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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口埠村白绫诛董武 轩辕台倭寇逞凶顽

作品名称:檀柩      作者:长竹扁担      发布时间:2018-04-10 10:35:25      字数:5421

  上回书说到陌生汉子请李政泽和周来生饱饱地吃了一顿水煎包,中年汉子盛情邀约他俩去他那里入住。李政泽虽然发现了他腰里别着的那把短枪,但依然跟着中年汉子顺着古街北去。走不多远,前面就是南阳河,河面之上横架一座古桥,便是万年桥。万年桥俗称北大桥,位于古南阳城北门外,始建于宋仁宗明道年间,距今已有千年的历史。为防水患,后几经筹措,垒巨石固河两岸,用数十根大木相贯。到了明万历二十二年,改建成为石质联拱结构的七孔桥。万年桥跨越南阳河之上,状如一道彩虹横架南北,故又名“虹桥”。
  有诗曰:
  南阳湖畔碧柳俏
  半叶扁舟点竹篙
  雾隐深处腾巨龙
  横跨南北飞虹桥
  
  虹桥的北边有一座土坯围起来的小院落,汉子领着他们进了小院,把他们安排进了一间坯房休息。李政泽定睛打量,见土房里贴着北墙根有一溜大通铺,离着通铺一尺高的墙体上东西两侧各抠了一个豆腐盒子那般大的方洞当做灯龛,灯龛里分别各放着一盏煤油灯。煤油灯的四周被灯烟都熏黑了,像一只巨大的蝌蚪,脑袋朝下伸着笔直的尾巴,尾巴由粗到细,一直伸到房顶处,黑黝黝地泛着光泽。南墙有两个钉着油纸的大窗户,泛着暗淡的光晕。屋地正中有一张小木桌,其上整齐排列了一些深绿色的茶缸,茶缸底下压了一块块叠得方方正正的土黄色毛巾。而那张大铺上,挤满了睡觉的人,每个人睡得正酣,那呼噜声也是南腔北调、此起彼伏。李政泽看着这个地方,就想起了花冠军营,那一刻他就觉得又加入了什么组织了。他有些犹豫,瞅着通铺上那些排成一遛儿的脑袋,没脱鞋上炕,也没转身离开。中年男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了笑说道:“小兄弟莫担心,我们这里是黄包车客栈,那些睡觉的人都是拉洋车的。”
  这个男子叫赵经民,他是西城这一片儿黄包车的老板。他还有一个秘密身份,中共益都县党委书记,专门负责整个益都县城的地下情报工作。赵经民之所以请李政泽二人吃饭,他是瞅准了二人的苗头。赵经民做了这么多年的地下情报工作,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那天晚上他在古城街逛荡,一眼就瞄上了这两个年轻人;而且,瞅着那个大个子鼓鼓囊囊的外衫,他还认定他的腰里一定别着家伙。赵经民就觉得这两个人不是一般人,他一直默默跟着二人听着他俩说话,赵经民认定这是两个落魄至此的军人,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二人绝不是什么坏人,他如此认定并非武断,亦没有什么原因,只是多年与敌人的暗战经验告诉他的。
  李政泽的担心是多余的了,遇到赵经民可以说是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他和周来生终于有了一份可以讨生活的差事。开始的时候赵书记只是让他们拉黄包车,当然也收着他们的车辆租金,其实他是一直在考验他们。直到半年以后,赵书记觉得这两个年轻人可以信赖,便把党组织的事告诉了他们。李政泽和周来生高兴不已,信誓旦旦地说愿意加入共产党,跟着他一起闹革命,赵书记笑了笑说:“不急,我要先上报区党委,等着他们批准才行。”
  两人入党的申请还没批下来,却发生了一件谁也没有预料到的事情。那天李政泽刚起炕,见炕台上放着一封书信,他打开信看了一遍立马眉头紧锁,原来周来生昨天夜里瞒着他偷偷回家了,信上说他想念家里的爹娘,回去看一眼马上就回来。李政泽有种预感,周来生这一走怕是凶多吉少了。
  却说周来生刚刚到家里,还没跟爹娘说上几句话,就从外面冲进来了两个人把他摁住了,后来他才知道摁住他的人就是88旅三营的国军。此时的周来生是后悔不已,后悔没听李政泽的话;同时他也纳闷,他和李政泽打晕张连长的事儿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他们怎么还在这里等着抓他们呢?他是不知道,被李政泽打的那个张定海早就一命呜呼了。周来生重新被抓到了花冠营房,三营长亲自审问,用尽了酷刑,只问他一件事——李政泽在哪里。周来生终于没经受得住酷刑,如实招供,并把李政泽加入共产党的事也和盘托出。当夜,三营长亲自率队,带领着一支马队快马加鞭地向着益都县城赶去。周来生不辞而别的事,李政泽看完信后马上就告诉了赵书记。赵经民听了以后陷入了沉思,他觉得这个地方已经不再安全,便命令所有做地下工作的黄包车车夫立即转移。第二天一大早,三营长就带人包围了益西区的黄包车大院,但他们终究是扑了个空,没有任何收获。从此以后,一度嘈杂喧嚣的黄包车大院就此冷清下来,赵经民也带领着同志们转入了地下工作,居无定所、神出鬼没,与敌人展开了艰苦卓绝的斗争。
  转眼到了1938年,鬼子侵占了益都县城,奸淫掳掠、无恶不作。那段时间,李政泽虽然身在益都县城,却不断偷偷地往口埠村跑,他知道鬼子在口埠修建据点并烧杀抢掠的事,他是担心凤桂的安全。鬼子刚到口埠村,董仁周父子就做了汉奸,李政泽在口埠的那一年,和董武同门师兄一年之久,对董家父子为人的阴险歹毒深有认识,他担心董武会借鬼子的势力对祝凤桂全家施以报复,遂决定教训教训他。拉黄包车的两个兄弟一个叫柳林之,一个叫周建,跟他非常要好,李政泽决定找他们帮忙。三个人一拍即合,瞒着赵经民偷偷去了口埠,后来也就发生了三个黑衣人夜闯董府的事。经过此事,李政泽本以为那个董武会有所收敛,不敢再为非作歹,孰料几天后就发生了鬼子屠杀王大骡子一家人的血案,而罪魁祸首就是董武。李政泽闻讯后气愤不已,遂决定清锄汉奸董武。当天夜里他就带领着柳林之、周建赶赴口埠村,埋伏在了董府门口,将从鬼子那里喝酒刚回来的董武掳走,押着直接去了铛铛庙。董武早就吓得魂不附体,苦苦哀求道:“王大哥的死与我无关,好汉饶命啊!”“与你无关?没有你的挑唆,鬼子会杀他们一家吗?我早就警告过你,叫你少做恶事,既然你不听劝诫,自寻死路,我就成全你。”李政泽说着,已经把短枪抵上了他的脑袋,不由分说,猛地一扣扳机,“啪”的一声枪响,其音清脆。李政泽开枪的时候故意偏移了一下枪口,那颗子弹贴着他的头皮飞了出去。其实李政泽并不想真正地打死他,只是想吓唬他一下而已。董武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觉得裤筒里热热乎乎的,他战战兢兢,颤抖不已,嘴里突然冒了一句:“师弟,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看来他已经猜出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了。李政泽本来并不想杀他,但当他听到董武喊出那声“师弟”的时候,他就下定决心要灭口了。这个家伙给鬼子听差,倘若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会给很多人造成危险,所以,这小子今夜非死不可。想罢,他朝着身边的两个战士一挥手:“把他拉上去。”
  柳林之早把一根绳子搭上了庙堂挑翅儿,周建快步走到董武身边,把绳套挂在他的脖子上。二人这头握着绳子一起用力拉,那头董武的身子便慢慢腾空。他两腿胡乱地蹬着,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怪响,转眼就没了气息。处理了董武,李政泽并未急着离去,却从腰里解下一条白色的腰带,醮着石槽里的纸灰在上面写了几个大字,递到柳林之的手里:“把这个系上去。”柳林之将白绫接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着,有些疑惑,问了一句:“这是什么?”“审判绫。”李政泽回道。柳林之有些不解:“这上面都写了什么?”“作恶多端,判处死刑。”李政泽字句清晰地回答。柳林之微微笑了笑:“政泽,你想得可真是周到。”二人说着话,旁侧的周建似乎有些顾虑,慢吞吞地说:“政泽同志,咱们这么做好吗?让赵书记知道了又要批评我们了。”
  其实,李政泽所做的这些事岂能瞒过赵经民?赵经民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他知道李政泽是个嫉恶如仇的血性汉子,但他也知道这小子做事太意气用事,缺少沉着稳重。那天,赵经民把李政泽三人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说他们擅自行动,做事无组织无纪律,还要关他们的禁闭。但赵经民只是嘴上这样说说,后来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李政泽站在二层小楼的窗口边,望着外面的古街发呆。今天是7月初7。有首童谣是这样唱的:“七月里,七月七,天上的牛郎会织女……”讲的就是牛郎织女的故事。不知道什么原因,往年的这一天老天爷总会下雨,据说那是牛郎和织女鹊桥相会流下的泪水。今年的这一天,天气也很奇怪,晨空灰蒙一片,太阳扒着云缝只露了一个小脸,又钻进厚厚的云层后面一直不出来了。天空越来越黑暗,大地越来越阴沉,突然一道闪电,把仿若黑夜的天空撕开了一道晶亮的口子,天幕随即被划开了一道疤痕;紧接着又是“轰隆隆”的滚雷声,就像是在耳边敲响的大鼓,把整座县城都震得晃了几晃。窗外有雨点敲打的声音,几乎是瞬间,外面已经是一片水幕,街道上也成了一片汪洋,大水似乎要漫过路边那座两尺多高的花池沿了。夏季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样的瓢泼大雨只下了半个时辰,太阳突然就冒了出来,天上的乌云瞬间就没了踪影,火辣辣的日头又开始蒸烤着大地,闪着地上晶亮的水汪儿,照着被雨水洗刷一新的古街、廊坊、绿叶、红花。树上有一只还没被大雨冲走的金蝉,试探着叫了一声,既而引得其余的蝉儿“吱吱”地叫,盛夏又恢复了它本来的面目,火辣辣地扭动着它滚烫的身子。
  李政泽站在阁楼的窗前,望着外面的天色发呆。他暂住的这个紧靠古街的旅店,是为了他这次任务,组织上专门给他安排的一处高档住所。其实,李政泽昨夜并没睡踏实,这些天他一直心神不宁。他凝神思索了片刻,决定去街上透透气,随即就出了门。古城街地势南高北低,那些来不及流淌的雨水像开了闸的洪水,奔腾着、咆哮着、击打着凹凸的石板,泛着混浊的浪花向北流去,又经过一道石砌的斗口,都汇聚到南阳湖里去了。街上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顺着古街向南而去。李政泽随着稀疏的人流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南城门那里已经围了一大群人。大家都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悄声议论着什么。
  巳时时分,警务处的警察、保安团的日伪军进入了古城街,他们先是封锁了古城门,又在各个巷口留下人手把守。过了一阵子,四辆日本宪兵队的卡车从老槐树路口驶了进来,卡车拐了个弯儿,缓缓向南而去,车轮碾压着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面,整辆车就像是扭着秧歌,“吱吱悠悠”地响个不停。
  卡车最终在轩辕台附近停了下来,从车后棚里先跳下了一纵荷枪实弹的鬼子,他们朝着车上摆着手,嘴里“叽哩哇啦”地吆喝着。既而,从车里陆续下来了十几个被五花大绑背插亡命牌的中国人,那些牌子上也没写什么字,只是用红笔胡乱地打了几个差差。从南山上冲下来的雨水已经流淌得差不多了。街面上还有零星的水洼儿扭着小细流,像一条条灰色的蛆虫,在黑黝黝的青石板之间寻隙觅缝地蠕动着、不死不活地爬行着。古城门城楼上背阴的那几面红旗刚才被雨水打湿了,湿漉漉地垂挂在那里,并没有被突起的小风吹动起来;城墙上那些映在阳光里的旗帜已然被毒辣辣的日头晒干了,迎着风“嚯嚯”而舞,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城墙上也早就站了一长遛儿的日伪军,都面向轩辕台虎视眈眈地盯着台下聚堆的人群。
  近处那座高约五尺的轩辕台,经过刚刚雨水的冲刷,星星点点的赤红衬着土灰色的台面,那抹红色煞是醒目,也不晓得那是曾经刷过的红漆,还是日久沉淀的血渍。这座青砖垒砌的台子本来是县城里唯一的一座戏台,每逢过年、元宵、中秋这些重大节日的时候,这里就会汇集各类的戏班子,都排队挨号地上台亮相唱戏,李家的杂耍班租一天,王家的京戏班租一天,这里也成了古城街最为热闹繁华的地方。自从日本人来了以后,就把这里当成了公审、屠杀中国人的刑台,这座高台也不晓得沾染了多少中国人的鲜血。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上去唱戏了,都嫌它煞气太重。非但没人敢上去唱戏,就连过路的都躲着这里走,到了夜晚,更没人敢凑到台子跟前。乡亲们都说,每逢到了清明节、重阳节的时候,轩辕台周围就会发出异样的声响,细细地听,就像是无数人的哀嚎声。此事一传十,十传百,传得神乎其神,谁都不知真假,县城里的百姓对这个地方也都是讳莫如深。轩辕台下就近位置由鬼子宪兵队的人亲自把守,隔着六七尺的距离就站了一个抱着长枪的日军,都面朝外笔挺地立着。十几个被缚的共产党人已然被押上了轩辕台,面朝前方一字儿排开。而那些人李政泽基本上都认识,其中就有周建,还有和自己一起拉过黄包车的车夫兄弟。
  一个看上去年龄在四十岁左右的中国人站上了台面,这个人便是约长吕信。他手握一个纸筒喇叭,开始大声喊话:“诸位乡亲父老,皇军今天在这里枪决这些共产党!他们挑唆学生罢课、工人罢工,企图毁灭日本皇军建立起来的大东亚共荣国,实在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吕信喊完话,他身后一个鬼子军官便向着那些被捆缚的人走了过去,这个人便是日本宪兵队的队长中川大佐,他握着手枪走到背对着他一字儿排开的那些中国人的背后,把枪口对准了其中一个人的后脑勺,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啪”的一声,那个人栽倒在地。他又走到第二人的背后,又是一声枪响,那个人也倒在地上。中川连续打了几个人,面目也逐渐变得狰狞起来,像一个发狂的魔鬼哈哈大笑着,他的身上、脸上、眼镜上迸溅了斑斑点点的血浆,那些血浆都随着他狂妄肆意的长笑抖动着,顺着他的脸庞淌下来。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在那一声声“啪啪”枪响中倒下去。看着中川像屠杀牲口一样屠戮着自己同胞的生命,在场所有的中国人都义愤填膺,握紧了拳头。这群畜牲,简直不是人!这件事对李政泽的触动很大,让他一生难忘。从那天开始,他就暗下决心,一定要手刃中川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李政泽顺着古城街缓缓北去,他沉闷的心情就像是此时他沉重的脚步,把石板都踩得“啪啪”作响。石板的沟缝里流淌着红色的细水,那是从轩辕台那里流过来的沾染了鲜血的雨水,他沉重踩踏而溅起的那些细碎的水花,把他足蹬的一双黑皮马靴沾染得暗红一片。他走了很长时间才回到了旅店,手搭上门把手的当隙,突然感觉指尖触摸到了一种软软的东西,凝神打量,发现在门缝里塞着一根鸡毛。他知道,这是赵书记释放的紧急联络暗号,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任务。
  正如是:
  苍凉古城阴云漫
  凄风冷雨过南山
  英雄豪气断头颅
  我以我血溅轩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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