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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消融(14)

作品名称:生活的土地      作者:韩治欢      发布时间:2018-04-04 18:36:58      字数:5507

  该买的东西,金信义、金善堂都帮着操办了。金善水的妹妹金兰从县里的高中赶了回来,她叫来了梅花姐和田凤开始布置哥哥的新房。田凤手巧,一张红纸能剪出人、花、动物等几十种花样来,田凤拿起剪刀,旁边就围了一群孩子盯着看。田凤剪了个小人被一个孩子抢了去,又剪了个鸳鸯也被孩子抢了去,梅花姐就把屋里的孩子们都赶到外面去了。她赶走了孩子自个守却在田凤身边看得入神了。
  梅花姐看了一会儿,问:“田凤,你啥时候结婚呢?”本来田凤高高兴兴地,被梅花姐这么一问就像被捅了伤口,脸色立刻难看了,她说:“俺就没打算嫁给他。”梅花姐吃了一惊说:“你俩不是定过亲了吗?”
  “是啊。”金兰附和道。田凤说:“定了亲俺也不结婚,要俺嫁给一个哑巴倒不如死了的好。”梅花姐忙朝地上吐:“呸呸呸!”她在田凤身上拍了一巴掌说,“傻妹子,你说啥呢,啥死呀活呀的,你要真不同意倒不如跟你爹娘直说了呀,他们还能硬逼你不成?”田凤说:“他们心里想的都是我哥,为了给我哥准备彩礼,他们哪会考虑我呀。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家已经三代单传了,我哥要是娶不上媳妇,俺这一户就要绝了。”田凤说着说着哭了。
  两个姐妹安慰了田凤一番,劝她还是和父母好好说说,就算为了哥哥成婚,找个啥样的人不行,也不至于非得嫁给一个哑巴啊。
  忙了一大晌,金善水的房间被布置得满屋喜庆,床上铺了红床单、红被褥,挂了红条带;门上、柜上贴了红对联、大红喜字;墙上、窗上贴了栩栩如生的鸳鸯、可爱的娃娃、美丽的牡丹花。婶子、嫂子们进来观看后都夸着好,孩子们见了墙上的剪纸想要揭下来被金兰赶了出去,孩子们赶了又来,金兰没办法只得锁了房门。
  金善水成婚的前一天,与他两个堂弟善林、善玉去借酒席用的桌凳,在街上遇见了田治宏。田治宏拦住他,劝他不要在我姐成婚前就急着结婚。金善水说:“治宏哥,我就是再喜欢她,可她已经定了婚,俺对她还能有啥念想啊。”田治宏说:“那你也不能结她前面啊,你这不是让她难过嘛!”金善水苦笑着说:“现在她攀了高枝,哪里还会为我难过哩。”田治宏说:“你别胡说,梅香跟孟高智定亲还不是被她爹娘给逼的?梅香妹子是啥性情你还不清楚?你咋能这么说她呢!”金善水说:“那天我去跟她说俺要相亲了,她听了毫不在意,治宏哥,你说她这不是忘了俺是啥?”田治宏说:“她那是故意的,你却当真了听。”金善水说:“你凭啥说她故意的?”田治宏说:“俺就是知道,俺知道她心里咋想的,她是不想让你再为她痛苦了,才故意这么说,让你对她断了念想,她这是为你好啊。”金善水一愣,而后叹了口气说:“故意也好,不故意也罢。反正我俩这辈子是不可能了!明天我就要成婚了,你再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说着就湿了眼睛走开了。田治宏在他背后喊:“你就不能再等一等,万一有变故了呢!”
  金善水垂着头没再回他。那天他要是听了治宏哥的话就好了,说不定后来就能跟我姐走到一起了,只可惜他认为不可能了,就如期跟王悦静完了婚。
  金善水成婚当天,家里热热闹闹的,光他的堂兄、堂弟、婶子、嫂子们就一二十个,再加上金善水的舅家、姨家,七八家的亲戚,满满地站了一院子。他们说着笑着,担水的、劈材的、烧火的、摘菜的、做饭的,一个个说说笑笑,忙个不停。金善水的婚事确实让金家的族人们费了不少心,虽说金善水和他们的关系都出了五服,但他们都觉得这孤儿寡母的活得可怜,也不想让其他的族人看了金家的笑话,所以帮起忙来都尽心尽力,真是有钱的出了钱,有力的出了力,这让金善水一家分外感动。
  门外鞭炮一响,院里的人就知道新媳妇来了,于是便慌着往外面跑,都听说新媳妇长得俊俏却从没见过,一时小伙子、婆娘、孩子们都跑到门外去了。金善原、金善林、金善玉赶了三辆马车把新媳妇连同嫁妆和送亲的人都接过来了。马车在门前停下,金善堂的媳妇点了把豆秸秆儿绕着新媳妇的马车走了三圈,然后善堂媳妇和善原媳妇把王悦静从马车上接了下来。金善水被几个嫂子推过来,善堂的媳妇把新媳妇的小手放在金善水的手里。
  王悦静红扑扑的脸蛋格外动人,听到所有人都在夸赞自己漂亮,王悦静含着笑抓紧了丈夫的手。金善玉正给围观的人撒糖果和花生,金善林点响了鞭炮,孩子们吓得捂了耳朵,地上的糖果和花生都被婆娘们抢了去,急的几个孩子哇哇地哭了。
  新媳妇进了婚房,小伙子、婆娘们都跟了去。金兰守在新嫂子身边,唯恐那些出格的小伙子们动手动脚。
  临近中午,饭菜做好了,金善玉、金善林等人忙着把桌子、凳子摆好,又各桌放了烟酒、筷子。金信平问了一句:“客人们都到齐了吧?”金善原说:“爹,人都齐了。”金信平说:“善堂、善原赶快招呼大家入席。”院子里和婚房里的人都出来入了席面,婚房里一桌坐的是新媳妇和她娘家亲戚以及这边的几个婶子、嫂子,西屋里招待的是善水家的亲戚,金家的孩子们以及队里要好的街坊们坐在了院子里,堂屋的大桌上坐的是王悦静的父亲、叔叔、舅舅,陪坐的是金信平、金信义,金善堂、金善原、金善水、梅学光、梅品阳和田俭粮。
  等大伙都落了座,金善原发现桌面上不见一个孟家的人,就低声问他哥说:“队里其他干部都到了,咋不见支书和孟高君啊?”金善堂“嗨”了一声说:“善水不让请,说要是请了他们俩,他这婚就不结了,你说这大喜的日子总不能让他闹起来吧。”金善原说:“善水这家伙也真是的,他这么做不是明摆着扇他支书的脸嘛!”金善堂说:“算了,算了,先热热闹闹的把这婚事办了,过后我去支书家里赔个不是。”善堂、善原兄弟俩心里明白,金善水结婚不请他孟德武,定会让他心里不悦。两家尽管之前有千般恩怨,但如今龙岗大队的实权毕竟掌握在孟家手里,过后如果不替善水到孟家赔个不是,一旦孟德武因此恼恨在心,恐怕日后善水在这龙岗大队就不好过了。
  善林、善玉两兄弟负责端盘子,两人先到堂屋里上菜。我三叔说:“信义哥,善林、善玉这两个娃都随你,长得一表人才。”金信义笑着说:“那老弟给操点心,帮你俩侄儿瞅个亲家。”三叔说:“就凭孩子的模样,好姑娘都排队等着呢,放心吧,这事儿包在兄弟身上了。”说完屋里人都笑起来。菜刚上了一半,孟德武就拿了两床叠好的红被单进了院子。
  孟德武之所以会不请自来,是因为他前两天听说了金善水和我姐的事。之前他并不知道金善水和我姐私下相好了。如果知道的话,他当初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高智和我姐的亲事。且不说他孟德武在不在乎我姐这姑娘恋爱过,就说他拆了这一段姻缘就让他这个支书揪心难堪。他是个要面子的人,宁肯儿子难过也不会让人在背后说闲话。但是当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高智和我姐已经定了亲,就连婚期都定下来了。装作不知道吧,纸是包不住火的,这种事儿只要一个人知道,早晚都会传遍大街小巷,到时候流言蜚语说啥的都有,和我家退亲吧,那就更不妥了,再说他也没有理由退啊。他真要提出退亲了,第一肯定会伤了我们家的和气,第二社员们会骂孟高智三心二意,花花心肠,青龙岗的社员也会低看了他,他多年树立的威信将会烟消云散,到那时,他这个支书就没法领人了!
  所以思来想后,这件事他还是忍了。但金善水结婚到底去不去呢?他开始琢磨着就是金善水恨他孟家,不是还有金善堂吗?他不至于不懂这个礼数。他总认为金善堂肯定会过来请他的,但是一等二等却不见来,就在昨天工地上两人见了面,也不见他提及此事。今天他在家里等了一上午,贺礼都备好了,就等着金家的人过来请他,但一直等到街上的鞭炮响了,还不见人来。孟德武心想看来他们不会来了。他一直觉得金善水是个倔脾气,没想到他的心竟是这么直,这么硬,一点弯儿都不会拐,一点软儿都不服。
  想到这里孟德武身上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因为他年轻时就是这样,他知道金善水这孩子身上有股子狠劲儿。这不仅让他有些担心了,因为前几代孟家和金家结下的仇怨太深了,以后的形势不知道变成啥样呢,有了这么一个仇人守在身边,心里总是不安啊,他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儿孙们考虑啊,毕竟自己岁数大了!能化解的仇怨就尽自己所能去化解了吧,不要两家旧仇未了又添了新恨。所以想来想去,他就决定过来了。
  我学涛叔正在院子里做菜,见了支书进来,忙从凳子上坐起来,招呼着说:“支书,您堂屋里请。”孟德武也不吭声就直接进了堂屋。金家人没想到他会不请自来,都觉得尴尬。孟德武一进来就满脸堆笑,说:“家里有点急事儿,过来晚了,大家莫怪。”他顺手把带来的礼物递给了金善原,说,“今天是善水侄儿的大喜日子,我送点薄礼祝贺一下”。王俊山说:“支书,您客气了。”我三叔向一侧移了移,把自己的位子留给了孟德武。孟德武刚坐下,金善水就冷着脸说:“你大支书的礼我一个小社员可受不起。”
  “善水,你还没喝酒呢就醉了。”金善堂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金善原走上去拉了金善水说:“看你,娶了个漂亮的媳妇心就醉了,说起话来也不把门了,快跟我出来喝碗热汤醒醒去。”金善原这么一打圆场,大家都配合着笑了。
  金善水一被拉出去,屋里的气氛就缓和多了。孟德武依旧笑呵呵的,说:“善水这孩子心直口快,打小就聪明,若不是弟妹身体不好,他如今也快大学毕业了,可惜了啊。不过还好由你们这些个伯伯、堂兄照顾着,这孩子会越来越懂事。现在又成了家,我听说新娘子不但人齐整,还很懂礼数,都是她父亲调教的好啊。”王俊山说:“支书,您过奖了,小女就是个苦命的孩子,五六岁就没了娘,是我一手把她拉扯大的。我这人心粗,可能有些地方教导不到,今后要是失了礼,犯了错,还请她几位伯伯、兄长们教导啊。”金信平说:“哎,悦静这孩子好着呢。”金善义接道:“进了这个家,就是一家人了,你放心吧,孩子们就是犯了点小错也属正常,家人们都会去包容的。”王俊山说:“那就好,有了你们这些话,我就太安心了。”他激动地端起酒杯说,“来,为了孩子的幸福咱们走一个。”几人举杯干了。
  金善原把善水拉到外面,低声训斥他说:“你干啥呢?今儿是啥日子?你一辈子大喜的日子,你想咋?非要当着亲戚、长辈的面闹得不愉快啊。你不要脸面我爹和信义叔还要脸面呢,你岳父还要脸面呢!”金善水气愤地说:“又没请他,他觍着脸来干啥!”金善原说:“你说支书过来干啥,你以为人家嘴馋盼着吃你这一口啊?我跟你说,人家肯过来说明他想和咱们金家往好了处呢,你不请人家,人家还肯过来,这不就是一份诚意吗?我说你咋就想不明白呢。”金善水说:“往好了处,做他的梦去吧。他夺走了我们家多少东西,送两个被单就想消了仇恨,他也忒高看自己了。”金善原气得拍了他一巴掌,说:“你个扭球货,有啥怨气咱们不能今天先忍了,我的兄弟。我跟你说啊,待会你进去了只管听,别胡球说话,酒也别多喝啊,喝多了又怕你胡说八道了,听到没有。”金善水说:“好,我听你的就是。”
  进了堂屋,金善水坐在那儿果然老实了,没再惹啥乱子。孟德武喝了几杯酒,心劲儿就上来了,酒桌上又说起了老牛圈改造的事,说起这事来他就异常兴奋,滔滔不绝地讲着社员们的干劲,工程的进度,未来的前景。大家谈论着吃喝了一阵子,金善堂喊善水带上新媳妇给亲朋宾客敬酒。
  金善水就到婚房里喊了王悦静出来,妻子端着酒瓶,善水拿着酒杯先来到堂屋里,善水先给妻子的父亲、舅舅、叔叔等人敬了酒,又给自己的堂伯敬酒,隔过孟德武,金善水要给我三叔敬酒,却被金善堂拦住了。金善堂给王悦静使了个眼色,说:“弟妹啊,咱们支书刚才还夸你来着。”王悦静笑着说:“多谢支书夸奖。”说完从丈夫手里拿过酒杯自己倒满,跟孟德武说:“我先喝了。”说着一饮而尽。然后就端起孟德武的酒杯斟满了,送到他面前说:“支书,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感谢您过来祝福我们,这杯酒俺敬您。”孟德武乐呵呵地接了酒杯赞赏道:“这孩子太懂事了,不光懂礼数,酒量也好,一个人酒量好这度量就大,这个女娃不简单,以后肯定是个持家的能手。这杯酒我喝着高兴啊。”孟德武“吱”的一声喝下去了。金善水夫妻敬完了堂屋,去敬西屋,敬完了西屋又回到院子里敬。
  院子里金善林正和我学涛叔喷空呢,金善林说:“二叔,客人都夸您做的菜味正呢。”学涛叔也不谦虚,说:“那是,咱也不是自夸呢,就咱们平阳公社,我就敢说还找不出一个能赶上我手艺的呢。”金善林问:“真的假的啊,叔?”学涛叔自信地笑着说:“那当然啊,想当初我还在开封城的大馆子里掌过厨呢。”金善玉过来了,说:“二叔,您这话就吹大了啊。”学涛叔不高兴了,说:“你还甭不信,解放开封时,咱们杨书记还去馆子里吃过我做的饭呢。”金善玉端了盘子边走边说:“二叔,你咋不说毛主席还用过您的餐呢?”学涛叔说:“你这熊孩子,毛主席他老人家是能随便用餐的吗!”金善林说:“二叔,您别生气,他就一屁孩。我还想问问您,我精和爷是有名的医生,你当初咋没跟着他老人家学医,却学了厨师了呢?”学涛叔说:“我爹是医生,我哥当了医生,我还得当医生啊?咱这么大的地方用得着这么多医生吗!这再说了,我当厨师咋了?这做菜也是一门手艺啊,我还告诉你我们梅家祖上就是做厨师的。”金善林说:“真的?”梅学涛压低了声音说:“那可不,当初我先祖来到咱青龙岗的时候就是给孟府当厨师的,那时候孟家出了个当官的,家里可有钱了。”金善林不信说:“你自个胡编的吧!”学涛叔说:“不信你问你爹去。我跟你说我们梅家祖上都说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只要学门手艺,用心把它学精了,走到哪里这辈子都有口饭吃。我学涛叔说的没错,我们梅家祖先就是靠手艺生存下来的,每个父亲都会要求儿女们学一门手艺,哪怕是杀猪或者给人剃头都行,所以我们梅家每人都有一门手艺。
  金善水给院里人敬完了酒,正要给学涛叔敬酒呢,他就说到我姐了。听了我姐的名字,金善水红红的眼睛看着我学涛叔,忽然跑到树前弯腰吐起来了,也许是酒喝多了,他看起来摇摇晃晃。等把所有人都敬完了,金善水回到堂屋里坐下来,他看起来迷迷糊糊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说,最后趴在酒桌上睡着了,睡梦里他竟然叫起了我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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