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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猪王登基烟尘起之二

作品名称:血海乾坤剑      作者:未杲      发布时间:2018-04-01 16:09:06      字数:3693

  要说刘子业在位时荒淫暴戾,曾欲遣使取刘子勋之命。刘彧即位广施恩典,刘子勋本该感恩戴德才是。然而,刘子勋一十龄童子,江州事皆长史邓琬作主。当初刘子业欲遣使赴江州杀弟,邓琬便已召集部属,厉兵秣马,并传檄雍、荆、郢、徐、冀、青、益、广、梁诸州郡,征讨淫凶。尽管刘子业魂归地府,建康已另立新帝。邓琬却因传檄诸州郡已有呼应者,未免想起当年刘骏起兵江州而入主建康。如今江州气势似乎尤胜当年,江州一旦起兵,晋安王取代刘彧,岂非指日可待?而自己这“邓长史”,来日掌朝纲,揆万机,“邓侯”、“邓公”、“邓王”、“邓……”不可限量。
  邓琬自以为是,刘子勋言听计从。邓琬见趋附者日众,遂矫太皇太后之命,率将佐奉刘子勋为帝,改元“义嘉”。邓琬任尚书右仆射。张悦任吏部尚书。此外,诸将佐、州郡官吏均加官进爵,各有封赏。并命左卫将军孙冲之,右卫将军陶亮,屯兵大雷相机东征。
  而“猪王”刘彧,死里逃生,且否极泰来,竟能面南为帝。本以为天命有归,从此太平天子,予取予求。谁知这皇位尚未坐暖,晋安王刘子勋便在江州另立朝廷。且有郢州刺史安陆王刘子绥、荆州刺史临海王刘子顼、会稽太守寻阳王刘子房等作臂助,虎视建康。
  刘彧几曾经历过用兵杀伐?手足无措自然惊恐万状,惊恐万状未免方寸大乱。偏偏想起豫章王刘子尚与四反王同为刘骏之子。倘若这刘子尚暗中与四反王勾连,变生肘腋这还了得?便命龙骧将军王敬则,率禁军突袭东府城,以傲顽无礼罪,将其诛戮。
  要说刘彧铲除后患或许是不得已而为之。然而刘子尚本是刘彧之侄,刘彧不问青红皂白便骨肉相残,与废帝刘子业有何两样?刘彧昏乱凶残而杀侄,这一杀,非但后患未除,反倒叫江州多了一项起兵由头,又一道檄文传达远近而四处闻风,以至徐、冀、青、益、广、梁诸州郡竞相举事呼应江州,一时里,刘彧似已四面楚歌。
  贺振一行四人晓行夜宿快马加鞭,途经雍州,得知雍州刺史袁已附和江州朝廷,便径直去了襄阳太守府。
  襄阳太守、建武将军陈显达一听先生来了,疾趋出迎。将先生迎至正厅,陈显达大礼参拜道:“先生,显达盼先生盼得好苦……”情之所致,喜泪夺眶而出。
  礼罢入座,于戈与陈显达相熟,一番寒暄后,又引见了松宁、丁二。贺振待其师兄弟热乎够了,这才道:“江州另立朝廷,袁上表输诚,并厉兵秣马,看来雍州刺史之位袁已视如敝屣,自以为青云直上,舍我其谁?要说袁,志大才疏,目空四海,倒也无关紧要。偏又纸上谈兵,自作聪明,岂非盲人瞎马,履冰临渊?襄阳乃雍州治所,袁兴兵,显达你虽无阻止之力,却不妨虚与委蛇,并献上一策……显达你过来!”
  贺振授予陈显达一策,又道:“绍伯与敬则已久经刘宋变故,如何应变,想必绍伯已有谋虑。显达可以不变应万变,引而不发,等候绍伯信息。”
  贺振留下应变之策,又虑及陈显达身边无得力之人,遂命于戈留在襄阳。自己则与松宁、丁二一道,赶往双钟山。
  双钟山,森严壁垒,严阵以待。
  陈叔儿枕戈寝甲,想起先生叮嘱,未免感佩先生先见之明——先生与丁二北去不久,先是建康传来刘子业死于非命、刘彧即位之变;后又得知江州刺史晋安王刘子勋于寻阳称帝,屯兵雷池……陈叔儿不敢轻忽先生嘱咐,当即下令日夜戒备,并派斥骑四出探察军情。未几,寻阳来人宣诏,命陈叔儿秣马厉兵,随时出兵东征。
  陈叔儿自然阳奉阴违随机应变,却因不见萧道成动静而心神不定。忽有斥骑来报“先生与二将军已到山下”,陈叔儿喜不自胜,疾趋出迎。
  贺振却不急于上山,让陈叔儿陪同四下里察看了,叮嘱道:“双山地形险要,即便千军万马来攻,山上只须粮草充足,水源不断,谁能奈你何?因此山下深潭,千万不可失守,一旦山上断水,固守双钟山便难持久。陈将军应未雨绸缪,山口两头建垒栅、设鹿寨,精兵强弩把守。并命人于山上探泉眼、贮饮水,以防不测。休管山外喧喧嚣嚣争争夺夺风雨如晦,且自心地安安稳稳轻轻松松静观其变——刘宋之乱,欲罢不能。灰飞烟灭,为期不远。陈将军与众将士好自为之。
  贺振目光如炬,这刘宋骨肉相残,愈玩愈烈,刘彧登极,叔继侄位名不正,言不顺。且于帝王之术一窍不通,偏还妄杀无辜——豫章王刘子尚一十龄童子,“傲顽无礼”之罪,岂非莫名其妙?怎可说杀便杀?封无能——东海王刘祎,粗鄙愚钝,竟然任为中书监太尉……朝纲混乱,不成体统。以致四面受敌,仅只扬州、淮南数郡未反。刘彧未免如坐针毡,惶惶不可终日。
  东南之势尤为危殆,会稽太守孔,纠合会稽、晋陵、义兴诸郡兵马,挟寻阳王刘子房,气势汹汹,进逼金城。刘彧手足无措,亏得辅国将军萧道成请缨东击孔,并奏央巴陵王刘休若为军中主帅。要说刘彧登上皇位,萧道成便是有功之臣。再次“替主分忧”,非但准奏且授以调兵遣将之权。
  孔得知巴陵王刘休若、辅国将军萧道成等率劲旅来战,又闻萧道成颁行“三不”之令——不杀降,不扰民,不罪旧吏。沿途诸县官吏百姓纷纷出迎。孔连忙传令义兴太守刘延熙率所部迎战萧道成,他自己则坐镇晋陵,相机接应。
  然而,刘延熙不堪一击,屡战屡败只得退守阳羡,筑垒设栅,固守待援。
  萧道成亲率劲旅,乘胜追击至阳羡城下,见天色已晚,遂传令安营扎寨严加戒备,明日攻打阳羡城。
  忽有随从禀报:“先生来了。”
  这随从侍候萧道成已久,所指“先生”,萧道成焉能不知来者何人?忙不迭迎了出去。这“先生”自然是贺振。
  贺振却不打算进入大帐,直截了当道:“阳羡城不可毁于兵燹之灾,绍伯欲取刘延熙首级,明日凌晨,可由西门径直往太守府,必定不叫绍伯失望。却不可任由将士侵扰百姓。若有桀骜不驯者胆敢虐民,留下命来!”
  “先生训示,道成绝不敢忘。”先生一言既出,萧道成明白自己兵不血刃便可拿下阳羡。先生这是臂助自己来了。而约束部属,萧道成从不手软,当即传严令:扰民者,格杀勿论!
  次日凌晨,阳羡城西门轰然开启。萧道成率人马井然而入,竟然不见一兵一卒守城。忽有一人自称“义兴功曹”,下拜相迎道:“义兴太守刘大人下令归降将军,义兴兵马现已列队校场,静候将军处置。刘大人则因悔恨轻信了孔之言,已自戕于太守府,有先生当场允诺,将军绝不罪及刘大人家人。此乃先生手札,卑职奉先生命,送交将军。”
  原来,刘延熙退守阳羡城,尽管筑垒设栅严阵以待,然而一旦萧道成率劲旅兵临城下,汹汹然气冲牛斗,由不得刘延熙不心慌意乱。
  刘延熙巡视城防未毕,便已方寸大乱。回到府衙,犹自独坐正厅闷闷不乐。偏还有人揶揄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且不说太守大人牧一义兴便已勉为其难,竟敢不自量力觊觎封侯拜相!依我看来,即便太守大人一时里福星高照得遂所愿,难道就不知福兮祸之所伏?如今弄得福星未照便已大祸临头,太守大人自作自受也就罢了!只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连累了妻孥家人,何苦来,何苦!”
  何人如此大胆?太守大人面前也敢放肆?刘延熙怒目而视,只见一虬髯客并非熟识之人,蓦然省起太守府戒备森严,此人却如入无人之境。不禁大惊失色道:“尔……尔是何人?来人呐……”
  “太守大人少安毋躁。”虬髯客神态自若道,“与其虚张声势,不如想一想自己身后之事——如何保全妻孥家人。好在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太守大人若能命所部将士归降萧道成将军,非但是义兴百姓之福,更是太守大人妻孥家人之福。此二福方为无祸所伏之福,太守大人不可一错再错,祸及百姓、家人。”
  虬髯客之言言简意赅,既点明了利害得失,亦似乎暗示刘延熙活到头了。刘延熙未免不甘心自己就此了账,却也明白虬髯客必非常人,且有非常手段。事已至此,刘延熙反倒坦然了,遂朝着虬髯客拱手施礼道:“先生言之成理,敢问先生尊姓?”
  虬髯客道:“你我仅此一面之缘,少时将阴阳相隔。大人已然称我先生,想刘骏在时即如此称我,自然不至辱没了太守大人,又何必在意无关紧要之事?倒是我适才之言,太守大人须速做决断。倘若优柔寡断坐失良机,只恐后果不堪设想!”
  这虬髯客正是贺振,刘延熙虽不知贺振即刘骏之师,却早有听说刘骏有师人称“先生”,文武双全精通韬略。刘骏入主建康,“先生”功劳卓著。这先生澹泊名利,功成身退。刘延熙敬慕已久,偏偏无缘相见。想不到此刻缘分到了,只可叹……刘延熙不知面前这先生并非本来面目,却端详得出“先生”绝非假冒。连忙下拜道:“延熙愚蠢,自作自受,只恨拜识先生得太迟了!延熙这就传令,打开城门归降萧将军。只是不知如何安顿妻孥家人,敢请先生指点。”
  “嗯,迷途知返,未为迟也。”贺振颔首道。这刘延熙牧义兴,尽管政绩不彰,却也未有恶名。一念之差,弄得不可收拾,正所谓:可恨之人,不无可怜之处。要说贺振本欲取其性命,以保全阳羡百姓不遭兵燹之祸。听其言,观其行,这刘延熙似乎并非不可救药。有道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贺振自然不是逆天之人,感叹时忽又话锋一转,“不知城里可有阵亡而未葬者?”
  “这……”刘延熙虽不知先生有何用意,却不敢多问道,“有一裨将,日间中流矢身亡,尚未安葬。”
  贺振道:“既是如此,唯有打扰打扰这位裨将了……却也不算委屈——你可选一忠实厚道之人,将那位阵亡裨将请进太守府,着太守官服入殓,停柩于正堂。然后传令众将士列队校场静候萧道成将军纳降,违令者,斩!并持我手札,于明日凌晨打开西城门交与萧将军。你则携家人随我去一稳妥之处,待战乱平息,再改名换姓远走高飞,觅一太平之地,逍遥于田园山水之间。须知富贵荣华其实是过眼云烟,不恋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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