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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对奇葩人

作品名称:乡里乡亲      作者:玉峡耕牛      发布时间:2018-04-08 12:46:39      字数:4082

  向阳墙根的睡椅上,石斯文单身慵懒地躺着,惬意地哼唱着自编的顺口溜:
  “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咬。夜来拍蚊声,蚊子死多少……”
  “日照香炉生紫烟,贫困逼到悬崖边。喝完小酒想抽烟,摸摸口袋没了钱。口水流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靠着墙根晒太阳,自有干部送油粮。不用慌来不用忙,坐等帮扶到小康……”
  柳仲元与龚卫国两位书记一起走访单一阿婆,在南水宛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对闲来无事、屁大事都能聊上半天的村民来说,正是八卦的猛料,消息不胫而走。石斯文得知此事,从睡椅上弹了起来,赶到单一阿婆家时,还是晚了一步。
  “书记走了?”
  “走了。”
  石斯文悻悻而回,懊悔不迭,与环村路上的一颗石子较着劲,一路踢着。那矮小的身子,像极了村里的玩童;直至石子滚落下水沟,才怅惘地抬起头,现出一张猥琐的老脸。
  百无聊赖的他,忽见村支书的车停在唐富员家的院子里,心顿时又亮堂起来,咬着后槽牙嘀咕道:“他妈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应该是去拜访国中老娘了。嘿嘿,会不会来一个火星撞地球?这下估计有好戏看了!嘿嘿,这老嬷亲,风头正盛,不知相遇,会碰出么子幺蛾子来嘞!”石斯文单身心里爽歪歪地阴暗着。
  自打国中老娘回来,村子里的人,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走马灯似地前去看望。国中老娘端坐堂屋,接见一个个前来“朝觐”的子民,一高兴,赏赐自然是少不了。有人喜欢尊荣,有人喜欢实惠,各取所需,乐在其中,本也无可厚非。搁石斯文心里,却堵得慌。
  国中老爹选择直接无视,待在自己的东厢房里,挎着个随身听,沉浸在他的湖南花鼓戏中。十三伢子也看不惯娘的作派,一边躲清静去了。否则,就得像个太监似地在一旁端茶递水,还要赔出许多笑脸。国中老娘尽管心里不喜不爱的,但尚在可以忍受范围,只得自个唱独角戏了。
  自从女儿出钱建起这栋四层楼,夫妻俩成天吵,干脆一个住东、一个住西,隔着堂屋唱起对台戏,再也没有同床共枕过。人老了,钱足了,日子反而不知怎么过了,吵架就是彼此向对方证明还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方式。有外人在,都识趣不吵,维护和睦。
  石斯文与国中老娘是同辈人,当过村小老师,恋过女知青,穿过的确良衬衫,写过散文诗歌,最后潦倒,孑然一身。
  石斯文单身来了。近些年,彼此已不大走动了。国中老娘高坐堂屋,老远就看见了,脸上无惊无喜、波澜不惊。
  石斯文单身远远望见国中老娘坐在堂屋,正端着杯茶低头“嘘嘘”地呷着,刻意亮起嗓子喊:“国中嫂子吔,在屋里吗?”
  待石斯文走近,国中老娘象征性起了起身,依然端坐着,脸上堆满和善与欢喜,热络地招呼着:“哦,是斯文老弟呀,你老走错路了吧?莫站外面哒,快进屋里坐哒!”
  见了她此番作派,石斯文单身心里嫌弃道:“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显摆么子呢?炫耀么子哒?知道不,你就是一个十足的哈醒婆!”嘴上却毫不吝惜夸赞之辞:“您老在外享福回来哒?啊呀,又长年轻了,愈发漂亮啦哒!”心里却一个劲地自骂:“恶心死他妈了!恶心死他妈了!”
  石斯文单身见屋里静悄悄的,惶惑不解,从桌上摆放的碗碟茶杯来看,不像来了贵客的样子,小声问道:“龚书记和新来的柳书记在你屋里么?”
  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正准备倒茶的国中老娘顿时不喜不爱了,一下就起了高腔:“老弟呀,你个大年纪啦,话都不会讲了,你的意思,我屋里还藏着两个男人!”
  石斯文单身听了不由一惊:“竟然没来!”转而怅惘,“又扑了个空!本来是想看神仙打架的,戏没看成,这个哈醒婆还以为自己屁颠屁颠跑来看她来着,太伤自尊了!”
  为挽回颜面,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觍着个脸笑问道:“我国中老哥呐?”赶紧扯起嗓子朝东厢房喊,“国中老哥哎!国中哥哥哎!……”此时的国中老爹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这边的任何响动,耳朵早已能自动过滤了。
  喊了几嗓子,石斯文见悄无声息的,疑惑道:“难道国中老哥不在家?”一时竟没辙了,自怨道,“今天这运气,怎么这么轴呢!”
  国中老娘在一旁,不动声色瞧他表演,心里道:“莫非单身是特意过来找茬的!”但气势上绝不能输了他,出声道:“老弟呀,莫装神弄鬼哒,也莫扯着气喊了。都是上了岁数的人啦,演戏给哪个看哟?!见我搞得好,搞得有,你也莫不服气哒。”气归气,但高姿态还是要的,赶紧顺毛,“老弟呀,您老这双脚,怕是有年头没踏进我这屋了。老弟呀,这风水,是轮流转的呐!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那会儿,老弟也风光过嘞!”
  石斯文最喜听人谈论当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那段光辉岁月,心里顿时熨贴了,炸起的毛,倒下顺了,一根也不作妖了,诚恳说道:“唉,老嫂子吔,你莫气哒,我哄你作么子哒?哪个不晓得,龚书记和新来的柳书记来村里了,刚才还在单一阿婆家哩。老嫂子哟,你老德高望重,又搞得有,我以为两个书记来您老府上,来拜访哒!”
  两人话说开了,冰释前嫌,脸色和缓下来,但石斯文是个嫌事小的主,临要走了,还不忘给十三伢子点上一把火,上点眼药:“老嫂子吔,你老看哒,龚书记的车子,还停在十三伢子的院子嘞!”
  国中老娘听了,心想:“十三伢子,你不到娘跟前端茶递水也就算了,连这么大的事都敢瞒!如今跟他爷老子一样,变坏了,合起伙来啦!弄得外人看娘的笑话!”一时间,肝火直往脑门上窜,青着脸走到屋外,站在地坪里大喊:“十三伢子哎!十三伢子哎!”
  石斯文单身见国中老娘起了高腔,那火苗子“噌噌”地直往上窜,心里乐呵了,喜得直冒泡,干脆不走了,杵在一边看戏。
  国中老娘房子的地势比十三伢子的要高些,相隔也就几十米,位高声自远,正在洗菜的十三伢子听到这声喊,心里一紧,暗道:“糟了,糟了!娘又着火了!”赶紧起身,搁下菜,两手水滴滴地跑来,看见石斯文单身也在,一脸的促狭,顿时明白了大半。
  十三伢子狠狠地瞪了石斯文一眼,笑着对娘道:“娘吔,您老莫听石叔爷的……今天,是龚书记和柳书记走访贫困户,上面有要求,讲么子轻车简从哒……在榕树下谈事嘞,车子停在那,娘你看哒……”十三伢子用手指了指,“我正守在屋里等,娘莫急,有么子新情况,我及时来汇报……娘哎,扶贫工作是大事,两个书记压力挺大的呐,娘不是也喜欢怜贫惜苦的,一副菩萨心肠……”十三伢子好话歹话讲了一箩筐,娘老子才压下气,回屋继续呷她的茶去了。
  石斯文单身还不肯消停,趁十三伢子低三下四、低声下气、脾气不要不要的,向他娘老子赔着不是时,朝他扮鬼脸。待国中老娘转身,就不容分说拖着十三伢子:“陪着你叔爷去溪边榕树下看看!今天,碰了个鬼哒!没么子好耍的哟!”
  石斯文曾是十三伢子心中的青春偶像,又做过他的小学启蒙老师,辈分在那里摆着,本来就拿他没辙。如今,见他岁数也大了,又是单身,只好处处让着他,迁就着他。所以,师徒俩待在一起,从来就没个正形。
  这一路上,俩人像小孩子似地相互推搡着,嬉戏耍闹着,就这样一高一矮、一少一老,非常奇葩地走在路上。村子里的人,早已习以为常。
  突然,石斯文单身顿住身,对着十三伢子认真道:“富员,你发现了没有?”十三伢子瞧他那副认真劲,以为村子里发生了啥子新奇事不由竖起耳朵等他的下文。
  石斯文挨了挨,大声说道:“你娘啊,其实就是村里最大的一个哈醒婆!”说完,装着忍俊不止、硬是憋着不笑的贱贱坏样。
  十三伢子着了他的道,气崩了,斜眼睨着他,装着气定神闲,回了一个白多黑少,扮出“有这么好笑吗、其实你的笑话一文不值、老子根本不屑”的表情包,一下浇灭了石斯文那一脸得意又痞里痞气相。
  相当于打了个平手,石斯文感觉十分无趣,两相安地走了一段路,十三伢子突然扶住石斯文的身子,神秘兮兮又十分认真地说道:“石叔爷,你发现一个问题没有?”
  石斯文单身以为有什么石破天惊的大事,一下子就来以兴致,跟着也认真起来:“么子事?”
  十三伢子一字一顿,大声且清晰公布:“你就是村里头号癫子!”
  石斯文单身这下是真上当了,很是吃憋和懊恼,立马装出“哥马上就要暴走了、你后果很严重”的架式,唐富员却不管不顾,来了个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指着他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老不尊,越老越色,天天躲在屋里看黄片!”
  一语石破天惊,一击正中软肋!
  石斯文单身顿时不好了,赶紧低声劝阻:“喂,有点人性好不好!你饱汉不知饿汉饥诶!晓得就算了,小祖宗,莫号了,莫号了!”说完,朝四周瞄了一圈,幸好没人,否则,自己光辉伟岸的形象掉得渣渣都没了。
  两人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唐富员感觉,这个石叔爷,是越老越叛逆,越老越调皮,整日里不是嫌事小,就是嫌不够闹腾,没事就想捅出一个窟窿来,好让自己去修补。刚才,竟然拿自己的娘开起玩笑,有点过界了哈!石斯文单身却觉得,这个徒弟,整天只知哄他娘老子开心,真是越长大就越木,越没出息了!
  郊外的阳光,温暖和煦。一大片金灿灿的油菜花开得正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馨香。没种油菜的田地,草正泛绿。
  师徒两个鬼鬼祟祟的,很没形象地躲在一棵大樟树下,远远地就望见溪边榕树下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熟知的村支书,另一个自然就是新来的第一书记柳仲元了。
  石斯文单身总算见着真佛了,戴副眼镜,文质彬彬的,透着书卷味,还真像当年上海来的那些知青,不禁勾起对往昔那段岁月的回忆……
  十三伢子见石叔爷难得安静、消停下来,也不想生事,就安静地坐着,享受这份宁静。可是,好景不长。石斯文又开始聒噪,竟不羞不臊地自我陶醉起来:“柳书记,比我想像中的要年轻些,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嗯,跟我年轻时有得一比哟……”十三伢子送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石斯文眼珠一转,“嘿嘿”一笑,露出一副猥琐欠揍的表情:“对了,富员,如果咱们撮合他与黄淑芳,那真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
  这句话雷得十三伢子外焦里嫩的:“叔爷呀,你老也发淫癫了?我看,是村里的癫婆子与你,你俩才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
  石斯文单身不但不生气,还意犹未尽地说道:“富员,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黄淑芳她男人……”突然,瞧见柳书记朝这边看过来,石斯文单身赶紧一缩脖子,硬是把话咽了回去,感觉那道目光幽深,“啊哟,我的娘耶,蛮厉害哟!不耍了,走!”说完,扯着唐富员转身抄菜园子小道就走。
  菜园子小道旁,矗满樟树,树值换叶,新叶将冷了一冬的老叶子,一片片悄然顶落,阵风拂过,落叶纷纷。迷离中,一对奇葩人,嬉闹着,演绎乡村生活的单调,宣泄乡村人内心的空寂。樟树枝头,一簇簇新绿,悄然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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