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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刘三举居家学织绣 二逃子东村系烟叶

作品名称:檀柩      作者:长竹扁担      发布时间:2018-04-29 08:32:53      字数:6803

  上回书说到新麦坐着虎头轿终是嫁给了扈家官庄的金起明。新麦儿虽然十二岁那年就被娘两斗高粱米卖给了金起明,但终究是成就了一桩美满姻缘。
  转年的六月中旬,益北乡遍地金黄,那些金黄不再是令人害怕的荒凉土色,而是黄澄澄的成熟黍子的颜色,一望无垠,浩渺千里,随风起浪。黍穗儿垂着脑袋摇摇摆摆,颗颗饱满,穗穗鼓涨,正是收获季节。今年是一个难得的丰收年,田地里多了抢收的身影,土路上也满是来回穿梭的大车小辆,乡民们或是推着木轮车,或是赶着牛车马车,车上满载着打成捆的黍棵子,脸上映着金黄色的微笑。刘青玉和凤桂各持一把镰刀割着冢子岭那片地里的黍子。逃儿和举儿紧紧跟在他俩的身后,用黍棵打着结儿捆扎着黍棵捆子。孝儿、节儿则跟在两个姐姐的身后捡拾着遗漏的穗头儿。忠儿则抱着一岁的四弟义儿坐在田间地头。刘青玉一鼓作气割了一大片黍子,他直起腰身,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膀子,看着落在身后的凤桂说:“凤桂,看这个样子,以后咱们是不用再挨饿了。”凤桂挥舞着镰刀,快速地割着黍棵,并没抬头,却笑着回了句:“是啊!这是个难得的丰收年啊!再加上蛤蟆窝的那一亩地,我估摸着今年咱们家能打五六百斤黍粮呢!”凤桂也直起了腰,扭了扭酸痛的身板子笑着说,“这要是在以前,真是连想都不敢想的,这么多的粮食,可怎么吃噢!”“你可真是贱脾气。没粮嫌饿得慌,如今有了粮又嫌吃不了。吃不了怕什么?顶多咱们不再啃窝头了,天天蒸年糕吃。”刘青玉回了句。“天天吃年糕?”凤桂问着,脸上荡着满满的惊喜。这要是在以前,可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然而,如今这一切似乎是真的实现了。“也不晓得咱们家今年缴多少公粮。”凤桂又问道。“这个是按人头计算的。前几天到乡里开会,孙乡长已经把咱们村里的公粮计划表给我了,咱们家差不多上缴三百市斤吧!”刘青玉说着,掀起脖子上搭着的一块儿青色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子。凤桂微微点了点头:“这公粮可得积极上缴,国家刚刚平熄了这场战争,哪里也需要重新建设,都等着吃粮食呢!”“是啊!如今可真是百废待兴啊!不过我相信,不久的将来,咱们的国家肯定会国富民强的……”刘青玉唱起了高调。凤桂用异样的眼神瞅着他:“他爹,当了几天村干部,这说话的水准都长进了不少恁!说出来的词儿我都听不懂了。”刘青玉瞅着他笑笑:“嘿嘿!都是跟着孙乡长的那个来文书学的。”凤桂感叹着:“是啊!来良贵原来也是大字不识一个,可自从跟着孙正义干以后,又入了党,如今还做了副乡长,这水平也是眼瞅着见长。就你这个榆木脑袋!孙乡长上赶着要你入党你都不干,也不知道你是咋想的。”“又提这事儿,干活。”刘青玉说着,又弯腰割起了麦子。他脑子里想的事挺多,解放战争胜利,四九年建国,如今亦近两年了,可他总是打消不了脑子里那种根深蒂固的顾虑,兵荒马乱、军阀混战的年月里他见识了许多预想不到的事情。大清国看似稳固,民国亦是新生,但是说倒就倒了,谁知道这个共产党的天下会维系多久?这样太平的日子会过多久?
  刘青玉割完半亩开荒地的黍谷,又开始割祖坟地的黍子。割到那两座坟头的时候,他不由得停下了镰刀,眼前涌现着许多清晰的画面,往事如烟,却历历在目,他又想起了早逝的娃子和丫头。他瞅着身侧的凤桂说:“他娘!等收完黍子,我要在这里留一片地,把咱爹的坟堆重新修起来。”凤桂懂得他的心情,亦顿住了镰刀:“行!听你的,咱们也不差那么点儿地的黍粮。”刘青玉说到做到,半个月后,他又在那一片地里给爹修了一个大坟头,兴国和镯儿的坟堆也增大了不少。
  村大队院里停满了大车小辆,车上都盛载着满满的黍粮,那是来缴公粮的乡民们。他们个个积极,人人争先,一派热闹景象。刘青玉亲自坐阵,摆弄着一杆杆子秤,旁侧的吴会计手里拿着一个记账簿大声地吆喝着:“来良州,一百二十斤;张桂花,一百八十斤。”“刘村长,俺家小三又不在家里住,他的公粮能不能免了啊!”喊话的是张大婶子。张大婶子的身边站着凤桂,凤桂今天也是领着两个丫头来交公粮的。刘青玉瞅了瞅她,笑着应道:“婶子!这上面有规定,只要是户口在家里的,都得按人头上交公粮,免不得啊!”“刘村长,这事儿可是不公平啊!俺家小三儿在县城的火柴厂打工,也交着厂里的集资,俺家里再给他交着公粮,这不是双跺脚嘛!”张大婶子又说道。刘青玉接口而道:“这可是中央的规定,你若是不想交你们家小三儿的也行,把他的户口挪到县城去不就行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那县城的户口岂是说挪就能挪过去的嘛!”张大婶子的口气有了些不愉快,“你这个孩子当了干部还真是铁面无私,是不是把村民们的恩情都给忘了?”“婶子说的哪里话,这是政府的规定,你老可别再难为我了。”刘青玉嬉笑着说。“我看你就是把恩情忘了,你忘了你敲锅砸盆娶媳妇的那档子事儿了吧?”张大婶子白了他一眼。听张大婶子这么一说,她的身边围了一群小年轻,你一言我一语地起着哄:“张大奶奶,敲锅砸盆是啥意思?快给我们讲讲。”“是啊!村长还有这样的故事恁!讲给我们听听呗!”众人起哄。“去去去,都忙你们的事儿去,别在这里瞎起哄。”刘青玉瞅了瞅人堆里站着的凤桂的表情,走过去把那群后生轰散了。“刘青玉,你不要我讲也可以,今年的协贫名额可得给我一个。”张大婶子又大声说着。“婶子,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能算得上贫困户的,政府也是有明确规定的,你这些年跑媒拉纤地赚了不少,你的日子过得可是够滋润了。”青玉说道。旁边的一个孩子喊了一声:“张大奶奶,你也给我说个媳妇呗!我到现在还光棍着呢!”张大婶子抬起脚狠狠踢了他的尻子一下,却飞起了一股子大尘土,呛得她连打个几个喷嚏:“多大点儿毛孩啊!就想着说媳妇?”“我都十五岁了呢!”那个孩子紧着回道,表情很认真。惹得一旁的乡亲们哈哈大笑。
  凤桂领着两个女儿也站在人堆里,她胳膊肘捣了捣张大婶子,问道:“这个是谁家的孩子啊?这么调皮。”张大婶子回道:“村东来良州家的大儿子来庆安,这个小子,淘着呢!”刘逃儿捣了捣刘举儿的胳膊,轻声说:“三妹,这个孩子可真不害臊。”举儿笑了笑:“我倒是觉得他挺有性格。”“吆!看不出来,三妹喜欢这样的顽劣娃子,那你长大了给他做媳妇吧!”逃儿打趣着她。“做就做!我觉得这样的性格挺好的,起码不会受人欺负。”举儿回道。姊妹二人本来是一番戏言,没想到六年以后却戏言成真,举儿真的给这个来庆安做了媳妇。
  秋天来了,益北乡大地依然是一番丰收的景象,凤桂家冢子岭那片地收获了很多高粱米,她家门后的那个粮缸都盛不下了,连偏房里的那口水缸都腾出来盛满了粮食。而她家蛤蟆窝那一亩地也是丰收在望。那里种了一片地瓜。收地瓜的时节,蛤蟆窝地里一片忙碌的景象,田间土路上,牛车穿梭、推车往返,甚是热闹;坡地里,大家扛着铁锨、镢头一起上阵,都挥舞着手里的农具,翻腾着那片松散的黑土地。刘青玉用一把铁锨翻土,他觉得用镢头刨地瓜速度虽然是快,但一镢头下去,找不着准儿,很容易把埋在土里的地瓜一劈两半,而这些已然成熟的粮食被这么劈开了他觉得心疼,他不想挖出一块“地瓜母子”,虽然它们最终还是会被切成片儿、晒成干儿,但它们就像是他的孩子,完完整整地躺在地里,他看着心里就舒坦。所以刘青玉一直用铁锨试探着翻土,脚底慢慢地聚力,有了切到地瓜的感觉,他会慌忙把铁锨抽出来,再重新换一个方位慢慢蹬下去。一堆堆红皮大地瓜摆满了他身后的新翻地,凤桂领着孩子们在后面切瓜干儿。她将一个地瓜摁在厚木板上,另一只手握着菜刀使劲劈下去,先从中间一切两半,再把它们切成指头厚的小片儿。切好的地瓜片儿,先放在身边的簸箕里晾一阵子,再将它们一片一片地摆在地面上。用这种方式切地瓜工作效率是非常有限的,忙活了一整天,凤桂也只是切了很少一部分地瓜。而那些用地瓜刀的主家就不一样了,往往只用一天的工夫就能把整片地里的活儿都忙完,三五个壮汉刨地瓜都供不上一个地瓜刀干活。地瓜刀像个竖在地里的圆锅盖儿,上面张着一张大嘴,把地瓜填进那张嘴里,只要不断地摇动一个摇把,地瓜就会被旋转的刀子切成小片儿,从底下源源不断地淌出来。那个年月里。像这样的切瓜刀,并不是每家每户都能拥有,只是局限于富户人家。农户里家家户户都有窖井,窖井空间封闭、密不透风,只适宜储藏地瓜,但是储存瓜干儿就不行了,放在里面容易长绿毛。那时候的人们便流行砌瓜干囤,用夯坯垒一座圆形的建筑物,离地三尺左右预留一个簸箕那般大的仓口,里外都用泥巴糊实靠了,再用麦秸遮一个圆形的尖顶,尖顶上搭一块油布,其上再扣一个拆了顶帽的斗笠,地瓜囤才算是真正地建成了。那一年,刘青玉用墙头外面一些剩夯坯,在偏房窗前就建了这么一座粮囤。
  正如是:
  秋深益北乡,风吹地辽阔;
  满原尽忙碌,清香漫阡陌。
  沃土孕金粮,丰收望九月;
  村西蛤蟆窝,抢收人穿梭。
  乡村无闲人,人人忙收获:
  汉子挥铁锨,浑圆地瓜硕;
  娃童捡瓜干,女子握大镢。
  圆刀切银片,瓜干撒满坡;
  居高放眼望,形似一夜雪。
  晨起腾仓囤,只等收成果;
  从此无饥馑,从此不挨饿。
  
  
  转年春天,政府开始号召乡民大力种植烟草。村东冢子岭后边的那片肥沃地便划拨成种植地。口粮作物不用浇灌,纯粹靠天吃饭,然而烟棵植物喜水,非得打井浇水不可。刘继忠便参加了村里的打井组,那年他十七岁。而逃儿和举儿则加入了种植组。东坡地里一派繁忙的景象,能干得了活的壮劳力一起上阵,田埂安装了好几台“牵引犁”。所谓的牵引犁就是旧时农村自制的一种犁地农具,类似于推石磨。于地头用粗木棍支撑起一个三角形木架,木架中间安装了铁滚子,铁滚子上缠满了指头粗的螺纹丝,螺纹丝的另一端连接着独腿犁。耕地的时候,支架底下站着的两个人各抱着一根木棍使劲往前推,铁棍慢慢旋转,螺纹丝一圈儿一圈儿地缠绕,牵引着几十丈开外的独脚犁缓缓向前挪动,铁犁头深嵌进地里,剌开硬土,翻出一块块的土坷垃。扶犁的人一般都是庄户地的老把式,也是年轻力壮的汉子,因为扶犁是项累活儿,也需要一定的技术——犁把扶得牢靠,犁头才会走得稳当,不会耕重辙。推犁滚子的一般都是妇女,活儿也不轻快,一天下来,都会累得身疲力竭。举儿和逃儿加入了推犁滚的队伍,姊妹两个为一组,这样消耗重体力的活儿只干了半个月,两人就累得大病了一场。
  一个月之后,冢子岭那片地终于翻耕一新,驴拉耙车耙拉碎了地里的大土坷垃,再将细土培垅整畦,挖坑点种,接下来就要浇灌了。刘继忠的打井组早在这里挖出了一眼两丈多深的浅水井,井口亦安置好了一架“水龙”。水龙类似于现在用的提水器,一根直径一尺粗的生铁管子一直探到井底,深没进水里,于井口处又探出三尺有余,其上支起一个三脚木架,木架顶端挂着一个定滑轮,生铁管内探着一条螺纹丝,螺纹丝的底部牢固着一个皮阀。提水的时候,两个人只须攥着螺纹丝使劲往前拉,井底的皮阀慢慢往上升,便将生铁管里的水提了出来,由出口处的一个漏斗流淌出来,砸进早就堆好的水沟里,那些水便顺着土沟奔涌而流。然而,这种浇地方式依然是耗费体力的差事,等把坡地浇灌完毕之后,举儿和逃儿也是累得够呛。好在烟苗不负众望、长势旺盛,每个人看了心里都喜滋滋的,他们付出的劳力没有白费。转眼到了夏天,刘青玉又组织人员将村西的两间破马号改建成了烤烟房,合作社还成立了烤烟组委会,专门从县城请技术员授课学习,培养了一大批技术人员。逃儿便报名参加,本来她想带着举儿一起去的,可举儿却不想去,那个时候,她正跟着比她大一些的邻居家的女孩子们学着“织花边儿”。逃儿总觉得自己笨手笨脚,干不了织花边儿那么细致的手工活儿,所以也不像举儿那般热心于那个手艺,但她知道三妹从小就心灵手巧,她肯定会学得来的。
  所谓的织花边儿,就是用细线编织一些造型各异的装饰花边儿,不过,可不像织毛衣那样简单。包了白布的草碟盖像八印锅那般大,一头搭在小木桌上,一头搭在织花女的膝盖上。碟盖儿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花边图案,造型弯曲各异、状似行云流水,其上坠满了如发丝般的细线,细线连着如筷子一般粗细的木棒槌,每个棒槌的前端缠着白色的丝线,尾端坠着四个玉米粒般大的瓷圆球,状若珍珠、晶莹剔透、看上去荧光闪闪、分外漂亮。那些十七八岁的织花女坐在马扎上,膝盖上搭着白布碟盖的边沿儿,双手握着那些木棒槌左左右右地甩着,一边甩一边从绣花荷包上拔下细细的针钉,摁在那些已经织好的花边儿上。那些交叉的棒槌“嘎啦嘎啦”地响着,其声悦耳,那花边儿亦随着响声缓缓延伸着、拉长着,须臾,花边儿便有了形状,弯如龙蛇,圆若满月。织这样的花边儿,那些手工好的织女一天也能赚几分钱,主要的是活儿轻松,也干净。心灵手巧的举儿没几天就学会了,便着重干起了这个营生。
  正如是:《织花女》
  妙龄绣花女,团团围相坐;
  排排齐整衫,曲膝挑簸箩。
  荷包幽香散,簸箩白如雪;
  人人凝神编,巧手飞木梭。
  个个手艺精,游龙飞银蛇;
  但闻棒槌响,长丝幻玄月。
  再听绣房寂,静静织云朵;
  花边渐渐成,颗颗银钉烁。
  芳心藏宇际,尽在小阡陌;
  悠悠织花女,风姿倍绰约。
  
  
  口埠村西的那两间马号改建的烤烟房,房舍一丈多高,每间面积约有三五十个平方,底下都支了纵横交错扭扭曲曲的走烟道,是为了烘热用的。烟道又连着室外的一根笔直的大烟筒。房内密密麻麻穿插了一些木棒,那些系满了生烟叶子的烟线杆子就搭在这些木棒上。然后闭门生火,房舍外有一个巨大的炉口,生炉灶的师傅手握一把巨大的铁锨,将细碎的碳渣填进灶口。灶膛里泛着红彤彤的火苗,灶底的风口吹着很是旺盛。如此烘烤上一个礼拜,就可以开门摘烟了。系烟解烟也是一个手工活儿,不过比起织花要容易多了。那玉米秸秆捆成的烟线杆子,有五尺多长,胳膊那么粗。系烟女将烟线杆子搭在腿上,一手捡起两三片宽大的生烟叶,另一只手攥着杆子线在烟叶把上先挽一个扣儿,再搭在秸秆的一侧,如此往复,直到把整根杆子都系满了烟叶才算成功。解烟较之容易些,但要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因为那些刚刚出炉的如金子一般颜色的烟叶极干极脆,稍不留意就会折断烟柄。折了烟柄的烟叶就会挑选出来成为下等品,所以这个手工活儿需要有耐心的人做才合适,此差事也正应了逃儿的脾性,不急不缓耐心细致。
  那天,逃儿坐在烤烟房的场院里解烟叶,她的身后十几丈的地方站了两个年轻人,逃儿干活专注,并没有留意他们二人。那两个人看上去都二十岁左右,穿着一身板正的军装。其中一个高高大大的青年指着不远处的逃儿的背影对着另一个人说:“郭子,那个女孩儿就是我媳妇。”那个叫郭子的青年半眯着眼睛朝着他指的位置打量了一会儿,用疑惑的语气问道:“永贵,不会吧!你媳妇这么小?才多大啊!”陈永贵回道:“十四岁。”郭子又说:“十四岁?你这五年兵当回来,她才刚够成婚的年龄啊!”陈永贵笑了笑说道:“是啊!我爹四年前给我订的亲事,当年还给她家送了两斗高粱米呢!”郭子回道:“四年前全国还没解放呢!那时候定的事能准成吗?况且她又比你小那么多。”陈永贵语气坚决地回道:“准成!”郭子瞅着他说道:“永贵,现在可是新社会,提倡自由恋爱,旧社会订的婚约怕是不管用了。”陈永贵本来一直瞅着逃儿,见郭子不断给自己泼冷水,便收回目光盯着他,换了一种语气说道:“其实,你也认识她,她叫逃儿,当年你还用坷垃扔过人家呢!”郭子有些惊讶地反问:“什么?这就是那个穿红棉袄的女孩子吗?”他想起了五年前在棺材岭他调皮捣蛋的那档子事儿。陈永贵点点头,郭子笑了笑说道:“看来是缘分呐!”两个人说完这番话,便转身走了。
  陈永贵二人刚走,一直坐在马扎上的一个女孩把手里的烟杆子轻轻放在地上,她站起身悄悄迈步溜到逃儿身边,轻轻说道:“逃儿!刚才有两个男孩子看了你好久,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逃儿问她在哪里,女孩指了指已经走远的两个背影。逃儿循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见两个穿着军装的身影,一高一矮正顺着巷子向村里走去。那个高大的身影她看上去有些面熟。女孩说:“逃儿,那个大高个说你是他的媳妇恁!嘿嘿!”她说着,捂着嘴笑了笑。逃儿追问了一句:“还说什么啦?”女孩又笑了笑回道:“还说,非你不娶呢!”逃儿双颊绯红,瞅着她:“新玲,快忙你的事儿去吧!别胡说了。”那个叫新玲的女孩瞅着她说道:“怎么,不好意思了?想不到你年龄这么小就有了婆家呢!”逃儿叹了口气:“都是解放前发生的事儿,那时候吃不上饭,我娘做的主,把我两斗米给卖了。”新玲听了她的话并没有感到惊讶,反而语调沉沉地说:“俺也是。”逃儿挺惊讶,看着新玲说道:“怎么?你也被你娘给卖了?”新玲点点头:“被俺爹给卖的,不过比你多卖了一斗高粱米。”她沉默了一阵子,继续说,“那人比我大二十多岁呢,俺是不打算嫁给他了,爱咋咋地!”逃儿追问道:“你这不是悔婚吗?你爹能答应?”新玲回道:“这都什么社会了,你还相信旧社会那一套。现在可是提倡婚姻自由,若是我爹逼着我嫁给他,我就到政府那里告他。”新玲瞪了瞪眼珠子,随即又瞅着逃儿,“怎么!你要嫁给那个人吗?”逃儿没回话,又开始忙碌着手里的活儿。
  正所谓:
  泛泛绣花女,牛郎织女事。
  号舍解烟叶,花扣系情意。
  君落天涯北,卿浓牵挂之。
  丝丝万娟长,生生恋不息。
  日日思娇妹,朝朝惹侬惜。
  但得平生合,今世不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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