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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神秘人趁夜诛董武 祝凤桂挂心返口埠

作品名称:檀柩      作者:长竹扁担      发布时间:2018-04-04 08:27:09      字数:7802

  上回书说到鬼子残忍地把王大骡子满门屠杀,刘青玉和一帮乡亲偷偷帮忙埋尸,忙活了大半个夜,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卯时刚过他就打了个激灵醒了过来,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他的脑子就像是安装了一个上紧弦的钟表发条,虽然是睡着,却仍然滴滴答答地响着。而他紧绷着的这根弦就是对凶狠的鬼子发自内心的一种憎恶,还有恐惧。刘青玉想着应该吃点儿东西,虽然他并不觉得饥饿,但他还得逼迫着自己填填肚子。昨天夜里就没吃饭,今天早晨再不吃,一会儿还要干出大力的体力活,他怕自己的身体吃不消,可是他想起昨天夜里在王大骡子家里看见的那一幕就觉得反胃。簸箩里还有几块窝窝头,啃上去比砖头还硬,刘青玉拿起葫芦瓢从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喝了一口,又啃一口窝窝头,他强迫自己吃了一些干粮。虽然肚子里感觉冰凉冰凉的,但毕竟是有点儿粮食垫巴着,感觉不那么难受了。他将木车推出院子,返身锁好院门,又推着独轮车向着集街北首的关帝庙走去。这是昨天散工的时候董仁周下的命令,八点要在那里准时点名的。
  远远地,刘青玉就发现那里站了一大群人,比昨天早晨站的人还多,他思量着自己没迟到吧?扭头往东天瞅瞅,太阳还没露头,天色应该还早。这个时候他听到那群人里发出嘤嘤哭泣之声,而且,他还看见关帝庙的挑檐上挂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貌似关帝庙里的关公雕塑,这是谁发洋熊啊!竟然亵渎神灵,把关帝像挂在外面了!刘青玉一边想着,一边推着木轮车向着那里走过去。离得近了再看,刘青玉的脸也慢慢变了颜色,悬在庙堂挑檐上的哪里是什么关公雕塑,而是一个人的尸体;走到跟前细瞧,他不仅大吃一惊,那具悬挂的尸体竟然是董武!见他脖子上套着一根绳子吊在那里直荡悠,舌头伸出老长,看上去甚是恐怖。董武的脚上还坠着一块儿白绫,上面写了一行字,刘青玉不认识,所以并不知道那上面写的是什么。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的,正是董武的父亲董仁周和他的婆娘。
  这小子是怎么了?昨天还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今天怎么就“悬梁自尽”啦?刘青玉心里纳闷,胳膊肘捣捣他身侧的宋士华,轻声问道:“兄弟,咋回事儿?”“我也不知道,刚来没一会儿。”宋士华轻声回道。“那上面写的什么字?”刘青玉偷偷指指飘在董武尸体上的那根白绫。宋士华嘴巴贴着他的耳朵轻声回道:“作恶多端,判处死刑,共产党。”看来他早就把白绫上的字看明白了。“共产党?”刘青玉心里默默嘟囔着,他不由得想起了几年前在扈家官庄东湾沿枪决史洪生土匪帮的那一幕情景。那个吕约长也不断地提起什么共产党,共产党到底是支什么样的队伍呢?如今的政府大放厥词,说共党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可事实上共党杀的都是象董武这样的坏人。刘青玉正思量着,忽听得一阵“叽里呱啦”的喊声传来,刘青玉抬头看,见山本队长率领着七八个鬼子端着枪把他们包围了起来。
  “皇军有令,要查找共产党,所有人都双手抱头原地蹲下!”喊这话的是董仁周的管家金富贵。“我们都是平头百姓,这里哪来的共党啊!”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像是祝铜桂的声音。金富贵又大声喊道:“少废话,都乖乖地接受调查,惹恼了皇军,就是砍头。”刘青玉双手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瞅着身侧和自己摆着相同动作的宋士华轻声说道:“兄弟,刚才喊话的那个金管家可是董武的死党,你以前也是跟着董武混的,应该站在那里帮着日本人吆喝才对,不该蹲在这里啊!”宋士华侧目白了他一眼,心说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逗嘴皮子,但仍回了一句:“再跟着他混,我怕是也被共产党吊在这里‘荡秋千’了。”“这共产党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刘青玉又问道。宋士华警觉地瞅瞅四周的状况,发现鬼子和汉奸都离得他俩挺远,他确定他们听不到自己的交谈声,才轻声回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他们应该个个都是大英雄,干的都是惩恶扬善匡扶正义的事儿。”
  鬼子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排起了队伍,然后开始挨个排查,其实他们根本就查不出什么,这些百姓里不可能藏着杀人凶手,谁会杀了人还待在这里看热闹?鬼子的排查只不过是敷衍一下董仁周的心情罢了。鬼子的排查终究是草草收场,他们可没闲工夫排查狗腿子的人命案,他们满脑子想着他们的炮楼工事,一刻也不想耽搁,调查了一阵子,终是毫无结果,便又支派着众人修炮楼去了。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关帝庙如今已然空荡下来,只留下董仁周和他的老婆守着儿子的尸体哭哭啼啼。董夫人拍着儿子的尸体还在嚎啕大哭,董仁周却已经沉寂下来,他的脑子里晃动着昨天夜里发生的那档子事儿,那事儿让他心惊胆寒,如今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正是他儿子的作恶多端让一个神秘人取了他的性命,而这个神秘人无疑是一个经常出没在口埠村的深藏不露的共产党。可这个人是谁呢?董仁周并不知道,这是最要命的事。
  昨天夜里董仁周父子在鬼子那里吃饱了驴肉喝醉了酒,歪歪扭扭往家走,刚拐进弄巷的时候就被三个早就守候在那里的黑衣人堵住了。那些人用枪抵着董仁周父子二人的脑袋,其中一个看上去长得颇为威武雄壮的蒙面大汉操着低沉的嗓音说:“我早就警告过你们爷俩,别为虎作伥,如今害死了王大骡子一家人,你们看怎么办?”董武战战兢兢,醉酒醒了一半,结结巴巴地说:“大爷!王大哥的死确实与小的无关啊!是皇军……不,不,是鬼子杀的他一家啊!”“没有你的从中挑唆鬼子会杀他们吗?少啰嗦,跟我走。”大个黑衣人短枪顶了顶董武的脑袋,一只手提着他的衣领,向着巷口走去。另外两个黑衣人也紧紧跟上。“你们要带着我儿子去哪里?”董仁周问了一句,话音颤抖。大个子立住了身形,扭头看着董仁周沉沉说道:“我们去审判他,姑且留下你的性命,不过你要牢牢记住,倘若日后再助纣为虐,你儿子就是你的下场。”那人说毕,对着另外两个人一摆手,“走。”三个人押着董武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董仁周就觉得大事不妙,双手抱着脑袋倚着墙根,看上去极为痛苦。他在鬼子那里喝的酒也差不多醒透了,此时突然打了个嗝上来,本来余留在嘴里驴肉的香味,却被肚子里呛出来的一股嗝气给熏变了味儿,而且喉管里还感到作呕难受,他双手抱着脑袋顺着墙根慢慢滑了下去,喃喃自语:“儿子,我早跟你说过,别太张狂,你就是不听啊!如今这般,为父可如何是好?可怎么救你啊!”
  董仁周怎么会这么说?原来,那三个黑衣人不久前曾经造访过他家。月黑风高夜,三个黑影各持枪械分别指着董仁周、董武、金富贵的脑袋,还是那个大个子先开的口:“听说你们爷俩要给鬼子当汉奸?”董仁周颤颤兢兢,筛糠般地抖着:“不是不是,大爷,我们冤枉啊!是鬼子主动找到我家的。我是口埠村的保长,他们就想让我统计一下人数,说要修炮楼,我若是不干,鬼子就会杀我全家,我也是被逼无奈啊!”董仁周说着,眼泪都下来了,一副委屈的表情。大个子沉吟片刻,沉沉地说:“既是如此,我们暂且不取你们的性命,但是你们三个给我记牢了,切不可做对不起老百姓的事,不然,随时取你们的狗命。”“好汉放心,我们一定不会真心给鬼子出力的。”董仁周哭丧着脸说。大个子走到董武身前,故意压低着沙哑话音,沉沉说道:“我听说你跟南村的刘光玉兄弟有仇?”董武闻言身子一抖,他沉吟片刻,随即回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割了一个耳朵的小事儿……”
  蒙面黑衣人和爹说话的当隙,董武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打量着他,他一直觉得眼前这个人的身影很熟悉,却又猜不出是谁,他能够肯定,前些日子去米铺索要粮米,枪打灯碗的那个人也是他。他怎么这么关心刘家的事儿?难道又是刘家的哪个亲戚?董武正满腹狐疑地揣摩着,那人又开了口:“噢!董大少爷的心胸这么开阔啊!割了耳朵的事还算小事儿?”黑衣人冷冷一笑,故意说道,“我觉得这应该算是深仇大恨,如今趁着鬼子来了,你应该借着鬼子的势力把这个仇报了才是。”黑衣人是故意这么说,但他却一语道破了董武的心机,他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如今皇军来了,有他们给自己撑腰,他就什么人都不用怕了,趁着这个机会,先把刘老三一家人给铲除了。董武心里虽是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好汉说的哪里话,小的着实不敢,割耳朵的事我早就忘了,小的绝不会借此算计刘家兄弟的。”“嗯!这就好,也希望你牢记自己刚才说的话,不然,有你好果子吃。”黑衣人说着,把抵着董武脑袋的短枪放了下来,“你父子若是不帮着鬼子作恶,姑且留着你们的性命,倘若日后有什么风吹草动,休怪我们不客气。”董仁周听着那人的话里有松口,连忙接话:“一定,一定,好汉放心,我们爷俩搪塞敷衍,把鬼子修炮楼这档子事儿了了,断然不会再给他们做事了。”黑衣人把董仁周一帮人打量了一番,手里的短枪一挥:“撤。”三个人鱼贯而出,也不走正门,踩着南墙凹凸的雕墙砖迅速攀上了墙头,身影晃了晃,便相继跳到了院外,瞬间没了踪影。竟然没发出任何声响,连院子里那条狗都依然酣睡,并没吠叫一声。董仁周瞅着阴暗的院落,沉沉说道:“金管家,明天就把那道院墙拆了,重新垒砌。”
  他看到刚才那帮人攀登墙头的时候如履平地,墙体上那些为了装饰而镂空雕刻的坑洞,如今却成了他们便于攀登的踩蹬。现在的他恨不得那座墙头有八丈高,再扯上一些铁蒺藜才放心。金富贵虽然“嗯嗯”地应付了几声,他也知道东家是一时之气才说的这番话。董武望着三个黑影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他眉头紧锁,刚才的疑窦仍然让他难以释怀,他能感觉到黑衣大汉一直拿捏着嗓门儿说话,但他却又一时不敢断定那个人是谁。也正是那个黑衣人的特别关照,董仁周父子才对刘青玉兄弟二人特别照顾,不然,凭着爷俩的阴险狡诈,心狠手辣,是绝不会轻易放过刘家兄弟的。如此,昨天炮楼工地上死的怕是就不是那个王大骡子了。
  董仁周像条狗一样躲在暗夜的弄巷里正胡思乱想,忽听得北边关帝庙方位传来一声隐隐约约的枪声,像是放了一声鞭炮,可是不过年不过节的谁家会放什么炮仗啊!肯定是那三个黑衣人把自己的儿子打死了,董仁周的脑子这么一想,立马就觉得天旋地转,血攻脑门,一阵眩晕倒在地上。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东天已经微亮,他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向着关帝庙跑过去,到了那里一看,眼珠子似乎都要掉出来了,见董武的尸体高悬庙堂之上,看到这一幕情景,他急血攻心,打了一个嗝儿,又昏死过去。董武是董仁周的独生子,平常视其为掌上明珠,如今儿子死得凄惨,董保长自是痛不欲生。虽然儿子还没婚娶,并未成人,但董仁周依然要给他办个像模像样的大殡礼,也算是对儿子在天之灵的慰籍。
  民国时期的益北乡办丧葬一般有三种礼俗,是为:排三、排五、排七。顾名思义,就是亡者遗体入葬的最后时日。一般贫穷百姓人家排三居多,不请什么喇叭鼓手,第一天人没了,第二天挖个坟坑,第三天亦就匆匆埋了。排五的公事相对就有些讲究了,那些家底殷实的人一般会用,也请鼓手喇叭,滴滴哒哒地吹上五天,逝者便入土为安。排五公事对于大多数贫穷人家已经是极度羡慕了,更别提排七了。排七是最高级别的礼葬形式,一般都是大户人家讲究的排场,其有个很重要的前提就是“喜丧”。所谓的喜丧,就是亡者年龄须超过七十岁,还得是无疾而终。
  按说董武算是半道卒殇,与喜丧可是八竿子打不着,但是董仁周下定决心要给他办个像模像样的排七公事。他抱着一盒子大洋往金富贵面前一摔,说:“这事儿由你全权办理,没人送葬就花钱雇。”金富贵得令,便广散信息,说有愿意应召哭丧的就可以得一个铜板儿,没想到回应者甚少,他思量着是不是自己给得少了?便又散出信息加码到两块铜板,来报名的依然是寥寥无几。本村的乡亲们都不愿意丢这个人,他们晓得董仁周父子是遭人唾弃的狗汉奸,谁会为了两个铜板儿让人戳脊梁骨?虽然那两个铜板对他们来说很重要。金富贵是半个钢镚儿也不想再加了,便托付人到邻村招募,没想到,当天就来了几百号人,而且应召的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到了晚上的时候,连准备好的丧服都不够分了。这就应了一个道理:有钱能使鬼推磨。
  八支大喇叭朝着天空高高举着,被八个憋得脸像猪肝一样的吹鼓手卖命吹着,那连续不断的鼓鼓哒哒的沉音,凝聚了无穷的贯透力,似乎把整个益北乡都震颤了。戏台子早就在董府门口的那片空场子上搭起来了,唱戏的也早就咿咿呀呀亮开嗓子,净未旦丑轮番跑着场子,戏台下似乎更热闹,卖糖葫芦的、卖杠子头火烧的、卖甘蔗的,都人挨着人、人挤着人,嘈嘈杂杂,喧闹不已。场子中间树荫底下的那两张大椅子上,甚至还坐了两个从炮楼赶来的鬼子,都端着茶抿着嘴看着台上乐,难道他们的炮楼都不修了?
  这七天内安排的丧葬礼仪亦是满满当当:诸如拜祭、送丧帐、谢街、绕穴、指路,那些吹鼓手亦得陪着这七天走下来,一般都会吹得头昏脑胀,怎么着也得迷糊上好几天。当然他们不会白辛苦,每个人也都会赚得盆满钵满,所以亦是心甘情愿,毫无怨言。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其实这些人都巴不得有这样的好事,赚钱的买卖谁不望眼欲穿呢?富户人家的丧事对于这些手艺人来说,就是一个难得的黄金周。到了第七天的时候,董府门前就热闹起来,那些花钱雇来的送葬者一大早就都来了,什么样的人都有,有七八岁的孩童,三十多岁的女人,甚至还有五六十岁的老妪。当然,他们都是冲着钱过来的,院门口有专人为他们扮相,头上只系着白头绳的人,是花了一个铜板儿来充数的;通身穿着孝服的人,是花了两个铜板儿请来的专干哭活儿的艺人;身上披着麻袋手里抱着瓷盆瓦片的是花重金请来冒充孝子的。
  午时时分,喇叭一吹,唢呐一响,铜钹一敲,主事人亮开嗓门儿吆喝一声:“起灵唠!”那些人便一起开始哭嚎,都躬着腰身,装着样子,手持哭丧棒,跟在八抬杠子的大棺椁后面,由董府大院缓缓而出,顺着口埠集街逶迤南去。上千人的大队伍排起一条长龙,队首已经到了南牌坊,队尾还从董府陆续而出,浩浩荡荡,声势震天。当然,这些人真哭的却没有几个,即使有哭的也是装模作样,无非为了能多讨几个赏钱,大多数人都是只打雷不下雨,或者三五成群、边走边聊天,或者扎堆成片、说说笑笑。有的孩子还拿着哭丧棒打闹起来,耍了一套颇有架势的猴棍,俨然把手里的玩意儿当成了金箍棒。
  正是大热的天气,那董武的遗体留存七日,尸体早就臭烘烘的,苍蝇围着棺木乱飞,隔着几丈都能闻到臭味儿,所以离着棺椁近的那些送葬者,都是一边举着丧袍抹着眼泪儿,一边捂着口鼻遮挡着臭味儿。这帮人把棺木一直送到烈马地下葬完毕,又都回到董府,到掌柜处领了赏钱、寿片,便都嬉笑着陆续散了。
  “烈马地”是董仁周去年看好的一块风水宝地,本来是给自己预备的,没想到却让儿子抢了先机。
  冢子岭西边有一片长满茂密刺槐的荒地,那块地高出周围两丈有余,且面积甚广,地形恰如一匹奔跑嘶鸣的烈马。去年董仁周请了一个风水大师到口埠给自己物色灵穴,他带着大师寻遍口埠周遭亦没找到一处好穴位,风水大师最终发现了这处所在,并诩为“烈马地”。此地南临湾水,北靠土岭,应了《易经》中的前财源背靠山之说。大师说过,山为龙,主贵;水为财,主富;寻龙山水要兼论,山旺人丁水旺财,只见山峰不见水,名为孤寡不成胎。如此,山水相依在风水中尤为重要。而亡灵与植物长势并倚;植物不死不活地生长,亡灵亦奄奄一息地游荡,后世则不旺;反之,植物长势茂盛,亡灵亦朝气蓬勃,后裔则高官厚爵。
  当时董仁周听了似懂非懂,他觉得这玩意儿亦如此矫情,但风水大师说过,此处可是百年不遇的风水宝地,董仁周深信不疑。当然,那个大师也赚得了他半辈子都赚不到的大洋。董仁周不在乎钱,这可是关乎后代子孙的大事,花些钱财也是值得的。
  其实,赵铺村的那个驼背先生曾经专门讲解过那片所谓的烈马地,以他之见,东土岭孤立,是为断峰;南湾时常断水,是为断财;特别是被风水大师诩为烈马地的那处高台,他说那是一匹拦颈横断的马首,是为横祸;况被诩为烈马,“烈”是为急躁,躁者,则不久长。驼背先生比风水大师说得准,几年后,董仁周也是没得好死,这是后话,姑且不提。
  正所谓:
  宵小奸诈徒,仗势欺良善。
  挑唆酿大祸,白绫北庙悬。
  高人暗中助,夜闯董府院。
  礼葬烈马地,善恶终须还。
  
  辛家村有去口埠街看董家做公事的人带回来了消息,而且也带回了王大骡子一家人被鬼子杀害的消息。消息传到了凤桂的耳朵里,她也是大吃一惊,难道是那个董保长驾鹤西游了?还有那个王大骡子全家被鬼子杀害的事,是真的吗?他们家可就住在自家的对过,那个刘青玉不会有什么事吧?凤桂越揣摩越担心,在姐姐这里再也待不下去了,她心里翻涌着对刘青玉的无限牵挂。这个冤家,在一起的时候虽然总是吵架,但是真到了事儿上凤桂还是放心不下。
  凤桂急着要回去,丹桂死活不让:“妹妹!如今鬼子在口埠闹得正凶,你若是回去了,岂不让姐姐担心吗?”“姐姐,我不回去不行啊!青玉给鬼子修炮楼,干的都是卖力气的活儿,他又不会烧火做饭,我不回去照顾他,怕是没几天他的身体就会累垮了。”凤桂焦急地说。丹桂见妹妹去意已决,便不再强留,让杨丰智推了独轮车,载着娘仨回了口埠村。凤桂回了家,把乱糟糟的家重新收拾了一通,早早做好了晚饭等着刘青玉散工回家。黄昏时分,刘青玉推着木轮车回来了,远远的,他见自家敞篷灶房冒起了一缕袅袅炊烟,就思量着肯定是凤桂回来了。再不回来也不行了,凤桂临走给他蒸的一锅窝窝头他啃得也差不多了。
  凤桂在辛家村待了五天,刘青玉受了五天的罪,每天吃的是比砖头还硬的干粮,喝的是缸里的凉水,他的肚子早就受不了了。这几天“嗤嗤”地拉肚子,况且又干着这么卖力的活,刘青玉就觉得自己半死不活的,今天在工地上干活就不断地打软腿儿出虚汗,他是咬着牙硬撑下来的。好在那个董仁周对他还算照顾,没怎么难为他,不然他到鬼子那里告一状,怕是吃不了兜着走,至少得挨一顿皮鞭子吧!可恶的鬼子根本就不顾忌他们的死活,干了活还得各回各家吃饭去,吃完了饭再返回炮楼继续干,晚一刻钟都不行。这帮狼心狗肺的东西!简直就不拿着这帮乡亲们当人待。
  那天晚上刘青玉总算是吃了一顿饱饭,因为凤桂从姐姐家特地给他捎来了一屉笼白面包子。凤桂很感激丹桂,在姐姐家待着的这五天里,她看得出来姐姐家的日子过得也不富裕,一大家子人也是夹着肚子过生活,可是姐姐对待人情世故却是毫不吝啬的,特别是对她这个妹妹更是倾囊相助。几年前镯儿去县城看病,姐姐给了她两块大洋,她能感知到这些大洋对于做着小本生意的丹桂一家来说是多么重要,那可是他们一家人勒紧了裤腰带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或者是他们积攒了这么多年的全部积蓄。想到这里,凤桂的心里酸酸的,对姐姐有说不出的感激。这次回来,丹桂让杨丰智特意蒸了一大锅包子给她捎上,那可是连她自己的孩子成年累月都舍不得吃的包子啊!
  刘青玉吃了个肚儿圆,不断地打着饱嗝儿,坐在灶膛口撑得半天没动弹。凤桂见青玉吃饱喝足,迫不及待地问道:“我不在的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怪那个董武,没有他的挑唆,鬼子也不会杀了王大骡子一家人。”刘青玉说着,话锋一转,“不过那个董武也是罪有应得,前些天被人杀了?”这个消息其实凤桂早就知道了,但再次被青玉证实,她心里竟然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宽慰,但还是感到很惊讶,便问道:“什么人杀的?”刘青玉回道:“我也不晓得,不过听宋士华说,是共产党杀的。”凤桂疑惑地反问:“共产党?”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字眼,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党派。刘青玉瞅了瞅她,继续咕哝着:“说来也怪!自从董仁周父子干了鬼子的狗腿子,对我和刘光玉挺照顾的。”凤桂也有些疑惑:“噢?他们怎么照顾你们了?”青玉回道:“这个说不出来,反正就是这么一种感觉,感到他爷俩没有以前那么坏了,自从董武死了以后,董仁周更是老实了不少。”凤桂没再问什么,刘青玉刚才的话让她陷入了沉思,怎么会这样呢?她苦苦寻思着,想了一阵子也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便起身进屋哄孩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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