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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作品名称:柴门人家      作者:一飞      发布时间:2018-04-05 01:51:56      字数:5121

  荒塬村人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活泼泼,转泼泼,吃了喝了弄两个。”这就是说一个人的脑子灵活,手脚勤快,会过日子。自更后来的贩羊的生意上越做月大,这是荒塬村人都没有想到的,他家的日子也越过越好。但是,就是狗财这样一个儿子却成了自更和枣花心头的痛,狗财的脾气越来越坏,越来越不停自更的话了,动不动就会抄起铁锨和自更干仗。自更心里有点害怕了,也不敢轻易打狗财了。因为狗财现在的身体,真正的打起来,自更根不是狗财的对手,虽然狗财的腰驼着,但是,他手上的力气还是有的,就连狗财发起火来,自更心里也有点发憷了。
  自更为啥怕狗财呢?还得从前几天的事情说起。当然,还是为羊的事情。自更卖羊肉回来,看见家里的大门开着,他先是喊枣花,不见应声,又喊狗财,还不见答应。他前前后后转了一圈,发现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就是后院的几只羊咩咩咩地乱叫着。自更顿时就生气了,他把车放下,站在门口,又开始枣花、枣花地叫着。枣花还是不见答应。又开始叫狗财、狗财。这时候,狗财从村口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嘴里叼着一根烟。自更有点生气地说:“你一天不学好,碎碎个娃,一天还抽个烟。”说着,自更就从门口的柴堆上拾起一根树枝,扬起来准备走过去打狗财。谁知,狗财一转身,从路边的砖堆子上拿起一块砖直接砸向了自更。自更转身一闪,没砸中,砖落在大门上“咣”的一声,把自更吓了一跳,自更一下子愣住了。
  枣花从善文家出来,看见狗财和自更对峙着。自更站在门口,狗财站在巷道里。枣花快步走过去,在狗财背上用拳头捶了一下,骂道:“你一天听话里么?还翻了天呀!连你大你都打哩。”狗财转过身,恶狠狠地说:“他打我,我就打他。”自更站在门口半天没说话,死死地看着狗财,随手扔了手里的树枝,转身走进了屋里。枣花也跟了进去,狗财却蹲在门口的台阶上,又点起一根烟抽着。自更走到后院里,拿铁叉将院子里的草挑起来扔到羊圈里,羊才不叫唤了。这时候,枣花从厨房里端出来菜、馍放在桌子。有打了一盆洗脸水放在凳子上。自更吊着脸走过去,一脚把脸盆踢翻了,嘴里骂道:“把你妈的,一天都往哪里跑里,咱屋里待不下你吗?”枣花知道自更这是有气没地方出了,乱发凶,她也就没吭声,转身走出了大门。她站在门口,四周瞅了瞅,发现蹲在台阶上的狗财已经不见了,她又喊了两声,狗财,狗财,还是没人答应。听见村口有人说话,她以为狗财在村口,就向村口走去。其实,狗财并不在村口,村口说话的是恒升和常茂。恒升家里现在就他一个人,儿子女儿都经常性不在家,他整天没事就在村口坐的,看着南来北往的路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枣花走过去,问恒升:“你看见我家狗财了么?”
  恒升说:“没有呀!我一直在这坐的,就没见狗财过来呀!”
  枣花嘴里又骂道:“这娃,一天跑的就不停,转眼就不见人了”。
  恒升笑着问:“咋了么?娃不跑你跑呀!”
  枣花说:“刚才狗财拿砖差点把他大砸了,你看这货胆大不?”
  恒升嘿嘿一笑说:“你俩一天都不给狗财钱花,也不给狗财娶媳妇,还闲娃拿砖砸他里……娃大了么。”
  枣花说:“你明亮拿砖砸你不?”
  恒升立即提高声音说:“他砸我?看我不把他的碎命给要了哩。”其实,恒升是看见了狗财从他自己面前走了过去了,只是没有告诉枣花而已。狗财往绣花家的方向去了。狗财还是想问问绣花给自己介绍对象的事情。但是,他走到绣花家门口的时候,看见绣花家大门紧闭着。狗财先是趴在窗上看了看,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但似乎又能听见有电视机响的声音。他又推了推门,门推不开。狗财又凑近门锁用手摇了摇,他想知道门是从里面关的,还是从外面锁的。
  这时候,一个黑影从身后窜了出来,跑到了狗财跟前,把狗财吓了一跳。狗财一看,原来是自家的大黄狗,狗财想起了羊腿的事情。抬起脚,一脚踢在了狗腿上,大黄狗嗷嗷嗷的叫着往回跑了。狗财跟在后面撵,嘴里骂道:“狗东西,叫你再坏我的好事。”这刚好被枣花看见,枣花就喊着:“你俩都往回走。”
  其实,绣花是在家的,她老公也在。为了羊腿的事情,绣花和她老公栓牢吵了一架。栓牢骂绣花:“你哪个嘴想吃羊肉,那个嘴想吃就去磨石上磨一下,看你羊肉没吃上还惹了一身骚,这下心里歇下了。”
  绣花可是个厉害角色,平时骂起仗来嘴吐莲花。栓牢根本不是绣花的对手。但是,这事情毕竟是自己做的不光彩,而且,已经被村里人传的乱七八糟,绣花真的是有口难辩了,她也就没吭声。栓牢这段时间也很上火,为这事的他都不好意思出门,特别是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他就像把绣花捏死。金花和绣花吵了一架,到现场去找耀祖了。栓牢本来是要出去打工的,但他也不去了。整天就是躺在家里看电视,也不跟绣花说话。绣花一看这局面,她也不敢再招惹狗财了。每天晚上绣花早早把门一关,有时候白天都把门关着,害怕狗财突然进来了,自己又说不清了。
  狗财最近心里总是想着对象的时候,走路再想,吃饭再想,就连给羊割草的时候也在想。但是他就是见不到绣花。他最近经常趁天黑的时候往绣花家门口跑,他估计绣花会在晚上的时候出来见他,这样,也不会被其他人看见。可是,他走路经常是抬不起脚,趿拉着鞋,走在路上刺啦刺啦的。人们老远就能听出来是狗财过来了。他从绣花家门口等了一会,不见绣花出来,他就往回走。这时候,恒升刚好出来关门。听到巷道里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他就知道是狗财过来了。恒升赶紧站到他家门口的一堆砖后面,准备吓唬一下狗财。
  狗财刚走到砖堆子前面,恒升猛的一下子跑了出来。狗财哇的一声坐在了地上。恒升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狗财扭头一看是恒升。他坐在地上朝着恒升说:“你个老家伙,你快吓死我了。”恒升走过去捏着狗财的脖子说:“你骂谁老家伙,看我不把你脖子给你捏断哩!”恒升手劲有点大,捏的狗财喘不过气来,嘴里发出啊…啊…啊的声音,这是气憋住了。狗财使劲挣扎着,用双手掰着恒升的手,但是,狗财还是没有挣扎开。突然,恒升松了手站在一边看着狗财。狗财坐在地上揉着脖子,说:“你这老家伙劲还大得很。”
  恒升站在路边,说:“刚才你妈寻你哩,你可跑到哪里去了?”
  狗财说:“我去南头了。”
  “去绣花家了?”恒升问。
  狗财一惊,说:“没有呀!我乱转哩”
  “你哄鬼呢!你绝对是去绣花家了。全村人都知道你给绣花送羊腿了,你个瓜娃。”恒升有点奸笑地说。
  狗财也不说了。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恒升后退了两步,坐在门口的一块石头上,狗财还是站在巷道里。其实,恒升一个人是很孤独的,这么早也睡不着。但是,这个时候,村里其他的人都回家了,他也只好回家。每天晚上,他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直到巷道里的最后一个人回家,他才回家。这下遇见狗财了,他俩又开始聊天了。
  “枣花说你现在都敢打自更了?”恒升问。
  “他不打我,我能打他……”狗财有点激动了。
  “你把自更那老家伙给捶狠一点,他一天把自己吃的那么胖,把你吃的这么瘦。”恒升对狗财说。其实,农村像恒升这样的人很多,他们总有唯恐别人的日子过得比自己好,看热闹不嫌事,背后地说一些不该说的话,但是,这是他们的意识决定了的,是鸡只能飞过院墙。
  突然,一道亮光闪过,从村口进来一个小汽车。恒升说:“你赶紧往里边站,小心车把你碾成扁扁了。”狗财这才赶紧往里边挪了挪。一辆白色的小汽车疾驰而过,这是常茂的儿子耀祖。他刚在县城里买了楼房,准备和金花结婚了。虽然金花大不同意这门婚事,但是,眼看着两个娃的年龄一天比一天大了,他也就默许了。但是,有人却说金花怀孕了,不嫁给耀祖不行了。这话狗财是相信的,因为狗财心里清楚并且亲眼看见过。特别是耀祖买了汽车和楼房之后,绣花对耀祖的态度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最近绣花见了常茂或者香叶也是亲家长亲家短的叫着。常茂走起路来也有点抬头挺胸的架势了。他经常站在人堆里,开始谈论楼房和汽车了。
  耀祖在县城里有个小超市,生意很不错。他本来是隔三差五的就回来了。但是,最近回来的少了,因为金花自从和绣花吵了架,就去县城里找耀祖了。狗财看着小汽车从自己身边开过,就站在后面“呸”了一口唾沫,瘪瘪嘴骂了一句,开的那么快是死去呀!又说,我也要买个汽车。他骂了这一句,似乎心里才舒服了一点。
  恒升说:“你看人家耀祖,比你大不了多少,人家天天开小车住高楼,那老婆长得和花一样。你再看看你,每天就知道拉个架子车上北塬给羊割草。”
  狗财咧着嘴,说:“正在说里……”
  恒升疑惑地问:“说啥哩?”
  狗财没回答。其实,狗财想说绣花正在给自己介绍对象哩。但是,一想,直到现在这事情还没个准确的消息,也就再没有回答恒升。
  恒升说:“天好像阴着哩,今晚天黑的很,也不见月亮。”
  狗财说:“这么黑的天,你敢去北沟里转一圈么?”
  “半夜了,你跑北沟里是死起呀!”恒升说。
  “你要是敢去,我把这盒好烟给你。”说着,狗财从兜里拿出来一盒烟。恒升就爱沾这些小便宜。这种事情在荒塬村也很多,人们闲的没事的时候,没事总是喜欢玩一下看似没有任何意义的游戏,例如打赌搬碌碡,跟牛摔跤等等,都是些出闷劲的事情,却被他们玩的不亦乐乎。
  恒升一看有利可图,就说:“你说话算话?”
  狗财说:“我要骗你我是狗。”
  恒升说:“走。”两个人就往北边沟里走去。他们刚走出村口的时候。不远处的一户大铁门轻轻地打开了一条缝隙。印生爷从门缝里探出一个头来,四周扫视一眼,一个闪身溜出大门,摸出腰间的钥匙将铁门锁上之后,提着一个竹篮迈着矫健的步子跟着他们后面朝往村外走。其实,印生爷在门后已经站了很久了,可是恒升和狗财就是不回去,急的印生爷站在院子里骂。
  村后坡上面那片稠密的玉米地里发出沙沙的响声。印生爷走到一片玉米地边,左右瞅了瞅,有侧耳听了听。他一下子钻进玉米地去了。看他动作,敏捷的像个强壮的青年,平时在村里的路上走的时候可谓两股颤颤,无精打采,行动迟缓,半死不活的样子,人们还担心他能不能过得了这个秋天呢!原来在没人看见的时候,他竟然这般的健步如飞。
  印生爷往玉米地里面走了一截后,咔咔咔的咳嗽了几声。一个低胖的老太太从玉米地深处走了,那是印生婆。黑漆漆的玉米地里,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见两个黑影游动着。其实,露水已经打湿了她的衣服,她头发散乱着,但她们似乎并不在乎这些。印生婆脖子上挂着一个蛇皮袋子做成的口袋,口袋里满满地装着全是玉米棒子。她走到印生爷面前,翻了几下白眼,咬牙切齿的瞪着印生爷说:“你小声点,你就不怕被人听见啊,老个不死的,这么半天才出来,你真当我们是在掰自己家的玉米棒子呀?”
  印生爷将舌头一卷将嘴角的白沫卷进嘴里又一泡口水吐在地上,然后说,“恒升和狗财一直呆在巷道里,我就没法出门么。是这,你往出走,让我再进去掰一篮子去”。说着,他继续往玉米地深处钻进去。印生婆却走到了地头上。不一会,印生爷就掰满一篮子玉米棒子就出来了。他们站在地头,他再次四下里瞟了一眼,就提着篮子往回走。印生爷提着口袋走在前面,印生婆提着篮子走在后面。这时候,刚好恒升和狗财从北沟里走了回来,与印生撞个正面。
  印生爷还以为恒升和狗财都回家了。没想到他俩却从村子后面出来了。恒升和印生爷对视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印生婆篮子里的玉米棒子,两个人啥也没说,印生爷和老伴就匆匆的走了。
  恒升骂道:“你俩老家伙,我看你非死到做贼的路上不可。”
  狗财说:“人家又没偷你家的玉米,你骂啥哩。”
  恒升说:“你赶紧把烟给我,少废话。”狗财把烟掏出来给了恒升,说:“你拆开,也叫我抽一根。”
  “叫你抽个屁!”恒升说着把烟就装进了自己的上衣兜里。其实,恒升也不抽烟。他想着这包烟还可以待客用,也省得自己花钱买烟了。
  狗财又问:“你偷过人家东西么?”
  “没有,我才不敢那种事情哩!”恒升在狗财头上拍了一下。
  狗财看了一眼恒升,说:“那人家为啥把你叫‘三只手’哩!”
  恒升有点着急了,说:“谁叫了,你说谁叫了。”
  狗财笑着说:“我听我勤生叔说的。”这下恒升也再没有狡辩,只是说了句“勤生这家伙,一天就喜欢胡说。明天我见了他问问。”其实,他是不敢问勤生的。因为他确实干过这种事情的,勤生那时候是个冒失小伙子,还差点把他腿打断。
  那是一个夏天杏子成熟的时候,恒升去勤生家的果园里偷杏子。勤生家的果园是有围墙的,墙也不是很高,园门也锁着。恒升退出一段距离后,使劲一跑,一屁股就坐到了墙顶上。结果,果园里还有一个人正在杏树上摘杏子。那人原来也是个偷杏的。他以为恒升是园主人,吓得扔了篮子撒腿就往北边跑了。这是贼遇见贼了。其实,那人也把恒升吓了的差点从墙上掉下来。恒升没看清偷杏的人到底是谁,只看见果树枝一直晃动到最北边。恒升才跳下墙提起篮子回家了。
  狗财说:“你能打过勤生吗?”
  恒升说:“我一个人能打两个勤生。”
  狗财笑了说:“你可吹牛里,勤生比你高一头哩,而且勤生还比你年轻。”
  恒升有点不耐烦了,说:“你个碎怂娃一天不学好,都从哪里听来这些不靠谱的事情”。他伸手就去捏狗财的脖子,狗财却撒腿往前跑了。
  恒升也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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