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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轮胎      作者:孙鹤      发布时间:2018-04-09 08:23:11      字数:3133

  父母家离我家只有六站地,乘坐公交车用不上十分钟也就到了,前提是公交车得给力,别让我光等车就等半个小时。
  家里很热闹,一间屋子里的两张麻将桌上已经满员了,玩得好不兴起。那些爷爷奶奶、大爷叔叔见我回来,无不热情问候。我呢,感动之余,自然也要逐个礼貌问候,且还要玩笑似地说一句,“多赢点儿啊。”
  结果有个大爷就不高兴了,“多赢?谁多赢啊?你的意思是不是都得赢啊?四个人打麻将,都赢了,那谁输啊?”
  我看得出来,他似乎有意要跟我抬杠,可能他已经赢了不少吧。我可是个从来不会在嘴巴上吃亏的人,故而笑嘻嘻地反击一句,“谁输?当然你输啦,先赢是纸,后赢是钱,瞧你的模样,定是没少赢,一会儿啊,准输。”
  大爷哈哈大笑,说:“小子,你想让我输,做梦去吧,瞧我这点子,谁也挡不住。你看,这把又胡了。”说话间,他抓了张牌,果然胡了,自摸。“嘿嘿,谁也挡不住。懂不,谁也挡不住。”他向我炫耀地眨了眨眼睛,咧着大嘴嘿嘿直乐。
  作为一介赌徒,我是十分讨厌这种表情的,虽说是运气盖过了实力,可当真遇上了神佛难挡的运气,你也没办法,只能毫无脾气,苦笑面对。
  “大鹤啊,今天咱们是栽了,这家伙今天可猛了,把把进账,要么胡牌,要么过杠,也不晓得今天老天爷吃错什么药了,能让他赢。”另一个大爷一边掏钱,一边说。
  “咋了,我不能赢啊,这叫实力,懂不,实力。”赢钱的大爷复又炫耀起来。
  “什么实力,就是点儿正,装啥呀,玩了大半年了,让你赢一场,瞧把你美的,吹得美头了还。”掏钱的大爷说。
  “大爷你别生气,要我说呀,那就是因为我没上场,我要是上场的话,他早就闷头抽烟了。”我说。
  “别装,别吹,你上也不好使。”赢钱的大爷嘴里叼着烟,给另外三家找钱,还不忘斜着眼睛瞥着我,那意思今天他的好运是老天爷赐的,无论是谁,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表演。
  我懒得跟运气好的人一逞口舌之快,没意思,谁让咱没那个运气呢。我呢,又到另外一桌看了眼,这桌明显比那桌安静些。作为多年的赌徒,我从来不认为打牌安静意味着牌品有多么好,不玩赖,不赖账,才是真的牌品好。当然了,要是在那两个基础上再加上安静、稳重,那便是一等一的好牌品了。有这样牌品的人,相信人品也错不了。
  我可不想当观众,惹人生厌,索性退出这间屋子,来到另外一间屋子。而在另一间屋子里,母亲宛如贵妇人一般,不,母亲就是贵妇人,只见她慵懒地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看,连我开门进来,到那屋跟长辈们说笑一番她都没注意到。
  “喂,看啥呢,这么入迷?”我冷不防喊了一嗓子。
  “哎哟妈呀,吓我一跳!”母亲先是迅速拍了拍胸口,随后缓缓坐起来,恨恨地瞪着我,“你个小兔崽子,想吓死我呀,就不能好好说话呀。”
  “我是在好好说话呀。谁知道你光顾着玩手机,连我进来都不知道,还说我吓唬你,什么人呢。我说,手机那玩意少玩会儿,别把眼睛给看废了,那就得不偿失喽。”我好言好语劝道。
  “你以为我想看啊,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我倍感奇怪地搔了搔头皮,“你看你的手机,跟我有什么关系呀,这也能扯到一起去?我可真是服了你了。”
  “别贫了!你不是饿了嘛,饭菜都在厨房呢,你拿个板凳,要不干脆站着吃一顿得了,反正你吃饭快。吃完饭,顺便把碗刷了,然后回来我这儿,别跑去棋摊玩象棋,我还有正事儿要跟你说呢。”
  我根本就没在意母亲跟我讲的正事儿,我只是突然发觉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可谓是每况愈下,之前我可是公子、少爷的待遇啊,可现在……
  哎,我心知肚明,这怨不得父母的势利,父母是不可能跟我势利的,况且我还是他们唯一的儿子。怪就怪我太不给父母做脸,太不给自己做脸了。记得以前我在工厂一线车间工作的时候,每天回到家,母亲都会对我嘘寒问暖,隔三差五还要给我捶腿按背,并询问我想吃点儿什么,她好给我买食材,做佳馔。我晓得母亲是怕我在单位累着、痛着、伤着、气着,单位可不比家里,谁都拿你当公子,当少爷,当宝贝,你只不过是人家手底下的工具,完成工作,拿钱,完不成工作,滚蛋。所以,母亲会刻意调和我之心理方面的落差,不致令我腹背受挫,期期艾艾,免得我也像那些网络上每隔几天就会弹出来的一条谁谁谁由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工作压力、感情压力,从而导致患上了自闭症,或者抑郁症,不是傻掉了,就是疯掉了,更有甚者,一个想不开,自杀了,也便死掉了。
  我有时候会苦思冥想,那些心理脆弱到希望靠自杀来结束愁苦,结束哀痛的人,他们都是自私自利的人,在他们身边似乎没有亲朋值得他们去陪伴,去照顾,他们压根就没想过,他们的一了百了换来的可是他们的亲朋无尽的痛不欲生啊。另外,倘使他们自杀成功了,倒也算是得到了解脱。可一旦没死成呢,伤了,残了,痛了,怕了,后悔了,又不想死了,额外给亲朋,尤其是家人,又带来了多么巨大的负担和压力啊。
  还好,我不曾患上那种怪病,虽然那种病现在看来已经极其普遍了,因为我懂得如何释放压力,精神上的也好,心理上的也好。自言自语也好,写文章也好,大声谩骂也好,再不济找一个远不如我的人,多聊聊,多谈谈,稍微提升一下自己的优越感,那份无形的,贴着卑微不堪、一无是处八个大字的,仿如山岳一般的重压,也便消失不见了。
  有时候我也觉得挺好笑的,都说阿Q精神不可取,怎奈这种精神恰恰是有助于人类释放压力的,是值得拥有的。既然是释放压力的办法,管它雅不雅、美不美、够不够格调的,不被重压压垮,不被病魔缠身就行了呗。我讨厌既想要解决问题,还不想得罪人,且务必扮成高人一等之清高修尚的家伙,及其妄想,显得是那么不切实际。
  然而现在,由于我辞掉了原先的工作,我一度仅靠着每个月才七百五十三块钱的失业金讨生活。而且就这点儿钱还不归我管嘞,全权由母亲掌控,我只不过是一个随时听候她发号施令,陪她到银行取出我之失业金的助理兼保镖。就这点儿钱,我家这位“黑心”的老太太还要抽出去些呢,并告知我一个礼拜只有一百块钱零花钱,不够的话,可以回家吃饭,至于香烟,零嘴,以及其它花销,只能翘首盼望下个星期了。
  母亲对我的态度在短时间内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再不似之前那般嘘寒问暖、关心备至。我能理解,毕竟我都这么大人了,却还要靠着卑微苍凉的,有时间限制的失业金过活,而不是在辞掉一份工作之后,迅速更换另外一份工作来养活自己。
  堂堂七尺男儿,却要像个受气包似的站在阳台,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筷子,吃着早上父母吃剩下的残羹剩饭,且还要大快朵颐地吃。饭菜不见得有多么香,多么可口,但由于我是真的饿坏了,便会认定它是香的,可口的。
  吃完饭,赶紧刷碗。我扭头一看,好家伙,敢情锅碗瓢盆箸这几样东西都在水池子里泡着呢。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母亲早就算计好我得回来吃饭,故而他们把早上用过的油腻的厨具,一并全都留给我了。
  “这老太太,可真有办法。狠,真狠,我是服了,彻底服了,玩不过她呀。”
  由衷的对母亲的敬佩,以及对自己万分的痛恨,却未能令我摆脱掉清洁工的身份,反而格外正视这个身份,至少自己还不是一个纯粹的废人。
  不敢说我能令阳台焕然一新,但起码是做到了整洁干净。以我之清洁的技术,这一次应该说是这辈子最精细的了。
  上趟厕所,好好用香皂反复搓洗双手,黏糊糊的感觉极不舒服,然后回到屋子里。
  我还真就打算到附近的象棋摊看一些棋友下象棋呢,因为我家附近的象棋摊可是汇聚了不少抚顺市的名手呢,那些名手虽然不至于每天都去,但每天总会有几个名手镇场子,从而也使得小小的,仅能容下十余人下棋的场地从上午十点多开始,直到晚上十点,始终活跃着象棋的艺术气息。
  我赢不过他们,所以我才要去看,说是增进棋力,其实呢,无非是借故棋友和棋局的魅力,排斥心中百无聊赖的思绪,顺便还能跟几个人打两锅百分,乐呵乐呵,以免度日如年,惶恐自己的荒废和沉沦。
  怎奈母亲早已将我的心思看穿,不得已,我也只能蹑手蹑脚回到母亲身边。母亲呢,则继续贵妇人的姿态,躺在床上,看着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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