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提到她老师的孙女李怡然，杜冰洁忽然想起来了，当初开学的时候，也是唐风花老师找到自己，要求把她这个女生从九(8)班调换到自己班上。九(8)班的班主任是刘小刚，碍于唐风花原先教过刘小刚的英语课，尽管没有说难听话，最终也同意了，可是看得出来脸上不很愿意。谁知道仅仅上了三个月的学，和李怡然交换过去的那个女生就辍学打工去了，年终考试算参考率的时候，缺一个人，就是一个零，刘小刚后悔的要死，提起李怡然就满腹牢骚。虽然说这和杜冰洁倒是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是毕竟是牵扯到从自己班交换过去的学生，所以，刘小刚时不时就在杜冰洁面前嘀咕来嘀咕去，杜冰洁只是陪笑脸，怨刘小刚运气不好。因为当初在彼此交换后，都拍胸脯做了保证，并且唐风花代表家长在街道上“红日大酒店”办了饭局，当时刘小刚也在饭局上，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提到这事，刘小刚只摇头。
　　杜冰洁怎敢去接唐风花的钱呢？只是笑了笑对唐风花说:“唐老师，今年的情况和去年不一样，一是名额比去年少多了，去年每班二十个，今年每班只给十个指标;二是崔校长在会上也反复强调，因为贫困生补助的事情，出了差错，谁吹笛子谁捂眼儿，搞不好要端饭碗的事，不是小事;三是班上真正的贫困生必须给人家报上去。鉴于这些，你说的李怡然的事情，估计就办不成了，因为李怡然不符合贫困生补助条件，爸爸妈妈也还年轻，都还在外地打工，李怡然爷爷还是退休教师，还再拿退休工资，奶奶身体还好，也没有没有七病八灾的，李怡然也就姐弟俩，你这样做怕让给我失去原则，下去要挨老百姓的骂不说，恐怕校长还要批评我的！”
　　唐风花皱了皱眉，说:“杜校长，我实话告诉你，正是因为李怡然爷爷原先教过我，是我班主任，对我非常好，向我开了口，我为了报恩才答应她爷爷的要求。我原先也当过班主任，你要说现在的学生，真正贫困的又有多少？真正符合条件的肯定也不多，我们经常在一起教书，给个人情，我们都知道好歹。比如班上其他学生，又不和你沾亲带故，从学校毕业了，说不定在路上碰见你，还装着没有看见你，就不要说叫你一声老师好了！所以，我当班主任的时候，就一个原则，百分之八十都是分给有人际关系的学生，到现在家长见到还叫的亲热客气。”杜冰洁说道:“唐老师，都是教书多年的老师了，我们在一起教书也多年了，你也知道我这人做事的原则，且不讨论你做的对与错？只是今年情况特殊，这贫困生补助本来是件好事，上面的政策是很正确的，也很明显，是让那些真正有困难的学生安心读书，我们不能不只讲人情而不要原则。这个忙，我觉得我实在是帮不了。”
　　唐风花见杜冰洁把话说道这个地步，也不再说什么了，最后把眼睛眨了眨说:“这样说吧，杜校长，假如你班名额用不完，你就给我留一个，我先谢谢你！也一定会人情后赶。”杜冰洁说:“唐老师，不欺骗你，指标肯定不够用，我们班上就我们知道的，孤儿有吕宜家，爹死了，娘跑了，自己跟着姑姑在生活另外还有五个父母离异的，还有爹妈生病的，其它情况还没有仔细摸排。”
　　唐风花说:“我不会埋怨你，只是和你交待一下，万一指标用不完，你就给我留一个吧？”说完，很不高兴地走了。
　　待唐风花走下楼后，袁静芳又埋怨杜冰洁不会说话，把唐风花给得罪了，像她这张在学校出名了的“广播嘴”，下去不知道又把你给说成啥样了？杜冰洁笑了笑说:“能说成啥样？这是好事！”袁静芳说:“还会是好事？”
　　杜冰洁接着说:“她到处去说，刚好给我做宣传，说明我这人办事有原则，是按上面要求在做，不是昧着良心胡球搞！”
　　袁静芳瞪了杜冰洁一眼说:“就你一个人知道讲原则，人家别人都是憨家伙？这些年贫困生补助哪个班主任不是心知肚明，每个贫困生私下收人家几百元钱？不也没有一个犯错误受处分的？你看人家齐亚楠，班上指标年年不比你们任何一个班级少，而且每年还从校长那里多要三到五个指标，很多家长还芝麻油、高档酒，不断地往家里送？你还记得去年，一个学生家长把几只老母鸡错误地送到齐亚楠上面齐新华家里的事吗？”
　　杜冰洁说:“你总是拿我跟齐亚楠比，人家齐亚楠是何等的人物？人家是人精！闭着眼出个主意，就能让我睁着眼几天都想不通、理解不了;从嘴角儿漏出来的话，我正张嘴都有口难辩。我岂能与他相提并论？送老母鸡那事，不仅我记得，相信全校老师都会记得。我是憨蛋行吧！不管别人怎么做？我坚决不会收任何一个学生家长的任何一分人情钱，我教良心书、干良心活儿、吃良心饭，问心无愧，白天吃糠咽菜，我觉得饭香；夜晚刮大风、下大雨也不怕鬼敲门，我睡得着觉。！”
　　袁静芳噘了噘嘴，拿白银儿看着杜冰洁，杜冰洁苦涩地笑了笑，搪塞过去了。
　　接下来这些天，学校像是乱成一锅粥，有开轿车的、有开麻木的、有开摩托车的，这些都是学生家长，他们都是得到贫困生补助的消息后，把与学生有关的户口本、身份证、贫困证件、低保证件或者是有病人住院证件，复印好交给班主任，也有许多人是到学校来打听这件事的。很多人都是抱着侥幸心理，能评上巴起不得，不能评上也少不了啥子，反正是国家出钱，能争取就尽量争取，不争取就没有一点希望。
　　校长崔兵学这些天，电话已经关了，根据这些年的经验，这是他有意关停的。许多认识的单位领导、乡村干部假如打过来要求办贫困生补助的事情，钱补助多少是小事，不答应人家面子上又过不去，在下边的乡镇上，圈子也就是这么大一点，都是熟人，山不转水转，早不见晚见，开口了，不给人家办，折人家面子;办吧！的确又不符合条件，违背政策，解释多了，人家又说你推三阻四的。当然，真正关系不错的熟人，像这样的事情，都会心照不宣地把电话打给他爱人田金凤，事情也就自然而然地给解决了。每年崔校长都会把名额分给各年级后，私下留十几个指标，就是为了那些实在脱不开关系的人准备的。像去年，所有贫困生名单都已经造册登记完毕，并且报给上一级后，区教育局的后勤办的赵科长却又打来电话，说是拐弯抹角的一个亲戚家的女儿要给照顾一下，请务必请帮个忙，结果事情没有办成，每次赵科长下来检查，一旦谈到此事，尽管没有很责备的样子，但是自己心里就觉得很不舒服。
　　杜冰洁按照学校统一要求，首先在班上很严肃认真地把贫困生补助的条件逐条给讲解了，然后要求学生自己写申请书，在申请书上，把家里面的具体条件给写清楚，以便下去调查落实，然后根据情况而定。
　　最后，班上共有十五个学生写申请，除了几个真正符合条件的学生外，剩下的家庭条件都差不多，没有办法，只有在班上，让每个学生把情况在全班学生面前当众说明，由学生们投票决定。因为学生们平时生活在一起，各自的家庭条件多多少少也许会知道一些，加上哪些学生平时爱买零食？哪些学生平时节衣缩食？都很清楚，所以，叫他们评定，基本上是很公正的。就这样，杜冰洁把十个贫困生名单给定了下来，也把各自的户口本、身份证复印件，贫困证明材料一起交给了年级主任。这之后还有一些家长和老师不断地找到自己，请求给帮个忙，杜冰洁就只好如实的把情况给人家解释一番，一些人明知道就不很高兴，杜冰洁也没有办法。
　　贫困生名单报给学校第二天，唐风花又找到杜冰洁家，还是为她老师的孙女李怡然补助的事情。她并没有要求杜冰洁做什么，而是把手中拿的一张表递过来，杜冰洁一看，这不是我已经上交给学校的那张贫困生补助名单表吗？正在疑问中，唐风花说:“杜校长，这是你们班贫困生补助表，我从崔校长那里给拿来了，知道你原则性很强，我也不为难你，所以我就直接找到崔校长，把情况和他讲了，他说指标分到各班了，没有多的指标，我说我从九(6)班班主任那里借个指标，给九（5）班李怡然用，只是把李怡然名字加在九（5）班名册就行，好说歹说，他就同意我的要求了，说李怡然是你班学生，需要你在这份名单上再把李怡然加上就行了，麻烦你给加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