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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筐篼文学·小说连载】我不是盲流(十九)

作品名称:【筐篼文学*连载小说】我不是盲流      作者:茧庐主人      发布时间:2012-06-20 10:25:45      字数:6047

接下来,更让宋先进兴奋了,他在水池边没坐到几分钟,又出现了他熟悉的一辆车子,一辆黑色的普桑,车子的主人他也熟悉,就是几天前刚在拱宸桥那边见过的刘局,刘局也还是一回样的打扮,分明是不想让人认出。
这下,宋先进再也不能不跟着进去了,他铁信这前后两辆车有着密切的关系。
夜总会的一楼是个大堂,不仅是夜总会的前台,还有上面一个叫“香海”的宾馆也把前台设在这里。刘志闵没在前台停留,直接从楼梯上了二楼,于是,宋先进也只得跟着去了二楼。
二楼是酒吧和K歌包厢,酒吧很大,舞池里能容纳一两百号人同时蹦迪,包厢则围着舞池的四周而建,看来隔音效果极好,这时,舞池里的男男女女正在拼命扭动他们的腰身陶醉在宋先进听着觉得胸腔欲裂的音乐声中,舞池顶端的各色射灯和闪灯也在极尽变幻,一束束白的绿的红的灯光打在舞池里那些疯狂舞者的脸上,将他们照得有如妖魅鬼怪一般的恐怖,宋先进摇了摇头,觉得有点可笑,他感觉这里不应该叫天外仙,应该称之为酆都城——这些人怎么可能成仙,明显是鬼嘛!
刘志闵进了蓬莱阁包厢,于是,宋先进只能在蓬莱阁附近的一个小吧间坐下了,然后,要侍应生给他送一杯咖啡过来。
这是夜总会,既然来了,不消费是不大可能的。宋先进屁股还没坐稳,一个涂得一脸苍白的女人便扭动着水蛇般的腰坐到了宋先进的身边。
“帅哥,怎么这么孤零零呢,要不要我陪陪你?”水蛇腰嗲声嗲气的说,一边把手臂放到了宋先进的肩上。
“哦,对不起,我不需要,我等朋友呢,过会就该到了!”这女人一身刺鼻的香水味让宋先进有点恶心,他说着挪了挪身子,想离这水蛇腰远一点。
“哟,等人不是很寂寞吗,刚好让我陪陪你打发这时光呀!喝什么咖啡呀,来来,我陪你喝口酒解解闷。”说着,水蛇腰打了个响指,要侍应生再送几瓶啤酒过来,一边,身子也跟着宋先进挪了挪,又恢复到了之前的距离。
“这,呵呵呵呵,好吧,那就喝点!”宋先进知道再推拒就不好了,来这里的,有几个人会拒绝女人和酒,何况,通过眼前这个女人,没准能得到什么信息呢。
“这就对了,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呀!何况,这么帅的帅哥。”说着,水蛇腰用涂满了玫瑰红指甲油的手指轻佻地在宋先进脸上摸了一下。让宋先进又差点起了鸡皮疙瘩,让他更有点哭笑不得是这妖冶女人居然出口成章,可惜,这词太消极。
啤酒是普通的钱江听装啤酒,宋先进知道,这么一听啤酒,在外头只需要五块钱,到了这里,可能要翻十倍价了,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屁股上的口袋,暗自庆幸自己钱包里今儿刚好带了千把块钱。
“我叫叶儿,帅哥,你呢,你叫什么呀?”水蛇腰把啤酒举起,妖媚地说。
“呵呵呵呵,怎么,你们这的小姐都要问客人的姓名吗?何况,据我所知,叶儿也不是你的本名吧。”宋先进毕竟不是乡下人,夜总会这种地方没怎么来过,k厅酒吧却是去的不少的,他知道,一般娱乐场所的小姐不轻易问客人的名字。
“呵呵呵呵呵,随便问问,你不说没关系的。”叫叶儿的水蛇腰打了个哈哈。是的,她们一般是不轻易打听客人名字的,可是,宋先进真的很帅,帅得让叶儿眼前一亮,所以,一时无意,叶儿才脱口而出。
“帅哥,你好像不常来这里?”叶儿又问,她没法不问,要喝完这些啤酒就得有话题,她必须找话题。
“嗯,我第一次来这里,朋友约我来的,说是十点半过来,我先到了。”宋先进回答时有些心不在焉,答话时,有意无意朝蓬莱阁那边看了一下。不过他什么也没看见,蓬莱阁的门紧关着。
“叶儿,树叶的叶?”这回是宋先进主动向叶儿开口。
“呵呵呵呵,你不是说叶儿未必是我的本名吗?”笑了后,叶儿又说,“不过,我真姓叶,树叶的叶。”
“这啤酒得多少钱一听?”宋先进喝了口手上已经开了口的啤酒,明知故问地问了声。
“哟,这很重要吗,一罐啤酒,打死也才几十块钱,几十块钱哪儿不来哪儿不去呀!”
“哈哈哈哈,我一天工资也才几十块,还哪不来哪不去呢!”宋先进故意逗了下去,这种逗是很有必要的,他必须从收入这块来打开话题,然后看是否能乘机收集到什么信息。
果然,叶儿被这话引起了话题。
“像你这么帅,一天才挣几十块钱,可能吗?如果是真的,那就太浪费人才了,在我们这里,哪个帅哥一天不挣个几百呀。帅哥儿,你是做哪块的呀?”
“你看我像做哪块的?”
“医生,还是老师?”叶儿很认真地猜测说。
“真厉害,我就是一个医生,赚一份吃不饱也饿不死的工资过日子,对了,你说你们这的帅哥都一天能挣几百,真的假的呀?他们做什么呀挣那么多?”宋先进微笑着问。
“那还能有假,其实也容易,当然,要放得开身价,其实,人干嘛就不要把自己看得多高多高,有钱才是真的,在这里你先侍奉一下别人,可到了别处,人家不一样侍奉你吗?”叶儿没直接回答宋先进的问题,把话题转到了生活态度上。
“别说,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叶儿,你能不能再说详细点,比如我,怎么才能也挣得到几百块钱一天?”宋先进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他觉得,这个狐媚的女人会让他至少知道一点夜总会的内幕。
“呵呵呵呵呵,帅哥儿,我教你,来,抱住我!”叶儿很得意,立马把身子凑了过去,一双粉臂勾住了宋先进的脖子,整个人,也就势倒到了宋先进的大腿上。叶儿知道怎么去挣男人腰间的钱,这才是正活。
宋先进被这一下弄得不知所措了,手脚都颤抖了,怀里的女人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是,他也是个男人,这么近地拥着一位女人是第一次,所以,他不但颤抖,连呼吸也急促起来,接着,手也开始不听话了,在叶儿身上乱摸起来。
“要我吗,四百块钱,我今晚就是你的了!”叶儿先是轻轻地咬了一下宋先进的耳根,然后,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声更具挑逗性的话。
这句话吓了宋先进一跳,差点让腿上的叶儿掉到地上来,因为叶儿这句话让他突然惊醒:这女人就是一个婊子,不管她是什么原因做婊子,但她的确就是一个婊子,宋先进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是一位资深记者,他怎么能和一个婊子这么亲热呢!所以,宋先进连脖子都羞红了。然而,转念一想,他是有目的而来,而怀中的这个婊子可能就能帮他实现部分目的,故而,才松开的手又抱住了叶儿,然后,涨蛮劲说了句:“糟糕,我今儿没带那么多钱,下回好吗?”
“呵呵呵呵,帅哥进夜总会竟不带钱来,真有你的,那,今晚我出台的钱总该够吧?”叶儿不是新雏,听了宋先进没带足钱,并没有一下翻脸,何况,宋先进的俊确实也让他着迷,但是,做这行不能折本,这是行规,所以,叶儿还是很巧妙地离开了宋先进的怀抱。
“出台?那得多少钱?”
“不贵,一百块。”叶儿眼里有些疑惑。她真相信宋先进身上没那么多现金,从他刚才的动作,叶儿就确定他真可能是第一次进入色情场所。
“哦,还好,差不多我还能给得起!”宋先进尴尬地笑了笑。
这当儿,蓬莱阁的门开了,先出来的是刘志闵,接着,宋先进又张大了眼,他看到那个胖子也跟着出来,而且,很媚颜地对刘志闵做送客的动作,接着又送了好几步,这才在刘志闵的催促下返回了包厢。这回,宋先进完全确定了,刘志闵和这个胖子是一伙的。
宋先进看蓬莱阁时,叶儿也在看宋先进,等宋先进回过神来面对她时,她才发问:“帅哥儿,你的朋友吗?看得那么仔细?”
“没,没没,我是觉得刚才那个人像一个领导。有点好奇。”宋先进反应十分快,他知道只有这么说才不会引起叶儿的怀疑,因为,对官员好奇是每个老百姓的普遍心态。
果然,叶儿脸上的疑惑消失了,她又恢复先前的妖冶,说:“帅哥说下回,下回是几时呀,我可记下了!”
“月底吧,月底发了工资我再来这,怎么找你哦?”宋先进说。
“14号,你到吧台点14号就是我。呵呵呵呵,你可别逗我哈,让我空等可不行!”叶儿摇着宋先进的手臂又发了一次嗲。
“结账吧,看来我今晚大出血了。”
看着宋先进掏出来的钱包,接过宋先进递过来的一张百元钞,叶儿又嗲了一句:“骗人,说钱没带够,你这包里至少有一千块。”
“我的姑奶奶,这可是我这下半月的口粮啊,能花掉吗!”宋先进只好边苦笑地自嘲了一下边又扯出一张百元钞递给了叶儿,“这总行了吧!下次,等我,这半个月我节食也要挤出个四百块钱,叶儿到时可要教我怎么去多挣一些钱哈!”
出了天外仙,宋先进又摇了摇头,他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工夫,三百块,就花掉了,两听啤酒,二百块钱台费。不过,宋先进不心疼,他觉得值,因为,今夜的收获十分大。

结牯和毛仔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可是,阿昆他们一点也没放他们出去的意思。好在,农亦奋倒是每天来,中晚两餐,都是农亦奋送来的。结牯他们一点也没有想理农亦奋的意思,所以,把饭送进来,接着看结牯他们把饭吃完,农亦奋才又默默离去。
“农亦奋,你站住!”这天午饭后,农亦奋收拾好碗筷正准备离开时,结牯叫住了他。
“那狗操的还要让我们坐在这班房里多久?”结牯并没有用正眼看农亦奋,嘴里吐出的这几个字也像块三九天屋檐下的冰凌,不但冷,而且尖,稍借点力可以戳进人的皮肉。结牯的眼睛看的是身边在无聊地用汗衫叠老鼠玩的毛仔。
“这,这几天就可以出去了,我想,老板是想让你们安心地多养几天,好了就会让你们出去……”农亦奋心里想的是过几天再去求求老板,可是,他没这么说。
“出去,出去听课,还是让我们回家?还是听课吧?”结牯呸了一句,又说,“农亦奋,你死了心吧,骗人的事我们是不会去干的,我还想劝你一句,别再骗人,骗子连班房里的人都看不起。”结牯不知什么时候听说,坐班房的人,最有苦头吃的就是骗子,他当然记不得这是谁说的,可他这句话却说得农亦奋毛孔都突然竖了起来。
“我说过,既然是我把你们带出来的,我就一定让你们回去,好好的,毫发无损地让你们回到家……”农亦奋不敢继续呆在这,匆匆拎起装好了碗筷的方便袋离开房间,到了门口,他停了脚步,回头对结牯和毛仔说了这句话,然后快步走开。
徐成德他们终于信了刘志闽的话,知道这回的严打绝不同于往年,必须暂时解散了,所以,从天外仙回来后,徐成德领着阿昆直接进了他那间办公室。
“阿昆,你看,怎么散?”徐成德心情烦时和兴奋时都抽猛烟,可今天他居然连烟都没掏,把臃肿的身体塞进他那条大班椅后,立即便问起了阿昆。
“通神那边放得下百把号人,天外仙放个三十号人也该没太多问题,剩下的还有几十个,我看,索性趁严打还没开始赶快解决掉算了,贵州的乔老板不是打了几次电话来要人吗?刚好通神有批货要送贵州,好几个车皮呢,不如这下一并把他们送过去得了,当然,这只是我的不成熟的看法,老板您该早已经有数了。”
徐成德脸上的肥肉轻轻抖了一下,他很认可阿昆的这个说法,这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然而,他还有个难题,可以安置的地方虽然有,但可以乖乖服从安置的人却没有阿昆说的那么多,那些已经被彻底洗了脑的人自然会绝对服从安置,没换了脑的毕竟还是个大数,再加上还有可以继续洗脑的并且有发展潜能的,这些,犹让徐成德好头晕。
“像农亦奋和他带来的那伙,你说怎么办?”徐成德又问了阿昆一句。
“农亦奋那小子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随便怎么安置都行,那个女的和那个小崽子,估计可以争取,做个体检,我觉得可以放到天外仙的员工食堂去,至于还有几个,老板,我看他们身子骨都壮,直接送贵州得了,这种人脑子一根筋,洗也难洗。不如换几个现钱实在。”
“韩远桥呢,这家伙怎么办?”
“做了,一只肾割了,然后,给他打针败脑剂,让他忘了一切重新做人吧!”阿昆说这话不带一点表情,连徐成德听了也觉得有点不舒服暗暗皱了一下眉。
“也只能这样了,阿昆,好好把人归一下类,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今天晚上把名单报给我让我再看一下,确定后这两三天就动手。”说完,徐成德朝阿昆挥了挥手,示意阿昆离开,便靠到大班椅上闭了眼。

九】
小港村的七月无疑是最迷人的,这会,稻正开花,山里的水田虽不及平原广袤无边,但风拂稻叶碧浪舞的气势还是极美的,一点也不比钱江潮的看头差;盛夏山沟里的水也更加充沛,这就愈发衬出了这溪碧流的洁净,比银镜更热烈,又比猫眼更灵动,更妙的是,或是源头的原因,也或是山沟里本就特别清凉的原因,这溪水,竟似不能用清凉来形容它的温度了,该是冰涔,手探进水里,根本就如大冷天把冰冷的手伸到了火炉上一样的舒服。
毛亚青的脸部表情很特别,不是笑,更不是哭,也不像兴奋与激动,从一下车起,毛亚青脸上就一直保持着这种一样的表情。陪同着的刘志闽的惊讶却是跃然脸上的,他也出自农村,但他的家在浙北的一个平原上,所以,山村的景致还是让这位身居高位的他啧啧称叹不已了,他居然有了回家的感觉,觉得自己幻想了多年的乡村情怀就应该在这样一个秀美得让人说不出话来的地方放飞,是的,他果真说不出话来了,为这里的浑然天成,为这里的一尘不染,为这里甜润的风和这里清澈冰凉的水,他居然像傻子一样牵着毛亚青的手不知前行了。
他们开了车来,而且,带了司机,但是,在离村子还有一里远的地方毛亚青就让司机停了车,她说,她居然不敢回家了,离家这么久,突然回来了,她不敢相信,觉得这只能是个梦,她不舍得太快从梦中醒来。刘志闽理解毛亚青这种心态,他更知道,毛亚青这种心态正是那句“近乡情更怯”的最到位的注释,他还知道,毛亚青以为自己一辈子也回不来的,这一刻她居然回来了,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所以,刘志闽一边在贪婪地享受这份纯净的山村之美,一边在认真体会妻子那浓浓的乡情。
毛亚青的娘家不在这个村子,小港村是她的夫家,是她和儿子丈夫一块生活了好多年的家,所以,毛亚青没让司机把他们送到毛家州的娘家去,尽管,毛家州还有她一位年近古稀的老爹和三个哥哥,但她最想看到的的是儿子,是那个阔别了十数年的儿子。
小港村几乎一点也没变,除了毛老师那栋新盖的房子,其它,和她记忆里的东西一模一样,仿佛这个村子一直在守候她这个不称职的母亲、女儿。这时,正是当昼,小港村看不见人,连几条狗也懒洋洋地各自找块有树荫的地头蜷在一团享受那份阴凉。
农贵金没有午睡的习惯,坐在东厢壁下的一条小矮凳上“啪嗒啪嗒”地抽着他的黄烟,淑华婶不在厅堂,该是在灶间熬猪食。
“伯,”农贵金被这声“伯”叫得吃了一吓,手上的黄烟筒都差点惊掉在地,抬起头看着身前这位叫自己伯的雍容女人时更是惊慌失措,连该站起来都忘了。
毛亚青是尽可能让自己朴素了的,然而,多年来城市女人的生活,早将她和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区别得远远的,她的脸相变化并不大,但农贵金仍然没能一眼认出她。
“伯,我是亚青,毛亚青,贵顺的老婆。”毛亚青轻轻地介绍自己,她的脸也红了,是惭愧的红,通过农贵金没认出她这一事,她知道,小港村已经把她给忘了,或者说,小港村不想记起这里曾有一位抛家别子的女人,所以,毛亚青不但脸红了,还有点想哭,于是,她回头看了看在禾基上等着的刘志闽。
“亚青,你是亚青,你果真是亚青,淑华,快出来,亚青回来了,快点出来。”农贵金这下越发慌了手脚,亚青的到来太突然,他压根应付不过来,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去迎待这个抛弃了农家的堂弟媳妇,因而,他只下意识想到该让妻子出来应对,连最起码的礼数也忘了。
“亚青,当真是亚青,亚青,你总算回来了……”听了丈夫的叫唤,灶间的淑华婶也慌忙走了出来,然后,在香龛壁脚下站立着,一双沾满了刚剁给猪吃的青菜的手慌乱地在自己围裙上来回揩擦着,嘴里轻轻地嘟噜着那句话。
“嫂嫂……”这是毛亚青十几年后第一次看见可以亲近的同性,再也忍不住,毛亚青冲了上来,抱住了淑华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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