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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作品名称:柴门人家      作者:一飞      发布时间:2018-04-04 21:21:04      字数:5876

  农村的夏季是热闹的,白天被暴晒失去了生机的荒塬村,到了晚上好像又活过来了似的。白天看不见的男女老少这会都会聚集在村子通风的地方乘凉。村口的水井就是一处很好的地方,从村子北边吹过来的风刚好经过这里,让这块地方很是凉快。水井后面是一片玉米地,一家接着一家。自更家的玉米地距离水井不是很远,大约十几米,他家玉米地和印生家的紧挨着。这个时候,玉米地里蛐蛐咕咕地叫着,玉米叶子被风吹得发出瑟瑟的响声。
  这时候,人们已经陆陆续续地下地回来了,都在家里洗涮,吃喝。村口的人还不是很多,只有恒升、勤生、善文,还有常茂在水井不远处坐着乘凉。常茂是坐在路边的半截石头上的,石头上垫着自己的鞋。自更从常茂的旁边走过去。但是,自更和常茂不说话。
  事情是这样的,常茂跟自更是邻居。常茂说话有点结巴。常茂家院子里有一棵大皂角树,树枝长过了院墙伸到了自更家的院子里。狗财就站在自家院子里拿铁钩将伸过来的树枝掰下来喂羊,被常茂发现了。常茂就去找自更论理。
  自更说:“你家的皂角树侵占了我的领空,我就要掰,你要是树身长过来了,我就连树身都砍了。”
  常茂说:“你家的领空,我家的老皂角树都长了几十年了,那是我爷的爷手栽的,你娃才来这个村子里几天呀。”自更反驳到:“你管我来这里几天,你家的皂角树挡住我家院子里的太阳了,让我晾晒个羊草几天都晒不干,我就要掰。”常茂气的脖子上青筋突起,说:“你再掰掰掰一个试试,你个野东西,哪里来的野杂种。”自更一听这话,也激动了。走上前去扬起手就准备扇常茂的脸。常茂却赶紧双手抱着头,躺在地上不起来了。自更指着常茂的脸说:“你说谁是野东西,你再骂一个试试,看我不把你嘴给你撕扯里。”常茂看自更火了,心里有点胆怯,毕竟自更比自己高一头。自更要是蹦起来一脚把他能踢个狗啃屎。突然,常茂“啊哎”一声躺在地上,嘴里喊着“打人了,打人了。”常茂嘶声裂肺的这么一叫,围在不远处看热闹的人们便一下子围了上来,整个事件的过程人们都看在眼里,人们便都自责常茂。常茂一看形势对自己不利,喊叫的更凶了,场面一下子乱了。
  这时候,善文走了过来,说“都是爷们,为这点烂事,值得不!”善文先是拉开自更,又上前去拉起躺在地上的常茂。常茂也“就坡卸驴”地起来了。在善文的推拥下浑身是土的往回走了,还不时的扭头嘴里骂的不停。从此,两个人见面就再也不说话了。回到家里,秋香正在扫院子,他看见常茂全身上下都是土,问:“你咋了?”常茂说:“自更打我了!”秋香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挽起袖子去要找自更算账。刚走出家门,看见善文站在门口。自更也刚要往回走。秋香就喊到:“自更,你打的我家常茂咋哩?你是见他人老实好欺负吗?”自更说:“我哪里打他了?”“你没打他,他咋一身的土?”香叶又问。“他是自己睡到地上耍死狗哩,管我啥事。”自更声音有点高了。这时候,善文又把秋香推回了家,又向自更摆了摆手让自更回家去。善文把事情的前前后后给秋香说了一遍,又说:“乡里乡亲的,一天为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值得么?”秋香的气似乎有点消了。虽然她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但却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她也知道自己男人有爱计较的臭毛病。
  善文又说:“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就这样,这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几年了。秋香见了自更还是有说有笑,但是,常茂却是狠狠的记在心里。
  ……
  善文背靠着井台抽着旱烟,一口接着一口,也不说话。恒升光着膀子坐在井台上边啃着苹果,又不断的摇着手驱赶着周围的蚊子,还时不时的发出“啪”的一声。自更站住脚问:“恒升,你吃的谁家的苹果?”
  恒升停住嘴说:“你管谁家的,反正不是你家的。”自更笑着说:“你肯定是偷下的,你家又没有苹果园。”
  恒升有点急眼了说:“你赶紧倒你的水去,‘马槽里插进来个驴嘴’”。
  自更笑了一下,往玉米地里走去。当然,自更说这话是有原因的。恒升从小就有小偷小摸的毛病,人送外号“三只手”。所以,人们对他总是避而远之,都不喜欢恒升到自己家里来。那些年,从来没有见过他种青菜、萝卜之类,可是,每次看到他从田里回来,手里提的竹笼里总是装满了蔬菜,不是萝卜,就是茄子。村子里种菜的人都是想等地里的蔬菜长大些,再摘下来能多吃两口,可是还没有等到茄子长大,黄瓜长长就没有了。人们说是恒升偷走了。但是,谁说的这话要是传到恒升的耳朵里。恒升就会站在谁家门口破口大骂,各种骂词不堪入耳。其实,人们也是有证据的,只是碍于一村一院的,没有办法为几个萝卜,或者几个茄子的去撕开脸皮。再说,恒升的脑子本来就有点不正常,要是跟恒升去掰扯,还害怕被别人笑话,想想也就算了。
  恒升爱占小便宜的毛病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村里谁家要是有个红白喜事,场场都能见到恒升,不管谁家死了人,还是给儿子娶媳妇,小孩子满月办酒席。恒升也能及时赶到,美美的咥上一顿。他还喜欢把放在桌子上的烟塞进自己兜里,全部装走。其实恒升自己也不抽烟,也不知道他拿烟干什么。这点让村子里的人很是反感,但是,这种事,又不好说,只能讲抱怨压在心里,有时也只是议论议论,在恒升不在的时候骂一通,还不能被恒升听见。尤其是在恒升老婆去世以后,他更是没人管了,这也成了他解决吃饭的手段了,甚至连隔壁村的红白喜事他都要去。时间长了,人们也都习惯了,红白喜事都会给恒升按照个活计,不是烧水,就是担水。突然,善文打趣的问恒升,说:“你老婆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啊?你一个在家不急得慌么?空荡荡的炕上就睡你一个人。”恒升看了一眼善文,说:“你赶紧走,小心北塬坟地没地方了”。
  常茂扭过头,笑了一下,说:“死了把恒升撇、撇、撇、撇到北边的水渠去,叫渠水冲到沟里去。”恒升说:“你撇、撇、撇、撇啥里,小心把舌头咬了。”常茂便不说话了。
  自更走到自家的玉米地前头,他突然发现玉米地中间的几个玉米杆子在动。自更以为是谁家的猪娃又跑进去糟蹋玉米了,就赶紧倒了桶里的水,把水桶放在地边上。弯腰捡了一个土疙瘩朝着有动静的方向扔了过去。这时候,印生提着裤子突然站了起来,瞪着眼看着自更说:“你胡撇啥里?”。自更看见是印生,就问:“你在我家玉米地里干啥哩?”印生说:“你眼睛叫杈齿插了,这是你家的玉米地呀?”自更一惊,说:“这不是我的玉米地,还是是你的玉米地。”
  印生这才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真的是自更家的玉米地。自更看见印生手里还提着裤子,又说:“你一天干活不行,拉起屎来一个顶三个。”印生说:“你管我哩!我吃你家饭了?”自更问:“屙屎,你怎么不往茅坑里拉?你都不怕地里的还没腐烂的麦茬把你尻子戳烂了。”印生说:“茅子里面太臭了,苍蝇太多了。”其实,印生本想是去自家的玉米地屙屎的,结果他把地认错了,就屙到自更家的地里了。
  自更看见印生又蹲了下去,就提着水桶往回走。
  印生此时正难受这里,他已经蹲了快半个小时了。前几天,印生妈把青辣椒(俗称的“线线辣子”)炒了一碟子,又是刚蒸出锅的蒸馍。印生坐在门口的石头上,一手拿着蒸馍,一手端着辣子碟子,三个蒸馍了就咥完了一盘辣子。印生妈一看空碟子,骂道:“你看你皮(音“批”)嘴馋的,你咋不把碟子舔了呢!”但是,辣子虽说是个好东西,但吃多也是伤人。辣子吃多了,很容易便秘,拉不出大便,而且是越拉不出来还越想拉。
  印生把两个拳头夹在腿膝盖儿里,努着劲儿的屙屎。加之玉米地里是密不通风地闷热,他头上的汗珠就淌成了线,吊在下巴磕儿上,又滴落到地上,渗进了土里。印生的屁眼就像火烧一样,蹲在地里都有快一个多小时了,感觉还是想屙,又屙不出来。不知从哪里飞来几只苍蝇,在他屁股下面不断地飞旋着。印生想,苍蝇真是聪明呀!它们是怎样找到屎的,难道这样的屎它们不感觉到辣吗?印生抽出手,又扫了扫,苍蝇就飞到不远处几摊快要干瘪的屎上了。那几摊屎也是印生早上拉的。印生看着几摊屎,就想着明天要找一个铁锨把屎铲到自己地里去,不能被自更占便宜了。
  村口的人慢慢的越聚越多。自更走到水井旁,干脆就将水桶放在路边,也蹲了下来。
  自更问勤生,“玉米收了,麦子种完了,你准备去哪里干活呀?”
  勤生说:“我准备去电厂。”
  自更很是吃惊,心想,这家伙门路广呀!
  勤生又说:“电厂的活多,工资也高。”这时候,印生已经拉完屎走出了玉米地,问:“能给多钱?”
  勤生说:“多钱我还不清楚,去了就知道了。”
  自更看着印生说:“你问的是你也去呀!你这人就见不得人家问个啥。”还没等自更把话说完,印生就说:“你能去,我就去不成吗?”勤生说:“那我得问我老板,看再要人不?有消息了我给你们说。”“问一天给多钱,管饭不?”印生又补充了一句。“自更,自更……?”枣花扯着大嗓门站在自家门口朝村口喊着。自更站起来,喊道:“你叫我咋哩?”
  枣花说:“你回来,有点事。”自更便慢慢腾腾地提着水桶往家走去。
  恒升看了一眼自更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善文,心里暗暗地窃喜。对善文说:“你知道枣花叫自更干啥哩?”
  善文坏笑着说:“你眼馋了?眼馋了给你再娶一房老婆呀!就照着枣花那样的,虎背熊腰,软乎乎的。”
  “我要她是沤粪呀!枣花那饭量一个人能吃我两个人的,我养活不起她,你看我一个人一天多滋润的。”恒升白了善文一眼说。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狗财在前巷道里溜达了一圈,看见人家都拿着馍坐在门口吃。他觉得自己肚子好像也有点饿了,就往回走。路上却碰见了迎春。迎春问:“狗财,你干啥去了?”狗财侧着头,疑惑的看着迎春,没有回答。迎春又说:“你大寻你里,你赶紧往回走。”
  狗财这才加快了步伐。狗财走到大门口,他又不敢直接进去,先是把大门开了个缝,伸进头看着院子里没啥动静,又竖起耳朵。听见自更和枣花好像在屋子里说话,就大胆的走了进去。这时候,自更和枣花正坐在桌子前吃饭,桌子上只有一碟绿辣子炒韭菜,还有迎春刚才给端的凉粉,枣花切好调上了。馍盘子里放着几个还冒着热气的蒸馍。自更一口馍一口菜正吃得津津有味。枣花只是坐在对面和自更说着话。自更看见狗财进来了,就扭过头拉着脸呵斥道:“你还知道回来呀?你跑哪里去了?一转眼就不见你人了。”
  狗财嘴里嘀嘀咕咕地说:“我没去哪里呀!我就在门口玩了一会。”自更又说:“你这货,一天能把人气死,赶紧给脸盆舀些水把你的脸洗一下,你看你那脸脏的跟后院老母猪的尻子一样。”狗财走到二门口,提起脸盆,走进了厨房。枣花又对自更说:“常茂回来了,我下午在村口碰见了。”自更说:“我知道,中午卖苹果的时候,听香叶说了。”
  常茂和勤生坐上回家的汽车的时候,常茂就显得异常的兴奋。因为他想着晚上就能见到自己的儿子。但是,最让他高兴还是能见到自己的老婆香叶了,也是,有这么一个漂亮的老婆在家里等着,他能不高兴吗?勤生还没结婚,心里了无牵挂。但此时此刻,勤生有点嫉妒常茂了。他一句话也不说,一个人靠着车窗迷瞪着睡着了。其实,勤生是不想回来的,多赚钱娶媳妇。省城距离荒塬村也不是很远,但是路却不好,汽车要颠簸四个小时的行程。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常茂和勤生一人扛着一个蛇皮袋子才一前一后走进了村子。
  香叶刚从圈里把羊的缰绳解下来,准备拉回院子里。看见常茂从村口走了过来,就站在门口眉开眼笑地朝屋里喊:“耀祖,你大回来了。”
  耀祖急急忙忙的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看见常茂,连忙叫:“大,你回来了。”常茂摸了一下耀祖的头说:“哎呀!我娃又长高了。”说话间接过香叶手里的羊缰绳。这时候,香叶看着刚要走得勤生说:“勤生,进屋吃口饭么?嫂子今天下午才蒸的馍,刚炒了两个菜。”勤生看见两口子亲昵的情景,连忙说:“不了,我妈在屋里等我着哩。”“那你赶紧回去”。香叶说着就和常茂一前一后进了屋。
  香叶是十二年前从沟门村嫁到荒塬村的。但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嫁给一个说话结巴的男人。
  那是一个下午,香叶正在他大姨家门口和几个妇女纳鞋底子。突然,她大姨急急忙忙地走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臂把她拉进了屋子,对着她的耳朵压低嗓门说,姨给你瞅了个对象,一会你俩先见个面。香叶这才想起来,好像前两天姨提过这事。当时说完,香叶没在意,也没往心里去。现在冷不丁地说马上就要见面,香叶还真有点害怕了起来,心里自然紧张得不得了。香叶大姨说:“你赶紧去洗一把脸,换上一身新衣服。”说着,她大姨就进去收拾屋子了。
  常茂和香叶大姨在一个村里,只是香叶大姨在前面的一条巷道里。常茂在家排行老二,说话有点结巴。但是,常茂人长的白白净净,心灵手巧,而且是个钢筋工。几年前,他就和勤生在省城的建筑工地上打工了,虽然辛苦一点,但是收入远比种地要强得多。而且,他家里的日子也过的比较殷实,这也是香叶大姨最看中的地方。
  常茂一个人进来了。
  香叶大姨说:“这是常茂。”
  常茂看了一眼香叶,笑了一下。香叶也害羞地低着头迟疑了一下,不敢正视常茂。这时候,香叶大姨走到院子大门口往外张望了一下,又退了回来,说:“你俩去后边房子聊聊吧。”香叶仍低着头,却点了点头。香叶坐在炕边东头,常茂坐在炕边西头。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笑着。
  常茂终于鼓起勇气咽了一口唾沫说:“你家在哪里?”。
  香叶也很快地瞄了他一眼,说:“沟门村,这是我大姨家”。这下,两个人才你一句我一句慢慢地聊了起来。香叶抬起头说:“你喝水不?我给你倒些水。”
  常茂说:“我不喝,不喝。我刚出来的时候,在我屋里喝了。”
  常茂说话很慢,香叶也没听出来他是结巴。他把常茂上上下下打量了一边,果然跟她姨说的一样白白净净,浓眉大眼。这时候,香叶心里却不紧张了,却泛起了朦朦胧胧的爱意。她觉得自己要喜欢上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正在两个人聊得起劲的时候,听见外面有人说话。香叶就走了出来,原来是她大和她妈来了。
  常茂就跟在香叶后面,连忙叔、姨地叫着。顿时,香叶大和妈觉得这个男娃挺不错啊!这时候,香叶大姨招呼着说:“常茂、香叶你俩继续聊,我跟你大、妈说会话”。香叶大姨就把香叶大妈招呼着进了前面的房子。
  进了房子,香叶大姨说:“妹子,你么看这个男娃咋样么?”香叶妈说:“娃长得好着哩,好着哩!”
  香叶大姨话题一转,说:“娃长得是好着哩!就是有点小毛病。”香叶妈一愣,啥毛病?香叶大姨说:“这娃说话有点结巴。不过这娃手能的很,家里的家境也比较殷实,咱香叶嫁过去也不吃苦。”这时候,香叶妈拉着香叶大姨的胳膊说:“我以为啥大毛病里,这个不算啥,只要这娃对咱香叶好,家里日子过得好,这点毛病算个啥!”其实,香叶妈在几天前就对常茂家的情况进行了打听,他们认为相比于家里的经济条件和常茂的能干,这点毛病根本算不上什么。
  话说到这,接下来的事情,当然也就很顺理成章了。这就是香叶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后来她和常茂结婚了。婚后才知道自己的丈夫说话有点结巴,不过丈人手巧能干。对自己也很好,人也勤快,又能赚来钱,家里的日子也过的红红火火,香叶也就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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