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苦乐年华（38）

　　
　　送梨核夫妻上车的时候，还有些冷，大地的积雪刚刚开始融化，高岗的小草也微微泛了绿。当列车驶进站台的时候，大家哭成一团，尤其是刘大姐和刘二姐。撕心裂肺的声音叫人柔肠寸断。大刘一身戎装，强忍住泪水挥手告别。梨核哭的东倒西歪。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是有道理的。
　　梨核回去的第九天，就来了信，告诉我说他们一路平安。还告诉我三姐的工作暂时无法办理。恐怕还要一个相当长的过程。还说陆子浜是个小站，经过的车多，停车的少。还说离家较远，目前是骑自行车上下班。路不好走，还要穿过一片麦地……
　　拿着梨核的信，我的眼前马上浮现出梨核的影子：在江南的广阔土地上，一个瘦小的男人顶着风雨，吃力地晃动身体，车轮上挂满黄泥。唉，为了生活，就一定要付出代价。
　　时如流水，一年后，梨核的消息不段传来。江南多雨，梨核就在上班的必经之路上，捡一些碎砖破瓦，搭了三个避雨棚，用梨核的话讲，就是为了解手方便。好心人也多，一来二去，有的人在上面盖了草，还有人灌了泥，里面也不当厕所用了。随着长三角经济的飞速发展。陆子浜到昆山通了大客车，往来的人多了。客运公司就征地建候车室。梨核的三个避雨棚有二个被征。在城市规划的版图上一查，竟然还作了标记。作了标记就属私人财产，于是，梨核就被这天大的喜事砸了头，一次性帖补人民币16万元。没被征用的一个也领了规划书，缴了一点费用，名正言顺的进了梨核的口袋。有了钱。梨核也就不管三姐工作不工作了。把一岁的儿子“昆生”送到了司徒街寄宿幼儿园。享受最好的教育。一星期接一次回家度周末。三姐平时就悠哉悠哉。无事可做。看到别人每天按时按点的接送孩子。她灵光一闪，就在城北的倚和园小区开了昆山的第一家幼儿园。生意真是火暴。半年以后，幼儿园新招了八个师范学校毕业的女学生。三姐就又没事作做了。于是，在人民南路上又开了昆山第一家房产中介所……
　　短短四五年，三姐就成了大亨。九十年代初又投资建筑业。真是顺风顺水。当然，没有几个人知道，真正的后台是梨核闲赋在家的六叔。
　　后来，国家规定，政府职能部门的人员不能下海经商，梨核经过一番考虑，脱掉警察的衣服，回家了。三姐很高兴，对梨核说：“你来了，我该歇歇了。”也不管梨核同意不同意。开了董事会，宣布梨核作老总。自己呢，游山玩水去了。
　　梨核先是不习贯，后来下属“李总，李总”的叫。他也听的舒服了，觉得挺有面子的。
　　和梨核一比，我就惨的多了。
　　李大昆嘴上承诺：铁路要提速，哈达阳一定要撤的。
　　可说了三年，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哈达阳车站不但没撤，相反的，还在不段的加大。新建的工务段，领工区投入使用了。加上原有的车务段，房产段，机务段。水点段。生活段。一共有九个段。卫生所也扩大成了卫生院，还建了学校。地方政府也紧锣密鼓的搞基础建设。公交车直达车站。为搞好路邻关息。还免费给车站盖了四栋三层的宿舍。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哈达阳是不能撤了。中心站还上报哈达阳为二等中转站。唉，何时是头哇。
　　虽然，我早就被任命为书记。是绝对的权威。在当地也算是人物了。那又有什么用呢？今天张家的儿子结婚邀请你，去不去，不去就是不给面子，去了就得送礼。不多，50元。明天王家孩子上大学邀请你，要不要去。不去还是不给面子。硬着头皮也得去。一个月下来。150元的工资怎么能够。偏偏自己又是单身汉，总没钱收，真是烦恼。
　　已经是站长的秦志华就不同了。无论谁请客，都要在饭店举行。既要给器志华递烟，又得让他大把大把的赚钞票。“金达来”也不是从前的样子了。新盖的一大栋五层楼。装修气派，增加了客房，游乐场。楼前是大型的停车场。一年不知能收入多少钱。
　　李大昆有一次来检查工作。利用周日上了当地的风景区二龙山。回来的时侯夜很深了。秦志华在“金达来”早早的就安排好了三桌酒菜。大家一顿猛吃猛喝。结帐的时侯，李大昆比比划划，非要掏腰包请客。我们当然是不让，他竟仗着酒劲，豪言壮语的对同来的组织部长说：“我真正的好兄弟，你要是一年内不给他提个副处级，我他妈的不鸟你。”组织部长哪敢说别的，只好频频点头。
　　我正在结帐，。本来口袋里的钱就不够，正在写欠条。大家的目光一齐投向我。当时的尴尬，真是没法提了。
　　我当时就想当面问他，李大昆，你到底是爱我还是害我
　　酒足饭饱。李大昆一干人马打着嗝，笑哈哈的钻进了汽车。一阵马达轰鸣，扬长而去。
　　我精神疲惫，回到办公室。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我看了看桌子上的一竹筐文件。就漫不经心的批阅起来。批阅文件其实很简单，看过了，就写个“阅”字。需要转个别人的，就直接批给那个人。需要自己亲自办的，就直接操作。今天心情不好，就全批上了“转志华办。”文员也很特别。它自己作了二个标签。分别是：“急办。”“缓办。”可送上来的文件。从来就没有往“缓办”的筐里放过。害的我也是随到随批，不敢耽误。
　　批完了问件，我也是酒上心头，于是，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红日当头，温暖的阳光照在窗子上，金黄金黄的。
　　文员早就上班了，他匆匆忙忙的擦桌子，扫地，还把转批的文件抱了出去。
　　桌角有一杯沏好的茶，还在微微的冒着热气。我又在抽屉里拿出几块饼干，早餐就算凑齐了。
　　突然，电话机叫了起来，我随手抓起：是楼下值班室打上来的。
　　“我是哈达阳值班员张子明。”电话声音清晰。
　　“我是哈达阳车站何苦来。”我说，这也是老规矩了，报上名来，就等于作了登记。程控交换机是串联的，不知有多少人在听了呢？如果事后不承认都不行。一下就会有几十人出面证明。
　　“路局调度命令3458号，全文如下：6月24日早7。28分在哈达阳和湾道间发生一起机车与当地拖拉机相撞事件。目前情况不明，责令哈达阳组织车辆，列检，公安，水电，桥梁等即刻前往事故地点建立临时指挥部。务于7。30前到达。人员23名，名单如下：张一黑，王大志，高明远。。。。。。完毕。”张子明一气念完。
　　“何苦来明白。”我放下电话，整整衣服。下楼了。
　　果然，汽车已经停在门前。是一辆绿色的北京212。突突冒着尾气，23名队员，只来了18人。有的是跑步来的，有的是骑自行车来的。还有的在路上。
　　我看看表，时间不多了，就果断命令：“已经到的全部上车，没到的稍后随到随走。”于是，18人全部塞进了一辆车，蒸包子一样，好在路不远，只开了十几分钟就到了现场。
　　果然，铁轨上停着是七节元木车，在往前，是脱轨的元木车。有八辆，都倒在铁轨左侧的水沟里。在往前。是二辆盖车，一辆是车底朝天，车轮和车体分了家。可能是运送浆果的专用车。正有红色的液体源源不断的流出，另一辆是车门大开，一整车的啤酒瓶子，破破烂烂的散了一坡，阳光一照，闪着刺眼的白光。最前面就是机车头了，他正静静的侧卧在一四米深的坑里，
　　我急忙命令：“全体人员先查找受伤人员。安全室的三个人要查一查有没有造成二次灾难的可能。马上拉警戒线，对现场的重点部位仔细检查，该照象的立刻照象，该清理的马上清理。”
　　这时，有人送来了电报，上面是：事故调查组已经随救援列车7。36出发。地方政府的消防车，救护车也即刻就到。
　　匆匆的签了字，我就到机车旁了。巨大的机车侧卧在那里。表面的绿色油漆被刮的一条一条的，象斑马线。狼狈不堪。车的前风挡玻璃早成了蜂窝状，看不清里面。驾驶室的一个门压在下面，另一个门在上面，很高。我正盘算着如何上去，工务段的工程师老程忽然哭了起来，只见他一手抚摸变形的拉杆，一手在抹着眼睛：中轴断了，你知道焊接它需要多少钱吗？80万哪。
　　“哭管个球用，还不快上去，看里面有没有人？”我说。
　　老程止住了哭声，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说；“你踩我的肩膀上去。”
　　老程瘦瘦。象线黄瓜。怎么架得住我踩。
　　“还是你上吧。”我说着弯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