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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七情纵栖霞(7)第十二章 雪野侠踪(1)

作品名称:地老天荒寂寞刀      作者:老摄郎      发布时间:2018-04-07 10:16:52      字数:4911

  众人当然欣然赞同。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从人丛外传来。
  原来是少林寺掌门方丈天慧大师,在他的周围,是江湖武林六大门派及武林世家的掌门人和一干众弟子,他们中的几个人,此前还是神掌震乾坤龙大海请来的证人。
  “林少侠,恭贺你林家血海之冤终得洗雪,也让十年前的迷案大白于天下。同时,老衲更敬佩你的慈悲胸怀,小施主一定会种善得福的。”
  “多谢大师。”
  其他众人也先后上前寒暄,分别见礼,然后天慧大师佛号又起。
  “阿弥陀佛。林少侠,等到红叶山庄重建落成之日,你不会吝惜几张请帖吧?”
  “多谢大师关切,到时候,我一定会邀请大师及各位到红叶山庄做客。”
  “我们呢?我们呢……”
  “一并请,一并请。”
  面对武林众豪侠的自我相邀,七情剑林丹枫赶忙抱拳揖礼,应答不跌,之后众人便相约分手。
  待天慧大师等一干众人告辞后,广场上的各路武林豪客也相继离去,七情剑林丹枫也向招蜂引蝶蓝孔雀等人告别。
  “蓝姑姑,再一次谢谢你们为我林家赴汤蹈火的隆情高义,我要告辞了,大家多保重!”
  侍婢梅雪上前一扯七情剑林丹枫的衣袖,把他拉到一边,附耳悄悄私语:“公子,可别忘了和我家小姐的秦晋之约?”
  “怎么会呢?”
  “不会就好。”
  说完,扭头对着泥鸿无影唐千娇偷偷做了个鬼脸,冰雪聪明的泥鸿无影唐千娇立刻羞得满脸通红。
  再一次向众人依依道别后,七情剑林丹枫毅然迈开大步离去。他下山的方向是南面,也正是小不点儿当初离去的方位。众人不觉一阵黯然,相觑片刻,也一一离去。
  世事匆匆。人生如戏。
  这一场戏的终场锣鼓刚刚定音,另一场戏的大幕是否已经开启?
  栖霞寺南。峰峦叠翠。
  一株千年古松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位猿臂蜂腰,潇洒无匹的少年人。因为不知他从哪里来,从什么时候来的,所以也不知道他究竟在那里站立了多久。
  他不言。
  他不动。
  他只是喝酒。
  直到把手中的酒葫芦喝得再也流不出一滴酒来,他才喏喏哀叹出声,但也是语未出,泪先流。
  “小不点儿,你去了哪里?”
  是大老头儿。
  也是地老天荒寂寞刀独孤浪子。
  更是七情剑林丹枫。
  其实,告别众人离开栖霞寺后,七情剑林丹枫便来到了这里。因为留在大脑深处的记忆告诉他,小不点儿最后的身影就是在这里消逝的。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他尽展旷世轻功情天恨海逍遥步,搜遍了周围百里方圆,但却一无所获。
  小不点儿真的走了。
  小不点儿伤心地走了。
  他如何能忘记鹑衣百结的花猫脸?他又如何能忘记那刀光剑影的外婆桥?他更忘不了不久前,就在他即将坠入万劫不复之境时的那一声“惊鸿千里”。因此,他一定要找到他,他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哪怕穷此一生也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回这个昔日生死相依的小兄弟。不然,在今后的人生岁月里,他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可是,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到哪里去找呢?连师父也不知道师娘的隐居之地,江湖武林中更没有人知道小不点儿的来历,真的要踏破铁鞋吗?但无论如何,就算踏遍千山万水,走遍天涯海角,他也一定要找到这个生死患难的小兄弟,亦或是小妹妹。
  此前,他曾对众人说,他要去西疆大漠办几件事情,其实他是编造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他唯一要办的事情,而且也是目前唯一的心愿和目的,就是要找到伤心而去的小不点儿。
  小不点儿,你在哪里?
  小不点儿,你是不是还在悲伤哭泣?
  小不点儿,你为什么要走哇?
  小不点儿,你回来呀——
  泪已干。
  泪复流。
  心阵痛。
  心滴血。
  旋无语凝噎。
  很久。久久。再很久。再久久。
  夕阳斜。
  七情剑林丹枫终于从悲伤中醒来,清澈双眸中神光又现。
  是啊,情若在,梦就在,天地间唯“情”之一字为永恒。无论是亲情,亦或是友情,甚至于爱情,一个情字活一生。何况人生本来就如梦如幻,绚丽多姿,又怎能轻言得到,更不能随便放弃,即使到了生命的终点,也要寄望来生,也不要忘了大不了从头再来。
  夕阳更红。
  人已离去。大踏步离去。
  留在七情剑林丹枫身后的,是栖霞寺祭坛广场上的那一片正逐渐凝固的血腥。而随着夕阳坠入苍山暮海,这一片血腥也沉入黑暗之中。
  ——之后不见。
  不久,一弯新月见。很新。
  月儿什么时候会圆?
  会很快吗?
  亦或会很久?
  
  12雪野侠踪
  白。
  真白/很白/太白/极白。
  冥冥中仿佛进入了一个白色的世界。
  难怪,因为这里本来就是长白。
  ——塞外长白。
  每当进入冬季后,塞外长白山就变成了洁白晶莹透明的冰雪世界。
  特别是当朔风劲吹之时,长白山麓的树海林涛,就会发出洪荒野兽般的嘶吼,仿如万马奔腾般回旋激荡在险峻的峡谷沟壑中。鹅毛般的雪片则漫天飞舞,洋洋洒洒,或挂坠枝头,或铺满山坡,或扑向沟涧,或驻足山崖。最为壮观的奇异景色当在深山峡谷。
  由于受地形地势的制约,来自不同方向的强劲气流,仿如脱缰野马般在沟与沟之间,谷与谷之间,峡与峡之间,峰与峰之间,横冲直撞,上卷下扑,狂暴异常。形成龙卷态势的气旋,更会裹挟漫天的飞雪直拔九霄,犹如飞起玉龙三百万,横扫穹宇,狂歌狂舞,蔚为壮观。
  待到雪霁天晴之日,塞外长白又仿如处子般文静典雅,至美至柔至纯。
  当一轮旭日火球般滚上坡顶,把万缕金辉洒向大地时,塞外长白立刻就变成了梦幻般的童话世界。美人松枝头堆银砌玉,巍巍群山尽披银装,常绿乔木碧装素裹,千树万树梨花盛开,放眼望去,真乃好一派壮丽的北国风光。等到日上三竿,气温回升,大地渐暖之时,小松鼠便会从树洞中跳出来,与在雪地间觅食的七彩山鸡逗闹嬉戏。而梅花鹿则徘徊在疏密相间的白桦林中,一边不时地用白唇嘬雪觅食,一边又不住抬头四处观望,一派优哉游哉。只有胆小的狍子成全结对往来,不时从一个山坡跃上另一个山坡,从一处林间奔向另一处林间,惊得七彩山鸡等禽鸟倏忽间不断飞起又落下,在天地间留下阵阵回鸣。当然,这林中的霸主非东北虎莫属,在它出游之时,一干闲散众兽皆概以避之,即使是凶恶贪婪的群狼,也不得不远走高山峻岭,在暗窥中为这林中之王行注目礼。
  这就是塞外长白。
  这就是塞外长白的最是一年冬好处。
  当然,像这样美好的冬日,绝不会缺少人类的欣赏目光。
  人有。
  人也来。
  人是策马而来。
  来人身披白色披风,猿臂蜂腰,长眉斜飞入鬓,俊逸无匹。马是大宛良种汗血宝马,扬鬃奋蹄,嘶鸣声声,神骏如龙。
  在一望无际的雪野尽头天地间,最初只是猩红一点。眨眼间,便如疾箭般劲射而来。稍一错愕,眼角红光一闪,已如一团烈火般飞腾而去。人无双,马如龙,人马合一,穿林海,跨雪原,英气冲霄汉,直让人觉得一股英雄气纵横在天地间。
  当然,马上骑士就是从绿水江南回转塞外北国的七情剑林丹枫。
  仲夏之日,他还远在江南黄花镇西山的栖霞寺祭坛广场追凶屠狼。千年古松下一别后,弹指间百日有余。今天,已是农历腊月二十三,在这个塞外人家称作“小年”的日子里,他从千里之外的江南赶回,跃马扬鞭驰骋在塞外长白的冰川雪野上。
  过小年,是塞外人家的古老习俗。因与农历大年初一只相隔六七天,所以被称其为小年。对于塞外人家来说,过小年就如同是过大年之前的一次预演,虽然是只属于正剧前的序幕,但是人们在演绎传统习俗的过程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清早,热气腾腾蒸年糕;白天,杀鸡宰鹅做美食;晚间,磕头跪烧灶王爷。在平常的日子里,塞外人家都要在灶间墙壁上供奉一张灶王爷的五彩画像。待到农历腊月二十三过小年的晚上,一家人则跪拜在灶坑前,焚烧已经供奉了一年之久的灶王爷画像,目的是恭送灶王爷返回天庭,向玉皇大帝汇报已经过去的三百六十多个日日夜夜的人间凡事。当然,人们为了不让灶王爷说出不利于自己的坏话,便提前用过小年那天早晨蒸出的粘糕,把灶王爷的嘴给粘上,让他想说坏话也不能,然后人们便可以安心地把灶王爷送走,一家人无忧无虑地过大年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塞外人家农历二十三过小年时,家家户户清早起来蒸年糕的缘由。
  蒸年糕?杀鸡宰羊?送灶王?
  七情剑林丹枫快马加鞭地从江南返回,难道就是为了这些吗?
  当然不是。
  因为他自己知道,长白山鹿鸣谷红叶山庄,于十年前就已经在冲天烈焰中变成瓦砾焦土了,他曾对天发誓,只有在灭家凶徒全部伏诛后,他才会重建家园,否则,他还有什么面目独活于世?
  人不在,家何在?更何谈过小年?
  虽然当前血海深仇已报,誓愿得偿,但眼下正是数九隆冬,天寒地冻,重建红叶山庄,也只有等待明年春暖花开时方可进行。不用亲自去看,七情剑林丹枫也知道,现在的鹿鸣谷红叶山庄,只能是废墟一片,杂草丛生,并且被皑皑白雪所覆盖。那么,他之所以在小年日急急赶回,是专门为了祭拜九泉之下的亲人,以及其他在大火中丧生的罹难者,他要把凶徒伏诛的消息告诉他们,以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马在驰。峰在回。路在转。
  谷忽见。
  ——是鹿鸣谷。
  距谷口约二十里,转过三道弯,在一片宽阔谷地边缘的小溪畔,就是七情剑林丹枫十年前曾经的家园——红叶山庄。
  山,还是十年前的那座山。
  谷,也还是十年前的那座谷。
  溪,仍旧是十年前的那条小溪。
  人呢?家呢?
  溪谷依旧,物是人非。真是睹景思亲情更伤。
  驻马谷口,七情剑林丹枫长时间呆立马上,双眸湿润,泪如泉涌,默默无语。十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却已经是物是人非。父母不在了,小妹至今还下落不明,红叶山庄里那些他所曾经熟悉的一切,都已经不在了,就连共历生死劫难的小不点儿,寻找半年来也是音讯皆无。
  为了寻找小不点儿,七情剑林丹枫几乎踏遍了千山万水。他也曾远赴西疆,也深入过大漠,天南地北风餐露宿,所能想到的地方都找遍了,但就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小不点儿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眼见已到岁末,春节将至,他不得不暂时中断寻找的行程,返回塞外长白山鹿鸣谷红叶山庄,待祭拜了长眠地下的亲人及罹难者,度过新春后,再继续寻找小不点儿的行程。因为他不能,也绝不会忘记小不点儿,这一感恩之情毋庸置疑。
  即便有千万种剪不断,理还乱的“近乡情更却”,七情剑林丹枫也不能不终须面对。因此在情伤过后,他又催马前行了。
  二十余里的蜿蜒山路,他走得信马由缰,很慢很慢。路边的每一株树木,每一棵小草,每一块石头,甚至于枝头栖息的小鸟,他都感到万分亲切,都感到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更有一种老朋友劫后重逢的心绪。
  山道弯弯。迷离。
  树挂串串。晶莹。
  再转过眼前最后一道山弯,前面便是红叶山庄了。
  七情剑林丹枫的心情似乎更加沉重,胯下的汗血宝马也颇通主人意,面对弯弯曲曲的林间山道,本就缓慢的蹄步竟停了下来,在原地甩尾扬鬃刨蹄,并不时昂首嘶鸣。
  “驾——”
  随着沉声一喝,七情剑林丹枫微颤的手一抖丝缰,双腿猛扣,汗血宝马一声长鸣声震山谷,四蹄起处,荡起一路雪雾,眨眼间便冲过弯弯的山道。放眼处,一片柳暗花明的世界尽展于前。
  也就在这时,马背上的七情剑林丹枫却突然丝缰猛勒,疾如冲刺般的汗血宝马,怎么也料不到主人会这么突然收缰,在特大惯性的反作用力下,“希律律”一声亢鸣人立而起,原地划弧,连打三个盘旋才卸去了反冲的力道,昂首刨蹄不住嘶鸣。马背上,七情剑林丹枫白色的貂皮披风疾旋激舞如旗,扬风猎猎,人却稳如磐石,任凭烈马旋舞如龙,神光湛然的双眸一直盯视着去路的正前方,脸上写满了惊诧与困惑,那是一付打死也不相信的神情。
  放眼望去,洞天别有,一片坦荡的谷中平原尽收眼底。而脚下这条蜿蜒的山道,则一直延伸到大约一箭之遥的北山坡底。
  山道尽头处,一片青砖红瓦的庄院依山而建,四五进院落随缓坡起伏之势错落有致,两丈高的青石围墙,则乘山坡起伏之势如青龙盘绕,环抱着整个庄院;庄院的门楼高五丈有余,飞檐斗拱,气势恢宏。门楼上沿门楣处,丈八的宽幅红绸严实遮盖,因此还看不出此庄院的称谓,很像一处还未经剪彩使用的全新建筑。
  这庄院是什么时候建造的?又是什么人建造的?难道他不知晓,这是林家的地产?世界上真有这样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贪霸之人?
  从惊愕中重归平静之后,一丝怒气开始聚拢在七情剑林丹枫的眉头,玉面也冷沉如冰。他想看一看,是什么人竟敢如此胆大妄为,他更想知道,这种光天化日之下的霸强行为,凭的是什么?
  心驰念转间,七情剑林丹枫声色不动,飘然下马,负手背后,施施然走近门楼前。门楼前,地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寸余厚的黄土细沙覆盖其上,铺撒均匀,平整湿润。花岗岩打磨的上马石古朴凝重,门两侧的千斤巨雕石狮则威严凛凛,朱漆大门上的硕大铜钉,在冬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好一派富贵人家的显赫气派。只是眼下,朱漆大门紧闭,门前人影皆无,一片寂静。
  富又如何?
  贵又如何?
  气派显赫又如何?
  任凭是天王老子之尊,与七情剑林丹枫又有何干?
  衣袖一挥,七情剑林丹枫扣指疾弹,一缕指风射向兽鼻门环。
  “叮铛,叮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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