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苦乐年华（8）

几十里的山路对我来说，算不小什么，用当地的话就是一猫腰就五十里－－原来我不懂是什么意思，现在明白就是＂一小会儿。＂的意思。今天走起来却有些不同。前十里到没感觉怎样，只是冒汗，爬过三座山，越过一条小溪。我就彻底没了精神，靠在路边一棵碗口粗的樟松，大喘特喘了，二条腿象灌铅似的，再也挪不动了，索性，就躺在路边草地上，眯眼看了看暖洋洋的太阳。睡一会岂不更好。就这样，在夕色愈浓之时。才大梦先觉，忍耐腹中的饥饿，过了二座桥，２３５医院的大门，就在眼前了……
于外面的世界不同，２３５医院里却热闹非凡。横挂一大红条幅，上书：向英雄致敬。写着密密麻麻的名子，太高，看不太清。两侧是标语牌，张贴着英模的像片，全是黑白的，胸前配带的也是黑花，总的来看，很潇洒，特等功臣几乎全部用黑框围住，大部分已是烈士了，不远处，灯火通明，天还没有黑，真是浪费电。我上了二楼，梨核没在，透过玻璃口可以看到叠的整齐的被子，角落里好象有个行军包，视角不对，看不真切。门上有一张纸——何苦来，请速到器械处，急，急，急我感到好奇，我前脚到，马上就来了通知，是谁呢？我拿着纸条一边想，一边往大康的病房走。好在大康还在，一个人，正在听收音机，嘴里哼哼矶矶。摇晃着圆圆的大脑袋，一幅忘我的样子。这一次，我吸取了以前的经验教训，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还是把他吓了一跳，然后马上大骂，说我装蛋……我笑了笑没和他计较，他马上拉住我的耳朵：“告诉你个好消息，老七的爱人被打倒了，是反革命，那小子已经自绝于人民了。”
“老七，哪个老七？”我圆瞪着双眼。”
“就是七仙女呀”
我楞在那里，才几天的事呀，怎么变化这大呢？老七以和他划清界线：“我，有希望了。”大康的眼睛里闪过无限喜悦的光芒。
“何苦来，我有一件事求你，你是英雄了，应该办得到，帮借一台照像机，我要照一张半身的照片，一张有大用处，另一张寄回家里给妈妈……”说到家里，说到妈妈，大康马上就象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软绵绵的：“如果你回昆山，无论如何都要去一次丁家桥，带我向老娘磕头。”
大康的转变让我还没醒过神来，他已经从床上滑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迅速给我磕了个头：“这个，请一定转给我娘。”我连忙一边答应，一边抱起大康，把他放在床上，我觉的，他的体重一定不会超过一百斤，不知怎么搞的，我也落了泪，是为老七的爱人，还是为大康，我真的不清楚“还有，护士长让你去医务处，快去，”大康不再理我，拉过被子：“我也困了，你快走吧，”我还想说点什么，可一看大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拍了拍被角：“一会儿回来看你。”
２３５是野战专业医院，占地很大，我当然不知器械处在哪里，问了几个人，都讲不清楚，害的我找一路，问一路，终于找到了，在最后面的一个山洞里，没有标记，没有一点生气，十几条狼狗趴在水泥地上晒太阳。怎么看也是军犬训练基地。树上的鸟也调皮，吵闹不止。我用双手很劲地晃大铁门，没人来开，狗也不吠，气的我一垛脚，独自下去，先填饱肚子在说军人食堂里人声鼎沸，吃饭的人清一色的橄榄绿。好在是大锅饭，凭士兵证就能领餐票，想吃好一点的，也有，但要自己出钱。我当然舍不得，胡乱吃了一堆，就急急的往器械处跑。这回还好，大铁门完全敞开，门口不知何时立一哨兵。我向他说明了情况，并拿出了纸条。可他就是不放我进去，我急了，和他吵了起来，立刻就跑来几条大狼狗，伸着腥红的舌头，朝我呲牙咧嘴。没办法，我只好站在大铁门中央，等有人出来，天快黑了，我也完全没有辙了，只要找梨核或郁露了。正在我垂头丧气的要往回走时，我看到几个人影在朝器械处走来，眨眼间，就到了门前，是院长，——那个老处女。我灵机一动，快步奔到大校面前，大喊一声“报告院长”有人好办事，果然不假，院长简单了解一下情况，就让我随她进去。我于是就跟在院长身后，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了大门，还没忘伸出两根手指，向哨兵‘抠’了一下，气的哨兵直翻白眼，却不敢发作我心里那个舒服哇，别提了。
大铁门右拐是一条甬道，沿路挂两行小灯泡，朦朦胧胧的，看不见左右是什么，走了十几分钟，再向右转，又是一个大大的铁门，里面光亮无比，照的我睁不开眼睛，下意识的站在原地，大校好象也感觉到了，稍稍等了一下，朝一个警卫说：＂卧牛河的卫生员。办理取药手续，联络人是我，十五分种内找我签字，＂她说完，也不看我一眼，竟直走了，办理手续很简单。
二十分钟后，我背着红十字药箱被警卫送出了器械处的大门天已经黑透了，如墨汁一样，弯弯延延的群山，原本翠绿无垠，在夜色笼罩下，却面目狰狞，仿佛有千军万马在这里埋伏……偶而传来野狼一声长哮，更是令人毛骨悚然。我越想越觉得慎地荒。
我盲人摸象似的沿着影影绰绰的山路前行，被青山绿水拥抱的村庄，学校，军营。灯光闪烁，鬼魅一般。走了一个时辰，我实在太困了，索性就在路边睡一会吧。仲夏的北方，晚上还是有些凉意，好在我体格强壮，找了一个小土包，把红十字药箱枕在头下，不一会，就进入了梦香。
夜风轻吹，树叶沙沙作响，空气真诚的流动，忽然，有几个人向我走来，是一群战士，草绿色的军装，威武的身材，每人斜跨一支冲锋枪，一定是巡逻队，我也不惊奇，这里当兵的多的去了。走在最前面的叭地一个立正，又行了军礼，我连忙站起，迅速还礼。其他的几个战士也围了过来，都是当兵的，也不感觉拘束，短短十几分钟，我们就谈的火热。
原来，他们是铁道十三师的修路部队，目前正在凿第１９个山洞。领队的说：“我是四川龙昌人，上士班长，张霖，负责这里的治安，有事你找我，我每天都在值勤。”其他的战士也分别作了介绍。最后那个小个子的是盛泽人，和我还是老乡，我们于是就用苏州话交谈，他告诉我：我门班长和你们森警的地勤名叫俞丽的在谈恋爱，很叫人嫉妒能否也帮帮他的忙。尽管是说的方言，还是被班长张霖听到一些，他朝小战士挥挥手：“少说点行不，你小子就爱背后说人，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你没看见人家来了么？”小个子战士住了口，有些不好意思地伸了伸舌头……。我们彼此又寒喧几句，张霖拍拍我的肩膀叮嘱道：“夜里风大，还有野兽，小心点。”说完，他们一行又出发了。
他说的没错，我也该上路了，可药箱呢？怎么就没了呢？是不被巡逻队拿去了，我登上土包，四处寻找，没有，除了静静的夜，什么也没有，我急了，大声呼喊：“张霖。张霖——＂喊着喊着，我醒了，原来是南柯一梦睁开眼，东方的天边以露出一条鱼白，树枝上早起的鸟啾啾鸣叫，大地万物开始复苏，从迷蒙的景物中渐渐鲜亮起来。药箱还在，方方的角咯得我头好痛。衣服已被露水打湿。更可气的是裤腿粘满浆果的暗红色。我刚才真的是作梦吗？我觉的不象。站起来，伸伸懒腰，活动活动筋骨，口又渴的历害，于是随手拔出腰间的匕首，随便找一棵小白桦树，划开厚厚的树皮，一股清凉的水珠就一溜淌下，把嘴贴在树干上，我饱喝一顿……这是我当兵之后就学会的第一样本事，口渴的时候，我们都如此效仿……忽然，我看到一个人影，渐渐临近，原来是一个骑自行车的女兵，那年月，有一台自己的自行车，就相当与现在拥有一辆宝马。我眼睛直沟沟地望着她的自行车，二八式，锃亮的锰钢车身，闪着光环，她一见我那神态，竟然下了车，“你好，大英雄，怎么早”
“咦，你认识我，”
“大英雄，谁不认识，大名鼎鼎的何苦来。”
“你是？”
“我们是一个系统的，我叫俞丽，”
“俞丽？”我张大了嘴巴。
“是呀，我住在塔圆镇，每天都从这里走，”
“不错，真的不错。”
“你说什么？”她一脸惊愕。
“车，我说车，真的不错，”
“那当然，”她自豪地扬扬手：“再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