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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声声慢

作品名称:长漂泊      作者:墨黎      发布时间:2018-03-31 22:16:47      字数:6456

  雨在清明过后忽然间消逝了,人们刚从清明粑(一种糍粑,用清明菜和糯米做的)醇香的记忆中回过神来,又立刻投入春天的怀抱里。
  这是农历春三月,蓝色的花、紫色的花、粉色的花,都高兴起来了,活跃在春天里。
  枯萎的草坪不知何时染了新绿,天不知何时变得很高很蓝,云很淡,轻轻地游走。鸟儿们也回来了,此刻它们在林间叫唤,呼朋引伴,谁知道它们是要围起来跳个舞,还是搞个演唱会?总之它们是欢快的呀!说不定雌的要遇上雄的,雄的要遇上雌的,过上一段温暖的夏日时光,就有更多的鸟宝宝在枝头欢悦了。
  河边柳树的发了芽,叶间却长出毛毛虫似的脚,但那也许是柳絮的床被。迎春花是黄色的,叶还不够青葱,河畔的它们那么迫不及待要走进春天。河水也不安于宁静,鱼儿何时游进来的?桥洞下又该是这群调皮鬼的乘凉好去处。那猛然间进入河水的水鸭扑腾着水花,岂不要扰了它们春日的美梦?啊,这可真是可恶极了。但又有什么关系呢?鱼儿们尽可以去接那飞溅的水花,咽进肚去,尝的可是一江春水之味,品水而知春了。
  而村完小的地界上,则完全有别于外面的热闹世界了。
  学英坐在凳子上,一条花色的纯棉阔脚裤被门口吹入的风吹得紧贴在一起,双双地偏向窗边,风争先恐后地从窗口跑出去。
  语文老师站在讲桌旁分析着刚考的一张小升初模拟试卷。
  “这个题你们应该这么答……”语文老师抑扬顿挫的念着标准答案,学生低头“哗啦啦”地写着,还是有些冷的教室全是笔尖与试卷的摩擦声。语文老师念完了,学生们又抬起头来,听他分析下一个题。
  学英觉得有些不耐烦,将眼睛瞥向窗外,三楼的教室,从窗户可以望见的,只有一面红色的五星红旗,被风吹动着,在新换的旗杆上敲出断断续续的声响。学英略略地将头抬高一点,天是透明的蓝,白云更流动得使人可以忘记很多的事。更不用说那底下的山,底下的水,景物是美得到处使人心慌。
  终于挨到了下课,学英叹口气,看看自己的试卷上,一个字也没写。她听到老师念了些什么,却一点儿也不愿意动笔去记。
  学英从教室里走出去,老师们在小厨房吃着校厨为他们准备的午饭。学生们是不兴的,各自喊了朋友,在操场,在走廊,快活地玩了起来。
  学英从三楼下来,跑到操场去。阳光可真暖和!
  她的几个表妹跑过来。“三姐,你和我们一起玩游戏吧。”其中一个扎着两条马尾辫的表妹对学英说。
  学英本就玩心大,更禁不起她们的鼓动,和她们划了拳,十几个人在操场上追逐起来。
  和自己的几个表妹,以及她们的朋友比起来,学英狡猾得很,总能轻易地摆脱她们的追捕。跑累了,大家坐在花坛边,喘着粗气,开怀地笑。对面的黑板报永远写着一些许多人不知道的故事,学英每期都要看,看了后背下来,到教室记下来。在这休息的时间里,学英又过了一遍,同大伙一样,也是笑,不过笑里有了另一种满足。
  歇息好了,喊完开始,一群人又跑起来,直到上课铃响起,才汗淋淋地跑进教室,坐好,拿书,掏笔,喘着气。
  日子不经意地滑过去了。
  到了小考时,大家也都不紧张,考完了也照样做游戏,不同的是还会讨论着哪道题的答案。对毕业班的四十四个学生来说,这又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场考试而已,只有照毕业照时,大家仿佛永不再见似的,有的女孩子哭起来。
  小考后不久,成绩和分班情况就出来了。四十四个人有五个人进了快班(实验班),学英也是其中的一个。而这五个人,是要参加快班的暑假补课的。
  对于王塘屋基来说,学英进了快班,也是一个爆炸性的新闻——你可要知道,情英、群英当年进的也是快班。
  假期时几姊妹照样在家里帮着干活。家里种的烤烟,于烤烟之外又要种苞谷,种洋芋,夏六月正是农忙时节,一家人好不忙碌。
  本是采茶的季节,因管茶的徐相政病了,他和自己的女人传凤回了老家,整整半年都没有再到王塘屋基;再后来,人们就传徐相政死了,传凤自然也无意于这片茶山。茶山荒废了,学英们这群小孩子也不再去采茶。
  这天,情英、群英、学英背了锄头、肥料上山去,祖豪跟着她们,四姊妹要薅草苞谷地里的草,再给苞谷施些肥。
  祖豪的伤也好了许多,但杨巧慧还是不让他做点什么,渐渐地,祖豪也开始享受这无忧无虑的生活。情英们在烈日下薅草,杨巧慧在另一山头看前几日刚种的迟苞谷,祖豪则拿了蓑衣铺在相对平坦的石头上,晒着太阳,安静地睡着了。K君躺在祖豪的旁边,也占了一块蓑衣,将它的黑唇放在祖豪的发边。
  及夕阳落山时,祖豪和K君也晒够了太阳,K君半趴着身子,张开嘴打了个哈欠;祖豪却是被落山的风吹醒的——阳光淡了,风也有些冷,祖豪便在清风里醒来,搓着他清澈的眼眸,睁眼去看姐姐们。
  祖豪是在这边乱石堆旁睡着的,这时情英们早翻过了一陌石头,至另一面薅苞谷草去了。
  祖豪站起身来,极目望去,看不见姐姐们,回头看西山,西山是一片嗜血的红。
  “姐姐,你们薅到哪儿了?”祖豪站在石头上喊。一旁的K君仰着头,摇着它灰色的毛绒绒的尾巴,口里发出“欧——欧——”的低鸣,那声音仿佛就在说:“祖豪,祖豪,我知道她们。”
  情英们低着头只管忙,没注意去听四周的声。
  祖豪穿上蓑衣,从小路上走,K君起初跟着祖豪,走到另一石旁,忽欢快地跑起来。
  “K君,K君,你跑什么!”祖豪呵斥K君,自己却也跟着跑起来。
  到漆树下时,K君不跑了,停下来,摇着尾巴,高兴地“汪汪”起来。
  “姐姐,原来你们在这里!”祖豪说完就笑,站在路上看着他的姐姐们。
  “毛仔,你醒了?”情英问,手里的锄头却没停。
  学英立起身来狠狠地擦了一把汗:“我都快忘了你跟我们一起的。”学英脸角眉间全是笑。
  “还以为你回去了。”群英说。
  祖豪也不管他姐姐们说什么,接着说:“妈没过来?”
  “嗯。”情英们不同步地回答。
  群英抬起头来看天,太阳已完全落山了,只有一片红霞绯红了天际。
  “大姐,你要回去做饭吗?”祖豪问。
  情英看了看天,与祖豪一同回去。
  第二天阳光依然灿烂,母鸡带着它的小鸡娃,游戏在屋旁的凉风口,用脚扒拉着地上的杂物,找到蚯蚓或是小虫什么的,就用它听起来来鼓噪却饱满爱怜的声音,把小鸡娃都叫到跟前儿。
  学英正把最后一口饭扒拉进嘴里,杨巧慧还坐在屋前的石头上。
  凉风口旁传来母鸡异常的叫声,学英放了碗跑过去,母鸡在风口焦急地徘徊,一边回应小鸡的呼唤,一边把其它鸡娃用翅冠赶着远离洞口。
  “妈!妈!鸡娃掉洞里去了!”学英焦急地喊,声音用点酸涩。
  杨巧慧放了碗赶过来,情英、群英也赶过来,祖豪过一会儿也从厕所里出来。
  “妈,你救救它。”学英请求。
  “我想办法。”杨巧慧盯着黑洞洞的洞口,“群英,你拿把电筒来。”
  母鸡是最急的,在旁边焦躁地来回。
  一旁的小鸡娃却哭着要它们的妈妈。母鸡又绕了一圈,自己也没有办法,有些难过地带着它的小鸡娃离开了。
  这时手电筒拿来了。杨巧慧打开了光,往洞里照下去。
  覆洞口的胶子静静地躺在洞里高处的坡道上,洞里的路向下倾斜,是东北西南走向,里面的冷风一阵阵刮上来,冷得有些刺骨。那只小鸡娃在洞底高坡上来回地叫唤,再听不到它母亲的回应。
  淡黄色的软毛在洞底穿梭,无助地,绝望地叫。
  “妈,你救救它吧!”学英看见洞里更深处的黑,她想救鸡娃。
  杨巧慧拿了一块格子板,从洞口慢慢地放下去,倾斜、倾斜、再倾斜,达到格子板在洞里能达到的最平缓的角度。但这垂直落下的暗洞,根本不够放缓一块木板。
  “小鸡仔,你笨,你从木板上走上来,走上来就有救了……你走啊……”学英看着,一边哭,一边着急,一边气愤愤地,恼怒小鸡娃不顺着格子板上来。
  站了一会,杨巧慧见小鸡娃不能上来,也是无能为力,开始收拾家什要上山。
  “你都不救它!你不救它!”学英蹲在凉风口哭,埋怨母亲见死不救。
  “我救不上来。”杨巧慧无力地说。“你就在家里,要能上来,你就把洞口用块大石头封了。”
  到了晚上,小鸡仔还是没能上来,冻死在洞里。学英呆呆地,没有胃口吃饭。
  连续一个月,学英心里都为这事儿耿耿于怀,不肯开心。
  到八月十日,学英不得不去参加补课。
  她的二叔罗华已经买下了罗开洪当年租给他的房子,铝合金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学英把铺盖卷背到二叔家,白天在二叔家吃饭,晚上等罗华关了门,送走客房里打牌的客人,学英从楼上卧室里抱出铺盖卷,睡在沙发上。
  第一天晚上睡在沙发上,学英的心里有点儿不踏实。她盖着的牡丹花被,是母亲结婚时外婆给她置办的嫁妆,被子里统着的棉被,是当年二舅送的,算算都是二十多年前的货物了。学英嗅着被子的气息,被子有一股草木的香气。学英坐起来,借着月光看新买的枕头,枕头是粉红色的,绣着好看的花;又看枕巾,枕巾是白色的,也绣着花,散发出好闻的洗衣粉香气。
  学英躺下来,拍拍屁股下红色的“囍”毡,在竹子做的篾条沙发上捋平,有些感慨地躺下去。
  闭上眼,仿佛能够看见月光落在脸上,学英不去管它,也许月亮就在窗户上。脚那头传来低闷的冰箱声。呵,那玩意儿可真神奇,里面冷得很。学英想。
  学英睡不着,又睁开眼,明天她就要成为一名初中生了。
  这时外面有车子驶过,“轰隆隆”的,吵得死人。到了凌晨,学英还是没有睡着,门外时不时过一辆什么车,吵得学英心底烦躁。
  学英索性不想它们,竟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到了早上六点,任萍拿着钥匙下来,把钥匙插进锁孔,转动。
  学英睁开眼。
  后山上的鸟儿叫得好欢快。
  “啊?二娘,你起来了。”学英不好意思地爬起来,赶快理被子。
  “你想吃什么?”任萍问学英。
  “二娘,我什么都行。你煮啥我吃啥。”学英大方地说。
  任萍煮了两碗茶汤鸡蛋面,放一碗在学英面前,端起碗自个儿吃起来。
  学英有些错愕:“二娘,不喊二叔和亮亮吗?”
  “他们要睡到八点。你要上课,你二叔叫我早起给你做饭。”任萍随意地答。
  “唔。”学英点点头,释然了,也低头吃。
  吃完了,任萍开始洗碗,打扫屋子。学英有点儿羞愧,收拾了书包,到谢中老教学楼去补课。
  站在教室门口,一个五短身材的胖男人站在讲台上,盯着下面吵吵闹闹的学生,脸上温和地笑着,一身黑色西装紧紧裹住他的身体。
  学英不自在地走进去,好多人,没有位置。站在过道不知所措,眼睛暗自扫视着教室,都有学生了。
  第三排的一个穿牛仔短外套的女生突然站起来,去拉学英。
  “同学,你挨着我坐。”女生友好地笑着说。
  学英感激地看向女生,说声“谢谢”,挨着她坐下了。
  坐一会,学英开始打量面前的这个比她高好多的高个子女生。她长得好看,头发长而且直,主要是人热情,一直快活地笑。学英低头,有些自卑,也不敢拿眼去瞧讲台上的老师,尽管学英在门口站着看时觉得他很温和。
  时间不是很早了,讲台上胖胖的老师又点点人数,有点儿不耐烦地踱步。踱一会儿,又抬起手腕看时间。或许他自己也体会到自己的不耐烦,强迫自己立在讲台,双手压着讲座。
  “报告——”两个一高一矮的女孩子站在门口。
  男老师点了点头,示意她们进来。
  矮个儿的女生先进来,看到挨着门的第一排正好空着,挪进去。高个子的那个女生随着进来,长长的头发侧头一甩,惊艳了学英的时光。学英愣神儿的瞬间,女生已经坐下了。
  胖老师走到窗边,又开了一扇窗户。
  “好了,人全部起了。我们上课。”他板直身体说。
  下面的学生齐刷刷全站起来:“老——师——好——”说着四十五度鞠躬。
  学英全不知这规矩,跟着傻愣愣地做。
  男老师咳了一声,清清嗓子:“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初中三年的班主任,教你们语文。我姓谢,叫梁才。”
  谢老师说完翻开桌子上的点名册,点完名,说:“我们先去扫落叶吧。”
  一群学生到工具房拿了扫帚洋铲垃圾桶,涌到乒乓球台附近。谢老师按人数分了组,叫学生打扫。
  学英不明白柳叶为何掉得这么多,满地都是,有些甚至腐烂了。学英拿着扫帚扫,风灌胸而过,叶纷纷地落。学英前面扫,风一吹,后面的叶子又掉,总也扫不尽。
  其它两组扫完坐回教室了,学英所在的那组还在扫。后来不和谐地扫完了,几个人都有些郁闷地回到教室,老师和其他同学坐着在等他们。
  “下次要快。”谢梁才威严地说。
  学英们回到座位上。
  坐好了,谢梁才天花乱坠地不知讲些什么,学英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到了快下课时,谢梁才问谁背得出李清照的《声声慢》和岳飞的《满江红》,他自己忘了,家里也是没资源可查的。
  学英不知道,甚而连名字也不知道。班上也没有人知道,她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后面一节课是数学老师的。数学老师穿着休闲带帽卫衣,走进教室,用手把头发顺到肩后,自我介绍说:“本人谢髣,你们的数学老师。”一节课上下来,学英听得津津有味——谢髣严肃归严肃,却自带幽默。
  回二叔家吃了午饭,学英在周围转了转,又提着装书的饲料口袋去补课。
  这次进教室的,是一个体格强健、穿着亚麻色西服的高个儿男老师,进门就甜甜地、有些害羞地笑。
  “我是张文喈,你们可以叫我MrZhang。”说完也拿着点名册点了名。
  “这个暑假我只和你们讲一样东西——国际音标。你们学好了,以后的单词就好认。”张文喈在黑板上“唰唰”写了一大板对学英来说是天文的符号。
  说完叮嘱学生要抄下来,自己则教学生一个一个地认。
  太阳西沉,蓝天抹了一唇口红,学英下课了。
  这时她才得以看看这栋教学楼,和大姐二姐说得一样,是用火砖垒的,很有历史的味道。挨着老教学楼的新教学楼,却是用水泥砖修的,南北延展,正好与老教学楼垂直,早上下午,教室里都被阳光照拂着。
  从圆形柱通道走过,小径两边是花坛,校门是铁栏杆,门锁生锈了,看门的白发老爷爷只看了侧门。
  学英从门口走出去。正对着校门的银杏树叶子黄了,风一吹,落叶打着滚,沿着街道跑远了。学英的影子覆在银杏叶上,阳光从哪里泄露了,时光清浅,也从地上逃走了。
  学英沿着这条只赶了几次场的街道走。她晓得原先热闹的街市已经由农贸市场取代了,两边原来做生意的人,也极少跑到这边,只有过往的车辆,喷着尾巴似的毒烟,“轰隆隆”地从大街碾过。
  学英觉得这两年许多人都富起来了,街市却异常地萧索。
  过了谢坝桥,学英到了二叔家,提着饲料书袋从门口跳进去:“二叔,我回来了!”她高兴地喊。
  “饿不饿?你二娘这茬口有事,你要饿,冰箱里的菜,自己热点剩饭吃。”罗华的头从桌子上抬起来。
  学英摇摇头,说“不饿”,眼睛又看到她二叔工作的桌子上许多玻璃碎屑,亮晶晶的,像星子,却磨牙齿得很。
  学英转身进屋,拿出小学抄的文化常识,一篇一篇仔细地翻,确认真的没有什么《声声慢》和满什么红的东西。
  晚上吃了饭,学英提出她来洗碗。
  一些学英觉得陌生的人来找罗华打牌,学英在旁边哈欠连连,玩得开心的罗华才想起来,支走了客人。学英终于在十一点躺在沙发上,外面的车子依旧来来往往,学英却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才是语文课,谢梁才又问有没有人找到昨天他提的那两首诗。
  一个挽着丸子头的瘦高个儿女生站起来,迈开两条瘦长腿,到黑板前,拿了粉笔,照着她的本子抄了一份在黑板上。
  学英抬头去看。
  左边是李清照的《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右边是岳飞的《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学英读完,瞬觉忧愁与慷慨一同袭来,心头欢喜得不得了,似遇上了知心朋友一般,却又像是一眼枯井,很深很深,有着让人沉沦的哀伤和无力。
  那女生写完了,走下去。谢梁才很满意地点点头,领着学生读一遍。读完了,又讲诗词的背景,又说表现的主题和词人情怀。学英一点儿也不赞同老师说的,可学英又说不上为什么。
  读了几遍,谢梁才说:“外面的叶子又掉了好多,我们去扫扫。”说完又领着学生们出去。
  “你们看这落叶,是否‘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满地黄花堆积',你们是否有一种无力的难过?其实,老师课堂上讲的,全是一些问题形式上的答案;你们学诗,当回归到生活中,去体味她。诗歌是一个美丽的女子,你们要揭去她的面纱,才能认识她的本真。”谢梁才站在落英下动情地说。
  学英也伤感了,无力去扫那些落英,她觉得《声声慢》流进了她的血液,她快要窒息了。
  学英的眼角有泪,仰头看天,纷飞的落叶,游走的白云,学英不明白自己,是的,从这一天起,也或许不是,学英成了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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