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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很久以来的梦就是那一次相逢

作品名称:下雨的早晨      作者:林绿      发布时间:2012-04-28 14:47:50      字数:5251



年末,接受市里的工作检查。他们离去时,在市里的人员里,我第一眼先看到于过。他年轻,高大,正不耐地催促同事们快些上车。那是他第一次在我的视野里出现,我仿佛看到烟花。只有一刹那,我尚毫无知觉时,他突然绽放,那璀灿的光华似照亮所有的黯淡。他的光茫迫近,令人只有无声,静静地凝望,忘却了其他的一切。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在夕阳的余辉里,那辆白色的车很快驶离了我的视线。
可是记住了他。他消失后,就象正月十六的早晨,一切恢复明亮和平静,只余下满地的纸屑,让人想起昨夜那炫目的烟花。后来那些漫长的时光里,只能想起心里那种模糊的惊动,记不起他具体的样子。
第二年年初,去参加市里的业务培训。多媒体教学中,部分市里的人不能熟练应用微机,就在讲课的过程中叫:“于过!”他昂首快步走来时,气宇轩昂,对同事微笑时纯朴温暖。
有一堂关于统计的课归他讲。很漫长的一节课,都是枯燥的理论知识,他认真讲至声音发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正在键盘上移动的手指,修长而灵活。他平淡的五官,仍是有来自血液里的不驯和激越。讲累了,他拿起一瓶水,大口地呑咽,那样清新的神情,活力充沛。
宾馆的会议室做了临时的教室,午后的光线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过来,让人昏昏欲睡。我记着笔记,在许多学员当中。有了许多机会可以悄悄地注视他,而不会被他发觉。时间仿佛可以在这个如温呑白水的下午永久凝固,终于明白他令我动容的地方是什么。他符合我对男性的全部想象和期待。于过讲得不知不觉中叹了一口气,语气仍是严谨,对那些专业术语充满敬意。冥冥中,有一种联系,将我们这些陌生的人从茫茫人海中汇集到了这里。相似的工作,就象无形中的纽带,在不经意的时候,将你想象不到的人带到你的身边,让想象不到的事在未知的前方发生。
那几天似乎遥遥无期,又疾如迅风。命运在此刻的化身,是一列长途客车,到了出发的时候,自然带走了我。六个小时的颠簸,我在晕车中迷迷糊糊地入睡。有时醒了,忘记了是什么时间,又身处何地。沉默地注视窗外,那些一晃而过的孤零的树木,那些积雪的山峦。想起刚刚离开的地方,那家宾馆里的简单陈设,桌上的水竹;那些日子里每天清淡至极的菜,总象是忘记放盐;那间乏味的会议室,那些沉闷的讲课……中间晃动着于过的身影,他远远的侧脸,他削瘦的肩;他在距我不远的一张餐桌上,坐在同事身边安静的吃东西;他向一个方向走去,坚定的样子……
就象从未出现过的幻觉。当车停顿下来,我又回到了我熟悉的环境里。



毎个人的心中,都会永远的珍藏着一个名字,就象是一道永恒的烙印。它一直都会在那里。即使若干年后,你以为自己已经完全的淡忘,你已不再去想念。可是当你偶尔听到一首熟悉的歌时,听到某句似曾相识的话语时,心还会在猝不及防中突然被击中。在午夜里,无声流下的泪,会让你知道,心中有一处仍是柔软而疼痛。
雨辰,铭心刻骨的名字。只有年少时的爱,才那么纯綷而浓烈,没有丝毫的计较与得失;只有与你相知的细节,我才会一次次去回忆和体会;只有你说过的每一句话,你做过的每一件事,我才会记在心上,久久不能忘怀。
一个人租房子住时,我很孤单。工作轻松,每天下了班,春光正明媚。有漫长的时间在寂静中度过。我长时间地看不同的书,图书馆借来的小说,电大的专业书,单位的杂志和报纸。有时会喝茶,赖在单位里写稿子,下了班也不肯走。累的时候抬起头看外面明亮的蓝天,那些飘逸的白云,遥远的街景。
住处一样的安静。不到六十平方米的旧楼。房东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奶奶,一个人住一间卧室。她生性孤僻,不肯搬到儿女那里。有时从开着的卧室门,可以看到她平躺在床上睡觉,双手交叉在胸前,姿势僵直生硬。让我联想起遗体告别的场景,心生恐惧。怕她会突然生急病,怕她有何意外发生。只是有房东的房子会便宜得多,只余一个人,也许会更怕。
我不喜欢回到那间屋子里去。那些老式的家具,有陈旧的气息,电视里总放着悠长的京剧。慢慢也习惯了那种戏曲的节奏,那般的缓慢和来日方长。很少领朋友回来,怕她嫌闹。不看电视,没有游戏的概念,只是偶尔上网。
第一次去聊天室是好奇。一路点开网易的“风花雪月”中的“当爱已成往事”。以后也只去那里,时间久了,对常挂在那的许多网名都很熟悉。象“踩不死蚂蚁的大象”、“红酒女人心”、“绿”……但对很多人从未说过一句话。
有一种莫名的期待,好想在那里遇到心仪已久的于过。设想这种可能性,是因为常常的想到他,做什么事自然的联系到他。憧憬在那个虚拟的空间里,可以象在现实中一样邂逅他。同样的幸运很少以不同的方式出现两次。
对遇到的陌生人失望,淡薄,若有所失。虽然对他们并无期望。
常有人看了我的网名“莫愁”,没话找话时问:“你真的那么快乐吗?”或是“你可在南京?”
随对方怎么理解。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一个“冰冰凉凉”问我:“可是长头发大眼睛的MM?”
小兄弟刚看完动画片吧。
他笑:“莫愁可是南北朝著名美女哦。”
我不理他。他自说自话了好一阵,“这么不合作?固执而冷淡,象个高明的骗子。不过名字真的难忘。”
是易忘。易忘才最好不过。
他气了:“你干脆改名叫‘骄傲’好了。”
公聊上开始出现这样的字样:冰冰凉凉从身后掏出一支玫瑰花,献给莫愁。
冰冰凉凉开始唱:“这个女人不寻常……”
冰冰凉凉改名为:“我爱你,莫愁。”
莫愁开始考虑杀死他的可能性。莫愁把冰冰凉凉剁成小块,在阳光里晾晒。莫愁吹一口气,把他冻成冰雕。
这些都是聊天室里的轻车熟路。
“****!”这家伙终于没耐性了。
“你很孝顺啊,到哪都忘不了她老人家。”
我正准备举起苍蝇拍,再给他一下,他突然异常离开了。网上的文字游戏总是轻松热闹,只是内容空洞。看了一会儿其他人在做什么,多数不亦乐乎地斗法。
随意问候另一位“南山石头”:“可是宝玉,或悟空?”
“从何说起?”
因为这个名字让人想起衔玉而生的怡红公子,和从石头中跳出来的孙大圣。
“都不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里的那块顽石。”
哦,陶老先生,久仰。
“莫愁可有许多愁?”他轻缓的一句,不经意的道来。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求。离人心上秋,问君知否?
他也附庸风雅:“一江春水向东流,还是为赋新词……”
我避开,“老先生近来在做什么?”
“磨角。”
“石头怎么会没有角?”
滚石不生苔,何不随方就圆?
他悲哀:“这块破石头早已长了几千年的青苔了!”
听后只痛。一种人近中年才有的无奈和沧桑。
我沉默了。有别的网友乱打招呼,“怎么拽人。你不是恐龙吧。”
“你从来也没这么正确过。我还是青蛙呢?”
南山石头看不到这些无声无息的交谈,“你在吗?”
莫愁又何曾存在过?只不过是这虚拟空间的一名匆匆过客。大家都是一缕过往的烟云,拥有的只是此刻这一瞬。
“为何这么说?你毕竟来过。虽然没有人看得清完整的对方,都带上了自己眼中的色彩。”
实际上我有,或是根本没有的东西都已不重要了。
他反对:“这里也是现实的一种延伸。你知道网络最可怕的地方是什么?就在于它的莫测。”
“这是许多人的感受,看不出你的个性!”我开始捣乱。
本以为路已堵死,他却别开生面:“感受相似,悟出的却各有千秋。什么又是你所指的‘个性’呢?”
球太大,我踢不回去。还他一排省略号蒙混过关.“我想下课了,客观理性的石头!”
“同道中人。管中窥豹,不知不觉中运用思想,你也一样有怀疑也有总结。”
文字在屏幕上一行行出现,淡漠的,看不出对方的情绪和态度。只能想象和感受。
我突然不着边际的问:“同时与几个人聊天吗?为什么慢下来了。”
石头换成了淡绿色的“公聊”:“原来六月天也可以下雪。”
有时我喜欢故意去冤枉人。
南山石头27岁,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不远亦不近的沈阳。对这些我不留心。只要他不是本省的就好。我的原则是不想看到石头变成真人。除非他真的是孙悟空。
“莫愁去也—”真的很晚了。他留下一个电子信箱地址。一个可以联系到他的线索。
很长的一段时间他象在空气中蒸发掉了。毎次都遇到一个叫“命”的网友,他总是痴语喃喃:“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这样泛滥成灾的情语,我只须动动手指,也能打出一堆。可是它们有意义吗?
他生了气,象恶毒的巫婆,诅咒我:“是你的命,你逃不掉的。”
我很高兴后来没见到这个网名。
心性活泼的“短发小青”也是常见的,她又爱玩又爱疯,永远的在笑,永远的嚷晕。名字都千变万化,“小青在冬眠”、“青青开学喽”,太多了,记不清。
唤她:“小青---”
“青青……”
她立即应声:“到!”仿佛仓促地跑上来,背了背包正立正行礼一样。“莫愁今天好吗?”
“见了你又怎会不好?”
她立刻发大笑的表情,嚷:“晕!好像你要泡我似的。阿弥坨佛。罪过,罪过。其实你的那个‘命’很痴情的。你不来时他总问起你呢,就怕你改了名字他不知道。”
宁缺勿滥。
“漫不经心”问候莫愁:“重帷深卧莫愁堂,卧后春宵细细长。”
我明白了几分。他随即换了名字:“漫不经心的许忘忧。”
“稻草人,真的是你吗?”我一阵喜悦。
“呵呵。”又是他经典的淡淡的笑。灰色的许忘忧。他在网上给我的印象,一直是平静中有厌倦,被动而无所谓的适应环境,象一个看淡了一切的人。
“我似乎在叹气。你又从何而知?我活得很失败。学了五年的医,却一直喜欢不起来。是家人的希望,不能辜负他们。”
许忘忧,也许可以忘记忧愁。他一直低调,理智地从生活中寻找他的乐趣。不开心时喜欢吃冰淇淋,心情会好一点。周末可以躺在床上看一天的书,也可以看电视直到凌晨。思想在寂寞中是一种积淀的过程。在热闹的人群中,他习惯什么也不说,做一个空空的稻草人。
“失败?你只有24岁。记得村上春树在一个小说里说过,主人公不是活得无聊,而是在追求无聊的人生。”
“呵呵。可是心已经很老了。”他的笑总让我看得疲倦,多么的不以为然?
“你再那么笑我要生气了。你就不能好好活着,真正痛快的发自内心地笑上一回?”
“我真的不知应怎么笑了。你知道一直以来,我记得你的是什么?”
“打击。也罢,你现在看着屏幕----认真的看……”
纯属调我胃口,他此时打字的速度慢得象蚯蚓在爬行。
“把你的目光传递过来……”他说。愈发郑重了起来。
“看到我的眼角下弯二十度,嘴角上扬三十度了吗?”
这回轮到我淡淡的微笑了。
许忘忧聊着聊着总嚷个不停:要走了,886,这次真的走了。可还是没走。最后说得爬墙回去,学校大门关了。
他说再见。再见对他没有意义。他根本不在意任何人的来与去。
我又开始武断和尖锐了。许忘忧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用了一个长长的省略号。
我们都是芸芸众生中最不能缺少的那种普通人。
网络中那么多虚幻的过客,我没有火眼金睛,辨不清鬼怪精灵。我只是个恋旧的人。
“飘忽男孩”问候我时与其他人并无区别。他说在等一个叫“小晴”的网友,问莫愁可是小晴。我说NO。我习惯问网友的三个问题:空闲时你喜欢做什么?会看书吗?最爱哪一本?
听过许多不同的答案,也把一些人拒之门外。
他说:“最爱的一本书是《你》。”
觉得有趣,“作者呢?”
“雨辰。要用一辈子去写的,限量出售。”
那我能读到吗?
“看是否有缘了。”他说。
不会是无字天书吧。
我开始想象他有一双美丽的眼睛。他问是指眼睛的形状吗?
不是,是一双能够发觉美,看到一切美的眼睛。
他笑我瑶琼小说读多了。可是那时的我只喜欢三毛和《简爱》。
“你真是个小女孩,别太相信眼睛,容易受骗的。”他说,“开始对你有了牵挂……”
“你骗过人?那我首先要怀疑你呢,这可是你教给我的。”只有眼中没有真诚的人,才看不到真诚。
他笑了:“是,但那是无奈的。相信我,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是不是?”
萍水相逢的雨辰的话,我当做了转眼无踪的风。下次遇到他时并不理会。又有几次,诗文俱佳的“许忘忧”在线,我更是无心与他说话。同时与几个人聊天,会混杂在不同的气氛里,让心不再安静。
但是雨辰说莫愁是在考验他,也是在气他,又加了个括号:纯属个人判断。“相逢难道有错吗?如果你仍不理我,我以后就再也不来这里了。”
这句话有点严重,仿佛他的离开有些空虚和失望。
“昨天我回家以后,去地图上查我们之间的距离,你猜有多远?”他在千山万水之遥的济南。我想象不出。脑海里出现这样的一副场景:“飘忽男孩”象一个小学生的样子,踩了板凳,拿了文具盒里的尺子,去量他的身高还够不着的墙上的地图。
他打出了一排数字。真的是很远。只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并不完全取决于空间。有时近在咫尺的人,不同样心隔天涯?
“如果不远,你就不会是我的网友了。”我说,我不与同省的人聊天。
“在我心里,你是一块无暇的美玉。”他的文字温情脉脉。
你当莫愁是白痴?好在他也意识到戏有点过:“就算你有缺点我也喜欢。”
网吧的电话响了,老板去接,环顾四周,“哪位是布谷鸟小姐?”无人应答。等他刚放下电话,我身边的男青年开口了:“这里只有一位布谷鸟先生。”大家哄堂大笑。
手机响了,是汪际的电话。“是我。你在哪儿?”
我又一次匆匆的离开,对肖雨辰不告而别。他会又一次为一个网络里的虚拟的名字不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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