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去了哈尔滨

　　客车在合力超市停住。客人下了，它又颠着它硕大的身躯向右缓缓驶去。
　　罗远和罗群英的眼前各色车辆发疯似地往前飞跑。罗远向前看。软风一阵一阵地吹上人面，怪痒痒的。
　　罗群英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天哪!几百栋高耸碧霄的摩天建筑；光秃秃的平底拔起的路灯杆，无穷无尽的，一杆接着一杆，向群英眼前打来；风吹来店铺里的音乐，那炒豆似的歌声最分明，一曲淡淡的古风音乐夹杂在其中；阳光从高楼顶上落下，光晕笼罩着高耸的钢架，修建大楼的工人“乒乒乓乓”地在半空中敲打着；从西望，叫人猛一惊的，是高高的一栋洋房顶上异常巨大的霓虹电管广告，与太阳光比着亮度，滚动的射出“我爱正安”的竖排文字，全闪电似地冲将过来……
　　群英闭上眼，又睁开眼。
　　眼前还是一样的景色。
　　群英的眼睛亮了一下：“爸爸，这就是正安！”
　　罗远憨憨地笑着。罗远出去打过好几次工，对眼前的景象早已见怪不怪。但进了大城市，他那自卑感又滚滚而来了。往事排山倒海地来到他的眼前，好像千百只眼睛不停地眨。
　　二十年了……二十年……红尘滚滚的二十年……
　　罗远站在陌生的街头，眼睛有些潮湿。曾几何时，他也在这条街上走过；曾几何时，他背着母亲亲手缝制的单肩斜挎包，二十年如一梦；如今，他终又踏上这片热土，这片埋葬了他梦想的地方……
　　“爸爸?”群英看见泪水濡湿了父亲的眉心，轻轻地喊。
　　“啊……”罗远不好意思地转过头，用手擦去眼角的泪。
　　“正安变化真大啊!”罗远惆怅却兴奋地说。
　　“怎么去一中啊？”群英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迷茫地问。
　　“不知道学校有没有搬迁，毕竟都二十年了。”罗远抬头看写着“我爱正安”的广告牌，带着罗群英向文革时期的文庙方向走去。他依然清晰地记得，他读书那会儿，一中是把文庙拆了建的，当时学生也不多，学校也小得很，他和同学们就挤在一间四十平米的教室里，夏天一到，大家身上的汗臭汇集在一起，又闷又热。一想到那些光景，罗远觉得往事扑面而来，狠狠地在他脸上甩了几个耳光，嘿，那些日子呵！
　　罗群英只管在后面跟着，一句话也不哼，她看得出，父亲沉浸在往事的回忆里，那就由他去吧。
　　罗群英的思绪也慢慢地飘远了。
　　两年前，柳清说他喜欢她，当时她也并不太懂，只觉得这个瘦高个的男孩子，如一阵清风，如山间的清泉，带着清纯的气息闯入她的豆蔻年华，如诗，如画，如每一个春风拂过的瞬间，沁人心脾。两年里，每当身边没有一个人时，群英常常望着一个角落出神，想柳清薄荷似的笑。有一天她坐在草坪上，她忽然想到柳清低下头和她说话的样子，柳清的唇很薄，笑起来时唇角处便细细地上扬，煞是好看。想到一些柳清的事，群英竟“嗤嗤”地抿嘴笑起来。
　　父女二人走到老一中的地址，曾经的校园不知何时没有了，修了居民房，像难民窟似的，高高低低，被油污熏成黑色的恶心模样。在这些居民房的旁边，建了一所初级中学，正安三中。那些挨着学校的居民房，下面全修了门面，在油污遍布的厨房里卖炒饭炒米皮，里面拥挤地放着两三桌子；桌子上一个竹子做的筷子篼插满了凌乱的筷子，卫生纸或横或竖地放在桌面上；有几个碗里还残留着米饭，估计是店主还没来得及收拾。偶尔有一家却清理得十分洁净，几个学生和几个家长模样的人坐在一起，竞相谈着什么。
　　罗远转过头准备说不是这里了。转过头，却正看见罗群英“嗤嗤”地笑，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群英，你笑什么？”
　　群英也不想父亲突然一停，直愣愣地险些撞到罗远身上。思绪霎时给拉了回来，慌乱地看了一眼周围，答非所问地说:“这里不是一中呀？”
　　罗远不好意思地捞捞头，猛地又咳嗽起来，咳一会儿，竟吐出血痰来。好容易不咳了，又有些喘息。罗远抬起头来，眼睛里全是咳出的泪水，显出十分憔悴的样子。
　　群英赶忙从书包里拿出罗远的茶杯来，倒了茶在瓶盖里，递给罗远。
　　“爸，你没事吧？”群英担忧地问。
　　罗远将茶灌下去，舒了口气，才摇摇头，说没事。
　　群英将茶杯盖好了，交到罗远手里：“爸，你在这儿站一会儿，我去问问门卫。”
　　问过门卫，群英才知道他们该沿着合力超市下去的。等群英他们到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报名点的老师全吃饭去了，只有宿舍还开着门，群英跟宿舍阿姨说了，把被子毯子连同背篼全放在宿舍门前，同她父亲一起去吃饭。
　　群英还摸不懂学校的环境，只得和父亲到外面的饭店里吃。父女两人找了家看起来还比较干净的店，要了两个菜一个汤，坐下来，等饭菜呈上来。
　　群英心里觉得有点浪费，她觉得他们吃不完两菜一汤。但想着父亲一个人是舍不得吃的，就由着父亲了。
　　菜呈上来了，罗远每样菜都夹一口放在嘴里。开口说:“成绩好就是好。不仅学杂费全免，还有生活补贴，我们读书那会儿子，哪有这等好事？连你初中老师也心疼你，居然送你一部智能手机。你可要专心读书，方才对得起他们啊……”罗远有些感叹，也有些语重心长。
　　群英只是点点头。
　　正是吃饭的点，来报名的学生好多都来店里吃饭。
　　群英又听一会了父亲的教诲，抬起头来，叫她猛一惊的，竟是柳清!柳清穿了一件蓝色的短袖，人长高了些，也强健了点，头发刚刚修剪，露出双耳，整个人带着光芒似的，正朝着群英笑。
　　群英愣了一下，旋又把头低下去。自卑感从她的心底涌上来。
　　柳清又长高了，更加好看了；群英却……毕业时还有人说她像是泡在福尔马林里一样，一点儿也没有变……
　　群英小时痴傻的毛病忽又犯了，安静地低下头来，夹了一片肉放在她父亲的碗里，埋着头专心地吃饭。
　　柳清却把这看做是害羞的表现。他想，群英还是喜欢他的，从心底高兴起来。
　　接过炒饭，柳清走到罗远旁边。“叔，我可以坐不?”罗远笑着点头，柳清便在群英的斜对方挨着罗远坐下。
　　柳清装做不认识群英的模样，问罗远说:“叔，送妹妹来读书吗？”
　　罗远见面前的小伙子礼貌得很，也不好意思不回答，说：“是”。顿了一口气，又说，“搞不清楚，今天恐怕是回不去了。”脸上自然地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叔几点钟的票可以回去？”柳清问。
　　“两点半。两点半有一班，要交代清楚了，我去合力拦车。”
　　柳清忽然放下瓢羹，拍着胸脯说:“叔，你要是信得过我，待会儿我给妹妹报名，我在这儿读了两年，熟悉得很!”
　　“当真?”罗远的瞳孔放大了，浑浊的眼忽然雪亮起来。
　　群英猛地抬起头来，望着桌对面的两人。脸红起来，心也“怦怦”地乱跳。
　　“自然是真的。”柳清笑着说。眼睛看向群英，群英却低头使劲地往嘴里刨饭。
　　这么交代定了，罗远竟真的将群英托给柳清，到宿舍拿了背篼，高高兴兴地哼着小曲走了。罗远还惦记着家里的烤烟嘞!
　　罗远走了，柳清就更随意起来。
　　“诶……”柳清撞了一下离他很近的群英，笑着说，“你不要害羞嘛。”
　　群英撇了撇嘴，倔强地说:“我没有。”
　　“还没有，你耳根子都红了。”柳清戏侃地笑了起来。
　　群英的脸更红了。急忙拿手出来，有些闷燥地扇风：“被热的。”群英看了下天，太阳很配合地放出光热来。“太阳可真大!”群英红着脸说。
　　柳清会意地笑了笑，不去揭穿群英。
　　其实这两年来，他谈过好几任女朋友，但那些女孩子懂得太多了，他说什么，那些女孩子都觉得无聊，也谈不到一起，没多久就吹了。倒是群英，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晓，像只懵懂的小鹿，清纯而又可爱，猛地撞进人的心扉，像山间清泉里吹起的风，柔柔地飘上来。但群英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是那种过目不忘的容貌。所以柳清上高中没多久，就忘记群英了，前前后后和好几个女孩儿好过。他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很多女孩子喜欢他。今天忽又见到群英，柳清才忽然想起，以前说过要等她的呢！
　　帮群英安排好一切后，天色已经全黑了。
　　柳清邀群英一起去吃饭。群英说要打个电话，从牛仔裤包里摸出手机来，打给她父亲。
　　罗远已经到了。又问群英安排好了没有，群英说好了，罗远知道是柳清帮她弄好的，嘱咐群英要谢谢人家。
　　挂了电话，群英和柳清一起出去。
　　“群英，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柳清有点儿孩子气地拉过群英的衣袖。群英的心乱跳个不停。看到柳清拉的是衣袖，竟不摆脱，任凭柳清拉着。
　　九月的夜晚，加上白天太阳也好，天上许许多多星星，全都静谧地守候在月亮周围。偌大的校园里面到处是学生，三三两两，四五不一，有情侣，有好友，全都嘻嘻哈哈，一副开心的样子。操场上的许多学生，有人跑步，有人坐在人工草坪上，空气里热热闹闹的。
　　群英的脸一直都红着。呼吸也紧张。从见了柳清，群英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正常了!
　　“你带我去哪儿？”群英被柳清拉着走得急，累得慌，就停住脚步问。
　　“好玩的地方，有好吃的地方。”柳清被迫停住脚步。“怎么?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吗？”柳清问。
　　群英摇摇头：“不是。”群英说，“你走得太快了，可不可以慢点?我累——”
　　“哦，习惯了。”柳清笑了下，脚步慢了一会儿，却还是快起来。
　　群英也不好意思再说，只得小跑起来。等两个人到了小吃街，柳清回头看群英，讶异地说:“很热吗？你走得满头大汗。”
　　群英憋红了脸，什么也不想说，只摇摇头。
　　这时柳清的脚步终于慢下来，偶尔地在一些烧烤摊前停留一会儿，指指其中一些东西，问群英要不要吃。群英好不容易缓过气，看旁边的人付了钱，知道贵，就摇摇头。
　　柳清也耐着性子，一个一个地问。群英一直摇头。
　　“你不饿吗？什么也不要?”柳清和群英走到了最后一家烧烤摊，忽然有些生气地问。其实柳清更多的是不明白，一般来说，女孩子都喜欢吃这些呀。
　　群英有些错愕。
　　“我……我……”群英不知怎么说才好，就道，“你想吃就自己吃，不用管我。”
　　“我请你你吃不吃?”柳清像是看出了群英的窘迫，好声好气地问。
　　“我……”群英觉得欠人情更不好，低着头不肯说话，喉咙处却无意间咽了口水。群英的脸更红了，更不敢看柳清。
　　柳清看到了，假装没看到，嘴角却笑了。向烧烤摊的老伯要了两串烤鸡翅，递一串给群英。
　　“不，不，不，我不要——”群英连连摆手。
　　“吃吧。不要你还，我请你吃。”
　　群英难为情地接过烤鸡翅，看到柳清咬了一口，自己也咽了口口水。拿着鸡翅却不吃。
　　“吃啊，你怎么不吃？”柳清啃下最后一块肉，见群英拿着鸡翅呆呆地跟着自己，一口也没有吃，就问道。声音却因嘴里塞满了鸡肉，有些含混不清。
　　群英终于“噗”的一声笑出声来。举着手里的鸡翅：“这根给你。”
　　柳清终于因看了群英的笑脸高兴起来。见群英不吃，便有些不高兴。一定要群英吃。
　　群英细细地咬下一口，柳清直直地盯着她看。“怎么样？好吃吗？”柳清问。
　　“嗯。”群英点点头。吞下鸡肉。
　　又在小吃街吃了许多东西，两个人打道回学校了。
　　柳清上了高中后，也不专心，因此成绩差得很，进了普通班，也不用星期天补课。所以一到了周末，就打电话给群英，拉着群英到处闲逛。
　　十一月份，一中一年一次体育艺术节在操场隆重地举办了。参加完了开幕式，柳清拉着群英去半山灯池看正安全景。起初群英因为逃离了班集体，害怕得很，到了半山灯池，两个人走到山顶的览城亭上，静静地坐着，听着隔得远远的模糊的城里的嚣声；依稀可见的一中坐落在城市边缘，运动会上放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缥缈可闻。群英忽然安静下来，心里也不害怕了。
　　“说起来，这竟是我第三次逃学。”群英有些感慨地说。
　　“哦?你居然逃过学?讲来听听。”柳清好奇地说。
　　群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是小学的事情了。当时不知什么原因，就是没去上课，在半路等到学校放学了，才跟着大伙儿回家。因为和寨上的罗真敏关系不好，她给我爸告状了。我爸要我跪了两个小时，问我敢不敢再逃学，我说不敢了，他准备拿扁担打我的，还好妈拦着。”
　　“那第二次呢?”
　　“第二次啊，第二次把幺妹喊着。结果被水井湾伯娘高了，挨了一扁担……”
　　“痛不痛啊？”
　　“你说呢！”群英已经习惯和柳清待在一起，这句话说出来竟有些撒娇的味道。
　　柳清笑了一下。
　　“第三次就是和我了。”柳清开玩笑地说，“没想到好学生也逃学。”
　　群英做了个鬼脸。
　　两人坐着乱七八糟地聊些东西。太阳已经西沉了，风斜斜地吹上览城亭来，秋风里全是寒意。
　　“我冷。”群英从石凳上站起来。
　　“过来坐我腿上。”柳清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群英犹豫了。柳清却一把抱过群英，让群英坐到自己的腿上，手却一直抱着。
　　群英不敢动，心要跳出嗓子眼似的，“咚咚——咚咚”地越跳越大声。她感觉自己的耳朵烧得厉害，脸也直发烫。
　　柳清将他清秀英俊的脸贴到群英的发丝间，呼出的气息正好喷到群英的耳朵上。
　　“你用的什么洗发水？你的头发真香——”柳清挑逗地说。在这方面他显然是一个手到擒来的高超猎人模样，此刻心情迷乱、心跳加速的群英就好像是他即将到手的猎物。
　　“你在紧张吗？”柳清又柔声问。
　　“不知道。”群英只说了这一句，不知是对哪个问题的回答。
　　“你转过身坐好不好？”柳清问。说着把群英抱起来，让群英侧着坐在腿上。又搬过群英的脸，面向自己。
　　群英低了头，不敢正视柳清。
　　“你抬起头来。”柳清说。却又像是命令。总之群英乖乖地抬起头来，虽然眼帘低垂着。
　　这是群英长这么大，第一次坐在一个男生的腿上，还被人家抱着腰。
　　群英正出神时，柳清的双手放到群英的脖项处来，轻轻地托住群英的整个脸庞。群英的脸上慢慢投下了一片阴影，把月色给挡了。群英下意识地偏了下脸，柳清的吻落到她的脸颊上。
　　“怎么，你不愿意吗？”柳清有些扫兴地问，吻又凑了上来。
　　群英左右摇摆着，不愿让柳清吻到她。
　　“为什么？”柳清停下来，懊恼地问。
　　“我不是你什么人吧？”群英渐渐地懂了些，想柳清又没有要自己做他女朋友，他怎么能亲她？
　　柳清愣了一下。
　　“我想下山。”群英说。
　　柳清似乎是明白了，很安静地陪着群英下山。到正在修建的东升地产旁时，柳清忽然拉住群英。
　　“群英，我们上去看看怎么样？”
　　群英看了看东升地产，几十米高的建筑，竟然一盏灯也没有。心底的好奇心给激发起来，同柳清一起上去。
　　爬二十九层，到了房顶，上面竟有好几对情侣。看到柳清和群英，突然噤了声，忽又哈哈笑起来。群英觉得这声音听着不舒服，走到边缘上去，俯视一中的夜景。楼层很高，星星却也相应地变高了。看了一会儿，群英忽觉得没趣，要下楼去。何况她心里总害怕柳清把她从这儿推下去，尽管柳清和她并排站着，也看着近在咫尺的一中。
　　往下走了十多层，群英绕得有些晕了。这栋尚未完工的大楼，还没有安装电梯，却不断地有人上来。群英觉得困惑，却累得不想去刨根问底。
　　群英和柳清只能靠着手机荧屏发出的光亮慢慢地走。群英在前，柳清在后。慢慢地，柳清的手在黑暗中抓住了群英的手，十指相扣。群英的心跳了一下，却没有挣脱。
　　柳清的手很温暖，让群英感受到安全。
　　到女生宿舍的路，要经过学校的植物园，这里没有灯光，几棵高大的樱花树和石榴树，也把那月色给挡了。
　　柳清送群英到石榴树下时，忽然说：“群英，你自己过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群英“哦”了一声，心里很是失落，低着头慢慢地走。
　　“群英——”柳清跑上来抱住群英，“做我女朋友吧！”柳清正好抱住群英的腰部，群英的心酥麻了，竟颤抖了两下。
　　旁边过往的学生朝柳清和学英投去好奇的眼神，看清了，又赶紧躲避。
　　“你答不答应嘛？”柳清抱着不肯放手，将头埋进群英的发间，温柔地揉着。
　　“嗯。”群英禁不住柳清这样的架势。
　　柳清却猛然间粗暴地将群英的身体转过来，唇覆在群英的唇上，久久的。
　　群英惊醒了，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柳清：“你——”群英伸手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唇上还残留着柳清薄凉的唇息，直入心田。“你怎么这样——”群英退了一步。
　　柳清却好笑地笑着，走过去，将群英抵到石榴树干上：“你现在是我女朋友了，我亲一下也不行?”
　　“你——”群英又羞又喜又气，不知道怎么说，推开柳清，转身跑回宿舍。
　　柳清等群英不羞不气了，要群英跟他一起去参加他们的小群体分流聚会。群英为避免不跟柳清发生什么，就叫上了王晴。王晴跟群英耍得最好，又是初中同学，群英欢喜她一起。这次聚会，群英认识了读初中时用球砸她的矮个子男生。矮个子男生已经不矮了，早已高出群英一个多头，而且也变瘦了，见了群英，他大方地笑着，对群英说:“嘿，学妹，还认识我吗？初中的时候我用球砸过你。我叫谢吉。”群英笑笑。
　　“这是我的好朋友，王晴。”群英将王晴往前推了一步。
　　王晴惊讶地指着柳清:“你——你——你不是群英的哥哥吗？”
　　柳清却不解释，顺口说:“是啊。群英是我妹妹。”脸上竟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
　　柳清的其他同学听见了，全都以为群英真是柳清妹妹，胆子瞬间大了起来，不拘谨了。王晴在一旁却乐坏了，初中时她说过，要是可能，她想追柳清，如今再次见到，王晴芳心荡漾，也更加坚定要追柳清。只有一旁的谢吉，对柳清的做法很是不满。
　　这是高三学生的第一次分流，这次聚会的八个人，要离开的有三个人，柳清们举办这次聚会，大有“相见时难”的感伤，几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喝到后面哭得不能自己。
　　到了第二年三月，高考前的第二次分流来了，学校为了提高升学率，凡是成绩不够理想的，全给劝退了，让他们进入第二批分流的名单。柳清就是其中一个。
　　四月初，分流的最终结果出来了，柳清被分到了哈尔滨一家酒店管理学校。
　　四月的校园，小草纷纷攘攘地从地里挤出它们的脑袋。树叶儿也浓郁起来了，一排排的桂花树，一片葱绿地沿着校内的西门河延伸出去，直到校园的尽头。天渐渐地更蓝了，空气里却弥漫着离别的气息。
　　柳清是乘着校车离开的。学校明令禁止学生谈恋爱，群英不敢靠拢，只得站在高三学生的外围，远远地，看着柳清透过车窗模糊的脸，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