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董武借势炮楼逞凶 山本残暴王家屠门
作品名称:檀柩 作者:长竹扁担 发布时间:2018-04-03 09:05:35 字数:6251
上回书说到刘青玉将媳妇孩子送到了辛家村,他推着木轮车往回赶,赶回口埠村的时候已然是辰时时分。
他故意从集街北首走的,想看看铛铛庙那里有没有人。人还没到呢,就被两个背着长枪的鬼子抓了过去。关帝庙那里早就聚了一大帮人,能来的似乎都来了,王大骡子、宋士华、祝铜桂,还有大哥刘光玉。他们都手里握着农具,夹杂在乡亲们的队伍之中,而来良贵、肖秃子,还有董家父子,都站在日本人的那边儿。
刘光玉也看见了刘青玉,朝着他摆手,待他走到近前,轻声问:“三弟,你怎么推着车子来啦?”“我去送凤桂了。”青玉低声回道。这个时候,董仁周叉开着双腿站在关帝庙前面的那座石槽沿上开了腔:“乡亲们,咱们给皇军修炮楼,那可是为了咱们自己着想,想一想这些年咱们是倍受杂军流寇的欺凌,吃尽了苦头,如今皇军来了,有皇军给咱们撑腰,咱们口埠村可算是晴了天了,咱们把炮楼又快又好地修起来,大家伙儿也能过个太平日子了……”下面的人听了他的喊话几乎都在骂,不过没有明目张胆的,只是在心里憋着发恨——狗汉奸!
“大家要向刘青玉看齐,知道皇军修炮楼需要运输工具,主动把木轮车都推来了,这样的觉悟都值得大家伙儿去学习。”董仁周说着,竟然朝着人堆里的刘青玉伸了伸大拇指,还呲牙咧嘴地笑了笑。这让刘青玉感到纳闷,二哥刘汉玉和二舅哥祝银桂每人割了他儿子的一个耳朵,这个老东西和自己算是深仇大恨,如今鬼子来了他应该借机报复才对,怎么反而对自己这么好呢?难道是碍于刘汉玉和祝银桂的那次唬吓?这两个人成年累月不回家,董仁周父子会怕他?刘青玉越想越是想不通,一时间如坠云里雾里,百思不得其解。
大家伙儿扛着镢头抱着铁锨,在董武、来良贵、肖秃子的带领下顺着关帝庙前的那条土道向东进发。鬼子炮楼选址在羊益官道的西边,于口埠的西北角,这里是寿光县通往益都县唯一的一条通道,是为咽喉要冲,鬼子炮楼建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扼制两地相通。那里的一片空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满了一些碎石块儿,看来是垒砌炮楼的石料,有个戴着圆边儿眼镜的建筑师傅开始指挥着人们干活,掘土刨坑、撒灰打夯、和灰砌石,一时间现场叮叮当当,倒是一副热火朝天的场面。
董武的腰里扎上了一条牛皮武装带,武装带上还别上了一把腰刀,看上去很是神气,他的手里握着一根细细长长的皮鞭,身后跟着肖秃子和来良贵。宋士华也在人群中,不过他没有跟着董武做鬼子的监工,而是夹杂在修炮楼的队伍里做着苦力。鬼子刚进驻口埠的那会儿,董家父子答应山本队长帮忙他们做事,董武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宋士华。董武去宋家跟宋士华说起这事儿,话还没说完,就被士华爹赶了出来,董武从来没见过一向老实巴交的士华爹发过那么大的火。老头子重病在身,强撑着身子从炕上爬了起来,颤抖着手指指着董武说道:“平常你领着士华做什么事儿我也没问过,如今你却要怂恿他帮着鬼子做事,你这是领着他不学好。”老人家又扭头瞅着宋士华说道,“你若是做了日本人的汉奸,祸害乡里,我就不认你这个逆子!”士华爹言尽于此,再也说不下去了,倒在炕上不断咳嗽起来。董武见状,只得拂袖而去。
如今的董武可是威风八面,手执皮鞭,看着那些干活慢的或者是不顺眼的随便呵斥,有时还挥着皮鞭打人,打得人家直求饶,董武却恣得了不得,咧着一张大嘴“哈哈”地笑,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而董仁周却站在旁侧,和一个看上去像是日军头目的鬼子说着话,董仁周称呼他为山本队长。山本队长会说几句简单的中国话,虽然听上去很蹩脚,但是能听明白。山本问道:“董保长,按照这个进度修下去,估计得多久才能修好炮楼啊?”董仁周点头哈腰,像个哈巴狗:“报告太君,依我看,怎么着也得半年吧!”山本拄着东洋刀突然叫嚣着:“八嘎!半年滴太长!三个月滴干活。”董仁周连连应着:“是是是,三个月,三个月。”他扭头冲着干活的众人大喊道,“皇军有令,让你们抓紧干,三个月把工事拿起来,到时候皇军大大犒赏。”一帮工人听了都是耳朵里塞驴毛,仿似他吃了糊盐放了个闲(咸)屁;也有人心里暗暗发恨,还犒赏?骗你爷爷玩呢!鬼子连顿饭都不管,能犒赏个球啊!
董武小人得势,骂这个打那个,唯独就是不打刘青玉兄弟俩。董武用皮鞭棍儿捣了一下王大骡子的尻子:“王大骡子,你家的那头毛驴不是在家里闲着吗?下午套车过来拉石头。”王大骡子正弯腰搬着一块石头,他直起了身子,龇着牙朝着董武笑:“董队长,俺家的毛驴最近闹肚子,屙得两只耳朵都耷拉了,耷拉了耳朵的毛驴,你说还能干活吗?”王大骡子之所以称呼董武为队长,是觉得他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汉奸队队长了。王大骡子懂得牲口的习性,毛驴耷耳、骡子撒欢,那都是临时不能使唤的。王大骡子这番有口无心的话,董武听了觉得心里腻歪,特别是王大骡子说到驴耳朵的时候,他就联想到了自己的耳朵,联想到自己的耳朵他心里蓦然升腾起几分怒意,遂高高举起了手里的皮鞭,照着王大骡子就是一鞭子。董武还恨恨地骂了一句:“我让你耷拉耳朵,打死你个鳖孙。”董武打王大骡子那一鞭子的时候,刘光玉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把攥住了董武的胳膊:“董队长,凭什么随便打人?非得要闹出人命吗?”其实,刘光玉冲出去的那一刻也是做了复杂的思想斗争,他虽然不怕这个打人的董武,但他也害怕给董武撑腰的端着刺刀长枪一脸凶相的日本人,但王大骡子和他从小感情就好,又对自己有恩情,看着他挨打,他不能袖手旁观的。这个时候,刘青玉也攥着铁锨站在光玉的身边,狠狠的眼神盯住了董武。董武高举皮鞭的手被刘光玉狠狠攥住,他一时愣在那里,凶狠的目光打量了兄弟二人一番,盯着刘光玉阴阴地说:“刘老大,我劝你少管闲事。”刘光玉双目如炬,盯着他的眼睛没说话。董武扔下一句:“把手给我松开,你两兄弟不想活了是吧?信不信我让皇军取了你的性命?”刘光玉听着董武最后一句言词仿若突然打了一针吗啡,一个激灵缓过神来。刘青玉拉了拉刘光玉的手,示意他松手,光玉终是收回恨恨的目光,慢慢松开了紧攥着董武的手腕,又弯腰抄起那把镢头,继续干他的活儿。那一刻他的心情是纠结的,他不想得罪那帮日本人,坊间传说鬼子杀人如麻,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虽然没见识过,但亦是心存惧意。董武瞪了刘光玉一眼,转身朝着山本队长和董仁周站着的那个位置走了过去,还回过头用鞭杆指着他们,恨恨地说:“你们给我等着。”
刘光玉一边刨着石头,一边抬眼往山本那里偷偷张望,董仁周站在他的身侧,而他左侧的董武正趴伏在山本的耳朵上嘟嘟囔囔说着什么,一边说还一边朝着这里指指点点。那一刻刘光玉的心里就没了底,他不知道那个阴毒的董武会在鬼子面前说什么样的坏话,但他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山本听董武说完了话,脸上慢慢凝聚了寒意,他朝着身后站着的两个日军一摆手,又指了指这边的方向,那两个鬼子“哈伊”一声,端着长枪大步流星向着刘光玉这边走了过来。刘光玉心里一紧,顿时觉得呼吸急促起来,董武肯定在鬼子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了,鬼子过来会做什么呢?刘光玉心里没底,一时有些忐忑不安。“兄弟,跑吧?”刘青玉瞅着走过来的两个端着刺刀的鬼子,朝着大哥低低说道,声音带着颤抖。刘光玉心里也没底,他有心把木车一扔转身逃跑,可是搭眼四处打量,周遭空旷一片,根本就没有可供隐身的庄稼地,此时逃跑就等于往敌人的枪口上撞。他正犹豫不决不知所以的时候,鬼子已经到了他的身前,想逃跑也来不及了,刘光玉索性把牙一咬,爱咋咋地!心里这么想着,手里照样干着活。看似不动声色,实际上心里“怦怦”直打鼓。
那两个鬼子并没有理会他,只是从他兄弟俩的身边走了过去,却把他身后正弯腰抱着石头的王大骡子架了起来。“你们干什么?”王大骡子正干着活,被人突然架起了胳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左右摇摆着脑袋连连发问。那两个鬼子并不答话,只是死拖硬拽把他拉到了山本面前,山本双手拄着那把东洋刀,盯着王大骡子问道:“你家里有毛驴?”王大骡子一听,我家有毛驴,鬼子怎么知道?他搭眼瞅了一眼正朝着自己阴笑的董武,似乎什么都明白了,肯定是这个坏小子跟鬼子说的。王大骡子瞅着山本,说道:“太君!我家毛驴拉肚子,拉了好几天了,它临时不能干活,昨天晚上,我看见他的耳朵都耷拉了,耷拉了耳朵的驴……”王大骡子自顾自话,喋喋不休,一句话翻来覆去地讲,也没头没尾。山本并听不懂他带着浓重方言腔的说辞,他只是问了他一句,而面前的这个眼神直勾勾的“支那猪”就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山本听得耳朵直嗡嗡,突然有了几分恼意,猛地从刀鞘里抽出了那把东洋刀,抵上了他的脖子:“你地,闭嘴!把你家的毛驴杀了,犒劳一下皇军……”东洋刀架上王大骡子脖子的时候,他并没觉得怎么害怕,但听这个鬼子说要杀自己家毛驴的时候,他是真的害怕了,这帮人简直是坏蛋透顶,刚才还只是说拉来干活,这会儿怎么就成了杀驴吃肉?他又开始话不带点地嘟囔:“太君!俺家驴子真不能吃肉啊!不能吃啊!它还正是壮年哇,它才正当好时候啊!!俺还指着它拉耙车拖耕犁呢!你杀了它吃了肉,谁给俺拉磨啊!谁给俺……”王大骡子又是一顿啰嗦。山本被他嘟囔得一阵眩晕,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嘴里狂喊了一声:“八嘎!闭嘴。”王大骡子并没有闭嘴,依然喋喋不休,滔滔不绝,现在他的脑子里只是惦记着他家的那头小毛驴,那头生了病的毛驴。“八嘎!死啦死啦滴!”山本似乎是被他彻底激怒了,他恨恨地骂着,眼睛里喷出凶残的光芒,他猛地举起手里的那把东洋刀,照着王大骡子的脖子狠狠砍了下去,只听“噗”的一声响,王大骡子的脑袋骨碌碌滚出了老远,那颗脑袋滚了一嘴的湿灰,但嘴皮子仍然还“吧嗒”了好几下,看来他是还没唠叨够,余兴未消。王大骡子脑袋滚地,身子在那里左右摇晃着,脖腔里窜出了一股子疾血,朝着天空喷出了有五六尺高,最终“噗通”一声跌在了地上。
众人都被这突发的一幕吓傻了,张大着嘴巴一时没返过神来,就连站在山本身侧的董仁周父子都吓得不由得倒退了好几步。山本砍了王大骡子的脑袋也出乎董武的预料,他的本意只是想唆使日本人把王大骡子他家的那头毛驴牵过来干活,没想到山本非得要吃驴肉,如今驴肉还没吃呢!王大骡子却被砍了脑袋。其实,这幕情景也是董武不愿意看到的,此时此刻,他的眼前突然晃动起了三个蒙面黑衣人的身影,想到那三个黑影,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有同样感觉的还有他的爹董仁周。山本“嘿嘿”地狞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儿雪白的手帕,包在刀刃上将上面沾染的鲜血捋了个干净,瞅着锋利的刀刃满意地笑笑,好像对刚才的那一刀甚是满意,对这把刀的刀锋也感觉不错。他身后站着的那两个鬼子也狞笑着,看他们的表情,好像刚才杀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不过是一只牲口罢了。
山本摆摆手,示意董武过来,董武战战兢兢走到他的身边。山本看着他说道:“你地,带领皇军去这个人家里,把他家的毛驴牵过来。”“是!”董武打个立正应着。那两个鬼子也同时“哈伊”了一声。三个人转身刚要离开,董仁周却几步走到董武身边,他还没从刚才的惊悚之中缓过神来,抓着董武的胳膊小声说道:“儿子,你去归去,可要多留个心眼儿,千万别杀人啊!”董武扭头瞅了瞅董仁周,小声回道:“爹,你也看到了,刚才王大骡子是被皇军杀死的,与我无关啊!”“儿子,你还是别做什么恶事,爹是为了你好啊!”董仁周轻声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董武回道。爷俩说着话,旁侧的山本有些不耐烦了,大喊道:“八嘎!婆婆妈妈干什么?快去。”“是是是,这就去,这就去。”董武点头哈腰,领着两个鬼子走了。
董武领着两个鬼子去王大骡子家里的时候,王大骡子老婆正和三个孩子在家里吃午饭,董武刚想抬手敲门,一个鬼子猛地一脚就踢开了他家那扇快散了架的院门,两个鬼子端着枪冲进院子里,直接去了院子南边的牲口棚。鬼子看见那头比狗略微大一些的毛驴的时候,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得意的笑容,嘴里连连说着:“吆西!吆西!”王大骡子媳妇领着三个孩子从北屋冲了出来,却被紧赶过来的董武拦在了门口,董武是担心再生事端,他没忘了临来的时候爹对他的嘱托,他双手一伸把王大骡子媳妇和一群孩子挡在了院子北首:“婶子,你莫激动,王大叔答应我们的,让我们过来只是借毛驴去炮楼干点儿活,晚上就会送回来。”“董武,你哄骗谁?借东西有跺人家的门的吗?不行!这毛驴俺们不借。”王大骡子媳妇说着,拨开董武的阻拦就冲到了牲口棚,她从鬼子的手里猛地夺过了那根驴缰绳,嘴里喊着,“都起开,这毛驴俺不……”“借”字儿还没说出来,她就觉得胸口一阵刺痛,圆瞪着眼睛低头一看,顿时嘴巴张得老大,见胸前露着一把沾着鲜血的刀尖,身后的那个鬼子已经把刺刀从后背插进了她的身体,王大骡子媳妇嘴巴里又发出了几声“啊!啊!”的轻响,“噗通”一声栽倒在地,痛苦地扭动着四肢,瞬间就没了声响。“娘……”三个孩子齐刷刷地叫一声,向着娘倒着的地方跑过去。王大骡子的大儿子也有十二岁了,他突然怒目圆瞪,猛地跑到一个鬼子跟前,双手扳住他的手腕,嘴巴狠狠咬住了鬼子的胳膊,疼得那个鬼子“嗷嗷”直叫。另一个鬼子见状,长枪一挺,刺刀又把他穿了个透心凉。被咬的那个鬼子手腕上缺失了一片皮肉,疼得直蹦高,他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举起了手里的步枪,拉栓上膛,朝着趴俯在王大骡子媳妇身上的两个啼哭的孩子接连放了几枪,可怜那两个孩子,一个八岁,一个才三岁,就这样被他打死了。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王大骡子家就被鬼子血洗了门户,除了那头还耷拉着耳朵的毛驴,家里似乎没有喘着气的活口了。鬼子牵着驴,董武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向着炮楼的方向走去。其实,发生这样的事也是董武不愿意看到的,并不是说这小子的心肠有多么善良,他只是担心一伙人,一伙儿给他打过预防针的黑衣人。刚才王大骡子被鬼子砍了头,现在王家又遭到满门屠杀,此刻董武的心里七上八下,不知所以,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己的祸事也许不远了。
工地上的刘青玉正干着活,抬头见董武三人回来了,他见牵着驴的两个鬼子手上沾染着鲜血,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很可能王大骡子的家人都遭不测了!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子悲怆。跟王大骡子处了这么多年邻居,青玉太了解他两口子的性格了,脾性就跟他家养的那头毛驴差不多,吃顺不吃炝,好说好道什么事也好商量,要脑袋也给你,倘若是玩硬的,即使搭上性命也不会屈服。可鬼子却不吃他们这一套,他们也不会哄着王大骡子把毛驴贡献出来吃肉,王大骡子也不会干,那可是他的命根子噢!当天晚上,驻扎在口埠的八个鬼子和一帮汉奸们就吃上了一顿美味可口的驴肉,董仁周爷俩也跟着吃了,喝得醉醺醺地回了家。
炮楼工事散工以后,所有的人都没急着回家,他们见鬼子和董仁周父子都走了,便将王大骡子身首异处的尸体用麻袋包裹起来运回了他的家里。到了他家里才发现,院子里还躺着四具尸体,在场所有的人见状无不悲痛落泪,对惨无人道的鬼子也是恨之入骨。从那天开始,他们才真正见识到了鬼子的凶残,彻底看透了日本人的真实面目。王大骡子在口埠村独门独户,并没有什么亲人,如今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也没人帮着张罗后事,刘青玉便支派着一帮乡亲连夜在冢子岭附近刨了一个大坑,把他们一家葬在了一起。忙完这一切,刘青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他没什么心情吃晚饭,虽然忙了一天感到身心俱疲,饥肠辘辘,却没有半点儿食欲。他衣服都没脱就钻进了被窝,眼睛瞅着炕台上的那盏灯火发呆。那点红彤彤的灯头摇晃,其色如血,像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像一颗染满鲜血的头颅……
或是到了寅时时分,外面的公鸡打了一声鸣,他圆瞪着双眼,仍然毫无睡意。脑子里满满的都是白天亲眼目睹的那一幕情景。那晚,他想了好多好多……
正如是:
天时恶道人命贱
悲愤倭寇逞凶顽
晴天蔽日淋鲜血
仇若沧海殷红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