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挑橘子徐国海吃苦 说弊端李荷清直言
作品名称:丹江儿女 作者:老笨熊李春胜 发布时间:2018-04-15 16:13:37 字数:3840
徐国海起先没有搭理李荷清,迷茫地看了看小河沟,问:“我记得小时候咱在这里想捉鱼,却怎么也逮不住,你说咱们是不是有点笨?”
李荷清脸上掠过一丝喜悦,仿佛有一种成就感:“谁说捉不住鱼?那是你没本事,我就在这儿徒手弄过三斤多重的一条大鲤鱼。”
徐国海用怀疑的眼睛看了李荷清一眼,挖苦地笑起来:“吹的吧?你能逮住鱼,不让鱼把你逮住就不错了。”
李荷清急了,说:“你以为我是说大话?你忘了?那次我们一起在这里割草,你收了一窝野鸭子蛋,我问你要一个,你这个小抠不给我,我赌气沿着河沟找,可是没找到野鸭子蛋,却发现河沟里有鱼,我故意气你说,‘河沟里有鱼,我非逮一条大鱼让你看看。’你不服气,打退堂鼓对我说‘唉,难哪,初冬的柿子虽然变红,吃起来照样'……”
李荷清说到这里,马上意识到什么,立即改口说:“好二哥,你别把我绕进去,事儿不和事儿同,逮鱼和管理土地风马牛不相及,千万别生拉硬拽把它们粘和到一起。”
徐国海笑了,笑得李荷清不好意思起来,他一边陪笑一边掩饰:“我不说别人,我举一个例子,你就说咱村的杨金贵,手里有钱没有?那就是咱村的大土豪,把钱垛起来能当砖砌墙盖楼房。就这么一个有钱人,你要说某某地方有一块墓砖,他跑得比兔子还快,你要和他谈起土地集约,他集不集?他约不约?他不但自己要拉后腿唱反调,还会煽风点火鼓动别人出来搅浑水。”
徐国海丝毫不顾李荷清的感受,一针见血地讥讽李荷清:“你真有先见之明,你没造风筝,就知道风筝不会飞?你就没行动,你咋知道这个人不集那个人不约?是主观臆断还是猜测推理?”
李荷清也不顾徐国海的脸面了,回奉道:“我的好班长,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就忘了从山上向山下担橘子的滋味儿!当年集体林摘下来的橘子分摊到各家各户往山下担,为了担橘子,你父亲骂你们有本事吃饭没本事干活,逼着你们去赶任务,你的肩头磨肿了,大哥的鞋底磨破了。结果呢?组里分橘子时杨金贵蹦得比谁都高,这样分也不公,那样分也不平,没有一个分配方案能让杨金贵满意,满满一仓库橘子愣是在吵吵咧咧中烂掉了,我看你是贵人多忘事。”
徐国海:“你别混淆概念,分橘子和土地集约是两个时期,两码事。”
李荷清:“但人还是同一个人,理还是一个理。”
徐国海:“那也毕竟是少数人,他们小富即安,不思进取,咱基层干部就是要找到能开这类人锁的金钥匙。不能说一人挡道了,咱就不走路了。”
李荷清:“还有王大头,其实我不该说他,那是你弟媳妇的亲哥哥,说大话粗话有他,走歪门邪道有他,这人比谁都精,比谁都会算计,我敢打赌,就是让徐国涛出来组织土地集约,他这个大舅哥也会第一个站出来干涉。”
徐国海郑重其事起来:“农村工作的复杂性决定了农村工作的特殊性,乡、村领导要有所担当才对。今天举行的火线入党宣誓仪式并不是简单地让新老党员举举拳头,喊喊口号,而是一个风向标,是党吹响的打好农村脱贫致富攻坚战的号角。”
李荷清反驳道:“我的好二哥,你别偏离了今天党员宣誓的主题,今天的主题是移民搬迁,不是土地集约。”
徐国海:“你以为今天新党员宣誓和老党员重温誓言仅仅是走走过场吗?下村搬迁影响不影响上村的发展?下村人搬走了难道上村的发展就不需要党的领导了吗?现在农村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土地高投入低回报让农民兄弟苦不堪言,很多处有很多土地撂荒,你说这种问题在咱上村有没有?是不是一种浪费?不说别的,就说咱们小的时候,土地已经责任到户了,咱们吃的、喝的、穿的、住的是不是还很落后?艰苦的日子走过来了,温饱问题暂时得到了缓解,咱就忘了过去看见别人吃苹果馋得满口流水的滋味?我看了很多地方,有的搞规模化种植,有的搞生态园经济,人家能行得通,咱村为啥行不通?这仅仅是村民的问题吗?难道咱徐家村的村支部村委会领导的陈旧观念没有在作祟吗?”
徐国海起身穿起鞋袜,沿着河岸往前走,李荷清紧随其后,他的一席话着实让李荷清哑口,他真不知道怎样应对,听听他的话,没有一句不在理上,而且这些话仿佛就是会议上领导讲话的模板,但真正要遵照执行起来却是形而上学的翻版。原本他想徐国海是从徐家村走出去的人,人熟了好办事,张张口弄个扶贫项目或者危房改造项目,也好让村里经济活跃活跃,没想到这个和他一起玩过尿泥打过水仗的发小对他的实质性赞助却是空中楼阁,他很不服气,口气中自然流露出不满的情绪来:“班长,我不是和你唱反调,也不是我故步自封,制约咱村经济发展的消极因素太多了,有时候我看到的不是一片光明,而是一片洪荒。”
徐国海:“这种说法简直是扯淡!不是我打官腔,而是我看到的一个事实。早在四十年前,我国就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咱这里的做法是不是把大片的机耕地切割成若干个豆腐块分下去?父母们那一辈从大集体的生产方式上解放出来,在属于自己的那一小块上各自为政,苦心经营,靠勤劳靠实干靠面朝黄土背朝天,才让我们好坏能吃上白面条白馍馍,但是,遇到灾荒年代,我们会不会还会吃二遍苦受二茬罪?”
李荷清:“我的官大老爷,别危言耸听了,我有点胆小,见不得恫吓听不得大话。”
徐国海:“我的地头蛇好兄弟,难道你没有吃过出芽麦?”
李荷清:“这事死也不会忘,出芽麦吃得我肛门直打枪。”
徐国海冷笑一声:“李荷清,像你这种畏手畏脚、胆小如鼠的干部还真不少见,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眼中看到的尽是消极的一面,面对发展中的阻力,缺乏敢试敢闯、敢作敢为的勇气和魄力,不敢打破常规,不敢推陈出新,你以为这样就没矛盾了吗?事实上,我们都知道一个俗语叫‘人闲是非多’,你如果天天没事可做,是不是也要想着法儿找点刺激?如果你让咱村的人忙起来,他是否还有闲工夫去无事生非呢?好了,伤感情的话我就不说了,说多了就真的偏离了咱俩沟通的主题,现在咱们说说今天搬迁的事儿。荷清,下村搬迁,我见许多人把木犁、木耙等原始农具也装到了车上,我不理解这些过时的东西,移民为啥还要视作宝贝。”
徐国海说的每一句话李荷清都在认真听着,他听的目的不是为了怎样勾画徐家村以后的发展蓝图,而是想从徐国海的话中找出破绽,以便对症下药反驳,忽听徐国海问他,他没有多想,随口说道:“这还不好解释,移民们到了搬迁区没有农具怎样种地?”
徐国海:“原来如此,也是,移民们到了新地方,分得了新土地,东一块西一块,独立经营,分散管理,没了农具就好像吃饭没了筷子,睡觉没了席子。”
李荷清:“其实要我说‘一人一份土’管理土地是过去的官员对党的政策的误判,那就是重视了‘责任制’,忽视了‘联产承包’,结果呢?造成了现在制约农业丰产丰收和经济发展的尴尬局面,很多弊端也随之暴露了出来。”
徐国海要的就是李荷清的实话,紧追不舍:“什么弊端?”
“不利于机械化操作,不利于规模化种植,你种花生他种玉米很难统一到一起。”李荷清自以为找到了话题,就也长篇大论起来:“第二是水、路、电设备跟不上,靠天吃饭让国家投资建成的水利设备成了聋子耳朵。”
徐国海明知故问:“那依你看,移民的土地该怎样操作?”
李荷清:“移民到了新地方,政府肯定会把一整块土地划拨给移民村,既然土地集中起来管理难,为啥还要把土地一家一户往下分?”
徐国海:“有道理,说下去!”
李荷清:“豆腐块的土地决定了农民种地的多样性,滥用化肥、农药成了农民种地增产增收的捷径,这样既增加了农民种地的投资,又对土地是一种损害,对人体是一种伤害,现在的农产品打出品牌都要用‘无公害’、‘纯绿色’,为啥?人们都清楚地意识到了滥用化肥农药对健康带来的副作用。”
徐国海故意装糊涂:“难怪我老婆出门买菜要买那些干不拉几的,叶子上带有虫眼的。荷清,马上就要收麦了,我不知道麦后你在禁烧中值没值过班?”
李荷清:“别提了,任凭让我去抗麻袋也别让我去禁烧值班,这不是人干的活儿,别人吃饭咱得值班,别人睡觉咱得值班,别人歇阴凉咱得顶烈日,要咋窝囊有咋窝囊。”
徐国海:“如果有人办生态园,你让他烧秸秆他都不会去烧,为啥?他利用秸秆做沼气燃料,也可以挖一个大坑把秸秆放进去发酵当肥料,今年的秸秆就是明年的有机肥。”
从徐国海的话里,李荷清仿佛觉得这家伙还在打上村的主意,他就将了徐国海一军:“班长,具体到咱这儿,你说该怎么做?”
听了李荷清的话,徐国海没有回答,而是起身穿了鞋袜,和徐国海沿河岸向前走去。
看着熟悉的小河沟,徐国海若有所思:“这个小河沟,咱小时候是这个样子,现在还是这个样子,山也还是那座山哟,梁也还是那道梁——”
徐国海找李荷清,绝不是为了简单的叙旧,一开始唱这两句更不单单是为了打破沉默,和他李荷清探讨老家的发展也只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幌子,徐国海更深的意图是什么,李荷清捉摸不透,于是就随口说:“明天也是这个样子,永远是这个样子。”
“如果小河沟是人,一定会认为,它生到这片土地上亏了。”徐国海话中有话,像是在打哑谜。
“如果小河沟是人,一定会认为,这里的人有情有义,没有亏待他。”李荷清也是话里有话,也是在打哑谜。
徐国海:“别为自己涂脂抹粉了。这条清清的小河里有鱼、有鳖、有龙虾有泥鳅,咱这里的人把它看到眼里了吗?把它看成宝贝了吗?舍得给它美美容化化妆了吗?”
李荷清:“我不知道一条小水沟怎样能让它成为一条风景线?独木不成林的道理你不是不明白。”
徐国海:“能不能截流搞喷泉,让更多的人关注它的风采?能不能蓄水建鱼池,让更多的人搞垂钓?能不能把泉水和太阳能结合起来建节能发电站?小河沟邋邋遢遢当然人们不会把它看在眼里,把小河沟打扮得眉清目秀,就会成为一道不可多得的自然风景线。北方为了咱这股水,国家不惜一切代价,可咱放着这么好的自然资源,却不好好利用,可真有点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