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作品名称:园中树 作者:郝水清 发布时间:2018-04-18 19:35:55 字数:3113
杜冰洁喜欢外公的另一个原因是外公会打渔。外公有一张用尼龙绳织成的渔网,用桐油浸泡过,常常到沟洼河塘打鱼,杜冰洁和表哥大青总是抢着去背那只用竹篾编成的鱼篓,同外公打鱼的时候周林苹很少跟着去,即使去了只是心不在焉地跟着玩,有时候还喊跑得很累。
外公把鱼打回来,大青和杜冰洁就七手八脚帮助外公把鱼杀好洗净,外婆就把鱼用面粉拌好,放在油锅里面炸,那一条一条的鱼,在油锅里渐渐变黄,孩子们就连骨头一起给吃得一干二净,只有打很多鱼的时候,外公外婆菜舍得尝那么一小口儿。
记得有一年夏天的一个夜晚,雨下得很大,外公叫醒了杜冰洁和大青,说是出去逮鱼。每人一张塑料纸披在身上,头上戴一只大斗笠,外公拿一只手电筒,带着两只有长竹竿把的大网兜,大青背着鱼篓,鱼篓里面还放几张蛇皮袋子,杜冰洁提醒外公拿上那副拉网,可外公笑了笑说,今晚不用拉网,杜冰洁有些疑惑不解,还没等弄明白是咋回事,三个人便一起走进风雨里,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之中。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一条小沟的尽头,小水沟和黑河成垂直流向,小河沟的水流最终流到黑河里面。由于下大雨,地表径流汇聚到下河沟里,哗哗地流向唐河里面,外公用大网兜在小河沟中间一拦,让杜冰洁和小青在一旁扶着网把,外公用铁锹挖些泥土,在网兜边堵得严实,这样水就只能从两只网兜中间咕咕流走,只要有鱼窜过来,就被网兜给兜住,在网兜里面扑通挣扎着,外公就举起网兜,把鱼逮住放进鱼篓里面。鱼时断时续地过来,有几阵子,鱼流过来很多,把杜冰洁看得心情激动,忙得手忙脚乱。
杜冰洁问外公,这小河沟哪来那么多的鱼?外公说,这些鱼,多半是人家鱼塘里面的鱼,因为下大雨,有些就从鱼塘里面偷跑出来了。杜冰洁才明白,难怪能带到恁么多的鱼了!背过来的鱼篓子早已装满鱼,只好又放进蛇皮袋子里面,放在旁边的土地上。直到雨停了,水也变小了,三人才吃力地把鱼弄回了家。
如今,外公和外婆早已过世了,可是,回想起同他们一起生活的情景,杜冰洁也周林苹心中又升起一阵悲凉。
现实中的农村文化生活,是极其简单而又单调的,夜晚除了一家人挤在床头看电视外,几乎再也没有其它的娱乐形式。而地方差转台播放的碟片和录像,大都以武打和色情为主,一晚上放几个,打打杀杀搂搂抱抱,中间还没完没了地插播看痔疮、割疝气、治阳痿……的广告,让人心烦。
如果有家庭过红白喜事,顿时乡村夜晚就热闹起来了,到时这些乡村乐队,用货车改装成带有电子显示屏的综合性舞台,加上一台电子琴,往往还能吸引一些留守在家里面的空巢老人。乡村乐队,是以原先的唢呐班子为依托,参和几个能说会唱的男男女女,在舞台上,吹一阵子,唱一阵子,跳一阵子,一直到更深夜半。舞台上还设有点歌台,这些能歌善唱的男女,反复的唠叨着这些点歌的名单和点歌的钱数,而这些歌曲也是大杂烩,通俗的歌曲、有流行歌曲、还有一些经典戏曲选段,夹杂着一些地方戏剧的名曲。其间甚至还有一些低俗的小品,或者一些简单的杂技表演。
你绝对不能低估这些民间歌手,不是有句很经典的话:高手在民间吗?这些演员们欢快时喜形于色、激动时手舞足蹈、悲苦时伤心落泪、打情骂俏时又能眉目传情;有时候把一些明星大腕们的动作表情临摹的惟妙惟肖,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也因此,高潮不断迭起,笑声一浪高过一浪。
周林苹把杜冰洁拉倒旁边窃窃私语了一番,杜冰洁想了想、笑了笑,便和周林苹一同找到大舅商量。
周林苹的主意是:乐队当初谈的价格不论,她另外在拿出五百元钱,好让乐队在打闹到夜里十二点以后,在加上两个小时,也就是说要到凌晨两点才结束。大舅想了想,就直接拒绝了周林苹的想法,因为乡村的夜晚,本来人们睡得就早,十点多基本上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动静了,在闹到凌晨两点,乐队的男男女女受得了受不了都不说,这邻居们恐怕都被吵闹的心烦意乱了,想想大舅说得有道理,周林苹也就不再坚持己见。最后,周林苹又对舅舅说:“今晚她和杜冰洁到邻村的一个同事家去休息,她老公在外地打工,家里有闲床,能够安排两个人睡觉。”大舅有些不放心,还想问些什么,周林苹反过来劝说道:“大舅放心,我们都多大年纪了,早已不是当年要你照顾的小孩子了,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大舅没有说什么了,只是交待,明天早上记得过来吃饭,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被别人叫过去处理其它事情了。
在农村,本来,像这样红白喜事,人多又杂,一般就是在街上租赁许多被子,在家里的厅堂里铺上东西,放上被子,人们就都挤在一起,凑合一夜。一些有兴趣的年轻人也不听歌,也不睡觉,干脆聚在一起打牌或者打麻将通宵达旦,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主人家忙的不可开交,客人们也只好自己找乐子了。
听了一会儿演唱,周林苹用手拉了拉杜冰洁的衣袖,两人便一起出了村子,来到村子西头的一片桑树园里。
阳春三月,江汉平原上的气温已经转暖,整个气候早已夏季风所控制,正是草长莺飞、桃红柳绿的美好时节,村西头桑树园里的桑树叶子,也绿油油的又小变大,桑果才隐隐约约地露出青头,等到变黑,还需一段时日。
这个桑树园,大集体年代很起作用,那时候麦场打麦离不了这些木制的桑杈,生产的桑杈销售很远,一些地方老早就签订合同;现如今收割麦子,有收割机了,桑杈也就要走完它的历史了。很多人提议把桑园里的桑树砍了,种上其它果树,鉴于老一辈人们对桑树多年的感情,暂时没有砍掉。
乡村的夜晚,安静的让人感到不安,除了远处村庄里隐隐约约的灯光和满天闪闪发亮的星星外,四处一片沉寂。
周林苹和杜冰洁在一棵树下相互搂抱着,杜冰洁忽然正色地问:“我们两个是事情,夏雨峰知道吗?”
周林苹也反问道:“我们两个的事情。你难道同袁静芳谈起过?”
“你呀!总是不正经说话?”
“我的杜老师、我的杜编辑,你正经是吧?怎么正经道我的床上了呢?”杜冰洁没有说话,周林苹意识到玩笑有点开大了,接着说道:“跟你开个玩笑,不要在意好吧?我就喜欢你生气的样子。”接着又说道,“你也不要为偷这点情而总是在自责和内疚,说什么天地良心?又说什么教师的职业道德?就你们几个教师假正经,就能够把整个社会形象给重新树起来吗?我两个相好是历史悠久,是在夏雨峰和袁静芳之前的,我们本来就该在一起的,怨只怨我当初意志不坚定,考虑的条条框框太多,错过和你在一起的良机。袁静芳为人正经、贤惠达理,那是你上辈子修行得来的,他夏雨峰在外面不也是乱搞女人吗?”
“啊!还会有这等事情?你给我讲讲,他夏雨峰不是身体不好吗?怎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在外面乱搞女人呢?”听了周林苹的一番话,杜冰洁感到很吃惊。
周林苹对杜冰洁的吃惊,并不感到意外,行云流水般地说道:“这正如老话所讲‘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你知道,我们财政所的老所长得半身不遂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目前所里的工作,暂且是有夏雨峰负责,可是世事难料呀!有一天不宣布,那位置就还不是你的,就还有人在惦记着这个位置。这所长的位置,我们不能去等,要自己去努力去争取呀!上一次县税务局耿局长到我们所里来,夏雨峰太高兴了,就把所里会计的喊过来,同耿科长一起打麻将,一晚上就给人家送这个数。”周林苹边说变伸出右手的一个指头。
杜冰洁说:“一千元?”
周林苹用蔑视一般的口吻说道:“我的杜老师,你不敢想把?整整十万元!”
“啊!十万元?”杜冰洁吃惊地瞪大了双眼,又道:“怎么送的?”
周林苹接着说道:“这你又不懂了吧?这耿局长说是下到乡镇上来玩,实际上是来给夏雨峰捎个话,税务局党组其实已经决定让夏雨峰接所长这个职位了。已经上报到市税务局,只等批复下来就宣布了,这对我家来说,那可是盼望已久、望眼欲穿的大事。你要知道,我们所里的会计那可是玩麻将出了名的高手,但是夏雨峰私下交代过,和耿局长打麻将,只许输,不许赢,自己即使是“大胡、自摸”也要把牌给拆了不停胡,要给局长点炮,让局长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