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别样的期末

　　一、考前
　　到一月中旬的时候，是教学周的最后一周了，之后就是两周的考试周。
　　赵利当学生的时候，教学周的最后一周是最紧张的时候。因为这一周主课依旧按课表上课，而副课开始期末考试了。一般会有两到三门的副课考试。坐在主课的课堂上，忧心着马上临近的副课考试，却又不敢不听主课。因为主课这个时候一般都是复习课，生怕会漏掉老师说的重点和考点。赵利记得自己那时总是四顾不及的感觉。
　　赵利当了老师，发现这最后一周上课最轻松了。赵利上的《单片机原理》的课，是主课，所以是安排上复习课。赵利平时上课便是让学生自己看书的时候多，复习课更是翻着书，把每章的知识点提一下，就让学生自己看书复习了。
　　学生们听到赵利说“下面自己看书”时，都很开心。因为这样他们就可以专心复习副课了。于是，赵利站在讲台上，埋头看着图书馆里借来的财经类杂志，开始学习股票的知识。学生们坐在座位上，埋头看着要考试的科目资料。大家两不相扰。
　　虽然复习课没事做，赵利还是很谨慎地按照铃声上下课。因为罗刚事先提醒过他，这一周是教务办的期末检查周，要特别小心。教务办的干事，会守在教学楼的大门处，记录提前下课的班级。提前下课的老师，就会算作一次教学违规而受到处罚了。想来是老师和学生们在最后一周都没事做，提前下课的情况比较普遍，教务办才会重点整治吧。
　　这一周里，唯一麻烦点的事，就是出试卷。陆远通知赵利，在考试周之前要出好两份试卷，并写好答案和评分标准。赵利不知道试卷难易程度怎么掌握，想要看看往年的试卷参考一下。陆远说由他自己决定难易度，因为这门课就他一个老师上。如果有多个老师上同一门课，那就需要根据各班的情况控制试卷难易，以免出现各班成绩不均衡的情况。
　　赵利花了半天时间就出好了两份试卷。他为了省事，从图书馆的一本习题集中抄了两份往年的研究生入学考试试卷就完事了。李芳说这样不好，万一学生看过这份试卷，那不是相当于泄题了？李芳建议他把题目中数据稍微改一下。李芳出试卷则花了两天。她一会怕出难了，学生考不好；一会又怕出简单了，学生都考满分。赵利觉得李芳这么纠结，实在是浪费时间。赵利可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费劲，他筹划着等不上课了，就出去跑跑兼职的事情了。
　　二、考试周
　　哪里想到，进入考试周以后，赵利才发现事情并不少。
　　首先是要监考。全系的考试课程安排好考试日期后，把总的监考次数分摊下来，每个老师有四次左右的监考。这些监考时间分散在两个星期里，把整块的时间分割得七零八落了。赵利还是和上课期间一样，没有连续的时间可以出去找兼职。监考对于赵利来说是非常无聊的事情。两个小时的监考时间，不能看书、不能说话，时间显得很漫长。赵利只能呆呆地看着做试卷的学生，或者在教室里转圈子、或者到教室门口去透透气，看看隔壁考场的情况。上一节课有五块钱，监考两个小时却没钱。赵利痛心着时间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其次，年底的会也多了。先是系里开了总结小会。张主任总结了这个学期的教学情况，说是这个学期没有发生过一次教学违规和教学事故，提醒大家在最后的两周考试周不要出事情，因为这关系到学校对系里的年底考核。如果考核有扣分，是会影响大家的年终奖的。赵利听到“年终奖”三个字，眼睛亮了一下，心里琢磨着不知道会有多少钱。林书记总结了这个学期开展的党员活动，并定下了下学期的党员发展计划，还给大家读了报纸上的一篇文章，是教育部发布促进应用型学校建设的指导性文件的新闻。
　　再是学校的总结大会。各部门的领导总结了各自的成绩。最后，吕校长正式宣读福利房分配制度取消的文件，进入商品房市场时代。虽然早就有小道消息，会场上的人听到还是发出了一片哗然声。吕校长马上安慰大家说，学校的职工楼已经竣工验收完毕，算是文件出来前的事实。学校和教育厅争取后，这批房子会采用“集资房”的方式分配。所谓“集资房”，就是大家出钱购买房子，价格比商品房便宜很多，但是可以获得和商品房一样的产权证。要知道，福利房时代，房子只是分给你租住的，并不拥有产权。吕校长解释完，会场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有的人说这个政策好，以后房子就是自己的了，住着安心；有的人骂这个政策，为国家工作做贡献，竟然还要自己花钱买住的地方；有的人在想着这次一定要弄到房子，不然以后买不起；有的人则预测以后市场上房子随便买卖，会有更好更多的选择。最后，吕校长宣布了由张副校长领头的分房小组名单。张副校长发言公布了分房工作安排时间表，大概是假期里分房小组的人制定分房细则，在学期初公布初稿，经职工研究讨论后出终稿。张副校长说，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发生的话，4月底之前房子应该可以分好了。
　　会场上人人脸上激动兴奋，为着那即将分到手的房子。开完这个会，赵利心中又开始心神不安了。这样看来，他是否和李芳结婚，必须要尽快决定了。
　　另外，年底要写的总结材料很多。系里有一张年终考核表，学校人事办有一张年终考核表，教务办有一份“青蓝工程”总结报告要上交。两份年终考核表很简单，赵利发现自己除了填写姓名、所属部门外，就只有一门上过的课程好写。表格中发表论文情况、担任班主任情况、培训辅导情况，一律都是空白。“青蓝工程”的总结报告要求至少一千字。好在有吴娟这个语文老师。吴娟的“青蓝工程”总结报告写好后，年轻老师们都照着这个范本稍微改改便能交差了。
　　三、考后
　　赵利的课安排在考试周的第三天考试。考前的一天，赵利按照规定安排了一次答疑。
　　赵利记得自己当学生的时候，常常跟了学习委员去找老师答疑。一群学生围着老师，想尽办法想要套出考点和考题来。赵利班上的学习委员很厉害，问问题能问到要害，并且心理分析很准。一般人会问老师“这个考不考”，老师们都会警惕地避开回答。而学习委员则会找些题目去问老师，如果老师讲解时耐心、细致，估计就是要考的；如果老师不耐烦、粗糙地解释，那大概就是不会考的。赵利记得有一次期末考试，他跟着学习委员去老师办公室答疑，听到老师打电话说老婆快生孩子了。学习委员一分析，说老师马上要当爹带孩子，肯定不会把试卷出难，否则学生补考，他还要改补考卷子。还别说，真分析得挺对的。那门课试卷很简单，全班都通过了。
　　现在赵利当了老师，他则要防备学生从他口里套出题来。不过，赵利发现当年学习委员的心理分析法还是有用的。学生问“这个考不考”时，赵利心里想的是“别想从我这套题”；学生问的是考卷上类似的题目时，赵利心里想的是“哎哟，运气好蒙到了”，于是心情好会讲解仔细些；如果学生问的是不考的题目，赵利心里想的是“问什么问，这种题目又不考”，于是讲解的时候就很烦燥了。
　　赵利之前还担心，会不会像李芳说的那样，学生都考很高的分。等到考试的时候，他就不担心了。因为在考场里巡查的时候，他发现很多学生都是不会做的状态。考完出了考场，学生们都向赵利叫着：“赵老师啊，好难啊。求你高抬贵手啊，放我们过吧。”等到赵利改卷子的时候，他的担心已经变成了怕太多学生考不及格了。
　　赵利在宿舍里改试卷，一边改一边念念叨叨。“这题都不会，笨死！”“瞎写一气，害我找不到分！”“唉，这些学生啊......学了些什么啊！”......他这边念着，罗刚那边也不停地附和着：“就是，你就是考例题都有人不会！”“题么不会，字还写得难看，想找分都找不出来！”“他们啊......完全不用心学啊。”
　　赵利改完试卷一统计，发现六十多份试卷，只有四十几份是过了六十分的。他担心地问罗刚：“这么多人不及格，可怎么办啊？”
　　罗刚笑着说：“你这是卷面成绩。很正常。期末成绩是总评成绩，把平时成绩和卷面成绩按比例计算，总评成绩会高些的。”
　　赵利惊讶地问：“平时成绩？怎么评的？比例是多少啊？”
　　罗刚问：“你上课前，没看过课程大纲吗？上面有比例规定的啊。”
　　赵利摇摇头：“没有。没人和我说过。也没看到过大纲。”
　　罗刚问：“那你们系没有给你们年轻老师培训过啊？每门课都有大纲的。”
　　赵利为难地说：“不知道。”
　　罗刚又说：“其实也没关系。一般主课的平时成绩占百分之三十到四十吧。这门课就你一个老师上，你自己掌握好了。”
　　赵利说：“那平时成绩怎么评呢？”
　　罗刚说：“你就按照学生平时的作业、实验、考勤情况，给个分就行了。一般要给高点，这样才能把卷面分拉高。”
　　赵利赶紧找出平时成绩册，上面他用勾勾圈圈之类的符号，记录了学生的情况。赵利将这些符号折合成分数值，和卷面分按比例一算，不及格的人数还有九个。
　　赵利问罗刚：“九个人不及格是不是太多了？学校会不会认为是我教得不好？”
　　罗刚说：“这个还是你自己掌握了。如果觉得多，就把平时分再打高点。”
　　赵利笑道：“原来老师手上这么有权力啊？那我岂不是掌握着学生的生杀大权？！”
　　罗刚正色道：“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所以当老师，是一个良心活。当老师的，也不会成心和学生过不去的。”
　　赵利点点头说：“也是。何必呢，他们不及格，我也没什么好处。”
　　于是，赵利又给每个学生的平时分提高了五分，班级不及格人数减少到三个了。
　　赵利发现，考试周的教工宿舍都是这样的情景。改卷时，老师咬牙切齿地吐槽着学生，评分时，老师大发善心地想尽办法让学生及格。不过，王俊杰和其他老师不一样。
　　在期中教学检查的时候，王俊杰班上的学生曾写联名信，要求学校换掉王俊杰。所以期末的时候，王俊杰告诉学生说：“你们凭本事考试，考多少分就是多少分。”所以王俊杰在评分的时候，是一分也不肯多给。听说王俊杰教的三个班，一百多人就有三十五个不及格。
　　赵利把试卷和成绩单交到系里，算是一学期的工作彻底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