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一德一心
作品名称:空谷回声 作者:孙彩文 发布时间:2018-04-07 11:14:06 字数:4560
不经意间,我轻轻地来到你的世界,
挥挥手,思念生根,
细细语,华年停顿,
再见的是我的云彩,
留守的是我的回眸。
轻轻念着自己的小诗,感受TATEAL好似渐渐远去又时时萦绕的的脚步,生活在工作、家庭和学习的繁忙、琐碎中,TATEAL像刻录机,记录着岁月的磨砺,而我们这些小行星在这个大能量场里不停地做着自转和公转……
“王老师,Ora要来杭州了,我们聚聚啊,再约上杨小洪老师和其他经常参加TATEAL的老师吧!”我兴奋地冲着电话那头的王之江老师大声说。
“好啊,好啊!我也很久没见到Ora啦……”王老师很热切地回应着。
* * *
四月的杭州,犹如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前几天还热乎乎,突然又有点冷起来,风呼呼地刺痛起我来,举起儿子帮忙剪的大牌子,硕大的“Ora Kwo”两个字过了我的头顶,“她不会随着有些乘客往别的方向去吧!”出站口,总有一些人不太守秩序,老抄近路。有点点焦虑,有点点担心。她没带手机,啊呀,没有了电话怎么这么没安全感——习惯了手机辐射的日子,好像很难想象以前只有书信往来的good old days。
车多,人杂,让人应接不暇。突然,一个瘦高、健硕的人拖着行李出现在眼前,“啊,是Ora,真的是她啊!”我快步上前,越过等待线,大声喊,“Ora,Ora,我在这里!”Ora也高兴地连连挥手,“Hi,陈珺,好久不见啊!”我们高兴地拥抱在一起……
一上车,Ora就开始询问:“听说你去读博士啦,学业情况怎么样啊?”我如实交代起来“读起来不轻松啊,上一年就忙着看书和写论文,最近主要在关注学术语篇哦……”。“哦,这样啊,主要用什么样的研究方法啊?”Ora很好奇,用闪着智慧的眼光看着我,期待着……“哦,主要就是想质性分析和量化研究结合,质性分析,我主要关注阐述学的运用……”我又细细道来。Ora微笑地看着我,多么熟悉的笑容——这种洒满阳光的感觉好像从来不曾离开,一直伴随我成长,从我懵懂识字开始——这是每个真正的教育者的笑容,无论何时何地,他们的举手投足之间就是关爱满溢,他们的心就是为了教育而在:一草一木、一花一世界,都成了他们的行囊,成了他们走到哪里都不曾放下的责任。
这样的来回是如此热烈,而这种热烈一直持续到Ora和杨小洪老师在黄龙洞外的探讨。黄龙洞外游人鼎沸,两位智者在这熙熙攘攘中畅所欲言,一起勾画TATEAL叙事写作的蓝图…
恍然间,这场景勾起我这些年的点点滴滴:一边照顾在襁褓里的儿子,一边挑灯夜战;跟随王之江老师一起去参加北京的TATEAL会议,遇见吴国珍教授,感受一线教师的心灵故事;聆听Ora做关于“教师权威”的报告,回想自己的教育经历;黄爱凤教授热心地推荐我去浙江大学攻读博士学位;拜读Issa基于TATEAL活动撰写的博士论文,回想和她一起探讨如何关注教师的心灵成长……
杨小洪老师滔滔不绝:“我还有十年计划,首先……”眼前,这位马上就要退休的老教授依然意气风发,对教育事业热情似火。而我呢,我有点惭愧起来,职业的亚健康状态一直在我忙碌中纠缠着我。直到现在,我的生活就如同一只拼命旋转的陀螺,我拿着皮鞭狠狠地抽打它,生怕因为我的疏忽和懒惰,让它失去转力而停顿。困惑、激动、苦楚、汗水、躁动的感觉交融难耐,匆忙的脚步使我不曾好好欣赏自己这道风景。从教八年,也不算短了哦。一声叹息,我到底是谁?我到底在苦苦追寻什么?在教育这个大舞台里,为什么有时置身于喧嚣却倍感孤独,身份越来越多,意识却半醒半醉,我的观众呢?我得到喝彩声了吗?突然间,一阵冷气在我的背上倒抽,多年以前TATEAL开会时大家激烈探讨的问题又重现浮现起来,寻找自我的道路在寻寻觅觅中蜿蜒而去,“这样的对话,是不是很久没有进行了?”久违的温暖记忆又如潮水般而来。
* * *
2005年的冬天,TATEAL活动中的教师们围坐在一起,讨论着教师们遇到的困惑,讨论着如何展开“teaching community”。好奇怪啊,为什么这么多老师愿意不辞辛苦赶来诉说自己的困惑,他们到底在追寻什么?会场上,杨小洪老师的发言慷慨激昂;王之江老师睿智的言说让人好温暖;黄爱凤老师的“一粒种子”的故事让人耳目一新;一位老师对自己教育体验的诉说时激动之余,竟热泪盈眶。TATEAL会议的奇怪之处就是不停地讨论,却没见给这些带着教育困惑而来的老师提供具体的解决途径,可是大家的脸上溢着的难以言表的快乐是那么真实,这些饱含着教育哲学的探讨让我有些激动难耐——学生遇到这样的老师该是多大的幸福。我有点被这样的能量场感动了,也想跃跃欲试,单纯而不经世事的我在朦朦中觉得这里“挺舒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有等级和规章。
会议的第二天,Issa、Ora和我一起同游西湖。西湖风光依旧,我却心情沉重,“我的妈呀,Ora看着这么瘦,力气怎么这么大,我都骑不动啦!不能歇歇吗?或者骑一半也可以吗?没必要非要绕这么大一圈。”
“快点,加油啊,快到苏堤啦!快,快!”Ora冲锋陷阵,我只好紧随其后,年轻人要骑不过老的,没,没面子啊!
雷峰夕照——哇塞,怎么可以这么美,傻眼了。第一次感觉到“坚持才能胜利”的真谛。我像小孩一样贪婪地欣赏美景,Ora和Issa也陶醉其中,我们的微笑一起定格在这美图中……
* * *
每个人都有自己特殊的磁场,当我们遇到和自己振动频率相近的磁场时,一个更大的能量场就产生了。TATEAL这个能量场在我的学生时代出现了,这一出现却又注定了下次的“偶遇”。研究生毕业后,真正的教学生活开始了,我承担了英语写作课程——一门让很多教师都“咬牙切齿”的课程。尽管每天我精心准备自己的课堂教学,可是课堂中的无奈和与学生的“碰撞”时刻冲击着我原以为勇敢而坚定的心。
我该怎么办呢?我能怎么办呢?有时,我开始怀疑,我可以是个合格的老师吗?这些学生成了主宰我喜怒哀乐的上帝,我天天在忏悔中度过,各种努力还是让我沮丧——TATEAL会议上,那位老师诉说衷肠,热泪盈眶的情景突然又跳跃到我的眼前,诧异于自己变成了那个她,变成了那个有诸多“渴望”的小行星。唯有经历过,才能真正身同感受,才能知道小小的我需要大大的我,这又正如话语分析中我们常区分的“discourse”和“Discourse”(Brown, 2000),体会小话语的核心也是对大话语的诠释。
TATEAL的年会随后因为人事变动而没有得到继续,偶尔来往的是节日祝福的几分惦念——她的能量场似乎在慢慢远去。我开始习惯起自己的生活,努力使自己适应周遭的张力,马妮(杨小洪老师的硕士研究生)和我一起共事,偶尔也会谈起当年TATEAL的趣事。2009年生育不久的我没有赶上杨小洪老师带领马妮一行人共赴浙师大参加TATEAL会议,心里不免有点遗憾。2010年,Ora正式受聘于浙师大做客座教授之际,我和新同事Andy一起追随而去,在那里我又一次见到了Ora,见到了黄爱凤老师,当然还有她的学生杨明蕊等一行,不知道为什么,久违的亲切顿时波涛汹涌。
那天夜里,初冬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杨维嘉(Ora的博士研究生)和我们一起畅谈了很久,她说,看到TATEAL这样的community的存在和延续让她感到很惊讶,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在推动着呢?Andy也很激动,“原来我的脑海里只有文学作品、译者,现在我才发现文学的教学不能等同于文学研究,教师的引领才使得作品更容易闪光,原来教师之间的“闲聊”会有这么多的启发。”Ora的话又回响起来——人生处处是尴尬,我们要微笑;坦然接受生活赐予我们的不完美和遗憾是一种幸福,因为过于追求完美往往使我们更患得患失,而完美的稍纵即逝反而更是一种痛苦;习惯了平日的颠簸,我们的心就会自然起来。内心的不安和蹒跚在TATEAL活动一次次的碰撞中居然开始安然起来。我们是谁?我们该成为谁?我们怎么去成为那个“我”?这才是每次讨论的原动力。我们不是我们的表现,不是我们的社会地位,不是我们的成功,也不是我们的失败,我们不是我们的外壳,所有的外在的假设不能动摇内心的真我(张德芬,2008)我们似乎又多了一种身份,毅行的坚持也似乎因为TATEAL的同行变得欢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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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珺,你今天可是一个聆听者啊,你没有很多发言呢,”Ora的提醒一下子把我从记忆中拉回来。“陈珺,那个论坛‘勇气更新’可是最好的话语分析平台啊,你也可以参加,多关注。从这个平台上,我要衍生出很多我要做的事情”杨老师神采飞扬,激情壮志。
“小洪,这个是你要做的事情吗?你确定你要去做这些事情吗?……那恐怕我们的合作,恐怕不能进行。你这么忙……” Ora表情严肃,有点愁眉紧锁。
“完了,TATEAL就要到此结束了?糟糕啊,杨老师啊,您怎么还是说您的计划啊,这个不合拍啊!”我有点小紧张。一阵风吹来,“阿嚏!”我赶紧裹紧衣服,鼻涕在鼻子狭小的通道里,好像要感冒了啊,这风也不合拍,讨厌!
“这些事情就是一件事情啊,所有的都围绕着这个合作的啊!……我们的书可以这样写,就像一个个文学故事,孕育着……”杨老师还是继续,慢条斯理,眉宇间还是以往的自信,对TATEAL的书的理解和阐释像黄龙洞外的溪水静静地流淌,驻足的人总是不免留恋地回头细细观赏。说着,说着,Ora的嘴角开始微微上扬起来,一丝笑意掠过;说着,说着,我有点豁然开朗。眼前,这两位已经进入“知天命”的教授真是“老当益壮”啊。
我们慢慢地走着,慢慢地聊着,合着黄龙洞外林荫树下让人怡然的音乐和老人们打牌、下棋的激情声。“这就是‘退休’的生活啊,“我不禁感叹起来,“多么惬意,他们不用为科研、制度所束缚了。很奇怪的现象呢,现在有的年轻老师居然盼着快点退休。”“不,我觉得我们得好好理解‘退休的含义’。现在才是我最productive的黄金时间啊;我现在觉得我比以前更忙碌,更……”Ora的申辩让我突然发现,我无意的感叹在她看来是触动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退休”对有的人是一种伤感,因为这意味着她要离开她最为珍惜的、最为重视的生活。但对有的人却是另一种起点,“我也退休了啊!”杨老师应和,笑着继续,不过“我远没‘退休’呢!”杨老师的话顿时让气氛一室生春。
生活给了我们很多礼物,“退休”就是其中之一,而内心的接纳和正视让我们更有了力量去追寻我们的真我。在TATEAL这个舞台上,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的魔术师。三十而立的,四十不惑的,五十知天命的,六十耳顺的,甚至是七十古稀的都在小心翼翼地打开生活的礼物,虽然有时难免夹杂淡淡的忧伤,但我们的裂变从未停止,从杭州到金华,从金华到北京,从北京到上海,TATEAL像个太阳系,我们这些小行星期翼着这样的温暖能照射得更远。
* * *
朦胧中,TATEAL这位佳人牵起了我们的手;憧憬中,TATEAl这位佳人撩动了我们热情。无论何时何地,纵然我们不能天天相守,因为有了对TATEAL的牵挂,走着走着就有了路,走着走着,毅行的道路越来越宽畅。
想起《在水一方》,一德一心: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绿草萋萋,白雾迷离,
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
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
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方向。
却见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
我愿逆流而上,与她轻言细语。
无奈前有险滩,道路曲折无已。
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足迹。
却见仿佛依稀,她在水中伫立。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