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作品名称:园中树 作者:郝水清 发布时间:2018-04-18 11:09:31 字数:3008
因为翟进敏已经外出打工,也没有回天之力,杜冰洁只好简单地问问情况,和家长聊会儿,便无奈地往回赶路。临走时又交代翟进敏爸爸:什么时候翟进敏回来,如果她还想读书,你就还让她上学去。
基础教育阶段,对于大部分的乡村学校来讲,学生流失的原因虽说是多种多样,但是可以归纳为两种情况:一是学生自己实在是读不进去,铁了心不读了;二是家庭特别困难。尽管农村寄宿制学校都已经免除学杂费,还有贫困生补助等阳光项目,可是一些学校依然还存在乱收费现象。类似于喝牛奶费、缴校服费、资料费、旅游费等,对于那些因为生病、超生等带来家庭贫困而造成的学生流失,是国家、学校、教师所不能解决了。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价值观念的变化,似乎新一轮读书无用、知识贬值现象也客观存在,所以面对学生流失的这股潮流,义务教育却又显得多么软弱无力呀!
杜冰洁和周老师心事重重地回到学校,已经是快下午五点钟了,杜冰洁在车棚里面刚扎好摩托车,只见袁静芳神色慌张地来找他,见了面就批头批脑吼了一句:“你还去找流失学生呢?家里面出大事了!”
杜冰洁一听出大事了,脑袋“轰”地一响,意念中首先想到的是女儿秋葵……嘴里却结结巴巴地问道:“家里出什么事情了?”
“差点出人命了。”袁静芳接着说,“你大姐家同齐亚楠姐姐家打架,你大姐夫头被砍破了,正躺在医院里,你赶紧去看看。”
“都啥时候的事情?”
“就半小时前的事情。你外甥刚从我们家走。”
“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说打你电话没有接,就打到我这儿了。”
杜冰洁打开手机,还真有几个未接电话,可能是刚才骑摩托车没有听见手机铃声。接着就调转摩托车刚想往医院方向飞去,袁静芳又叫住他说:“给,这是五千块钱,你外甥过来说借五千块钱,家里只有三千块,还从对门儿王老师家借了两千块呢!”递钱的时候,袁静芳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杜冰洁进了卫生院二楼三号房间,一并排三张床上,分别躺着大姐夫以及他的父母。病房里的氛围十分凝重,床上躺着的三个人都在输液,两个穿白衣服戴白帽子的护士姑娘在病室内穿梭着,只见三只输液管里的药滴就像眼泪一样一滴一滴往下掉着,见杜冰洁过来,大姐夫睁开眼看了看,勉强地点一下头,又把眼睛给闭上了。
大姐夫的父亲右胳膊上砍出有刀伤,用纱布缠着;大姐夫母亲身上没有红伤,可是左眼框被打得发紫,他们俩不算严重。最严重的是大姐夫,前额被刀砍出个大口子,缝了十几针,裹着的纱布上还渗出殷红的血,大姐夫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大姐双眼通红的坐在床沿上,看见杜冰洁进来,忍不住失声大哭起来。
杜冰洁很快了解到事情的经过:齐亚楠姐姐家的一棵小树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折断了,因为树刚好栽在两家宅基地分界线附近,便怀疑是杜冰洁大姐家有意给折断的。齐亚楠姐姐便对着杜冰洁大姐家叫骂,开始杜冰洁大姐家就没有理她,也找村支部调解人反应了这件事,调解人告诉说:“你先回去,我抽空儿和她说一说。”也不知道调解人说了没有,齐亚楠姐姐就这样高一句低一声地叫骂到第三天,指桑骂槐、指鸡骂狗,两家因为宅基地,上辈人就结下冤仇。杜冰洁大姐家不仅听得不顺耳,而且这样骂下去,别人还真认为是自己有意把小树给折断了,于是杜冰洁的姐夫,就本着出来解释,想把事情说明。看这边有人出来说话了,齐亚楠姐姐这边就动手打人,一边有准备,一边没有准备,结果人少就吃亏了。
为这些不值钱的烂事,杜冰洁多次劝大姐和大姐夫一家,不要理他们,遇到对方没事找事的时候,就把们关上出去走亲戚,退一步海阔天空。同时,杜冰洁还给大姐一家讲述了安徽“六尺巷”的故事。
清朝时,在安徽桐城有个一个著名的家族,父子两代为相,权势显赫,这就是张家张英、张廷玉父子。清康熙年间,张英在朝廷当文华殿大学士、礼部尚书。老家桐城的老宅与吴家为邻,两家府邸之间有个空地,供双方来往交通使用。后来邻居吴家建房,要占用这个通道,张家不同意,双方将官司打倒县衙门。县官考虑纠纷双方都是官位显赫、名门望族,不敢轻易了断。在这期间,张家人写了一封信,给在北京当大官的张英,要求张英出面,干涉此事。张英收到信件后,认为应该谦让邻里,给家里回信中写了四句话:“千里来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家人阅罢,明白其中意思,主动让出三尺空地。吴家见状,深受感动,也出动让出三尺房基地,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六尺的巷子,两家礼让之举和张家不仗势压人的做法传为美谈。
杜冰洁大姐家听懂了这件事,可是齐亚楠姐姐家就不这么想了,他们认为自己在镇上有当事的人,就一贯地蛮横不讲理,仗着人多势众,动手就大人,结果,这边人少,又没有准备,就吃了大亏。
尽管杜冰洁多次劝说大姐一家,可眼下这种情况,也还是憋了一肚子的气,这种无法无天的事情,难道说就没有人管了吗?就决定找相关人员公正地解决这件事情,给一个公正的说法,好在是自己的姐夫没有冲动,人虽说吃点小亏,但是终究还没有闹出人命。
杜冰洁有两个学生卫校毕业后就在卫生院当护士,找到那两个女学生简单交待一下情况,就赶到了大姐家所在的村。
见到村调解主任后,调解主任笑眯眯地说:“杜老师,事情的经过我们已经知道了,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们现在也不敢说谁有理谁无理。你先回去吧,等我们彻底调查清楚了,就会有个叫双方都满意的圆满答复。”
杜冰洁又去了朱集派出所,因为所长的妻子也在学校教师,彼此打过招呼。杜冰洁讲明来意后,所长劝说道:“杜老师,这件事情我们知道了,你教书也忙,先回去吧,事情需要一级一级地解决,等派出所看了村调解主任的意见后,我们再着手解决。”
杜冰洁又到一个在法庭工作的同学家想了解情况,同学处理这样的事情肯定很多,也许知道怎样去解决这些事情。同学告诉他:这属于民事纠纷事件,应该有当地派出所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来解决。当然,如果当时双方的某一方对解决的结果不服,可以到法庭来起诉,有法庭在根据民事诉讼程序就行解决,解决之初依然还是要进行调节处理。同学接着又放低声音告诉杜冰洁,这件事情,法庭已经知道了,有人给庭长打过电话,庭长私下交代过,如果这件事当事人找到法庭,任何人都不准接这个案子……同学后面在交待什么,杜冰洁似乎记不清了,只觉得一股热血往头上涌,头脑“嗡、嗡”着响,意思一片模糊起来。
村调解主任和派出所的口气如此一致,难道说又是齐正楠在后面搞鬼吗?唉,自己是一个教师,也算是国家事业单位人员,可是别人一个电话就起那么大的作用,这些官官相护、勾心斗角的世道,在中国,方方面面都有它的用武之地!
从同学家出来,杜冰洁又回头看了看挂在大楼上那个庄严的国徽标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出了法庭大门,天色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完全黑了,这个具有高度克制力的硬汉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被压抑的感情,眼泪像决堤的河水,哗哗地流了出来,顿时被街灯照得清清楚楚的法庭大楼上的国徽也变得模糊一片了。
电话不是齐正楠打的,而是齐亚楠分别给村调解主任、派出所、法庭打过去的。也就是说几乎在大姐一家住院的同时,齐亚楠姐姐已经赶到了齐正楠家,齐正楠也毫不留情地给他姐姐批评了一番,但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自己的姐姐毕竟还是一母同胞,胳膊弯不能往外拐。便打电话给齐亚楠,让弟弟以自己的名义分别给村支书、派出所、法庭打电话,就说自己没有在家,出门开会去了,顺便告说他们:尽量把事情往后拖,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最好,然后看看事情发展在去解决,即便最后把事情闹大了,这不会追究到他们的责任。难怪杜冰洁找到这些人,他们的口气都那么一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