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审判

　　老程通过派出所的办案民警了解到，小姚的案子已经由检察院起诉到法院，估计半个月后就应该开庭审理了。老程将这个消息告诉王丽后，又给法院的刑事审判厅的厅长老徐打了个电话。徐厅长是老程的初中同学，老程只有小学和初中同学，因为他的学历就是初中毕业。
　　老程问徐厅长道：“老同学，你们是不是受理了一个盗窃案，被告叫姚幸福？”
　　徐厅长说：“是有这么个案子，合伙入室盗窃，姚幸福是从犯。”
　　老程忙问：“你估计他能判多长时间？”
　　徐厅长说：“他是伙同另外两个人一起做的案，从涉案金额和作案情节来看，他应该判三年左右，另外两人还会更重一些！”
　　老程说：“小姚这个人本质不坏，他女儿得了白血病，没钱治疗，他是在被逼得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才铤而走险的，他老婆和女儿都靠他养活，这回唯一的收入来源也没了，女儿还急需钱治病，你说，这不是雪上加霜吗？所以，求你帮帮忙，能少判就少判点，他这一家子太不容易了！”
　　徐厅长为难地说：“老同学，我劝你别管这个案子了！”
　　老程不解地问：“为什么？”
　　徐厅长说：“这个案子其实很简单，性质也不算十分恶劣，但影响却很大。你说他们偷谁家不好，偏偏偷的是市里某位领导的家，具体是谁我就不说了，上面下令一定要严惩，你说我能怎么办？只能依法办案呗。”
　　老程忙问：“他们一共偷了多少钱啊？”
　　徐厅长说：“一共就一万块钱外加一些金银首饰，合在一起定了三万块钱。”
　　老程说：“看来这位领导是个清官啊！”
　　徐厅长说：“我和这个人挺熟的，我还不了解他？他要是清官我就是包公了。这几个小子都是初次犯罪，没有犯罪经验，作案的时候比较仓促；再加上紧张，随便拿了点钱物就出来了。”
　　老程问：“那就没别的办法了？”
　　徐厅长说：“只能依法办案了，好在他们都是初犯，而且姚幸福是在另外两个人的唆使下参与作案的，他主要负责在外面放风，没亲自参与入室盗窃，算从犯，我们在量刑时会相应地做出从轻判罚的！”
　　老程心想，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法院如果能依法判案就算是烧高香了，于是就没多问下去。
　　半个月后，法院开庭了。当老程来到法庭的时候，他看到有几个人坐在旁听席上，其中一个是老马，一个是王丽，其他的几个人应该是另外两名被告的亲戚朋友。
　　老程问老马：“你怎么也来了？”
　　老马说：“咱村的人出的事，作为一村之长，我能不来吗？”
　　老程又问王丽：“就你自己来了？”
　　王丽点点头，说：“我们本来也没什么亲戚朋友。再说，也不是什么好事，人还是越少越好！”
　　法庭很是庄严肃穆，一男一女两名检察官已经在公诉席上严阵以待，作为正义和法律的化身，他们神情严肃，就像即将奔赴战场杀敌的勇士。在律师席上，两名男律师则悠闲地看着手里的材料。由于三名犯罪嫌疑人都请不起律师，这两名律师是法院指定的。在法官席上坐着三个人，中间的是本案的主审法官。主审法官是个男的，四十左右岁，长得很周正，一看就是位刚正不阿的好法官；两旁坐着的是一名审判员和一名人民陪审员。在法庭的四角分别站着一名全副武装的法警，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老程他们几个人，仿佛他们就是犯罪分子。
　　老程正观察着，只听从侧门传来了动静，不一会，三名嫌疑人表情都很痛苦。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小姚，他瞟了一眼旁听席，当和王丽的目光相交时，小姚尴尬地将头低了下去。此时，王丽突然哭着喊道：“姚幸福，你糊涂啊，我们家再穷你也不能干这事啊！”
　　小姚眼里含着眼泪小声说了一句：“我对不起你们娘俩！”
　　这时，旁边的法警冲着旁听席大声呵斥道：“这里是法庭，不准大声喧哗！如果再说话，我们就要将你们驱逐出法庭！”整个法庭瞬间安静了下来。
　　主审法官用力敲了一下法槌，庭审正式开始。
　　主审法官问的第一句话是：“三名被告，你们是否认罪？”
　　三名被告好像事先已经被训练好了一样，异口同声地回答：“认罪。”
　　法官和检察官听了都满意地点点头。
　　接下来女检察官慷慨激昂地宣读了公诉词，除了犯罪事实部分，其余的都是套话。然后检察官询问了被告一些问题，被告均供认不讳。法官问律师是否有意见，其中一名律师说：“没有意见，只是三名被告都是初犯，希望法庭在量刑时予以考虑！”这大概就算作是律师的辩护词吧。
　　最后，法官让三名被告做最后陈述，小姚只是声音颤抖地说了一句话：“我有罪，愿意接受法律的制裁！”
　　法官最后宣布：“退庭，择日宣判！”
　　在被带离法庭的时候，小姚对王丽说：“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妞妞的病治好，等我回来我一定让你们娘俩过上好日子！”这句话虽然是说给王丽的，但老程却觉得是说给他听的。
　　就这样，整个庭审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正当大家准备离开的时候，老程站起身几步冲到法官和检察官面前，哀求道：“姚幸福的家庭十分困难，孩子还得了白血病，如果他孩子不得病，他也不会走这一步，看在他孩子的份上，求你们在量刑上从轻处罚吧！”
　　法官和检察官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主审法官对老程说：“法律可不考虑你是出于什么原因犯的罪，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当然，任何人犯罪，背后一定会有很多原因，比如环境的原因或制度的原因，但法律只追究和惩罚个人，不会惩罚背后的环境和制度。”
　　女检察官义正辞严地说：“这都不是理由，就是有天大的困难，也不该走犯罪这条路。”
　　男检察官说：“我这个人就是嫉恶如仇，眼里不揉沙子，和犯罪分子就要势不两立。像他们这种社会的败类，必须严惩不贷，有一个处理一个，只有这样我们的社会风气才会好起来！”
　　正说到这，只见王丽一瘸一拐地冲了过来，指着两名检察官愤怒地吼道：“你们说谁是下贱坯子？谁是社会败类？我们姚幸福是好人！”
　　女检察官一脸不屑地看了一眼王丽，说：“是好人还犯罪？”
　　王丽就像疯了一样一把抓住女检察官的衣服，眼里含着眼泪说：“你血口喷人！你说谁不是好东西？我看你们才不是好东西……”
　　此时，两名法警冲了上来，一把将王丽拦开。女检察官气急败坏地吼道：“法警，把她给我拘留了！竟敢公然扰乱法庭秩序，还侮辱殴打国家公诉人员，我要让你们这些刁民尝尝和国家和法律作对的下场！”
　　其中一名法警取出手铐就要给王丽戴上，这时主审法官对法警说：“不要给她戴手铐，你们把她驱逐出去就行了！”
　　看着王丽像小鸡一样被两名法警拎出法庭后。
　　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的老程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对检察官的傲慢和蛮横感到十分愤怒，但在代表法律和正义的法官和检察官面前，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正在发呆的时候，老马拉了一下老程的衣服，说：“还愣着干什么？我们也该走了，看看王丽怎么样了！”
　　两个人来到法院大门外，发现王丽正蹲在代表公平和正义的硕大而又庄严的石狮子下面哭呢。
　　王丽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他们太欺负人了，你们说，他们说的是人话吗？”
　　老马劝道：“算了，算了，事都过去了。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咱们小老百姓能有什么办法？快回去照顾妞妞吧！”
　　待王丽情绪稳定了，老程问老马：“你估计小姚能判几年？”
　　老马说：“肯定三年！”
　　老程问：“你怎么这么肯定呢？”
　　老马神秘地说：“不信咱就打个赌，看看宣判的时候是不是三年！”
　　一个星期后，判决书下来了，盗窃罪，三年有期徒刑。
　　老程见到老马后，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三年呢？”
　　老马笑着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法院的人告诉我的呗。其实在开庭前一个星期，他们就已经定完了，就这么简单，开庭只是走个过场！”
　　在潜意识里，老程总是觉得不是法律把小姚送进了监狱，而是自己亲手把他送了进去。随着案子的审结，老程却感到自己的责任反而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