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苦乐年华（40）

　　
　　秦志华凑了过来:“我看还是在集体宿舍整理出一个大间作新房，稍微装修一下，有家的人不能东游西逛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我点点头,说:“你说的对,应该有一个家。”
　　“装修的事就交给我好了，免得你忙不过来，我反正也没啥大事。”秦志华一副热心肠，我也不能拨他的面子，就说:“哪就麻烦你了，多少钱你先算一下，我给你。”
　　“暂时先不用，”秦志华说，“装好再说吧。”
　　求之不得的好事，我急忙说:“谢谢啦，让你受累了。”
　　“尽说屁话。”秦志华一瞥嘴，“少来这一套。”说完，又走了。
　　秦志华忙到什么程度，我不知道，9月20日天一亮,秦志华就拉着我去看房，小朝鲜还一个劲的说:“朝晨看房是最好的了。”
　　一行三人上了二楼，打开新装的防撬门，我一下就呆住了。装修的太漂亮了，红色的实木地板，泛着耀眼的光。窗台是大理石的，楞角分明。家俱是淡青的，连体的柜子上摆满小饰物。床是欧式的，床头还雕刻一对裸体的天使。橱房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客厅的一角放着一台全新的凤凰牌斜梁女车，紧挨着是一台上海标准缝纫机。
　　我傻眼了，这得花多少钱呀。
　　秦志华看出了我的尴尬，急忙说:“这些都是送你的小意思，不用你花钱。”
　　“那怎么行。”我急忙说，”算算多少，我给。”
　　“给你屁老鸭子。”秦志华发怒了，”每年的招待费我赚了多少，这些只不过是九牛一毛。再说了，钱不是一个人花的，我一开始就留给你一份了，不到关键时刻我是不会给你的，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我就全部的还给你了”
　　小朝鲜递过一格红包，说：“这是给新媳妇的，你帮她先收着。”
　　我连忙说：“这可不行，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怎么使不得，谁说的使不得，我到是要看看。”小朝鲜疯子一样的叫，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女人味。白皙的脸闪过一片红霞。
　　“何老大，你就别难为兄弟啦，咱们谁跟谁呀，要是没有你的关照，我还开个屁店。我现在象个人似的，当初要不时你拿我当兄弟，哪有我的今天。”秦志华拍着我的肩膀，“拿我当兄弟吧，不要让我太为难了，请客不来是不给面子，送礼人家不收岂不是更没面子。”
　　“是的是的，志华说的对。”小朝鲜也急忙附和，“再说了，又不是给你的，只是让你过个手，怎么，嫌麻烦了。”
　　我一时语塞，也找不出个合适的理由，只好笑纳了。秦志华和小朝鲜这才高高兴兴的寒暄几句。然后，告辞走了。
　　我趁人不注意，迫不急待的打开红包一看，足足三大捆，乖乖，整整三千元。
　　9月26日，南来的列车徐徐进站。停稳后，在第六节车厢的门前，出现了一个即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高高的个子，酱紫色的风衣，脖子上选一个粉色的纱巾。脸上挂着笑，非常漂亮，象成熟的秋海棠。前额有一绺头发随风飘起，给人一种亭亭玉立的感觉。
　　小朝鲜带领一群大姑娘小媳妇前呼后拥的把卢华送到了新房，稍稍歇息片刻。就浩浩荡荡的向“金达莱”奔去。
　　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过，餐厅里人声鼎沸，熙熙嚷嚷，好像整个哈达阳的人都来了。
　　婚礼结束的时侯，已经是子夜十分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卢华就整理行装，出发去省城了。简单办理了交接手续,蹬上专列.出发去重庆了.
　　列车一路南行,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高大的树木巍峨挺立,山坡上是大片大片的映山红,碧绿的青山徐徐的向后推去.望着窗外,我忽然想起来我初来咋到的时候,也是同一条路,同一样的山,同一样的水,不同的是二种完全不一样的心情.列车有节奏的咣咣当当,吵的人无法休息,卢华很少讲话,整天笑眯眯的.
　　第四天.列车驶进华北平原,气温也有些升高,车厢里暖洋洋的.金色的麦子,在风中轻轻的摇曳.第九天,我们就进了四川省.四川,果然是天府之国,鱼米之乡.大片大片的辣椒味呛满空中.一个炎热的中午,列车在一个不知明的小站上停下来.值班站长特意派人送来口信:列车要在此站闭塞六个小时.
　　天赐良机,正好下车透透气,被关在狭小的车厢里快十天了,都要憋疯了.
　　我们一商量,决定留三个人看车,其他的人一起走走,
　　出了车站不远,就是集镇了.镇区不大,和哈达阳差不多,落满灰尘的土路上一滩一滩的猪屎被踩的想象个饼子,干巴巴的贴在地上.不宽的路二侧全是饭店,清一色的二层竹楼,楼下是宽大的正厅,零零散散的摆几张桌子,没有顾客,服务员也很少.到处冷冷清清的.我们随便走进一家小店.
　　“先吃点饭吧,也走累了,顺便歇一会儿.”我说.
　　于是,几个人鱼贯而入,找一个靠窗子的座位坐下来.饭店很小,空荡荡的,正是午餐时间,却没有一个客人.只有一个穿细花碎布的川妹子靠在墙角打盹.细细的眼眉象二条青色的辣椒.她睡意正浓.
　　我连拍几下桌子,她才勉强整开眼睛,说：“吃啥子吗？”我告诉她我要吃饭，要菜谱。
　　她嘴一撇：“没啥子菜谱，去橱房自己看。”
　　我很潇洒地挥挥手：“看看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大家可劲点，放开肚皮大吃一顿。”
　　他们几个人也不客气，一拥而上进了橱房。没多一会儿，又都出来了
　　“点好了吗?”我问
　　“没有.’他们回答。
　　“为什么？”我又问。
　　“橱房里全是辣椒，要不就是干肉，晒得干瘪的鸡鸭。别的一无所有。”他们一边说，一边比比划划。“她说的鸟话我们一点听不懂，只听她在呱呱的叫，鬼才知道说什么呢？”
　　“哦，是这样。”我转过头对卢华说，“还是麻烦你来点一下菜吧，我也不会四川话。我看哪，还是你这个重庆人作主好了”
　　“好。“卢华答应一声，就站起来，朝橱房走去。只听见一阵花俏的对话。两个女人的声音一高一低。一应一答。象小鸟一样。什么内容我也是一知半解。不一会儿，卢华回来了，手里拎一大号的水壶。热哄哄抬物价的冒着热气。川妹子抱一叠海碗。一人一个。然后”咚咚咚”的倒了一圈开水。
　　我端起海碗，水太烫，上面还飘一层油花。海碗也洗的不干净，粘粘的直粘手。我犹豫着该不该喝这碗水的时候。菜上来了。八个，一个是毛血旺，一个是剁椒鱼头。一个猪血丸子，一个丝瓜毛豆，其余的四个全是黑糊糊的，不知是什么。
　　“酒就免了，大家尽管放开肚皮吃。”我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大家也没客气，拿起筷子就动了手。吃肉的吃肉，喝汤的喝汤。虽说每个人都辣的呲牙咧嘴。筷子可没停。没几下八个菜就见了底。我急忙又去了橱房。和烧菜的师傅比划了半天，才加了两个菜，一个酸菜鱼，一个家常豆腐。
　　真是搞不懂，川菜除了麻和辣还有什么。
　　回来的时候，在门口差点和一个人撞个满怀。我连说对不起。险些和我相撞的人没有动，站在那里发呆。两眼死死的盯着我。小心的问：“你--你是何苦来？”
　　我满是疑惑的转过脸。千里之外竟然还有人认识我，真是怪哉了。仔细一看，这一看不要紧，吓了我一跳。这个人竟然是楼阁林他一下子抱住我。小小的个子，胖胖的身躯。全趴在我的肩上。先是哇哇的大哭。哭的惊天动地。惹的吃饭的人纷纷停了筷子。川妹子也瞪大双眼。一动不动，手里的水壶哗哗的流出滚烫的开水。
　　我也紧紧地拥抱着他的头。那种感觉，真是难以形容。
　　哭了一会儿，我拉着他的手，一一介绍给大家。当介绍到卢华时，他呆了一下，之后就大笑；“好你个何苦来，你也太有本事了。连护士长都被你泡到手了。”
　　我脸一红，没吭声。
　　他很仗义得对大家报报拳，说：“把你们的何苦来借我一会儿。”
　　大家七嘴八舌：“他是老大，他说了就算，他愿意去那里就去那里。”
　　我于是对大家说：“稍等我片刻，我和战友聊一聊。”说完，就随楼阁林穿过橱房，来到了后院。上二了楼。在一扇紫铜色的门前，楼阁林举手敲门，“干爹，干爹。”
　　门开了，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形闪了过来。蓝色的小褂，眼球深陷。头发斑白。
　　“乌山旗长。”我大叫一声迎了上去。
　　乌山楞了一下,身体晃了几晃,用手揉了揉眼睛.伸过头,仔细打量了好一阵,才轻声说:”是何排长吗?真的是何排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