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苦乐年华（7）

六月十四日，星期三。我用高倍望远镜在逐个山尖，沟壑，水渠巡视。小心奕奕地察看每一棵大树，每一根小草，整个上午，就是这样，汗水湿透了短袖军装，颈后不知何时被蚊子咬了几个包，可能是太认真了，我竟全然不知．匆匆吃过午餐，在休息室养了半小时的眼睛。下午六点，我又准时上岗了，还是枯燥的巡视，电风扇哗哗地旋转，三小时后，我还一动不动地看着……忽然，我看到了一点红色。我一阵兴奋，马上用眼睛死死盯住，可是，一片叶子飘来飘去，挡住了视线．足足观察了半分钟，我断定，那是火不能犹豫，我马上打开对讲机，调１２３频率指挥中心，“指挥中心，我是卧牛河了望哨，发现火情，发现火情……”立刻传来回答我是指挥中心，“我是指挥中心，请报告卧牛河了望哨以西四十公里奥拉岭主峰以北，鄂伦春旗３１号线１１８林班５至８小班发现火情，”报告完毕对讲机里马上传来警报声，震耳欲聋按照工作程序，我要在二分钟内再一次确定位置，可该死的叶子，竟完全挡住我的视线，没办法，时不等人，我只好据实上报卧牛河哨为异物所挡，目前尚未结除明白。火点以定位，航标缺认，完毕．我长出了一口气，没错，是一处火点．接下来，我还要正常巡视，刚才的火，于我无关了我已经完成任务了，其它的，自有相关部门协调。
我倒了杯水，转转僵硬的脖子．又把眼睛对在了望远镜上，我看到一架直升机呼啸而过，通往鄂旗的路上烟尘滚滚，我知道那是灭火大军在奔赴火场，看到这些，我竟产生了自豪感……但只是一瞬间．因为，我好象又看到了一片红光了，没错，是火点，我定了定神，揉了揉惺红的眼睛．半分钟后，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于是，毫不犹豫地再一次报告了火情，二分钟内，我再一次回复报告，没错，是火，而且比上一次更大……一小时内两起山火，而且相距不过百里，忙碌起来是可想而知了，警报声由一长变成了一长一短，更刺耳．我心里更是狂喜，立功是一定了，我有点飘飘欲仙了，调了一些望远镜的目镜然而，我却看到了更可怕的一幕：刚才飞过的那架直升机在空中摇摇摆摆，象断了线的风筝直往下坠，先是一只螺旋降被甩了出去，直升机倾斜着掉了下来，下面是茂密的森林，已看不到飞机的影子，这我从没有经历过的，马上跳起来，向指挥中心报告，二分种内，又进行了回复，那一时刻，我神精绷到了极点……
忙碌的一天过去了，时针指向子时三刻，我躺在行军床上，困意全无，努力回忆一天发生的种种事情，我是幸运的，因为是我首先发现了火点．我拯救了森林，我不负重望，我不来则已，我来则一鸣惊人，我要带红花，我要配带军功章，我要上报纸，我要做报告……
不知过了多久，我稀里糊涂地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６月１７日，各种数据统计完成，１４日一天共发生火情三起，经过两天的全力扑救，已完全得到控制．过火面积１３６公倾，两起天然火，一起人为火．肇事者也被公安机关逮捕．１９日，在鄂旗中心礼堂召开了表彰大会，现场那是相当隆重，红旗飘飘．鼓声价天响——授予我优秀士兵称号，并记二等功一次，我身带红花，风光十足．会后，旗政府大宴有功人员，在迎宾馆开了九桌，军民同乐，旗长名叫乌山达央，细长的个，黑黝黝的脸庞，高高的颧骨，两只手既厚又大，肥嘟嘟的，握手的时候，我宽大的手被他紧紧包裹．我忽然想到了熊掌，他使劲地摇着我的手臂，并且热烈地拥抱了我，一股刺鼻的羊臊呛的我几乎窒息。他把我拉到了中央勇敢的山鹰，驱逐了草原的黑暗……让我们把最香甜的美酒献给他，我们最真挚的朋友，然后，斟满一大碗白酒端到我的面前，先用小拇指颤点酒，在空中弹三下．又蘸了一点酒．弹在地上，然后哈下腰，把庞大的身躯埋在两臂之间，送给我．望着这奇怪的举动，我一时不知所措，幸好支队长李大昆赶紧跑过来，双手接过酒，也把小拇指颤点酒，拍了拍我的额头，又拍了拍我的胸口，然后，示意我喝掉，乖乖，足足有八两，我犹豫着接过碗，看着李大昆不容质疑的眼神，摇摇牙，举过头顶，然后，闭上眼，一饮而进……
一股巨大的冲撞力从候管倾斜而下，我努力咽了几口．立刻，腹内翻江倒海，气压上顶．晃了一晃，拼命站住……整个大厅静悄悄没一丝声响，时间好象也凝固了，我抓着碗，一动不动，乌山达央旗长好象也喝醉了，摇摇晃晃走过来，我手一松，大碗啪地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我有些心慌，脚却不听使唤，迈不动步，惊慌之际，全场忽然爆发热烈的掌声，马上有几个身穿民族盛装的少女围着我跳起了舞，我本来就晕，她们左右一转，我更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乌山达央也钻进圈子里，紧紧拥报我，我几乎窒息，只见他捡起一块瓷片，一下划破中指，立刻有一盛装少女手托一红色木盘，上面有一碗酒，乌山达央旗长的血滴进两滴，然而，端起酒，一扬脖子，喝了一大半，然后递给我，当是也是鬼使神差，不知那来的勇气，我接过碗，把剩下的酒干掉，乌山达央又猛抢过碗，狠狠摔在地上，然后牵过我一支手臂，高高擎起……
整个宴会厅立刻成了欢乐的海洋，盛装少女疯狂的舞蹈让人眼花缭乱，旗长也跳了起来，并唱着自己民族的歌谣．我听不懂，就座在椅子上看这热闹的场面，李大昆也挤到我的身边．不错，你的表现太优秀了，这是少数民族地区．风俗习惯很多，要把握好不容易啊．我当时是眼发花，脚发麻，根本没听清他在讲什么，只是被餐厅中央奇怪的舞姿所吸引，不时有盘子跌落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狂欢的人完全不在意．猛然我看到一派光亮闪过，是一个人挥动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在狂舞，叭叭不知是谁连开枪，巨大的响声也没有影响大家的舞兴我却浑身不舒服，趴在桌子上，游周公去了……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吧，直到第二天中午，我才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李大昆坐在床头，正聚精会神看着书，烟缸里有一堆烟蒂。有几支还在燃烧，淡兰色的青烟，袅袅飘飘……见我睡醒了。他马上站起来给我到半杯热水，关怀地送到我的眼前：“醒来就好，昨天辛苦你了。”李大昆的眼睛也是红红的，小白兔一样，不相称的就是他的前额，有一条疤痕，横在眼眉上，如一条面目狰狞的蜈蚣。是解放战争中负的伤。当是他在梁兴初将军的３９军当营长，在辽沈战役中固守黑山，高桥一带，打到最激烈的时候，被炮弹炸昏。被战友抬到后方医院，才发现丢了一条左臂，一支右眼。伤愈后被派到森林警察当了团长。和平年代，仗是没地打了．心情特糟糕．好在娶妻生子，也添补一些空虚。不幸的是岳父竟成了反动派，于国民党斗争了四十年最后自己成了国民党，一时想不开，服过量的药物自绝于人民了。他这一死，自然牵累了在２３５医院做外科医生的女儿。就着样，李大昆的妻子被开除军籍，发配到遥远的海南岛去了。至今是生死两不相知。唉，人啊，没办法说，富贵也仅一步之隔．经受了无情的打击。李大昆一下就老了十岁了。幼小的儿子寄养在部队的机关幼儿园，每天他是又当爹，又当妈的忙个脚底朝天。
一年前被派到指挥中心，孩子就只好交到幼儿园，用他的话讲，就是交给党了望着李大昆饱经风霜的脸，虽历进磨难，却有一种刚毅，一种艰忍不拔的精神。“谢谢支队长’我挣扎着坐起来，险些刮倒床头边的一个木架，上面的一只玻璃瓶子叮当乱撞，我着才发现自己在挂水，右手牵一段长长的宿料管。“不要乱动！”李大昆按住我的肩膀，“你的任务是休养二天，不能乱动，要服从命令。”我只好乖乖的躺下，马上有人端来一个托盘。放着一碗面，二个煮鸡蛋，还有一小碟咸菜。真别说，我真饿了，恨不得一口吃下李大昆恰好被勤务兵叫走，他一只脚才出门，我忽地一声坐起，迫不及待的大吃大嚼，直到喝光最后一口汤，才满意地喘了一口气。刷地一下拔掉针头，甩在地上，立刻又弹了回来，白白的药水淋了我一脸，“妈的。”我穿鞋下地。这可急坏了那个小卫生员，想阻拦又拦不住，一着急，竟流了泪。“你别怕，支队长放我二天大假，我走了。”
“你去哪里？”
“我去……”还别说，我还没想好去哪“去２３５。”我随口而出。人以在十米之外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