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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就象蝴蝶飞不过沧海

作品名称:下雨的早晨      作者:林绿      发布时间:2012-04-28 15:38:32      字数:10626



认识汪际,是某一天的下午。我正在办公室里写着什么,一个中年男同事走了进来:“小许,有点事问你一下。”
他咨询的是一个极其简单的证件的办理手续。我就曾亲眼看到汪文帮别人办过,怎么会不清楚呢?他一向严肃,现在嘴角却有古怪的笑意,更是耐人寻味了。我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身边站了一个高大削瘦的年轻人。一边回答汪文的问题,一边看了那人一眼,说不清是哪里,他让我想到于过,那一瞬间我有些茫然。
汪文同样心不在焉的听着。我目送他们离开。不久后,这件事就挑明了,汪文将他的表弟汪际正式介绍给我。
第一次和那个酷似于过的男孩坐在冷饮厅里,我一直发呆。于过漂渺的影子一直在我眼前晃动,他是我心目中衡量男性的标准,这对陌生的人显然是不公平的。只是对面的人浑然不觉。谁又知道另一个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汪际同样对着一杯橙汁沉默。他更清瘦,更英俊,显然比于过要小好几岁。他的思绪也不知在哪里飘游。几秒钟后他看着我,微笑:“我以前来过这里,坐在对面的那张桌子上。”
我顺着他的目光,向那个空座位望去。有些恶作剧:“这里有你的回忆?”
他看着我,勉强地笑了一下。觉出他的疲倦,和淡无心肠。那和他充满活力的挺拔身材不协调。他说最近严重失眠,神经衰弱。
“那你需要休息。”我说,“回家睡上一觉吧。”
“睡不着。”他说,“一起走走。”
江畔总是有许多的人。从春天开始,那里就成了平安县的人们舒缓压力的去处。早晨起来锻炼的老人,傍晚的恋人,散步的中年夫妇……这里总有安适的气氛,清新的空气,有流动的不息的江水。无数人在这里留下他们的足迹,记忆,快乐,彷徨、忧伤。
有模糊的,无法分辨的障碍,阻在我们中间。如果汪际容易触景生情,那他走在这里,又会想起怎样的悲欢的画面?
我们沿着江堤走。远天有淡淡的云朵,傍晚阳光同样淡淡的,江水淡漠地缓缓流动。其他的人经过身边,直接了当地观察我们,用那种在家里的主人的审视目光。中年人优越自主的神情。
汪际在对我讲当兵时的趣事。他一兴致勃勃时,就明朗单纯。笑起来时很好看,像明亮的阳光。为什么他不能像于过那样一下子打动人的心扉呢,也许是这阳光没有光芒和力量吧。
看到我们在斜阳中的侧影。这总是别人眼中美好的一幕。耳边有他轻轻哼的歌声。他会吸引我停留吗?象同龄的其他女孩一样,顺理成章的爱上身边的一个平凡男孩,朝夕相处,互相照顾,冷暖相知。不必在某一时刻突然清晰地想起遥不可及的于过,在努力想记起他的面容时,却发觉他如散去的晨雾,空洞得无法拼湊。
汪际领我去西大坝,“小时候,我就沿着这条路去上学。”那里是一条土坝,长着古老的榆树。在树的阴影里,我看到地上光影留下来的叶的轮廓。低头躲过一枝矮矮的叶片。有不知谁家的肮脏小狗快乐地跑过。
我随他走进一条小巷,他指给我看他家曾经的平房。“后来搬进楼了,才把它卖掉。”
那是几间整洁的砖房。那家的窗透出明亮的灯光,家人正热闹地围着桌子吃饭。我似乎看到若干年前,一个小男孩在这里生活,沿着那条长长的土坝,匆忙地去上学的情景。像两条来自不同方向的线,有许多年的时光我们是对彼此一无所知的。各自成长,直到相识的这一天,才有了一个共同的交点。
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我询问地望着他。只看到他的背影。他喜欢兀自走在前面。路很泥泞,他停步不前。看不清前面小胡同里黑暗莫测的路。我凭直觉猜测着:“左边。”他一边感觉路的深浅,一边移动步子。“鞋子会弄脏的。”
人生的路如果遇到如此艰涩难行的地方,你也会一直走在前面吗?
很短的路,因为泥泞而显得漫长。有周围的居民轻松走过。因为他们穿耐脏的衣服,不在意后果。我们只走一次,而他们日日在此生活。我告诫汪际靠路边,听到后面马车的声音,会溅起泥水。他说很多年不走这样的路了,轻易地失掉耐心。
终于看到平坦的水泥路,看到远处璀灿的灯火,喧闹的车流。汪际微笑,“走出来真不错。”又笑看我补充了一句:“在你的指引下。通过我们共同的努力。”
“有点像写材料的语气了。”我也笑了。开始有一点点亲切的感觉。他说:“去吃饭。”
他做事不问人意见,直接带我去一家烧烤店,径直去第二间雅间。一坐下,象征性地问了我一句:“想吃什么?”我摇头,没有意见。他点完,向服务员要了纸巾擦鞋,这家伙极注意仪表。
吃东西让陌生的人放松。胃舒适,心情自然愉快起来。我不习惯他的存在,吃得不多。他又有一点疏离的神情:“我常来这家店。”
我看了他一下,没有开口。他已建立起了什么记忆,为何随时随地都会想起,不去感受现在的氛围,让我也一起陷入他的阴郁?
毎次,汪际只送我到楼对面的街,就转身离去了。我将这些一点一点的放在心里,象海绵一样,多了只怕会在外力的作用下突然的溢出来。
他总是在电话中说:“喂,是我。五分钟之后在电信局门口见。”
可是我正忙着呢?电信局离他很近,距我却是双倍的距离。我抗议:“电信局,要不我到你家楼下去等你呗?”他笑:“一分钟能说完的事,非得再花两毛五分钱。一会给我,那两毛不要了,专要那五分!”
找五分钱的难度可就大了。我也悄悄笑了。“十分钟以后吧,在建行楼下。”
四月份的傍晚,仍有雨后微凉的风。我在楼下晃,看着楼身的深蓝玻璃上,映出自己的小牛仔外套,凌乱的削发。对面的商店正放着一支活泼的歌:“有谁愿意整天呆在家,对着电视爆米花,想起你说的情话,哭得眼泪哗啦啦……找个人来恋爱吧,如果爱情真伟大。我有什么好挣扎,难道我比别人差。”
笑,好逗的歌词。远远地看到汪际。那种高大挺拔的身材触目,在人群中想看不到都难。他居然穿得比我都醒目,浅色的外套,休闲长裤,衣冠楚楚。
“笑什么呢。再笑把你扔到对面楼上去。”他作了个扬手的姿势。仿佛我们已经很熟悉了。我很自然地跟着他走,没想过去哪。
“你多高。”他说。看了一眼我的平底鞋。
一米六五。可是他不相信:“怎么我看谁都觉得矮呢。”
我不开口。有说谎的必要么。自然没有解释。
他仍气我,“小丫头还很不爱吱声呢。”
“一米八几很了不起啊。”我瞪了他一眼。
他拐到步行街那去了,我自然地发问:“为什么要去这边呢?”
“去上网。”他说。又是他熟悉的地方,他常去的网吧。等我坐在他身边的微机椅上,看他的电脑屏幕时,发觉他使用的是会员登陆。我没有打开机器,只对着屏幕发呆。没有想过要在这个时间来到这里。
汪际与QQ上的网友聊得正欢。
又过了一会,他才发现我正愣眉愣眼地瞅着他。“你到网管那,叫他打开一台机器。”
我去了吧台。郁闷地上网。习惯性地打开那个叫做“当爱已成往事”的聊天室,看到“飘忽男孩。”
他问:“莫愁,今天过得好吗。”
我没有回答。被他问住了。今天包括很多部分呢,有的时间我是快乐的,有的时间我有些闷。只是这些很重要吗。当有人关切时,才会有感觉,平时不一样是麻木的度过。
“今天下乡了。”我说,这是原本想告诉汪际的。“空旷的原野,遥远的村庄和房屋,那里有完全不同的生活……我站在铁道线上,等另一个同事的时候想,有人存在的地方,是有这么多不同的。”
“我在听,想了很多……你不快乐是吗。”他问。
我微微一愣。他怎会如此轻易地感觉到?
“有的居民家里贫寒,屋里很空,想起家徒四壁那句话来。”
“多愁善感的小莫愁。”他说:“以后不快乐的时候,就给我打传呼吧。我会给你回话的。”
“我哪有那么自私?那时你处于自己的世界里,不一定处于什么样的心境中,也许正为自己的事烦恼,我怎会打扰你?”
“没有关系。我比你大四岁呢,就象你的哥哥一样。”
“我很少叫人哥的。”我说,又觉得有点矫情,叫哥哥也只是寻常的事,在这个虚拟的地方更是如此吧?
“以后叫你肖戈吧。”我说。“是壹声的发音,不是戈壁滩那个音哦。”
“那我叫你许美?美眉?呵呵。”
我看到他的笑,气不打一处来:“什么跟什么啊。难听死了。”
“那仍叫你莫愁吧。记住,肖戈就是雨辰,肖戈只属于你一个人,就象我的莫愁。”
肖雨辰应是属于许多人的吧。就象溶溶属于亲人,朋友,同事一样。
“你喜欢什么颜色?”他问。
“蓝和白。”那是明朗、深遂的。
“你一定讨厌红和绿。”他说。
不,生命中本来有许多颜色,我都爱。就象生活中的恶俗、粗糙、伤痛,都有它们的营养。
“我看到你那里的天气预报了,仍很冷。我这里已是春暖花开了。”他说。
我悠然神往。平安县五月份才会有真正的春天。那时丁香花开放,开始看到明显的绿意。转瞬就是处处浓荫,午后天空传来隆隆的雷声,没有过渡就直接进入夏季了。
“天暖了我就会经常骑自行车回家。”我说:“要经过一条林荫路,两边都是高大的杨树,穿过那些树影,就象穿梭在时光的空隙里。傍晚的路上很静,只有鸟的歌唱,和空旷的田野。有村人在劳动,但是散落在茫茫的绿色里,也是那么的静。”
“我醉了。”他说:“那时你会想些什么。”
“什么都没想。开始会想些发生在最近的一些事,后来心里就安然的空白了。”
“回家很好,可以做许多自己喜欢的事。”肖戈说:“深深的呼吸,你会感受到春天的气息。”
“我会在晚上出来看天上的清亮繁星。站几分钟,只认得北斗,银河,织女和牵牛星。”
“我也会看。”他说。“只是空气不好,星星不是很明亮,微弱而模糊,看不到银河。”
“如果两个人,在相同的时间做一件相同的事,就会感觉到彼此的存在吧?”我说:“那时,或许会觉得你和周围的空气一样,我看不到,但是一样的存在着。”
“或许我们会同时在看同一颗星。”他说。“有些晚了,早些回家吧!我看着你走。”
“直说你想走得了。”我揭发他的漂亮话。“对不起,我错了,何妨往好的地方想。”
“你没有错。女孩晚回去不安全的。”他说,“我说1、2、3,一起关机。”
我看一下表,不过晚上七点四十分。离开聊天室。过了十分钟用QQ上线,肖戈的QQ随之也亮了起来:“哈哈,被我逮到了。小妮子,骗人,一猜你就会再跑回来。”
我笑。他说:“听肖戈的话,乖。电脑看时间久了,对眼睛不好。”
我离线,关机。看了看身边的汪际,他没有丝毫要走的迹象。他正忙个不停,QQ上好多女孩在线,这家伙居然招惹了这么多人。哪象我的QQ,打开后一片冷寂。
又等了一会,他丝毫没注意到我。肖戈给我的好心情逐渐消散,我开始不耐,想不出有什么理由陪着他,看他如何与网友MM对话。去吧台付了费,不再等他,就先离开了。
他随后追出来:“怎么了?”
“没什么。”我淡淡地不理他。
“要没什么你这样就有意思了。”他的语气也不对起来。也许刚刚兴犹未尽就离线的缘故。
“你接着回去玩吧。天还亮得很,不用送我了。”我快步走着,居然把他都扔在了后面,气呼呼的想:“你敢不送。你若不送我,就没有下一次了。”
“你为什么生气?”他一脸莫名其妙,大步追上来跟着我走。我瞪了他一眼,哪有心情与他探讨原因。难道我生气还要通过他的逻辑和判断才可以吗?
汪际性格也一样坚硬倔强,我们不欢而散。



三天以后,汪际给我打电话,又是浑厚的男音:“喂,是我。做,做什么呢。”
仿佛并无任何不愉快发生。他有轻微的口吃,说话久了会流畅自如。他说十分钟后到我的楼下等我。我刚想说,如果是上网就不必了,你自己去吧。但他已霸道地挂断了。
他一向如此独断专行。我不知道我们还能坚持多久,前方等待着彼此的结局又是什么。只是直觉仍在给彼此一点时间,想多明白一些未知的东西。
他似乎心情不错,神采飞扬。这快乐是源于我未知的原因,与我无关。他望着我顽皮的笑,“你还挺有脾气的。属猴的对吧,小猴。”
我也不好意思仍对那天的事耿耿于怀了。笑了下,装做一切都已随风。
仍是他大步的在走,我跟着,想这家伙今天是想去哪呢?反正不用我思考也不错的。平安县也没有什么娱乐的地方,不是去江边,就是去高中的运动场,要么就是冷饮厅和饭店。
汪际却是往东走,宽阔的一马路,绵长而似乎没有尽头的路灯。那么漫长的路,是平时会走上二十分钟的,但和他在一起,就不知不觉中没有觉得路长了。
我也很喜欢走,但是要有目标,不是那种茫然不知去向的虚浮的心态。在没有压力,不赶时间时,这样一直走下去走下去,是很让人放松的。
汪际想起什么似的笑,讲他收到的手机短信给我听。陈旧的笑话模式,没什么好笑的,可是快乐可以传染,看他讲得眉飞色舞,我也开心起来。
“你多高。”他仔细看我时问。我顿时白了他一眼,怎么又问这个问题。他不是得了健忘症吧。
他看着我得意地笑:“说。”
我不开口,转身要走。他敏捷地挡在我面前。“怎么了不说话。”
“你问过了的。”我委屈。他烦不烦啊。
“比比个吧。”他说:“我就想让你生气。呵,看看你生气时的样子。”
我又想走,又被他一下子拦住。他笑,“其实人总在一起玩就会有感情的。刚认识时我回家想不起你的样子,现在就能记住了。”
我也是刚刚才记住他清晰如画的眉目,他笑时的明朗。但我躲开他的凝视,那里多了热度。让人无端的觉得不安。
“你是很耐看的。越看越好看的小姑娘。”他说。
这我知道,不过还是喜欢听别人说出来。是女人都有虚荣心的。
“谢谢。”我说。如果他称赞我漂亮我就不相信了,很少有人用漂亮形容我,因为那是个有点张扬的形容词,而我低调。
“就是不白。”他说,“非洲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还没说你脸白呢?小白那什么。”
他笑了,我继续教育他:“这事你都说过三次了,我就从来没提过你的口吃,和你的神经衰弱。那不严重。如果我觉得成问题就更不会对你提了。别怪我揭你伤疤,这可是你自找上门的。”
“那就直接分手了?”他笑。反应倒也不慢。
天空飘起细到若有似无的雨。我们站在步行街的楼檐下。这样湿润的天气,阴沉而凄凉,很适合在温暖的家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火锅。肯出来的也只有象我们这样年轻的人吧。
他不知在想什么,望着对面商店的灯火微笑。看着他的脸让人觉得他不象是浊世的人,拥有这样的脱俗的容顔,上帝是不忍让他再有任何缺憾的吧。我怀疑他是否会流汗,会有凡胎的血液和泪水。也许若干年后,我会忘记这一幕,那时,时光会侵蚀到我们。
“你觉得两个人相处多久结婚合适?”他问我。
我一愣,对结婚这个词语觉得突兀。也许是他有些想法要表达:“没想过这个问题。你怎么看?”
“相处半年也是结婚,相处一年两年也是结婚。何必那么久呢。象我们这样,每天出来交流得很少,进展缓慢,也许几个月都了解不了什么。”
“这种事顺其自然的。太快了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周围的同学和朋友有许多都结婚了,我也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他说,“为什么让你去我家玩,你毎次都拒绝?”
“不习惯么。”
“我说过那时家人都出去玩了。如果你去了,感觉会和在外面不一样,我们又多了一个相处的地方。”
“没准他们会中途回来呢?”我说。
他笑:“够聪明。其实有一次真是我爸想见见你。我说刚认识不久,她一定不会来的。我爸说你没打电话怎么知道,试试么。”
我吐舌头,幸好没去。被老人家端祥打量可不一定是愉快的事。
“不要想那么多,并不代表什么正式的意义。我也不象坏人啊,你有什么好怕的。”
“我就是不想去。”
“真拗。”他说:“如果你去了,自己就会发现一些情况。我家里的家具都是新的。”
我一愣,不明白。继续听他说下去:“我和我对象差一点结婚。我什么都准备好了。但她在物质方面又提了些新要求。我们就僵了。”
“你们分开多久了?”
“两个月。”他说。
我的心在瞬间变得冰凉。难怪他会失眠,他会常常陷入回忆之中。我心灰意冷,也有些难以置信,感情发展到相约一生的程度,怎么会两个月后就走近另一个女孩呢?
他看出我明显地困惑:“那都过去了。她对我已经失去了意义。我不想再浪费时间。”
我不知道他是薄情呢,还是无情。或者是他太现实,还是他在用堂皇的借口来掩饰真实的软弱,欺人亦或自欺?
“你经常提起她。”我说,“我对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不想听。那是属于你和她的记忆。如果你又想起了她,就放在心里好了。不用告诉我。”
“你倒是一点也不好奇。通过以前的事,你也会更多的了解我。前不久我认识另外一个女孩,她对我对象的事刨根问底。”汪际说。“她出现过,我不能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仍称她为“我对象,”他对她的感情明显地仍在那里。
我闷闷的,不想再开口。“我想回家了。”
“才七点多。”他看了一下手机说。“你不想和我多呆一会吗?”
在他身边听他不停地讲她吗?我翻了他一眼。
“再玩一会儿吧。”他微笑。灯火在湿润的地面上闪烁着光茫。他讲起他们的故事:“最初我不喜欢她,只是她去我家,我爸说她挺好的。后来总在一起玩,慢慢地我也就对她有感情了……她有许多缺点,但有感情就不想那么多了。她很爱玩,有时我们一起疯到很晚……”
为什么一定也要我知道这些细节呢?我不想听。它们会干扰我的生活。我与汪际之间,本来可以像一张白纸一样,涂抹上多彩的颜料,成为一幅和谐的图画。可是现在,那个女孩的阴影,像墨迹一样开始到处渗透着,我已经无法在那张混乱的画纸上作画了。
我悲哀地望着漫天的细雨。汪际已经把我的心情破坏殆尽。



在网上看到那天晚上肖戈的留言:“我知道你去看星星了。当你看到最亮的那一颗时,它已经等你很久很久了!”
肖戈的留言像是我的氧气。他在信中说:“一直以为爱也许不是永恒的,也应是持久的。可是在那些暗淡的夜晚,一个小小的键盘,两颗相知的心,就这样在网络里敲出了彼此的一切,又是那么的刻骨铭心。我珍惜许多个夜晚和我曾经一起走过的人,相互注视,倾听彼此的呼吸、心跳,一起去看星星。人们都说初春的夜晚很冷,可是回想起和你一起走过的日子里,我怎么一次也没有觉到?和最喜欢的人分别时,遗憾的是彼此不能面对面,而是通过留言。其实,留言的人一定很难过,因为只能独自言语。可是,看留言的人更伤心,因为他看到留言时,早已人去楼空。‘人在江湖,身不由已’这句话不知是谁说的?世上的毎个人,不都是如此!滚滚红尘中许多许多哪能由自己决定?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一出戏,不就是这样吗?只不过毎个人都是主角,又都是导演罢了!人生也像是一场梦,梦想时,是多么的完美,梦醒时,又是多么的遗憾。更令人遗憾的是醒来时,天还未亮,四周一片漆黑……
写在初春的夜晚,很静。天上繁星点点,月亮也很洁白。春天的风很多,从遥远的地方来,里面有太多陌生的气息。毎当深夜时常想,是不是古人也象我们一样,在同一轮明月下提笔凝神过?不知他们是为国,为民还是为情。如果有一天,风再起时,不知风中是否隐隐约约的带有我曾熟悉的气息?
多年后的一个黄昏,许多事已成往事时,不知网易的‘风花雪月’里还有没有那个叫做‘当爱已成往事’的聊天室?不知当年的那个莫愁,还能不能记起一个人,因为那个人曾为她而痴。可能自己所说的一切,有时自己想想,也很可笑,但对我来讲,我永远不会后悔。有些事情,经历了就是美丽,我没有其他的苛求。人的一生有很多回忆,好多年以后,不知你的追忆中有没有我。哎,都说了一些什么,随笔私语。
曾尽最大努力设想,你伫立在夏日的江畔是什么样子。我们这没有江,只有黄河。每次我站在黄河边看滚滚河水向东流去时,心中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愁?酸?说不出来。尤其是夕阳西下时。
说过不会让你失望,可有些地方还是让你失望了。我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别人做到的事,我也会做到。也许觉得自命不凡,性情飘忽,但人生方向要清楚。莫愁,世间所有的事只要你付出,就会得到回报,这话一点也不假。每天早上醒来时,要告诉自己乐观地对待周围的一切,虽然这一点有时很难做到。珍惜你身边的毎一位朋友,用善意和智慧冷静地观察和防范你的同事。记住,同事关系再好也有牵扯到彼此切身利益的时候。不是我的疑心重,只怨世道杂!真正的知心朋友可能是你上学时的同学,和你没有直接利害关系的人,和同事要保持剌猬般的友谊,不近不远……如太近,彼此会剌伤。太远,不能相互帮助……说这些话是不是老气横秋?(不要背后笑话我!)
写在迷人的春天,随心而写,用一句很俗套的话结束,但很真心!祝你如意,顺心!
雨辰”
“溶溶:
还好吗?我知道你那里一定还很冷,可我这里春天好象来了,记得是在收到你信的那一天。你在信箱里给我的信都已看过了,好多遍!谢谢你留给我的许多许多……也好多天没上网了,不是腻了,而是那里已没有了值得我等的和等我的!
记得你说过你的血压低,为这事我劝过你好多次,因为担心你。毎次我也不愿重复得太多,作为一个男人,不想留给你婆婆妈妈的印象,因为那不是我。说那么多其实担心的是你,放心不下。离你这么远,所说的一切那么容易实现吗。只有默默的祈祷,祝福你!
常写信给我,我会读懂你的,不会忘记你,以后也不会!
想着我!!!”
细读他的字句,惊心的熟悉。就像从我的笔下,从我的心里流淌出来一样。我开始明白,为何和他在极短暂的时间内,就会相知相惜。很奇怪,我们出生在完全不同的地方,经历了完全不同的成长,接受家庭和学校的不同教育……可是在某一天突然发现,原来这世界上,有另外的一个人,与自己是那么相似。
五月份。不知不觉中到处是绿意。丁香花沉醉而芬芳。夏天也随之到来。肖戈留言说:“听到了布谷鸟的叫声。夏天来了。每个人对季节都有他的敏感之处,也许只是一个微小的细节。天暖了,好久没有看到你,不知你的头是否还会经常痛。要吃药,好好的,听肖戈的话。”
周末时,我经常回家。父母忙于春耕。我会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并不能把时间用于“做自己喜欢的事。”汪际说:“你家里又不用你做什么,你不回去不也一样吗?我自己在这里没意思。”我习惯了呀。他抗议:“可是现在你的生活中还有我。”
夕阳西下的傍晚,有时我会在江畔伫立。只是身边还有汪际。他俊美如月,那样令人忘俗。当然,那是在月亮不开口的情况下。他只要讲话,就会让我忘记周围的良辰美景,只看到一个真实的、坦白的、我行我素的汪际。他不是我的想象,只是他自己:有一份安逸的工作,不思进取,爱玩爱笑爱美食,喜欢偷懒取巧。我不知道为什么仍让他留在身边,也许因为我只知工作学习,他却精通我的字典里没有的游戏。
“你啊,要学玩麻将。小呆瓜。”有一天他说。我周围的同事,都没事了去喝酒,呼朋引伴玩麻将。可是我不明白,汪际怎么会希望自己的女朋友也去学这个呢。
“连玩都不会,真是笨得可以。”汪际大笑,能让我生气是他特别开心的事。
认识他很久以后,他一直不知道我沉迷于写作。一次我试着说:“我发表了一个稿子……”
他的反应和我预想的一模一样:“哦。”漫不经心的,又想到了什么,看着我:“多少稿费啊?”
简直是对牛谈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又隐隐希望他是与我的世界完全无关的。他走近我,仅仅因为我是一个和周围人一样的女孩子。而不是对那个会在报上常常出现的笔名好奇,想从文字里探测我的思想和情感。
和我截然相反的汪际,过着另一种我完全陌生的生活。有时,我不知道什么才是真实的。是我忙碌的工作,还是他整日的无所事事?安静清闲的时候,同事们有时早早就走了。我不明白他们都去了哪里。一个人感受着办公室的寂静和空旷,被一种莫名侵袭的虚幻感包围着。
开始想不通自己的追求是什么,开始质问自己的选择。我似乎没法让自己在汪际身边停留。我不爱他,也不认为他的存在是必需的。
“汪际……”某天拔通他的电话。发觉自己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怎么说。
“怎么。”他懒洋洋的声音,好象在睡觉,还没怎么醒透。“你好象头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他还能笑得出来,我就看不出这有什么好笑。
“你下午又没去上班吗?”
“是啊……主任出门了。下午又没什么事。昨天那阵雨浇到你了吧。我感觉得到。”
“嗯。”我要说的话梗在喉咙里,难以启齿。
“那时你应走在下班的路上。”他说。
他很少主动询问我的生活,也很少表示关切。在生病、恐惧、苦恼、失望的时候,我什么都得不到。他完全不明白,不理解,更不会给予。现在的我听到他的温言软语,像一个突然得到一个小礼物的孩子,不知如何反应,反而沉默了。
“下班了我去找你。”他总结。
为何汪际这块冰冷的石头,在我萌生去意时,反而有了一丝暖意呢。
头昏昏沉沉的,一阵阵感到寒冷。我似乎感冒了,在发烧,所以才会想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抽屉里有药,找出吃了一片。正准备离开,主任的电话就到了,临时交待让我写一份材料,写完要打印出来,明天急着用。
他总是这样,只交待一个题目,连大纲都欠奉。结果就变成我自己在考虑新年的思路,年初计划,年末的总结了。压制住一丝没用的不满,耐心想这个材料。
独自加班的感觉并不好。到了时间不吃饭,倒没觉得饿,只是身体象旷野的风一样空旷,注意力有些不集中。在电脑前坐久了,脖子僵硬如铁,眼睛干涩疼痛。
窗外的光线渐渐暗淡,室内的灯光渐趋明亮柔和。我费力地在斟字酌句,头开始紧张疼痛。累了,想起肖戈的叮咛:“不要在电脑前坐太久。要望一会儿别的地方。”
站起来走到窗前,用双手按了一下眼睛周围。外面已是万家灯火。我记不清已在这独自呆了几个小时。习惯在忙的时候一个人加班,没有抱怨。不知为什么,喉咙还是哽住了,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没有汪际的电话。和毎次一样,他像一个完全与我无关的人,需要他的时候,他百分之九十时不在。另百分之十是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耐心等下去,他那里又是否存在柳暗花明。
电话想了,他的声音:“喂,是我。我,我没什么事,就是给你打个电话。”
“哦。”我问:“那你在做什么。”
“上网。”他声音急促,心神不属。似乎正忙着打游戏。
“好。那你好好玩吧。”
放下电话越想越气,主动说还有什么意思,告诉了他又怎么样,他是会放在心上的人吗?
我又打电话给他:“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他问。
一种悲哀的感觉袭上心头。他居然这么问,难道他觉得我们之间风平浪静,一切安稳正常吗?
“你自己好好想想就知道了。”我说。挂断,关机。
泪水涌了出来。接着去打我的材料。思维在这一刻清晰得残酷,只是泪模糊了视线。
是有不舍吗?还是习惯了他来找我?不能想象又恢复落寞的日子。还记得他叫我“小猴”时的声音,记得他说喜欢我若所有思的样子,记得他在夜色中快步向我走来时,年轻坚定的身影……
回家是已是十点钟。掏出抽屉里的玉镯套在手腕上。在我孤单难过的时候,玉镯默默的陪着我,会是一种无法言传的安慰。晚上握着它睡觉,我不想失眠。
但我知道今天是不会睡好的。对他的不满,由来已久。在他频频对我讲起那个差点结婚的女孩时;在他没有来找我也没有一句问询时;在他对我的事情听得迷迷糊糊,左耳进右耳出时……我突然的爆发了,但负气已久,没有了任何改变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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