这些饮料挺轻,等你干了,你就知道了,一天下来,晚上回家,什么都不想了,就只想着睡觉。我当初就是,胳膊腿生疼生疼的,差不多一个礼拜吧,才能缓过劲来。”
  我点了点头,以示赞同。因为我以前就吃过这种被生活所迫,不得不进行所谓锻炼的苦,至于感觉嘛,恨不得这辈子再无感觉。
  从库房回到袁舅家,在这短短十多分钟的时间里,我发现但凡途中碰到的人,无不跟袁舅打声招呼,聊上两句,可能这是“村庄”里的人们生活之特性吧,热情似火,奔放如水。在城市里,这种情况很少,除非关系熟稔的,平日里只是见过几面的,别说问候了,能点头示意一下都算是不小的抬举了。
  另外,袁舅手上拿着的两个电话好不忙碌,不是送货司机告诉他几点到指定地点,让他提前安排好装卸工原地等候,就是一些带领装卸工干活的,类似于小班长的人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一些货物装卸的操作性很是棘手,且价钱又不是很公道。
  我很奇怪,因为我弄不清楚袁舅究竟是干什么的。不过就冲着他跟母亲这层关系,我相信他是不会骗我的。
  袁舅的家跟普通农村的家是一样的,干净,但是凌乱。说白了就是擦得亮,但是物件实在是太多了。那些细碎的东西我就不赘述了,没有必要,可以这么说,凡热爱生活的家庭,物件都是不少的。
  由于时属夏季,并未烧炕,所以炕上铺着一张薄毯,以免坐在炕上的人会着凉。母亲和袁舅坐在炕上,我呢,则坐在仅挨着炕的靠背椅上,静静地抽着烟,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边炕头上专用茶壶不断煮沸的茶水。
  袁舅提起茶壶,往茶杯中倒了些茶水,笑着对我说:“我一直就喝这个茶,减肥。”
  “哦。看袁舅你这么能吃肉,身材还能一直保持这么好,相信这茶是不错的。”我说。
  “我呢,这边干着买卖,那边呢,也顺便帮朋友代卖茶叶,因为我喝得挺好,消化也顺畅,肥肉也下去不少,所以才敢卖,骗人的东西我可不做。”袁舅一脸严肃地说,以表明他的态度。
  “人嘛,就应该这样,哪怕穷,也要穷出个尊严来,千万不能骗人。”母亲言道。
  “对了袁舅,我住哪儿啊?”我问道。作为供吃供住的员工,问问住宿环境,我觉得是很有必要的。即便有这层关系,也还是问清楚为好。
  “你住旁边那间屋子。那间屋子里面有个工人,现在可能正在睡觉呢。你过去看看,没事,那里面还有一个炕,我打算让你住。”袁舅指向房门,对我说。
  我忙起身,离开屋子,来到院里,推了推与袁舅屋子相距不到一米的隔壁屋子的房门,发现没锁,就进去了。
  阴森的,潮湿的,满是呛鼻的,尘土气息的两室的砖房,映入眼帘,惊的我连嫌弃的空隙都没有,赶忙夺门而逃,跑到屋外,大口大口往身体里置换新鲜的空气。心中尚且兀自难平,“哎哟我的妈呀,就这屋子里还有人呢?”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夏衍先生写的《包身工》,虽然这里的环境不至于那么恶劣,但以现在人类社会进步的步伐,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所谓宿舍呢。
  房门一直开着,我企图将里面浓重的、乌蒙蒙的、散发着似臭非臭的混合的空气释放出来,更换室外新鲜的,干净的,无味的空气。
  我抽了根烟,直到香烟抽至过滤嘴,觉得里面的空气应该走得差不多了,这才撞着胆子再度挺进。
  一间由泥墙包裹的屋子,两张床一横一竖死死顶在墙面,其中一张单人床上睡着一个我根本就瞧不清面容的男人,他睡觉的姿势倒挺奇特的,被子把脑袋全都给蒙上了,我只能看到一张厚实的,着显肮脏的被子。不过,这家伙看上去个头挺高的,脚都伸到床外去了。
  床边,两个行李包,行李包上面放着两套脏不拉几的衣裤,想必是干活时穿的。床下,有几双脏得看不清本色的鞋子,鞋子里面还有袜子。除了鞋袜,还有个洗脸盆,以及里面诸如牙膏、牙刷、毛巾之类的东西。另外床头的架子上由细铁丝绑着一个八宝粥的铝罐,作为资深烟民,我对此是再熟悉不过了。
  这样的场景,本不值得我细看,因为我怕看了会恶心,倒不是我有多么娇贵,实在是久已不曾接触到这类情况了。但我还是看了,若不敢面对现实,又怎么能融入现实呢。
  我将目光转移,来到另一张炕前,敢情那张床是后放的,这张炕才是早已有之的。炕上铺着一层地板革,由大大小小方块图案组成的地板革,像是在向我发出警告似的,“伙计,你来得正好,这个位置是我专门留给你的。”
  我注视着这张足够两个人睡的大炕,一言不发,却不禁露出苦笑,方块图案像是囹圄,企图禁锢我,想让我老老实实呆在里面。
  “我说,让你看看住宿环境,你可倒好,慢慢腾腾的,你小子是不是不打算干了,啊,要是不打算干的话你……哎哟我呸,这啥味儿啊,这什么破地方啊。”
  母亲呜呜渣渣走进来,跟适才的我一样,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不是,这就是你住的地方?”
  “我还没住呢。”我苦笑说。
  “这地方是人住的吗?老袁,老袁,你给我过来!”
  就这么地,我还没说什么呢,母亲倒不乐意了,不用想也知道,母亲定是怕我受苦遭罪。
  鉴于住宿条件太差,母亲舍不得我留下来干装卸。为此,袁舅说,实在不行的话可以租房子住。可当我们到附近找了好多住家,不是价钱谈不拢,就是环境与此处一样恶劣。
  说心里话,我也挺厌恶这种环境的,但是为了挣钱,我也没说什么。再有,我发现就这间屋子,里面不是还有一室嘛,那里面有张没有铺褥子的“清水床”,上下两层的,估计也没人住,我觉得这间小屋就不错,就是阴暗了些。另外,有感于夏季的凉爽,冬天一定会非常冷。我想,既然是干装卸,那么就不存在长久坚持,先干一夏天也是好的。
  可还没等我把心里话讲出来呢,母亲那边却火了,嚷嚷着要带我离开这儿,说这地方根本就不行,工作什么的先不提,单就住宿一块,也未免忒差劲了。
  对此,我虽深有同感,却不好当着母亲的面添油加醋,这样定会让袁舅难堪。
  袁舅也心知肚明,跟我们说,这地方就是最好的了,还有三个住宿的地方,住着袁舅雇佣的工人,那里面不仅人多,而且比这里还脏呢,那帮家伙,干完活儿倒头就睡,身上连洗都不洗,有时候连工作服都不脱,什么酒瓶子啦、臭袜子啦、臭鞋啦、烟头啦,扔的满地都是。为了让我们做个比较,袁舅还打算带我们去看看呢。
  “你可得了吧,别恶心着我。就这地方我都觉得恶心,那地方我要对进去看看的话,还不得恶心死啊,可拉倒吧。对了,我说老袁,要是实在不行的话,让我儿子跟你一个屋住得了呗,我儿子又不是埋汰人。”母亲说,“活儿嘛,我倒不觉得差劲,但这住的地方,我没见过更差劲的了。”
  “我一看大鹤就不是埋汰人,跟我一起住也不是不可以。可你要知道,我媳妇这两天回抚顺了,过两天就回来,她一回来,大鹤还得到那屋去住,你总不能让我媳妇搬出去住吧。”袁舅一边说着,一边掏出烟来抽起来,还不忘递给我一根。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看就算了吧。说实在的,我可舍不得儿子遭这罪。”
  母亲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径直向院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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