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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在水一方

作品名称:空谷回声      作者:孙彩文      发布时间:2018-04-07 08:44:49      字数:5179

  不经意间,我轻轻地来到你的世界,
  挥挥手,思念生根,
  细细语,华年停顿。
  再见的是我的云彩,
  留守的是我的回眸。
  轻轻念着自己为TATEAL做的小诗,感受她好似渐渐远去又时时萦绕的的脚步,生活在工作、家庭和学习的繁忙中琐碎着。TATEAL像刻录机,记录着岁月的磨砺,而我们这些小行星在这个大能量场里不停地做着自转和公转……
  永远记得2005年初遇TATEAL的场景。教师们围坐在一起,讨论着他们遇到的困惑,讨论着如何展开“teachingcommunity”。好奇怪啊,为什么这么多老师愿意不辞辛苦赶来诉说自己的困惑,他们到底在追寻什么?会场上,杨小洪老师的发言慷慨激昂;王之江老师睿智的言说让人好温暖;黄爱凤老师一行的“一粒种子”的故事让人耳目一新;一位老师对自己教育体验的诉说时激动之余,竟热泪盈眶。TATEAL的奇怪就在于不停地讨论,却没见给这些带着教育困惑而来的老师提供具体的解决途径,可是大家的脸上溢着的难以言表的快乐是那么真实。饱含着教育哲学的探讨让我有些激动难耐——学生遇到这样的老师该是多大的幸福。我有点被这样的能量场感动了,也想跃跃欲试,单纯而不经世事的我在朦朦中觉得这里“挺舒服”,没有等级和规章的束缚……
  你可以说这种具身的场景是教师专业化发展中常常被忽略的角落,这是对一线教师的教师教育投入的一股新力量,只有有了这种心灵鸡汤式的浇灌,你才可能膜拜她的伟力;但是正是这浓浓暖意,又让你百感交集,这似乎又是展示着当下教师们的矛盾。再次回首,TATEAL到底意味着什么,这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就像要求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做初中的算术题一样,我陷入了无法自拔的尴尬。这种尴尬一直延续不断,毕业、入职、努力工作、结婚生子、攻博。突然发现,TATEAL会场上的各种故事不时在我的生活中重演,教育文明充斥着血性的博弈。我开始思考:TATEAL让我感悟到的究竟是什么?我开始介绍新同事一起追随、融入到TATEAL一次次的活动中。突然间我发现,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女孩满怀好奇地追随TATEAL已经开始如破茧而出的飞蛾,远走江湖,而心中珍藏的是TATEAL曾经一直崇尚的铮铮铁骨,这种责任瞬时铺天盖地起来……
  ***
  2014年的四月,在和TATEAL续缘十年后的某天,突然收到Ora来杭的电邮。真的好久没有见面了。多年前每年一聚的期待让人感到久违却又兴奋——对,去车站接她。杭州天犹如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前几天还热乎乎,突然有点冷起来,风呼呼地刺痛起我来,举起儿子帮忙剪的大牌子,硕大的“OraKwo”两个字过了我的头顶,“她不会随着有些乘客往别的方向去吧!”出站口,总有一些人不太守秩序,老抄近路。有点点焦虑,有点点担心。她没带手机,啊呀,没有了电话怎么这么没安全感——习惯了手机辐射的日子,好像很难想象以前只有书信往来的goodolddays。
  车多,人杂,让人应接不暇。突然,一个瘦高、健硕的人拖着行李出现在眼前,“啊,是Ora,真的是她啊!”我快步上前,越过等待线,大声喊,“Ora,Ora,我在这里!”Ora也高兴地连连挥手,“Hi,陈珺,好久不见啊!”我们高兴地拥抱在一起……纵然岁月蹉跎,也不能割断那种TATEAL带来的奇妙。
  一上车,Ora就开始计划行程,要见见杨小洪老师,要和在杭的TATEAL成员聚会,加速我们已经酝酿了十年之久的TATEAL的出书计划。话锋一转,Ora又关切地询问起来:“听说你去读博士啦,学业情况怎么样啊?”我如实交代起来:“读起来不轻松啊,上一年就忙着看书和写论文,最近主要在关注学术语篇哦……”“哦,这样啊,主要用什么样的研究方法啊?”Ora又很好奇起来,用闪着智慧的眼光看着我,期待着……“哦,主要就是想质性分析和量化研究结合,质性分析,我主要关注阐述学的运用……”我又细细道来。Ora微笑地看着我,多么熟悉的笑容——这种洒满阳光的感觉好像从来不曾离开,一直伴随我成长,从我懵懂识字开始——这是每个真正的教育者的笑容,无论何时何地,他们的举手投足之间就是关爱满溢,他们的心就是为了教育而在:一草一木、一花一世界,都成了他们的行囊,成了他们走到哪里都不曾放下的责任。
  ***
  每个人都有自己特殊的磁场,当我们遇到和自己振动频率相近的磁场时,一个更大的能量场就产生了。TATEAL这个能量场在我出现在我的学生时代出现了,这一出现却又注定了下次的“偶遇”。
  恍然间,Ora和我的对话勾起了我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2005年在杭师的食堂里,我和Ora一起就餐,有点小紧张,可能是因为从来没有想象过这样和香港来的专家面对面的接触吧。
  Ora:“作为一个研究生,你主要关心什么呢?”
  我仔细想了想,“我嘛,现在主要做教师教育的研究,所以比较关心教师的内心需求和再教育需求,现在我作为一个观察者在参与杭州市首届骨干教师培训呢。”
  “哦,那么你在这样的培训中看到了些什么,有些什么看法呢?”Ora的问题步步逼近。
  “他们都是一些资深教师啦,对培训,他们有的很认同,有的却觉得需要调整。他们的看法应该被真正考虑。”我斗胆说出自己粗浅的看法,“以前,我们学校有个外教,她回美国的时候给我们每个人都写了封信,说如果我们这些学生毕业后愿意到很偏远、贫穷的地方去教书,她的教育目的就达到了。我很感动,为什么一个老外能有这样的教育情怀,这是我想考察的问题。在物欲横流的世界里,是什么让这些教育者有这样的弘广,这真真切切告诉我,我们的教师教育应该关注的核心……”我把外教的故事向Ora娓娓道来。
  短短几十分钟的对话没想到就此燎原起来,之后几年里电邮的交流,TATEAL会议的沟通,我发现TATEAL不再是好奇和朦胧,硕士论文中聚焦一线教师,有关教师教育现状的调研让我深深体会到,他们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宽松和柔和,激发他们内在的教育激情,对现实不仅仅是应对,而是融入血液的循环。
  如果不是自己这些年也在这样的战壕里作战,我就不会真正理解TATEAL的生命力之所在,而我也不可能理解作为TATEAL一员,绝对不是参加会议,参与讨论而已,否则TATEAL就演变成了中国教育者的一种无聊自慰,变成了中国一线教师踌躇满志但却止步于复杂的现实,躲进TATEAL这一小天地里自娱自耗,相互安慰,自以为的天宽地广,却不能对中国教师教育做出真正的贡献。2007年,跟随王之江老师一起去参加北京的TATEAL会议,遇见吴国珍教授,感受一线教师的心灵故事,期待自己真正地了解教师教育的真谛;2008年—2009年,我一边照顾在襁褓里的儿子,一边挑灯夜战,希望能以此发出自己的声音,寻找自己的身份;2011年,聆听Ora做关于“教师权威”的报告,回想自己的教育经历,体会教育权威的滞后性和后效性;2012年,黄爱凤教授热心推荐我去攻读博士学位,我不停地拷问自己,你做好了做“灭绝师太”的准备吗;拜读Issa基于TATEAL活动撰写的博士论文,回想和她一起探讨如何关注教师的寻找自我的历程,我开始关注Issa作为一位大陆高校教师的学术成长过程:大陆的教师教育理念和文化在世界教师话语社团中的独特之处,TATEAL立足于中国大陆,在大陆的教师教育中找寻学术研究的源泉,这一切都来自于我们对我们自己文化的享受和反思……
  作为TATEAL的老主顾,2010年我邀请了我的主攻文学研究的新同事Andy一起奔赴金华参加TATEAL的会议,我满是自豪地向她介绍TATEAL的故事,还有这些老朋友,Andy也说,会议好奇怪,像老友聚会。夜里,初冬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杨维嘉(Ora的博士研究生)和我们一起畅谈了很久。
  杨说:“看到TATEAL这样的community的存在和延续,总在想,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在推动着呢?”
  Andy激动地回应,“原来我的脑海里只有文学作品、译者,现在我才发现文学的教学不能等同于文学研究,教师的引领才使得作品更容易闪光,原来教师之间的闲聊会有这么多的启发。”
  我笑起来,“多少年啦,生活里居然都是TATEAL的影子,好像无形中有好多并肩而行的战友,你哭过,你爱过,你恨过,TATEAL里的朋友就是你的力量。”
  TATEAL会场上讨论的话又回响起来——人生处处是尴尬,我们要微笑;坦然接受生活赐予我们的不完美和遗憾是一种幸福,因为过于追求完美往往使我们更患得患失,而完美的稍纵即逝反而更是一种痛苦;习惯了平日的颠簸,我们的心就会自然起来。内心的不安和蹒跚在TATEAL活动一次次的碰撞中居然开始安然起来。我们是谁?我们该成为谁?我们怎么去成为那个“我”?这才是每次讨论的原动力。我们不是我们的外在,不是我们的社会地位,不是我们的成功,也不是我们的失败,所有的外在的假设不能动摇追求真我的毅行,我们似乎又多了一种身份,这是对当下教师教育“闲聊”后的坚持,不在乎能走多远,但是一定努力去鼓励、壮大我们的队伍,坚持我们的教育梦想,想必这也是给自己的一种交代,这样的行动也似乎因为TATEAL的温暖变得欢快起来。
  ***
  “陈珺,你今天可是一个聆听者啊,你没有多发言呢。”Ora的提醒一下子把我从记忆中拉回来。杨小洪老师和Ora为了筹划出书的事正讨论地热烈。“陈珺,那个论坛‘勇气更新’可是最好的话语分析平台啊,你也可以参加,多关注。从这个平台上,我要衍生出很多我要做的事情。”杨老师神采飞扬,激情壮志,“我还有十年计划,首先……”眼前,这位马上就要退休的老教授依然意气风发,对教育事业热情似火。
  “小洪,这个是你要做的事情吗?你确定你要去做这些事情吗?……那恐怕我们的合作,恐怕不能进行。你这么忙……”Ora表情严肃,有点愁眉锁眼。
  “完了,TATEAL就要到此结束了?糟糕啊,杨老师啊,您怎么还是说您的计划啊,这个不合拍啊!”我有点小紧张。一阵风吹来,“阿嚏!”我赶紧裹紧衣服,鼻涕在鼻子狭小的通道里,好像要感冒了啊,这风也不合拍!
  “这些事情就是一件事情啊,所有的都围绕着这个合作的啊!……我们的书可以这样写,就像一个个文学故事,孕育着……”杨老师还是继续,慢条斯理,眉宇间还是以往的自信,对TATEAL的书的理解和阐释像黄龙洞外的溪水静静地流淌。说着,说着,Ora的嘴角开始微微上扬起来,一丝笑意掠过;说着,说着,我有点豁然开朗。眼前,这两位已经进入“知天命”的教授真是“老当益壮”啊。
  我们慢慢地走着,慢慢地聊着,合着黄龙洞外林荫树下让人怡然的音乐和老人们打牌、下棋的激情声。“这就是‘退休’的生活啊,“我不禁感叹起来,“多么惬意,他们不用为科研、制度所束缚了。很奇怪的现象呢,现在有的年轻老师居然盼着快点退休。”“不,我觉得我们得好好理解退休的含义。现在才是我最productive的黄金时间啊;我现在觉得我比以前更忙碌……”Ora的声辩让我突然发现,我无意的感叹在她看来是触动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退休”对有的人是一种伤感,因为这意味着她要离开她最为珍惜的、最为重视的生活。但对有的人却是另一种起点,“我也退休了啊!”杨老师应和,笑着继续,不过“我远没‘退休’呢!”杨老师的话顿时让气氛一室生春。
  生活给了我们很多礼物,“退休”就是其中之一,而内心的接纳和正视让我们更有了力量去追寻我们的真我。在TATEAL这个舞台上,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的魔术师。三十而立的,四十不惑的,五十知天命的,六十耳顺的,甚至是七十古稀的都在小心翼翼地打开生活的礼物,虽然有时难免夹杂淡淡的忧伤,但我们的裂变从未停止,从杭州到金华,从金华到北京,从北京到上海,TATEAL像个太阳系,我们这些小行星期翼着这样的温暖能照射得更远。
  ***
  朦胧中,TATEAL这位佳人牵起了我们的手;憧憬中,TATEAl这位佳人撩动了我们热情。借用明代正德年间一位日本使臣描写西湖的诗来评价我们的TATEAL:
  昔年曾见此湖图/不信人间有此湖/今日打从湖上过/画工还欠费工夫
  西湖有让人梦回故里的感觉,对一个一线教育工作者来说,TATEAL就好象他乡遇故时的激动:摩挲中国大陆教育文化一久,心头都会有TATEAL这个西湖:来源于我们的现实,但又不苟且于生活的琐碎,有的是中国教育梦,并交融着我们心心念念的诗和远方。
  我们的读者,期待你如我们一样在TATEAL的故事里找到最真的你,带着如我们的勇气去实现你曾经的教育愿景。无论何时何地,纵然然我们不能天天相守,因为有了对TATEAL的牵挂,走着走着就有了路,走着走着,毅行的道路越来越宽畅。
  想起《在水一方》,以此来开篇我们书中的故事: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绿草萋萋,白雾迷离,
  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
  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
  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方向。
  却见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
  我愿逆流而上,与她轻言细语。
  无奈前有险滩,道路曲折无已。
  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足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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