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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矿洞拚杀(一)

作品名称:大雪漫天飘      作者:栳杨      发布时间:2018-03-28 18:29:12      字数:3239

  沈立宝回到工棚,何大耳迎面走来,埋怨道:“刚把你找回来,转眼又没影了。快点吧,就等你了。”沈立宝问道:“找伟(啥时)炸矿呢?”何大耳左右了望,小声道:“得等到天黑。可这会该下井了,先干盘子(阵)活再说。要是再不下井,岂不露馅了嘛!”沈立宝知道凶险异常,推脱道:“我找姚监工请假去,这几天拉肚子,难受死了,就不下井了。”就往外走。何大耳怪眼一瞪,喝道:“吃紧当忙正用人的时候,你却往后撤腚。真是‘懒驴上套,不屙就尿’!”不由分说,把他推了个跟头。沈立宝身不由已,踉跄着往井口走去。
  何大耳像拎小鸡一样,推掇着沈立宝来到井口,见大伙都聚集在哪儿,均焦躁不安。郑智生埋怨道:“你俩真能日粘(磨蹭)。”李三桥道:“再晚一会,姚监工又要骂了。”赖吉成道:“姚监工呢?”听他这么一说,大家才发现不对头,往日这个时候,姚得举站在井口,横眉竖眼,见谁都骂,今天咋还没来呢?大家面面相觑,暗暗惊疑。
  突然,矿区传出一阵急促刺耳的哨声,纷杂的脚步声和叱骂声响起,雷庆隆私蓄的矿丁和打手在众监工的带领下从四面八方冲向矿井,子弹发出尖利的哨声,瓢泼似地打来。冷冰石惊叫道:“不好!事情败露了。”何大耳从腰中飕地拔出七星匕首,冷笑道:“怕他们治啥呀!拚他一个够本。”冷冰石道:“他们手里有枪,不能硬拚,赶紧下井。”和何大耳、陶建中、郑智生、路春全一起,领着惊惶失措的矿工退入矿井。沈立宝身不由已,被何大耳拽着随大伙往矿井深处跑去。身后追兵抢入,子弹打在岩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所幸矿洞蜿蜒崎岖,子弹被石壁挡住。跑到一拐弯处,冷冰石停住脚步,环顾四周,大声道:“不能往里走了,再往里走,是个直洞,无险可守。这儿是个死角,咱们据险阻击,等候游击队接应。”说罢,伏在一块岩石旁。
  大伙知他说得有理,纷纷闪在两旁,各自手持铁镐,凭借洞外折射入的亮光,注视着洞口。须臾,只见两个打手端步枪,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待他们走近,冷冰石喊道:“快用石头砸啊!”话音刚落,十几块石头飞了过去。两个打手只顾前冲,猝不及防,被砸得头破血出,撇开手中步枪,抱头满地打滚。冷冰石等人见状,奋力冲上去,把打手掀翻在地,并解下他们的裤腰带,捆成一团。首战告捷,大伙大喜。冷冰石操起步枪,把子弹顶上膛,笑道:“有这两杆枪,坚持到天黑,没啥问题。”大伙听了,更是信心百倍。何大耳把匕首插入腰间,也抱着另一杆步枪,问道:“这玩意咋打呀?”冷冰石如此这般教了一通:“瞄准来人!一搂板机就管。”何大耳把枪口对着洞口,兴奋道:“等狗日的再进来,我就给他一枪,打死这些王八操的。”
  外面的人发现他们有两人被捉,也停止追击,往洞内胡乱放枪,却不敢进来。须臾,只听雷庆隆喊道:“冷冰石!洞口已被堵上了,赶紧投降吧。只要投降,我既往不咎;要是不投降,只有死路一条。我守住矿井不攻,也得把你们饿死。”冷冰石对大伙道:“别听他的宣传,今天黑搂(夜里),游击队就来攻打矿井,咱们出头的日子到了。老陶!你把往日积存的炸药全部弄来,到了关键时候,就算不能脱身,也要和他们同归于尽。”陶建中应道:“中!我这就去拿炸药。”摸索着去了。冷冰石脸色凝重,吩咐道:“何大耳!子弹尽量节省,别放空枪。”何大耳一枪没放,还知不道能不能打响,没有回答,而是全神贯注地望着洞口。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人带着哭腔沙哑的声音:“他们要是守着洞口不走,咱们咋出去呀?”何大耳怒斥道:“丁奉斌!到啥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沈立宝委屈道:“我说啥话了?指望游击队来救咱们,就他们那几杆破枪,能打得过雷庆隆嘛!”何大耳恨铁不成钢,吼道:“我早就看出你不是玩意!你不是怕死嘛,有本事从这儿跑出去吧!”郑智生实在看不下去,冲沈立宝悻悻道:“直起腰杆来,别在这儿丢人现眼。”沈立宝一吓,果真不吭声了。路春全低声道:“智生!这个丁奉彬好像有点怕你!”郑智生莫明其妙道:“他怕我治啥呢?”路春全道:“他不敢与你对眼神。”郑智生仔细想想,感到果真有点古怪。沈立宝与他邻村而居,两人自小认识,异地重逢,本该亲亲热热。但沈立宝的确见了他就躲,并且尽量避免与他单独相处,似乎非常怕他!
  须臾,沈立宝又沮丧道:“游击队要是不来,就是饿,也能把咱们饿死。”话音刚落,引起了共鸣,有几人附合道:“他们守住洞口不走,咱能在这儿憋几天啊?”冷冰石本对沈立宝寄予厚望,也被他的突然倒戈弄得有点措手不及,赶忙稳定军心:“游击队准来接应,到那时咱们炸掉矿井,冲出洞去。”沈立宝冷笑道:“看这光景,雷老板八成知道你们要炸矿了。”何大耳喝斥道:“丁奉彬!没想到你是这种东西!到了紧要关头,偏唱反调,搅乱军心,你狗日的作死!”几个落后分子哪理他这个茬子,七嘴八舌地都赞沈立宝说得有理。
  路春全斥责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咱都是中国人!咋能跟日本人穿一条裤子?”李三桥也道:“人活着就得有骨气呀!”赖吉成道:“亡国奴不是好当的。”沈立宝嗤之以鼻道:“你们唱啥的高调啊?咱一个小老百姓,日岛(喂)饱就管,谁当皇帝不要臣民!共产党又好到啥地方去呢?弄不好这会就得把小命搭上,好死不如赖活着。”郑智生大怒道:“真是丢人现眼。”双方唇枪舌剑,争得一塌糊涂。何大耳气炸了肺,把枪口对准沈立宝骂道:“你娘里个歪屄!惹恼了何大爷,我一枪摞倒你这个龟孙操的。”沈立宝并不怕他,挣红着脸道:“姓何的,你有抹(本事)上外头跟日本人干去,吓唬我一个穷老百姓!算啥的本事啊!你打、你打,有种的朝我头上打。抱着根烧火棍,连枪拴还知不道能不能拉动,就冲我逞起能来了。你觉得我多怕你呀?你不就是有俩大耳朵嘛!要是有四个,还知道能成啥样呢!”何大耳怒不可遏,要和他拚命,被冷冰石拦住了,推到一旁。冷冰石沉默了一阵,喟然长叹道:“强扭的瓜不甜,人各有志。大家闪开路,叫他们去吧。”大家默默无言,分向两旁,把路闪开了。
  沈立宝大喜,忙冲洞外喊道:“雷老板!我是丁奉斌!别开枪,我愿意投降。”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率先往洞口跑去,六、七个抱着侥幸心理的矿工,也争先恐后地奔向出口。谁知刚拐过弯去,迎面飞来一梭子弹,两个矿工“哎哟”一声,栽倒在地。沈立宝跑在最前头,见状一愣,伫足不行。就在这时,突然扔进来一棵手榴弹,恰巧砸在他的怀里。沈立宝顿时魂飞魄散,抱着“吱吱”冒烟的手榴弹,扭头就往回跑。余下数人赶紧跟着退了回来,个个面无血色,浑身战栗。冷冰石见状吼道:“丁奉彬!那是手榴弹!快要炸了。”沈立宝站在人群中,战战兢兢,不知所措。就在这紧要关头,冷冰石一个箭步扑了过去,抢过手榴弹,扔在一旁,吼道:“卧倒!”翻身把他压在身下。
  手榴弹在空中打了个旋转,落地爆炸了,洞内响起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硝烟弥漫,经久不散,呛得大家喘不过气来。何大耳一边拚命咳嗽,一边用手拨开烟雾,见冷冰石爬在沈立宝身上,一动不动,赶紧上前抱起,急切地叫道:“冷大哥!你咋样了呢?”冷冰石咳嗽了一声,忍痛道:“我没啥事!”何大耳用手一摸,竟摸了一手血,吃惊道:“你受伤了?”冷冰石脸色煞白,安慰道:“别瞎咋呼,不要紧的。”何大耳从小褂上撕下布条,帮他包扎伤口。
  何大耳直起身来,铁青着脸冲沈立宝等人一字一顿地吼道:“雷庆隆给你们摆了酒席,还不快麻里(点)吃去呀?再不去,黄瓜菜可就凉了。”沈立宝面无血色,任凭他讥讽,哪敢应声。一同出去的数人全都浑身哆嗦,有的倚在石壁上发抖,有的瘫软在地,大气也不敢出,谁也不敢搭腔。
  冷冰石拦住何大耳,宽容道:“别说这么多了,何大耳!你上去看看。”何大耳气呼呼道:“谁叫他们逃跑呢!打死活该。”冷冰石道:“越是在这个时候,越得团结。心胸要开阔,不能斤斤计较,快去吧。”何大耳寒着脸,梗着脖子道:“冷大哥!我眼里揉不进沙子,谁愿意去谁去,我才不管呢!”冷冰石不满道:“你嫉恶如仇,就是好钻牛角尖。候任吉!你上去把他俩背下来。”一个长相笨拙,反应迟钝的汉子“哦”了一声,笨手笨脚地猫腰上去,把受伤的两人依次背下来。所幸两人只是被子弹崩落的石屑所伤,并无大碍。只是惊吓过度,一时缓不过劲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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