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篇 彩虹色的花

　　当收到TATEA叙事研究QQ群发来的相约2015年春天杭州聚会的消息时，我已坐在休斯敦大学的图书馆里。远隔重洋，通过网络，看到大家的消息，看到谢老师对会议安排的周到考虑时，当年，大一的语音课上，谢老师给我的鼓励和肯定，那亲切的声音又在耳边回响。竟流下泪来。是的，TATEAL，就是有这样的魅力，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跟你紧紧相连，是良师是益友，同努力共生长，为了一个共同的教育之梦！
　　我在休大的学习和研究也已经展开，一周听两次Dr.Craig给博士生上的专业课。Dr.Craig不愧是一位叙事权威，叙事已经深深融入她的课堂：就那么坐着，娓娓道来，一个个书本里出现的大家，缓缓地，向我们走来，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另外，我也把老杨的QQ团队和勇气更新团队当做田野，里面有好多动人的故事，对这些材料进行梳理。正着手论文。学习和研究同时进行，使我感到尤其踏实。日子在忙碌中，有所期待，过得分外充实。
　　关掉QQ，合上电脑，望向窗外，云淡风轻。思绪回到十年前，我和TATEAL结缘的那些日子。站在一定的时空之外，审视当年的自己，对于总是困扰我的那些问题：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要走向何方?是谁把我带到这里？思路渐渐清晰起来，定格在远方那些在我生命中出现过的彩虹色的花：老杨、Ora、马妮师姐、吴国珍老师……
　　（一）老杨：人生三大活水
　　老杨是我的研究生导师，
　　选择他是震惊于他身上那种不会因为年龄而衰退的永恒的激情。
　　听他的课，每每都会给你僵死的心灵带去一点小小的波澜
　　因为他总会给你人生的池塘注入生命的活水。
　　
　　第一大活水叫：经验
　　人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开始经历很多事情：
　　学业，事业，亲情，友情，爱情
　　纷繁复杂，面临选择往往无所适从
　　
　　这就需要第二大活水：阅读
　　从书中可以找到你想要的答案或者给你一些启发
　　帮助整合建构自我
　　休闲，时尚，健康等等报刊杂志，
　　不叫阅读，那只能叫做信息提取或者叫做闲暇娱乐。
　　阅读是思想与思想的碰撞，心灵与心灵的交流
　　所以读经典吧，不仅仅因为它的文字。
　　
　　有了经验和阅读，
　　足够建立起一个成型的自我
　　可是那还不够，
　　完整的人格是开放性的，不是自我封闭的
　　所以就需要第三大活水：交流
　　世界那么大，世界上的人们更是万千奇妙，
　　你所经历的阅读的只是很狭小的一部分。
　　交流，不仅与自然，而且与他人，
　　在理解自然理解他人的同时，
　　你也给自己打开了通向世界的不同视角，
　　人生就会不断丰富，
　　自我就会不断丰满……
　　
　　池塘里的死水，
　　找到一个出口，
　　做欢快的小溪，
　　终会汇入江河，
　　溶入海的宽广。
　　——2005年10月15日于下沙
　　这是我在读研期间写的一篇博客。它可以概括老杨对我的影响：从一个自我封闭默默努力的大学生走向一个愿意与他人分享和交流的研究生。
　　初识老杨是在大四的英美诗歌欣赏课上。那时的他讲起课来激情四射，一首首经典诗歌被他深情并茂、抑扬顿挫地演绎出来。那时具体学到了几首诗歌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的如痴如醉的讲课是对我文学的启蒙。使我好奇，文学究竟有怎样的魔力使这位长者如此忘我和沉醉其中？
　　大学毕业后我做了一名英语教师。四年后，我满身疲倦，带着教师如何摆脱职业倦怠的困惑，怀着一颗对语言不变的热爱的心，再一次敲开了外国语学院的大门，有些欣喜，因为，还有梦，可以追寻。那时，老杨已经开始做课改，除了授课的文本依旧以文学作品为主之外，课堂的形式已经从当年自我陶醉型的lecture转向集体狂欢型的seminar。“听他的课是一种享受，享受激情，享受智慧的火花，享受诗意的真情流露。他似乎是一个魔法师，变着戏法，让一颗颗沉睡的越来越机械化的年轻的心开始思想，重新梦想。他的真诚，他的激情，他的智慧，他的 inner power，他的诗意的教学，是我一生的仰望！”这是研一上完他的课后我的感受。
　　暑假，是在宿舍里度过的，本是为了逃避，逃避我那破碎了的爱情。远离城市的喧嚣，在最炎热的夏天里，在没有空调的宿舍里我煎熬着最后的一点情感，却收获了很多。两个月里除了吃饭，睡觉和冲凉，就是看书。专业书，闲书，我如饥似渴地读着。也就是在那时我读到了吴宗杰老师的《教师知识与课程话语》一书。在此之前我从没有想到一本专业书会让我读地如此兴奋、激动，甚至热泪盈眶！也就在那时我接触到了narrativeinquiry（叙事研究）、CDA(criticaldiscourseanalysis批判性话语分析）等等术语；也就在那时我找到了自己的研究兴趣和论文的方向。
　　研二，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老杨做我的导师。整整一个学年，我往返于下沙与市区，一边跟着老杨做他的课堂观察和记录，一边进行教学实践和撰写教学日志，为毕业论文收集了第一手的资料。那时，做课堂观察用的是一支笔、一本本子和一支录音笔。我几乎把整堂课的内容和流程都记录下来。课后，再借助录音笔补充完整。开始，只是我一个人，后来，慢慢加入了师姐妹和师弟们。老杨把我们组成一个团队，每人从自己的研究方向来观察他的课堂，课后我们一起讨论，一起评课。这些讨论有时在教室里，有时在学生餐厅里，有时在校园的草坪上，有时在往返两个校区的校车上。我们从评老杨的课说开去，也说说自己教学实践中的困惑，也聊聊自己生活上的感悟。在这些讨论中我们学会了开放自己，学会了与人交流和分享，在交流中产生思想的碰撞，在分享中产生新的视角，从而更好地解决教学和生活中的困惑；在这些讨论中我们发现老杨不仅是我们的老师，更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更愿意称他为“老杨”，而不是“杨老师”；最后，我们的讨论小组甚至还吸引了一些年青教师的加入。
　　这一年很辛苦也很充实，我的毕业论文（ACaseStudyofEnglishTeachingforEnglishMajorsinaNormalUniversity－－aPerspectiveofNarrativeInquiry《叙事学视野下的英语专业教学个案研究》）也因为有了这一年的积累和体悟做得尤其扎实，被评为优秀毕业论文也是水到渠成的。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一年，我明白了，我追寻的是怎样的教学，爱情，以及人生！
　　（二）Ora：教学的勇气
　　香港大学教育学博导Ora给我们讲座。
　　她思维敏捷、头脑清晰，
　　在中英文之间熟练地切换，
　　你能感觉到娇小身躯下的巨大力量。
　　她讲的主题是：教师，漫步心灵的旅程，
　　具体的内容不大记得清了，
　　但是能够感觉到做她那样的教师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情。
　　——2007年10月15日于杭州
　　如果说老杨的教学团队使我们走向开放和交流，那么Ora以及她所带来的TATEAL则给我们提供了更大的交流平台，使我们明白我们并不孤单，更使我们明白教学需要勇气！
　　我跟Ora的缘份不够深。虽然从2005年我读研开始，每一年都会有那么一两次看到Ora跟她的助手Issa出现在师大的会议室或者报告厅里；虽然会议室里采用的是围坐圆桌座谈的方式；虽然在我心里Ora是一位令人感到亲切的优雅的长者。也许是因为2006年我们这一届读研二的时候中断了到香港大学访问的项目，从而失去了一次进一步了解和接触TATEAL的机会；也许是因为那时自己还没有完全从自我封闭中走出来，卑微如我，虽然参加了圆桌会议，也只是找一个角落静静聆听……直至2007年，读研三的那一年，在参加了两届TATEAL会议，领悟了其精神在于大家平等交流和分享，也是因为在老杨的教学团队里除了倾听也练就了言说的本领。我突然发现TATEAL不正是老杨的教学团队的扩展和延伸吗？在这里，来自各个高校的老师们、职前教师们和研究生们济济一堂，大家抛开教学的繁复，行政的琐碎，学业的压力，沉静下来倾听内心的声音，来探讨我们作为教师的那些最最本源的也是最最终极的追问：我们是谁？我们来自哪里？我们将要走向何方？正是在这样安全的语境下，我第一次克服了内心的腼腆，鼓起勇气，站起来，面对着众多专家和学者侃侃而谈，展示了自己的立场和观点……
　　感谢TATEAL，使我有勇气突破自我的狭隘；感谢Ora，虽只是远远观望，已足够在我心里生成永恒的标杆，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感谢Ora推荐的TheCouragetoTeach《教学的勇气》,是它陪伴我毕业以后离开恩师的那些日子。
　　（三）马妮师姐：peerlearning的力量
　　周末回了一趟杭州，
　　参加一场学术的盛宴。
　　见到了以往的老师同学，
　　依旧那么亲切！
　　和妮妮相谈甚欢，
　　毫无保留地向我传授了考博经验。
　　使我感到震惊的是：
　　她总是能把学习、工作和生活平衡得那么好。
　　——2013年4月21日于上海
　　自从2008年研究生毕业后，为了爱情，我离开了我热爱的城市和挚爱的师友们，只身来到上海。在这里成家立业。我在一所大学教大学英语。在熟悉了环境之后，我也曾经试图组织一个教学团队，做行动研究和叙事研究。可是，我发现，这不大可行。英语教研组的男老师们基本上在外面有兼职甚至有自己的外贸公司、培训学校，学校里的教学工作只是他们的副业；女老师们一般都有不错的家境，她们的主要阵地在家庭在孩子身上。后来，我也有了孩子。我也把主要的时间和精力花在了孩子身上。至于教学，只能在自己的课堂上，小范围的实施一些自己的教学理念。至于科研，五年来，没有一点起色，甚至是停顿了。看着跟我一起进校的专业课的教师们，论文、课题、项目，一项项都结题出成果了。沉浸在育儿的快乐和喜悦中的我不禁有点慌乱了。随着女儿的上幼儿园，渐渐独立，我也有更多的时间坐下来思考我的职业发展了。
　　我是幸运的，在我困惑和迷茫的时候，总是能够找到组织。TATEAL虽然因为杭师大与港大交流访学的中断没有留下太多我的痕迹，我也没有和她取得直接的联系。可是，她一直在我身边，悄悄的，润物细无声。
　　“2013年5月的生活一下子丰富起来。是因为加入了一个微信群和一个 QQ群。微信群是小区里的妈妈们一起交流育儿经验，组织周末的亲子活动。QQ群是研究生导师和同门师姐妹们一起交流读书思考，教学科研。”感谢网络，感谢老杨，建立了这个空间，她是我们的精神家园。把我们这些当年的同学，如今的新教师重新聚拢在一起。似乎，当年校园里的教学团队又回来了。我们无所不谈，谈生活，谈育儿，谈教学，谈科研，谈读博。
　　受到马妮师姐考博的鼓舞，我也终于下定决心行动起来。确定导师后每周一次到上外听一门叙事学的专业课。另一方面，我们学校在组织申报出国访学，和老杨谈了以后，他把美国休斯敦大学的Cheryl.J.Craig介绍给我。在读了Cheryl关于教育叙事的一些论文以后，我打算申请试试。于是为考博做准备的愉快学习和为访学做准备的繁复程序同时进行着。
　　（四）吴国珍老师：勇气更新
　　北师大吴国珍教授翻译的《教学的勇气》
　　在中小学教师中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在应试教育的夹缝中终于看到了一丝对人性的关怀，
　　教育叙事的力量势不可挡，
　　“火种”已经撒下，
　　“燎原”还会远吗？
　　——2013年8月13日于上海
　　2013年8月11-14日，第一届勇气更新活动在上海举办，我随老杨一起参与其中。有幸遇到了吴国珍教授。讲座间隙，当吴老师从远处缓缓走来，当老杨把我介绍给她，当她和我亲切握手寒暄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她是大陆版的Ora.一样的矍铄，一样的优雅，一样的语速缓慢却充满智慧。只不过，吴老师更具东方的古典韵味，而Ora是海派的。随后，我加入了吴老师组的小组叙事探究。12位来自全国各地的中小学教师，素昧平生，围桌而坐，轮流分享自己教学中的故事。中间会被听众礼貌地打断，是因为引起了共鸣，有言说的冲动，生怕碰撞出的火花转瞬即逝……
　　我听着听着，被一线教师的故事深深感动着，为他们的开放交流默默高兴着，思绪却回到了当年的TATEAL圆桌会议，回到了老杨的教学团队……我想老杨的教学团队也好，TATEAL也好，勇气更新活动也好，它们都秉承了《教学勇气》的核心理念，都着眼于一线教师的叙事分享、勇气更新以及他们的心灵成长。而老杨、Ora、吴国珍老师正是这些共同体的灵魂人物，他们用自己的人格魅力、渊博学识以及对“教师生活内在景观”的关照，给这些在制度捆绑下苦苦扎挣的一线教师带去一些人性的关怀，带去一缕温暖的阳光，带去一摸靓丽的色彩！她们是教师生命中彩虹色的花！哦，什么？还不够？是的，不够，不够，他们是播种彩虹色花的花公公和花婆婆……
　　（五）我，在路上
　　看世界地图，
　　寻找散落在各个角落的朋友们，
　　还有我们一起走过的那些地方。
　　世界很大也很小，
　　人很渺小也可以内心很强大！
　　不要悲伤，
　　努力工作，
　　还有很多路我们可以一起走。
　　——2014年10月30日于美国休斯敦
　　后记：
　　“早春的一天，雪还没有化掉，在原野上突然绽放了一朵彩虹色的花。终于能见到太阳了，她十分高兴，由衷地愿意跟每个人分享自己的快乐。每次路过她身旁的都是一些善良可爱的小家伙，彩虹色的花总是热情地帮助它们，很慷慨地把她的花瓣一片一片地给了蚂蚁、蜥蜴、老鼠、小鸟、刺猬……小家伙们每次都心满意足地走了，彩虹色的花也分享着它们的快乐。
　　随着季节的变换，彩虹色的花慢慢枯萎老去，被掩盖在白茫茫的雪地下。虽然她离开了现世，却给大家留下了一片温情。冬去春来，彩虹色的花又回来了，又见到了阳光……”
　　生命便是如此地轮回着……
　　《彩虹色的花》，一本温暖的睡前故事，女儿总是喜欢靠在我身旁，一遍又一遍地让我读给她听。而我，在享受这温情的亲子时间的同时，思绪却飘向远方，远方那些在我生命中出现过的彩虹色的花。
　　2015年1月18日于美国休斯敦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