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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的早晨》结局1

作品名称:下雨的早晨      作者:林绿      发布时间:2012-05-18 13:35:12      字数:12901

每天总是疲惫之至。暗火在侵呑着我,吃不下饭。这个夏天是敏感、忧伤、痛苦的。有时下乡回来,夜已经很深了。南方有一颗金黄的星,最亮的,它一动不动,静静的望着我,像一双不忍眨一下的眼眸,生怕眨了一下,一切都消失了,再没有了想见的踪影。它望得痴了。
是因为心中有另一种期待吗?肖戈的声音总似乎在我耳边响起,听得我都快病了。晚上家中的电话响起时,我跑去接。结果是秦怀。我干巴巴的对他没有话说。心是承受不住从期待到失望的大起大伏的。
他也一样简明扼要:“工作上认真一点是好的,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还是那个日期。”我说。实际上,主任已经通知我可以提前一天回去。不知为什么不想告诉他。
“哦。那天是星期几?”
“我不知道啊。”明明我走那天,他算过的,是星期二。
“是星期二吧?”他轻描淡写的说。
放下电话,我终于决定主动找肖雨辰。隔了这么久焦灼而苦痛的思念,我已被分离折磨得没有了任何的奢求,对他也不再有责怨。
肖戈的声音真切地响在耳边时,我反而惊疑了。原来你在,你一直的都在。而我以为你永远的消失了,沉寂在尘世的忙碌与纷争里。毕竟世事扰人。
没想到他劈头就问:“怎么才给我打电话?我的信你收到了吗?还有我在网上的留言?”
“我在下乡。我们分了任务,我包北面的三个村,天天在入户,很久没有回去。”
“下乡累吗?天很热,头会不会晕?”他总是这么细心,温情。
我的眼睛湿润了。窗外是混沌的夜色,渺远的肖戈,对你有多少萦怀与不舍。不要告诉我现在是何昔何年,我只想这样停留在你的声音里,不再离去。
告诉他关于秦怀的事情。“肖戈,我应怎么做。”
“顺其自然……该现实时现实,该浪漫时浪漫。”
我笑了起来。因为有太多想念他的苦涩,我不得不笑着,否则我会说不下去,会哽咽而不能成言。“好,肖戈。我会听你的话。”
“他怎么样,好不好,你喜欢他吗?”
“他只是一个陌生人,与我没有关系。”我仍在笑,却不知不觉中在叹息。我的话语是断断续续的,那么的不真切。我的思绪也是不联贯的。
肖戈笑了:“他怎么会与你没有关系?与你有老大关系了。慢慢就不陌生了。你好象心不在焉……这段时间给你的信不敢写长,因为你总是收不到。但这回我试一次,写很长很长的……要么我先寄两页白纸过去试一试。”
“你会写什么,肖戈?又祝我有个幸福的归宿吗?”笑声有如此奇妙的感染力。我几乎都相信我是快乐的,他只是我的哥哥,我的好朋友。
“你属猴,小猴。这么大了还不找婆婆家。以后我会去看你,十年,二十年?”
此生你都不要来了。我心里诅咒。“求你一件事。”
“说。”他很豪爽的。仿佛此时莫愁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摘下来。
“你的脖子上戴什么了吗?”我问。他说没有。
“那去系一块玉好吗?”我轻轻的问:”每天戴着它。虽然我不能亲自送你,寄去又怕会碰坏。”
“好!”他应着:“男戴菩萨女戴佛,那你呢?”
我早已有了护身符,那代表着爱和生命。这样的交流似乎没有尽头,可是他打回来的,我不想继续他的花费了。“该放下了,肖戈,拿起电话终究是要放下的。”
“那么不说再见。”我们早已有了默契。此时的幸福满满的。只怕明天,我又会人心不足蛇呑象,只盼毎一天,都有他的陪伴。
回来后第一件事,是去上网。果然有肖戈的留言,和他寄来的几张电子贺卡。画面上,先是出现了一张拿着钢笔的手,快速的写着:“你好吗?今天快乐吗?”另一只手轻轻地放上一束玫瑰,一个俊朗忧郁的男子立在伞下,他的眼眸是一瞬间的特写与定格,在默默地落泪,画面上出现了两个大字:“想你。”那两个字象雨滴,象泪痕,正流淌下来。
我戴着耳机,听着贺卡带的音乐,完全沉浸到这种氛围中去。
本想安静一下,好好休息,明天再去想秦怀的事。但他很快就出现了:“给你家打电话,听说你已经回来了。”他似乎身心俱疲。因为天天坐办公室,缺乏运动,他没有活力。他认真严肃时,思维严谨,反应也敏锐。但除了必须思考的时候,他是不想用脑子的。每当和我的谈话告一段落,不必集中心神思索,不再转动眼珠分析,他就放松下来,望着我温和的笑,伸上一个懒腰。那样坦诚的、毫无戒心的笑,象个孩子。
虽然二十八岁,但他在家里是最小的一个,生活是安于现状的,从毕业到工作,一切顺利,安逸。看不到主动积极的把握,没有创造性。我更喜欢明晰而利落的行为,准确敏锐的行为方式。喜欢新鲜、丰富的特质,喜欢新的思想和事物,不想被束缚和牵绊。
我对他的印象其实很好。他每天都去看我,他关注我的生活,虽然不是细致的关切;他记得我无意中的话,走过十字街头会注视左右,看我是否上班从那里路过。有一天他加班很累,但是他还是来看我了,不愿开口,什么也不愿去想,结果他睡着了。
有天晚上,我看着满天的阴云、猛烈的暴雨想,他不会来了。阵雨刚过,从窗那看到熟悉的身影,他出现了。衣服有点湿,人却非常精神,情绪高昂。我发现他非常好看,他相当仪表堂堂,可是我却没有了领略的空间。他讲了许多,我却犯困,去喝了两次水,根本记不住他都讲了些什么,都是他感兴趣的话题。我始终都是一个姿势,很疲倦。
他不说话时,就望着我,很亲切的,仿佛我们已走近了一些,有了些感情的成分。我开始别有用心地对他说些诗词,以及我爱的书、作家。这些他不感兴趣,但他微笑的在听,尊重和接受。
一起出去走了一会儿,又飘起了细细的雨,他看我自已拿了伞,问:“就不能给我遮一点雨?”我干脆把伞塞给了他。这么美好的细雨,为什么还要打伞呢?拒绝与他一起走在伞下,我喜欢自由和距离。而他一再的试图给我遮雨:“记得你提过好几次了,说我不会关心人。”
我笑了,从未试图去改变一个人。如果对方有变化也只能是暂时的,表浅的。
于是他也收起了伞,和我一起走在雨中。这对他大概是很少出现的状况。他说:“重要的是过程。无论将来怎样,想起这一幕都会很好的,两个莫名其妙的人淋着雨……我有种感觉,我们很合适,会走到一起。于是乎我很执着的天天去找你。”
“和你在一起,我很轻松……有的话解释多了就不好了。我轻松是因为本色,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没有付出什么。”
“嗯,那就对了呗。”他安静地说:“君子之交淡如水。这次我很冷静,即使有些时候,对你非常有好感,也尽量避免表现出来。因为你还未必接受我。这样看看彼此能接受到什么程度。感情是慢慢的,不知不觉发生的……真正的夫妻在一起也很平淡,很温馨的。”
夫妻?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你想过我们将来在一起的情景吗?有时我在家里,想,如果将来溶溶也在这,会很好。总听别人夸你写得好,回去交给你一个任务,写一下我们的未来吧。”
“我才不呢?你写吧。”
“我给你写的只有两个字。”他哈哈大笑了。
这时已经到了我的住处,他已经在向回走了。我回头望着夜幕中他远去的身影,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我到底在做什么?又有混乱的感觉。秦怀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非常非常想念一个人,那就是感情。”而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我的心里面很想肖戈吧?
去打肖戈的传呼。他回电话给我:“收到我的留言了吗?这么远,牵挂你又能怎么样呢,只能在心里挂着。你对他怎么样,有感觉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说:“肖戈,我很长时间没去上网了。”
“是不是和男朋友约会去了?”他的语气里带着情绪。
“不说这个好吗?一说到这我就生你的气。”
“怎么?”他问。明知故问。
“我发表的稿子,周围人不看那份报纸,没有人知道。也许有些东西只是写给你一个人看的,他们看不到也好。”
“你心虚了?”他直接的问。
我们从前一直在玩文字的游戏,含蓄的表白,可以理解为暗示诚意,又似乎是一种逃避。怎么去理解,只取决于自己的意愿。有的话,我也无法再说,难道,你还不明白?
我只是叹了一口气,“肖戈。”
他也沉默了。不知他在那边想些什么。“我懂了。”他语气沉重。其实他一直都懂得,只是心照不宣。此时他必须重新面对罢了。
听到他那端传来脚步声。肖戈仓促而匆匆的说:“说再见,有人进来了。”
我一阵的心绪低沉。肖戈并没有把心完全牵系给莫愁。
第二天,和秦怀去散步。去了城郊。他看看庄稼,看砖厂的砖,琢磨砖的材料,几分钱一块,搬砖一天能收入多少钱。我望远方,那山,那云,都如淡青色的轻烟、薄雾。秦怀平静而安然,“这种感觉很好。”
“是吗。”我不以为然。只觉得他象不存在一样,空且模糊。
他说:“可能我光顾自己去感觉了。”
回来时,路灯亮了起来。气氛立刻不同,夜色中长街似乎永无止境。远处是辉煌的灯火,天又高又远又开阔。那淡淡的青云,那有层次的幕色……我的眼睛忙于捕捉这一切,心不在焉的听他讲话。不知不觉中叹息着:“真美……”
“你不觉得你也很美?”他反问。
他握我的手。我本能地生硬地避开。
他的语气有几分激动了:“你可以对好朋友说,认识一个月了,那小子只不过拉一下你的手,反应那么强烈,好象我做了天大的错事。”
他没有错。他一直在要求自己,不在众生眼中出错。
秦怀走得累了,回到我们那,很疲倦的靠在沙发上。我还没有觉得累,只是情绪低沉。秦怀用很低的声音对我讲着什么。我迷蒙的视线里只有模糊的他,他带着淡淡的疲惫一直望着我。彼此心灵很近很近的一种熟悉,这一刻他仿佛在轻轻地,无声地告诉我什么。仿佛一起经历了思想上的冲击,都有些困顿。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产生了无形中的联系?我不能继续下去了,因为我不想和他牵手。如果秦怀选择感性的方式来误导我的认识,而不是以他的冰冷的理智试图征服我的思想……
我一见了他就很难说出分手二字。好在有两天他有事情,没有来找我,在他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很困难的说:“如果我们是普通朋友,会相处得更好。”
忘记了当时的对话。秦怀似乎说他还会来看我。放下电话,这些便成了过往云烟。我知道他其实是珍贵的人,只是出现在我生命中的时间太早,终有一天我会遗憾这种无法更改的错失。两个人没有真正的缘份吧?只能结识,一起走过短暂的一段路,就缘尽人散。
十四
方莹如愿嫁给了何应。婚礼的前一天晚上,她一夜未眠。我和娜娜也一样。她将我们领回娘家,就把我们忘了。结果屋里许多人,根本找不到睡觉的地方。
在混乱和热闹里,我困倦,疲乏。但思维仍滞重地运转着。看着方莹灿烂的笑容,她满脸如愿以偿的幸福,我无声地想起肖戈。已许久没有他的消息。这就是不同吧?方莹的时间花在了现实里,她温暖了何应的心,得到了他甜蜜的尊重和珍惜。她找到了想要的爱人。而我的时光,都虚掷在了虚无漂渺的空间里,那个叫做“飘忽男孩”的身上。我收获了满目荒凉。
参加过婚礼,第二天是周末。我睡了一下午。迷迷糊糊听到电话响,看了看外面已是深夜。才想起自己忘掉关机。手机总是让我很容易惊醒,盼着是肖戈打来的。却毎次都是彻底的冰冷的失望。
听完电话,喝了一杯水,清醒了些。胃很麻木,不想吃任何东西。又拔那几个熟悉的数字,按断。想知道肖戈是否想念莫愁,就会先去问自己的感觉:你可想他吗?是的,我在想,有时淡淡的,有时突如其来的很想很想他。在这个时候特别想听到他的声音,确认他的存在。再拨时没有听到那个礼貌冰冷的女音:“对不起,您拔打的电话已关机。”居然通了,我的心开始快速地跳动,喘不过气来。
“喂?”对方的声音很陌生。我的心一沉:“请问肖雨辰在吗?”
“我就是。”那人说。我的心象突然被虫子咬了个大洞,出现大片的空白,而明明毎一点空白的边缘都有感应,惊心的空痛:“对不起,他到底在不在?”
“你等下。”那人说。山东的口音。
“溶溶。”肖戈的声音重新从手机中传来时,是那么熟悉,我的鼻子都酸楚了,喉咙也梗住了,不能发出声音。我害怕自己会哭出来。
“刚刚的人是我爸。他正在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他说:“现在我已经拿着手机走到二楼了。”他的浅淡的微笑声仍是有熟悉的温度。那是我一直渴望天天能听到的声音,我的氧气。
“怎么了,生气了吗?”他问。声音低沉了:“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就能解决掉这么久的担心、忧伤吗?我突然的有些恨他,恨他那柔懦低沉的声音,那里面,听得出他对我的了解和深深的歉疚。
“毎天很晚关门,忙得没有时间写信。担心自己在这样的心境下表达得不好……刚刚还和服务员生了气。”
“我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生气对身体不好,一定要注意……”我柔声说。
他果然笑了:“听到你的声音就开心了。”仿佛从未分离过一样,不论隔了多久,天酬人愿,丝毫不影响什么,彼此的感情一直在那里。可是一旦不联系,我就会怀疑,会害怕真相是本就陌路的冷淡。
放下电话,我开始流泪。心象一座沉堕的岛屿,向着那不可预知的黑暗断落。海底会是什么呢,是否往昔就像这孤岛一样,会在水中分解,溶掉,最后消失。
惊觉自己的没有把握,而直觉又是最准确的预感。到泪流干,脑袋昏昏沉沉,人只是坐在那里发呆。
娜娜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时,只对我说了一句:“那是不可能的。”一向简单处世的她,都洞悉真相,我又怎么会不知。只是不忍割舍,已不能用理智去主宰。
那之后,肖戈长久地无声无息。他的留言又是那句:“你仍没有收到信吗?”我没有。如果真有他所说的信,它又寄向了哪里,天堂?还是在两人要失去缘份的时候,一切阴差阳错都跑来捣乱?只希望他永远别提信的事了。我已经对此厌倦。那种静寂渐渐使我感到压迫,窒息。
梦到了他。在梦中,我来到了他的城市。似乎是去看望亲友,可是他们都很陌生。是夜晚,周围的一切已然朦胧。一个人走出来,漫无目的地走着,仿佛身在小桥流水之间。树影斑驳,漆黑的柳梢头,有一弯洁白的月牙儿。我看到白色的花树,莫愁的长发,象一张卡通画,让人沉迷其中不知归途。走过一条宽敞的路,迎面转弯的地方,矗立着一座高大空旷的楼,直觉中那就是他的店了。模糊地看到一些淡蓝色的身影从身边走过,那是一些工人,他们穿着同样的工作服,在忙碌着什么。
我恍惚的走进去,不知所措的看着店里凌乱的场面。一个女人正指挥着几人不知在忙些什么。哪一个人是他呢?我毫无感应。
那个女人走上前来,询问似的看着不速之客。
“请问肖雨辰是在这吗?”我问。
“对……”她疑惑的:“有什么事吗?我可以转告他。”
我摇头。不必了,谢谢你。我来过,这已足够。
真正的谢幕或许是无声的,甚至连“再见“两个字都吝惜说出口,只因它不再有任何的意义。残酷的是变化,不是某一个人。
工作中,审核基层送上来的报表,或是下街道检查台帐,讲解指导时,我都会为他们重复出现的错误不耐。很容易就被激惹,勉强克制住内心的焦躁。那种郁闷满得令人窒息,由心向身体的四周泛开来。心仿佛要超越一切跳出来,将已垮的身体丢在后面,让空空如也的身躯慢慢的倒下去。我的脾气日渐恶劣,象穿了一件长满了剌的外套,不但折磨自己,也总是剌伤别人。
我突然的病了,右侧面部神经麻痹。整个右脸口歪眼斜,不受神经支配。不会笑,如果漱口,水会从右边的嘴角流出来。
在控制不了的情绪的低谷里,打电话找从前最怜惜我的人。手机关着,打他的固定电话,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雨辰不在。有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吗?我会转告他。”
“没有。谢谢你。”我能有什么是需要别人传达给他的吗?
很晚了,接到肖戈的电话:“白天那阵我去买菜了。”
我很委屈:“我以为你消失了。”又说:“肖戈,我的右脸中风了,你信吗。”他笑,说不信。可是我怎么会开这样诅咒自己的玩笑?“没事的,会好起来的。针炙疼吗?”
“嗯。”我低声说。“不过我很坚强呢。”
他的声音晴朗:“会过去的。一定会好的。我再也不会消失了。”
第二天,网上有他的留言:“我会对你解释所发生的一切。我相信我对你说过的毎一句话。”
白天熬中药喝,戴了口罩天天去医院针炙。最初右脸没有知觉。后来越来越疼痛难忍。每天右脸都要扎十几根银针。我在疼痛里想念着肖戈。直到有一天,健康如初。
只是他再也没有出现。

第七章无情岂解惜分飞
十五
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却不道流年暗中偷换。2003年的春天。又是漫天遍野的寒冷的春风,又是昏黄的阳光。那种逐渐苏醒过来的萌动的气息。单位每天早晨点名的时候,我仍是坐在窗前,向远方眺望。一个个同事的名字都很熟悉。恍惚中,有种错觉,仿佛你也在其中。会有一个声音叫道:“肖雨辰。”然后你和其他同事一样应:“到。”
那只是我许多幻觉中的一个。当天逐渐长起来,傍晚的时候,光线仍很明亮。有时我会突然的想走出去。仿佛听见你的呼唤:“莫愁……”网上空旷,仍旧没有了你。
走在街上,熟悉的旋律会从某家店里飘了出来:“我要控制我自己,不会让谁看见我哭泣……”《星语心愿》,我最怕听到的歌。泪无声的流下来。
想到你,会掉眼泪。而我想到你的次数如此频繁。穿着色彩明媚的衣服被人注目的时候,会去江边照一张像片。虽然你此生都不会看到我影集了。看着镜头时,仿佛看到隔世也不会见到的你,黯然神伤。
有时一个人走在下班的路上。春天慷慨的阳光。我却日渐消瘦。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觉得你走了,将我孤零零的抛在了世界的另一端。只余下我一个人,来面对没有你的空白,无所适从。
周末回家。长长的,寂静的路,两边都是高大的杨树。下午的阳光在道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骑着自行车逐一穿越它们。那些无声的田野,那些流水行云,那些我看到过的一切,我都曾向你描述过。
心突然就开始疼痛。痛得纤细、敏感,仿佛随时都会断裂。我不得不停下车子,推着它慢慢的走。觉得已经无法承受这样的痛和煎熬。而周围没有人知道我正经历着的痛苦。对任何人绝口不提。当思念泛滥成灾时,会拿出一个新的日记本,在那上面写不可能寄出的信给他。
肖戈的最后一封信,我记得很清晰。因为对其中有的段落看过太多次:“上帝造人之初,就让人有了遗忘这个功能,快乐和痛苦在发生之后或长或短的一段时间之内,人们都会逐渐淡忘,这是好事。如果长久的不能忘记,不知对人的心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可是人们却恰恰想尽了一切方法去记住过去,把不想被别人知道的写进日记,把想让人知道的写进小说或戏剧。很多很多的人害怕忘记,却不知这是一种自我保护。人们记住的,痛苦的远比快乐的多;人的一生之中,并不是十分的容易,所以要多一份快乐,少一份忧伤。
遥远的溶溶,信看到这里时,你快乐吗?微笑一下,曾经对你说过,你微笑时,我会看得到。
……时常劝你,让你听话,可是有时我自己还管不了自己,还怎么去劝你?也许是疼你,也许是想你,也许还有许多许多的原因吧!如果上帝只给我们唯一一件东西,让我选择的话,我选择‘永远。’”
那时肖戈是否就在暗示我这最后的结局?那些话加深了我对未来的悲剧预感,让今天的我明白你早萌生去意。
“若我不能遗忘,这纤小躯体怎能承担?”只是忘记与记得在一线之间,不是自己能够去选择的。你还说过,许多年后,肖戈只是莫愁年轻时做过的许多梦中的一个。没有人会为一个地方,一种心情,一个人永远停留。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只觉得你的全部的温情是残酷,让我用痛楚的留恋去偿还。
你是我的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让我抗拒而排斥其他男孩的走近。你消耗了我的期待、憧憬和浪漫。我不会象这样去爱一个人了。因为我不想再这么血肉模糊的疼痛,受到最不能忍受的伤害。我只是试图让时间安静下来。让我可以继续自由地想你,想一些无望的问题:我不能失去你。怎么可以,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第一次有了长久的概念,开始明白喜欢一个人,就想一直留在他身边。
你深知我会很难过,会很难忘记,是吗?你也知道我会活下来,会复原。人总是比自己想象中更加脆弱,也更加坚强。
十六
2003年年末工作检查。看到于过从市里的车中走下来。高大,年轻,气宇轩昂。他们只来了两个人。我们的领导早已等候在门口,与市里的带队领导握手。于过介绍自己时简洁:“于过。”简单的敷染的握了下手,大步走了进去。
他走路时背脊挺直,下巴微微昂起。仍是休闲的长裤,夹克衫。他的穿着随意,有种无所谓的洒脱。于过穿什么都好看。可是气氛紧张,神经紧绷,不容静默体会。我微微走神。心里慌乱跳动,像要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一样,急促而纷乱。
那就是我曾急切盼望见到的人吗?在大会议室,他就在我和同事的对面。“见了又休还似梦,觉来虽近远如天。”咫尺之隔,他正轻松地从包内掏出一盒草珊瑚含片。在他来之前听到县里的人议论说:“于过这几天嗓子都哑了,来到这就开始点滴。”对他很熟的口吻。而现在,那个在别人的话语中出现过,令我惊动的名字,正真切地在我的面前。
他浑然不觉的看着家庭户卡。那几本都写得标准,平时我和同事下大力气去检查、督促,甚至一页页翻看过,一个错误一个错误地纠正过的。那上面页页都有我们的汗水。
他赞了句:“不错。”街道的人们松了一口气。但市里马上要听取汇报,不时穿插一些问题,仍是不容忽视。
我有一些莫名的忧伤。于过象掠过湖面的微风,自然地在我的世界里泛出涟漪。是多么的好,又让我看到了你。在现实的环境里,唯一一个能左右我视线的人。也是注定了得不到的人。他是那么轻易地让另一颗年轻的心激荡不安。上苍总是用这种方式,让我明白一个人的珍贵吗?
于过身边的带队领导,近五十岁。是宽厚、幽默、达观的人,我早就耳闻他的名字,程达。记住他是因为他平和、海纳百川般的包容气质,他和于过在性格上似乎有一些相似的地方。在晚会上看到他能歌善舞。他微笑,“听说街道新换了一些人,素质都相当高。考你们几个问题吧。”
他提问时,我们自然把目光转向了街道的计生助理和书记。却发现他们有一点慌乱。街道书记突然就指着我说:“这是我们的计生助理,让她来回答吧。”我觉得全身的血液突然一下子都涌到了头部。程达笑了:“哦,上次参加竞赛的小姑娘。看来这些问题肯定不在话下。”是的,我都背过。几个相关的知识,我都回答了上来。于过也开始望着我。只是他的注目随意而平常。大概就象望着雪白的墙壁一样空洞。
程达又问:“谈谈明年你将怎么开展街道的计生工作吧。”
多么害怕程达问我一些我完全不知道的东西,比如这个街道的已婚育龄妇女人数,这个季度的婴儿出生人数,其中计划外出生人数……还好,一听这个题目我就放松下来。平时方莹常和我讨论工作上的打算,我又经常写计生办的各种材料,自然毫不吃力。
同事们都向我投来了分享喜悦的目光。主管领导也很满意。我终于过关。坐定了,却仍在一直的发抖,希望能握住谁的手镇定一下,身边却是个男同事。摸摸发烫的脸,再看到于过就平静多了。他根本对我与对透明的空气没什么区别。我丝毫未引起他的关注。他也不会想到,在这次平静的检查中,有一个女孩如此在意他的存在吧?送他们离开时,程达说检查结果很好,街道人员的素质果然不错。街道书记笑着说:“我们溶溶能背好几百道题呢?”于过微笑:“那么多啊,多累呀。”在我背它们的时候,在想只要我乖,表现得好,就可以见到你了。我并没有如愿引起你的注目,无心插柳柳成荫,它们只是使我在领导、同事那里得到了认可,使工作时更加得心应手。我的汗水没有灌溉期望中的花园,却无意中收获了另一片绿荫。这可是求之不得,得之不求?又一次目送于过上车,绝尘而去。走出这个会议室,我们从此又是天各一方的陌生人。
那之后的两天,我在上下班,路过计生局时,有时会看到门口停着市里那辆白色的车。看到车上那行标记性的字:中国计生联,国际计生协。于过还没有走,他们在检查其他的乡镇。只是对我来说,已失去了见到他的机会,于过已经离开我狭小的空间了。
回到家里,看着鱼缸中的小鱼儿发呆。我明白鱼儿无论怎样的游动,都不能脱离那看似透明的鱼缸。它只能在许可的范围内,选择它有限的自由。
而于过,属于我不能碰触的幻觉。因为肖戈,我已不会轻易地付出我的感情。对于没有把握的事情,已经学会沉默地观望。
聪明些的女孩,会在喜欢自己的人中,选择一个人来做男朋友吧。只是我越来越缺少忍耐。毎当和某一个人相处时,都会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爱上他。无法勉强自己再浪费彼此的光阴。
于过走后不久,我又和一个人说了再见。已经会婉转的说分手,“以后我们还是做朋友吧。”对方反应不一。最不耐的一次,是那个男孩说:“让我们从朋友做起。”我只好说:“那很容易让人误会。”他说:“没有关系。”简直陷入了婉转的陷阱里面。
有时会想,为什么,我能够喜欢的人都远在天涯。他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而我在他的世界里不曾存在过,如同阴天里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没有光线做为背景,他无法发觉。如果有缘在同一个城市,就有走近彼此的机会。只是咫尺之隔,许多人终其一生也不会走近。
十七
是从什么时候起,想到肖戈的时候不再流泪的呢。那痛也不再缠绵地时时侵蚀心头。只是我是无法忘记他的吧。就象不会忽略自己的存在。
2004年的春天。去市里参加一期培训。刚到市里的那天晚上,在那家宾馆的餐厅,我们到的早,找张桌子坐了下来。晕车的不适还部分控制着我,没有休息好的疲倦,让我没有精力去看其他县的人们。同县的其他同事都在聊天,说笑。我正望着门口发呆,发觉市里的领导们走了进来。
第一眼就看到其中的于过。那一刻周围的喧嚣都不存在了,仿佛世界上只余下他的微笑,其他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影。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悸动。我凝视着他,被一种突如其来的悲伤击中了。于过的仪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仍是随意,只是更加整洁有序,象是被一个女人充满爱意的目光整理过。他的微笑中多了一份平和,而少了许多的不驯。
有一种直觉,他要么是结婚了,要么是有女朋友了。他更加沉稳,不动声色。那种锋茫的内敛,使他越来越象他所处阶层的那些男人,仪表清爽,表情平静,有知识、有能力,有耐心和时间。
他们正在与一些县里的带队领导打招呼。于过和认得的人握了手,已经独自先坐下了。他似乎发觉了一直被一束目光追随着,循着找来,发现了我。当他注视我的时候,目光微微地困惑,仿佛有点印象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的样子。我的心瞬间慌乱了起来。那里只有他一个人,此时没有人注意这一幕。在那一刹那,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使我站了起来,迎着他的目光,向他走去。
短短的几步之隔,却耗尽了我全部的力量和勇气。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他身边,虚弱地慌乱地发出声音:“于老师,能问一下你的电话号码吗?”我紧张地等待他的反应。他会怎么看,怎么想呢?他会不会使我难堪?
他说出一排数字。我却发觉自己根本无法集中心神去记住它们。返回去,问同县的人,谁有笔。结果带队领导,县计生局的一位副局长,从包里掏出一支笔递给我。他们仍旧没有注意我在做什么。人们仍在寒喧,大厅内灯火辉煌。服务员开始上菜,一切都是往昔的秩序,都带着令人安心的平静。
于过又一次说了那排数字。他会不会觉得我冒失?这对他的生活来说,可算是一个突发事件?我坐回到原来的位置。把笔还给副局长。没有无聊的好奇与询问。只是身边一个同龄的,另一个乡镇的简晶莹,与我熟悉一些,问:“溶溶,你认识他?”
我答非所问,有明显不欲多谈的神情。她也没有再追问。仿佛刚刚的事是极其自然和平常的。看着自己匆忙之间写在手心中的那些数字,歪歪斜斜的。我握紧了手心,这是一个途径,能让我找到同样生活在这个尘世的,一直遥不可及的人。只是找到了他,又能说什么,做什么,又能怎么样呢?
不知不觉中又去寻找他的踪迹,发觉他也正望着我,不由慌忙撤回了视线。可以感觉得到他就在这里,他不再是梦一般的幻影。可是他在又如何,他与我又有什么联系?第二天,第三天都没有看到他。拔了一次那个号码,是空号。心象沉船,堕到无从捉摸的深处。傍晚下了课和简晶莹一起去逛街。在傍晚的时候,漫无目的地走在异乡的街道上。空气清澈而寒冷,有空旷的、仿佛来自旷野的风。穿着黯淡颜色的棉布衣服,很符合自己的心境,也很安全,暖暖的一种包裹。我心不在焉的选着东西,准备着带回去给周围人的礼物。有时会象风一样,有流动而茫然的神情。
这是属于你的城市。我走在你曾走过的街道,注视着你也许熟悉的建筑、风景。还有这里的天空,光线。我有些希望偶然可以遇见你,那只是电影和小说里才会发生的事情吧。明知不可想而思之,这让我平添了许多的失落和怅惘。
在店里看到精致的玉镯。在没有你的时光里,那是一种美丽的慰藉。店主以为我俩是正上学的女孩,我和简晶莹互视微笑。两个人有相似的喜好,都没有一点化妆,素净的不戴首饰,平底鞋,牛仔裤,难怪我们很轻易地成了朋友。晚上站在窗前,看外面的万家灯火。不知于过是否就在某一扇窗前,那里有守候着他的明亮的灯光。这是对我来说陌生而孤凄的地方。会在窗前望上很久。眷恋着的风景,我无法带走。而自己身处其中的城市,我又何曾仔细地走过某一条街道,深深地去注视,去体会它们的氛围?
第四天的早晨,照旧看着餐厅里的早餐不想吃。而手机恰好在这时响了,给了自己一个不动筷子的好理由。接电话,是好友妍打来的:“溶溶,什么时候回来?”“明天。”我说。很不快乐。这次培训与于过负责的工作没有关系,能见他一次已是意外之喜。我又何苦庸人自扰,自寻苦楚?“怎么了,没精打采的?”妍说:“不对劲了啊?”“没什么。”我说:“你喜欢什么,我给你带回去。”
妍笑了:“我喜欢笔记本电脑。呵呵。”
“好啊,我给你买一个浓缩的,精装的。”我也笑了,妍总是能让我很快的开心起来。
“拜托,我不要玩具。你可别送我镯子手链之类的。”
“怎么猜得这么准,我已经买好了一对镯子……”还没说完,那端已传来了妍夸张的尖叫:“啊……不会吧?”我笑,又是她一只,我一只。我喜欢的东西总是想找她分享。
我刚挂断电话,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怎么吃成这样,还站起来了呢?”熟悉的调倪,飞扬的笑声。我回了下头,刚来得及看到于过从身边擦过,他正与另一个人开玩笑。
我的心慌乱地跳动,半天都无法恢复镇定。饭更是一口都吃不下了,只心不在焉的喝了几口豆浆。
培训的时候,早早和简晶莹来到宾馆的会议室等待。看到于过正在看那台笔记本电脑。也许是昨天快结束时,电脑出了故障,他们请了于过来看看。
他似乎弄完了,没什么事,正在心不在焉的想什么。我走到他身边,问为什么号码是空号。(不想给就算了,这么算怎么一回事?)“不会吧?”他说,又重复了一遍号码。我发觉,是那天太匆忙,记错了一个数字。心里顿时轻松舒畅了许多。
从牛仔裤兜里掏出一小块剪报给他。那是我发表的一篇写他的散文。名字是《邂逅》。他说平时不看报,当然也不可能看到写给他的文字。
他眼光扫过报,开始有礼貌的味道,给我和简晶莹找座位,“坐在前面吧。”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的走进来。我也回到简晶莹的身边,坐定。镇定自己。可是仍感觉得到自己狂乱的心跳。莫名的想叹息,被空虚的感觉包围,透不过气来。在激荡的情绪里煎熬,我改变什么了吗?不知道,似乎什么都没有,他仍是我不可捉摸的迷雾,可望而不可即的水底的月亮。可是又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听培训时,偶尔走神。好在那天的课理论性很强,与我的实际工作并没有关联。很长的一段时间,甚至不敢象往常一样,在人群中找寻他。等到后来,我还是望去,他不在。在整个会场找寻,结果发现他坐在了另一个方向,也正在望着我。穿过那些中间相隔的很多很多陌生的人,彼此的目光模糊的交织在一起。仿佛在一个荒岛上,除了他就是荒芜的不知名的野草。他太远,在现实中的距离让我不能去看清楚。这就是一种不敢奢望的简单的幸福吧?我却不敢继续再看他,因为现在的他会发觉。那有多么难为情。
当培训的老师又不会简单的微机操作时,叫他的名字:“于过。”他大步走过去,脸上有忍耐的微笑。削瘦而挺直的背影,微微昂起的下巴,仍是骜傲。他是否也心知,在他前行的时候,始终有他所不知道的人,一直倾慕着,仰视着他?
在你面前的时光是多么短暂。长途客车在无人的原野里颠簸。离开的时间是暗夜,周围除了车前进的声音都很静。乘客大部分都在睡觉。有人沉默地抽烟。我无眠,在想会面对多少没有期望的日子。时光漫长,而无奈是如此寂寞,焦灼,象燃烧着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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