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命运再现：分裂

　　闷不做声的，卫紫云跟着卫父卫母来到歇息处。那是刘二宝的一个老表在大市场后门口租下的一套间大房子，他说自己用不了三个房间，所以让卫父卫母来占用一间再好不过了，租金随便给点都成，重要的是图个热闹吧？
　　房里有两个单人床铺，床单被套虽然是老旧的，被洗刷得褪了颜色，却是干净得一尘不染的，棉被也是软软乎乎的，看着都让人觉得暖和。所以老表总说，就冲卫母那收拾床铺的细致劲儿，跟她合租就觉得赚了。
　　卫父把自己疲惫的身躯放倒在床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鼾声雷打不动。第二天醒来，他又是一天的忙碌，而卫紫云呢，只能说是又是一天的居无定所，随处飘零吧？
　　实际上，第二天的生活，对卫紫云来说，还算是可以期待的。也算是为了让她转移注意力，不再在那里看着爸爸发痴，卫芸把孩子安置在隔壁铺面上的嫂子怀里，便带着紫云及母亲去商场逛了一天。
　　正对着红星大市场的大招牌，新开发的大商场很是高大上，让卫紫云一下就睁开了眼睛，倒吸一口冷气，不得不感概，搞开发的地方就是有钱啊！那些高档时装铺面，怎么才能不让卫紫云流连忘返呢？除非像卫芸那样，有个会赚钱的老公，整天在耳边碎碎念着，叫她别去买地摊货！
　　一身乡巴佬的装束通过外界映射到自己心里，卫紫云始终都有点畏手畏脚。卫芸就不同了，她放开了很多。显然，她经常出入这些地方，各种规则都很熟悉，轻而易举就能实现自己的各种需求，关键的一点是，口袋里有足够的钞票不是？
　　既然妹妹还有这“花里胡哨”的心思，心里自然是欣慰的，于是姐妹两个开始乐不思蜀。卫芸自己看中过几件，也帮妹妹看中过几件，叫服务员拿下来试试，服务员都很乐意为她服务。
　　在卫紫云看来，哪件哪件不是惊艳照人呢？奈何有钱人就是这样，总在一些不可思议的小地方挑出毛病来。看来，是要去看更贵的吧？好吧，反正是走走看看，试试又不买，卫紫云自以为看穿了姐姐的心思，于是走得累了，兴致也渐渐没了。
　　“服务员，拿下来，给紫云试试！”卫芸想着这该是最后一次，而卫紫云早就扭捏到了极点。
　　“试什么试呀？懒得试了，麻烦！”卫紫云任凭服务员推搡着，不情愿再进试衣间，她还狠狠瞪了姐姐一眼，开始骂咧起来。“这衣服打折吗？这么贵谁买得起呀？我，我是不想买的，我要是诚心买衣服，我试都不试了，直接拿回去……”
　　那搞笑劲儿，把这本来想对她这“买不起”的主嗤之以鼻的服务员都逗乐了，卫芸和妈妈更是笑得前俯后仰，拉着她赶紧出了商场大门。
　　“蠢货，你不耍宝露怯会死吗？”卫芸食指朝她额头一点，气急败坏的开始教训妹妹。“带你来买衣服，又没说叫你自己出钱，你这脑子生锈了吗？”
　　“你带她到对面的平价超市给买些地摊货就行了！”而卫母却只是正儿八经地向卫芸提出建议。“好衣服都是用好料子做的，你不好好保养，穿出来皱皱巴巴的，也没什么好效果。你妹妹不像你，她习惯不好，不惜身子，地摊货耐脏，穿一季就换新，这不是挺好吗？”
　　卫紫云听着母亲的话，反而觉得蛮受用的。只是卫芸不可能听从这样建议的，她去都没去过对面平价超市，当然也是没有兴趣去逛的。她家刘二宝不许她去，说是降低自己档次的事情，你要敢去做就等着离婚吧！
　　商场隔壁是一家很有档次的小吃店，卫紫云想念酸爽可口的酸辣粉，赶紧一头砸了进去。卫芸屁颠屁颠跟在后面也很高兴，一时忘记了之前的纠葛。——总是跟着紫云这个活宝，她才有机会纯粹地为享受美食而坐下来。
　　从小吃店出来，隔壁是一家很有规模的内衣店，好吧，高档时装没有买成，那就去给妹妹买两套质量上好的秋衣吧？紫云她是个“寒饽饽”，一到冬天就怕冷，衣服一层一层的添加着，还是冷得身子像筛糠样的颤抖。
　　第三天，卫紫云又就近去了一家网吧，打发了一天的时间。网上交的朋友，没有一个在现实生活里有交集。说白了吧，网络就是个水深火热的坑，她在这坑里抗争的是命运，也是分裂。
　　最开始迷上网络，她就在感受分裂的痛苦，可是倔强的她还是苦中带笑地告诉最亲近的卫芸姐姐：“哈哈，好玩！”确实，网络上好多的公知人士，让卫紫云一见到就流口水，他们感情丰富，风度翩翩，有学识，有魄力，有才气……
　　“将来啊，我也会成为一个公知人士的，将来我要创建一个心理网站！对了，你见过那些男人打热线电话找女人聊天吗？就是类似那样的，实在不行，我也去做个热线小姐得了……”
　　“蠢货！”卫芸除了骂上这样一句，却也无言以对，而卫紫云眼角泛着泪花，一溜烟地又钻进了网吧。她的心里好像有点希望姐姐能拉扯她一下，就算这样一来，就有可能断了她的前路。可是卫紫云一反少年时代关心妹妹的热切情怀，选择了漠不关心，直到有一天紫云被个男人蹂躏，越陷越深……
　　“一入侯门深似海”？好吧，依然是沉迷于网络。尽管，这已经成了这世界上最无聊的一件事情。卫紫云在网吧的电脑面前，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因为她压根就什么都没有做。
　　是的，卫紫云总是不停地向不同的网友诉说着自己，诉说着自己走出象牙塔后的第一次与冷酷的社会现实的正面交锋，直到现在，她都感觉无话可说了，却还是喜欢坐在电脑面前发呆，显然，她是在祈盼什么吗？
　　也许，网络就像是一个收藏秘密的树洞，卫紫云把自己所有的真话都诉诸于它，其实，她甚至都会怀疑，那些与她聊过天的男性网友，他们真的有感同身受过吗？——她卫紫云毕竟是个人，一个受伤了会喊痛，有灵魂有思想的人。
　　所以，应该说，卫紫云当下所祈盼的，是一份真实的懂得，来自网络那头看不见的任何可能的陌生环境。虽然，这有些滑稽，像是缘木求鱼。
　　“你好啊，小妹！”
　　“挺好的，你也好吧？”
　　“跟你一样，还是老样子。”
　　“跟我一样？哼，你知道我的老样子是什么样子？”
　　“那当然了，你以前在读大学，结果被个社会渣滓搅得很没面子……”
　　“谁告诉你的？别胡说八道！我不读书了，是因为我有资格和条件过轻松日子！”
　　“那当然啦，这个我相信。”
　　“唔，那你认识那个渣滓吗？他叫王晓军……”
　　“呃，不认识。”
　　“你要是认识他，那多好啊，就可以让你转告他，我还想着他呢！”
　　“何必呢？我知道你不是想他，是想找出这个人来，狠狠报复一顿。”
　　“看不出来啊，我这QQ好友里卧虎藏龙呢，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
　　“那当然了，你高高在上，怎么会发现我这样的小人物。不过，你要是出不了之前那口气，你可以找我帮忙，甚至让我作为替补呀？”
　　“你？替补？哈哈哈……”
　　卫紫云今天是第一次说下机就下机，没有拖泥带水，早早地回了妈妈身边。
　　趁卫紫云不在，卫芸好玩似的拨通了二姐卫芳的电话。儿女之间，再也没有比卫芸卫芳姐俩感情好的了，尤其是自从有了手机，卫母就觉得看她们姐俩煲电话粥，简直就是天下一大幸事。所以今天也不例外，卫母兴冲冲的，在一旁插话问这问那的。
　　说到卫紫云的艰难，姐俩都唏嘘不已，表示一定要让她挺住，——这就是一个坎，跨过去了就海阔天空。卫母听了更是泪眼汪汪的，告诫女儿们道：“姐妹之间，就是要这样，一个有困难，其他几个都要尽心尽力地帮衬着。出钱也好，出力也好，就是要用行动表示才行……”
　　于是，受到母亲鼓舞的姐俩，不得不用最快的速度定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帮卫紫云开创一点点小事业，成本由姐俩分摊。
　　最后，好像还有一点欠妥，事情是没跟大姐卫红商量的，于是又是一个电话拨了过去。没想到，卫红似乎比两妹妹还上心这件事情，卫芸话还没说完，她就呜里呱啦地说了很多话，比卫母还激动。
　　第二天一上午，卫紫云又去了网吧，卫红却风风火火地来看父母了。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声讨着妈妈的偏心，小妹的事情，只支持二妹和三妹的观点，好像自己的心肠就是黑的……
　　卫母说：“二妹出钱，三妹出力，那你出的当然就是心血咯，是精神上的支持……二妹和三妹商量的主意不错，你只要对她们表示支持就好了。”
　　“我怎么能不支持她们呢？他们的想法其实也就是我自己的想法呀……”卫红说。
　　“是吗？那你说说你的想法，我们听听！”卫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