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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疗疾病夫妻赴县城 缺医费青玉奔赌楼

作品名称:檀柩      作者:长竹扁担      发布时间:2018-03-31 04:05:23      字数:5169

  上回书说到镯子病重却无钱医治,两口子正为此事闹心吵架之时,大姐丹桂雪中送炭给了凤桂两块大洋。有了这两块儿大洋,青玉两口子就张罗着去益都县城给镯子看病。
  青玉从来没去过县城,他思量着光玉曾经跟自己说过在县城里的醉仙阁酒楼耍过钱,觉得他应该熟悉县城里的情况,当夜他就去了大哥家里跟他商量,光玉拍着胸脯说:“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一会儿我再去趟王大骡子家里,借他家的驴车用用。从这里去县城有五十多里,抱着孩子还不知道走到啥时候呢!”“王大骡子那里我去说吧?”刘青玉看着大哥说。“还是我去吧!这些年我跟他走动多一些,求他这点儿事,想他也不会推诿的。”刘光玉回道。
  第二天蒙蒙亮,王大骡子赶着他家的那辆驴车向着县城而去,驴车上坐着抱着镯儿揽着新麦的凤桂,刘青玉兄弟二人坐在车尾。秋末时节,冷冷的雨丝夹杂着寒意洗刷着广袤的益北乡平原大地,这样的鬼天气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今年很少见到那轮久违的太阳,以至于人们都忘记了它的样子了。驴车一路颠簸,从黎明时分一直颠簸到将近午时,终于赶到了县城的城郊。凤桂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县城,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脑袋旋转着不断打量着眼前陌生的一切。这一切对她来说都那么新鲜,她从没见过那么长的石拱桥,那么高的二层小楼,那么长的青石板街巷……驴车终于在益都县医院门口停了下来。刘青玉见到了目的地,便打发王大骡子回去了。
  刘青玉抱着眯眼不睁的镯子向医院诊室跑去,凤桂和刘光玉紧紧跟在后面。刘青玉从没来过这种地方,一时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抱着闺女串了好几个门子也没找准地方。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子便跑过去气喘吁吁地问道:“妹子,看病的屋在哪儿?”那个女人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不屑地朝前努努嘴巴,鼻孔里挤出两个字:“那里。”随即扭头就走了。“这是什么态度?”刘光玉暗暗骂了一句,想上前理论,却被身侧的凤桂扯扯衣襟拉住了。刘青玉也没心思搭理那个不屑一顾的女人,抱着镯子进了那间诊室。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圆边眼镜的中年男子给镯子察看了一番病情,看着他面前站着的三个人,语气带着责怪:“孩子都病得这么严重了,怎么才来给她看病?”青玉迫不及待地问:“大夫,我家闺女患得什么病?”大夫白了他一眼:“很难说,先让她住院吧。”刘青玉点点头,紧着问了一句:“这,这住院得花多少钱啊?”大夫回道:“很难说,看她的病情而定吧!能治好的话,十个大洋止不住;治不好的话,有五块大洋也就够了。”大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刘青玉有些懵,既而又问:“大夫!你这是啥意思?怎么治不好还花费这么多大洋?”大夫突然把他面前的那张正写着字的处方一推,将手里的笔一扔,眼镜里透出两道严厉的光芒,盯着刘青玉问道:“你到底有没有钱?这病治还是不治?”一旁的凤桂胳膊轻轻捣捣刘青玉,忙不迭失地回道:“治!治!”“想治疗,就去住院部先交一块大洋。”大夫说着,撕下一张处方笺递到刘青玉手里。凤桂忙从口袋里掏出那两块大洋递给青玉:“你去交钱吧!”刘青玉“嗯”了一声,随即出来了,光玉也跟着他走了出来。刘青玉一脸愁苦,嘟囔着:“什么破大夫,说话嘢气死人了。”光玉回道:“三弟,这年头就是这样,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咱们先把住院费交了再说吧。”镯儿总算是在医院住下了,还没等刘青玉松口气,那个大夫又把他叫过去了,告诉他今天交的那一个大洋快花完了,要他明天一早再去住院部交两个大洋。刘青玉眼珠子瞪得老大:“什么?我今天中午刚交了一个大洋,怎么半天不到就用完了?”大夫抬眼瞅他,语气带着轻蔑地说:“这是住院,你以为是在你家呢!给你家丫头用的可都是上好的药,孩子病成这样,再不急救还能好吗?实在没钱就走人。”说着转身走了。刘青玉听了他的话有了怒意,刚想反驳,却被身侧的大哥拉着走了。
  当夜,兄弟二人蹲在医院过道的走廊里,光玉瞅着一脸愁苦的青玉问道:“三弟,你还有几块大洋?”青玉摸了摸口袋,沉沉回道:“就一块了。”光玉叹了口气:“明天两块大洋的住院费可到哪里去淘置呢?”医院走廊里一片死寂,墙角蜷缩着几个病人家属,他们身上盖着几条破被子,传来高一声低一声的呼噜声,像是几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几个身着白大褂的大夫在走廊里来回走了几趟,像幽灵一样在暗黑的过道里飘忽着。刘青玉双手抱着脑袋长吁短叹,一时无计可施,许久,他扭头看着身边的光玉突然问:“大哥!你说的那个醉仙阁酒楼在哪里?”“怎么?你还想赌?”光玉有些惊讶。“赌!”青玉语气决绝,“为了孩子的命,再赌一把。”“行!”光玉一咬牙,随即骂骂咧咧,“这个狗逼社会,是把人逼上梁山啊!我带你去。”说着站了起来。刘青玉悄声迈脚进了镯子的那间病房,孩子已经躺在凤桂的怀里睡着了,由于呼吸不通畅,打着微微的鼾声。青玉摩挲着镯子发烫的脑门儿问道:“孩子怎么样了?”凤桂轻声回了一句:“刚才猛咳了一阵子,刚刚睡着了。”青玉应了一声:“大嫂有个哥哥在县城里做生意,我俩去一趟,看能不能借些钱来。”凤桂语气带着怀疑问道:“大嫂的哥哥?他是做什么的?”青玉回道:“听大哥说,他叫马玉成,在县城里开着酒楼。”凤桂神情疑惑:“以前怎么没听大哥说起过?”青玉回道:“我也是刚刚听大哥说的,你甭管了,好好照看孩子,我们去去就来。”青玉说着转身出了病房,与等在门口的刘光玉走了。凤桂看着青玉快步离去的身影,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青玉刚走,凤桂怀里的镯儿就慢慢醒了过来,她睁着一双无力的眼睛瞅着凤桂,突然问道:“娘!我爹呢?”“你爹出去淘置钱去了!镯儿,你想吃啥!一会儿你爹回来,我让你爹给你买。”凤桂轻声说着。“娘!我想吃桃酥饼干。”镯儿有气无力地说着,微笑着轻轻闭上了眼睛。须臾,她突然呼吸紧促了起来,脸憋得通红,张着嘴“哇哇”地吐了两口鲜血。凤桂吓坏了,扯着嗓子大声喊叫:“大夫,大夫,快来啊!我闺女这是咋了?”那个戴眼镜的大夫跑了进来,他翻了翻已经瘫软在凤桂怀里的镯儿的眼皮,轻轻摇了摇头,低沉地说:“她已经不行了。”凤桂话带哭腔,大声质问道:“她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就这样了?”大夫冷冰冰地回道:“你们送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我已经尽力了。”说着转身出了病房室。那一刻的凤桂感到很无助,她抱着身子逐渐冰凉下来的镯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滴滴滚落。那晚,她就那么抱着镯儿坐在病床上,呆滞的眼神透过窗口望着外面雨蒙蒙的世界坐了一宿,她在等着那个刘青玉回来,等着告诉他女儿临死前给他提的这个小小的请求——吃一口桃酥饼干。
  兄弟俩一路小跑,一袋烟的工夫已经赶到了醉仙阁。醉仙阁本来是一处豪华气派的酒楼,地处益都县城古城街北首,地理位置优越,是专门供那些土豪劣绅玩乐的所在。刘青玉抬头打量,见这是一座颇为奢华的青砖青瓦的二层小楼,朱牌匾赤挑檐,圆木门柱青石台阶,门口挂着四盏像磨盘那般大的红灯笼,迎在风中四下摇摆,晃动得很是厉害。门口站了两个门生,其中一个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站住!干什么的?”刘光玉回道:“来这里能干什么?耍钱呗!”门生把二人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一番,眼神有些轻蔑,语气有些不屑:“耍钱?有钱吗?”光玉心里恨,典型的狗眼看人低,正想跟他争辩,门厅内走出一个蓄着中分头的中年男人,笑着说:“让他们进来。”门生恭恭敬敬地回了句:“是!马老板。”刘光玉认识他,他就是酒楼老板马玉成,便快步走到他身前,伸出手套近乎:“原来老板姓马啊!我老婆也姓马,五百年前你们可是一家啊!你们是一家,那咱们也是亲戚唠!”亏他想得出,这样的亲戚他也好意思认。马玉成瞅着刘光玉笑了笑,露出一嘴的大金牙,竟然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刘光玉的手,说道:“刘老大!欢迎光临啊!咱俩是不是亲戚不重要,我可对你印象深刻啊!”马玉成怎么会忘了这个傻小子呢?七年前,这小子在这里待了将近一个月,陆陆续续扔上了五十多个大洋,别看他穿的破破烂烂,出手却不是一般的阔绰。
  醉仙阁大厅是一个大型赌场,里面耍什么的都有,推牌九、掷骰子、钓金花,吆吆喝喝,吵吵闹闹,其声喧哗,嘈杂不已。光玉领着三弟直向捻红钱的那张桌子走去,他俩对这个熟谙,所以亦热衷于这种赌术。光玉对这张桌子很熟,七年前的一幕在他的眼前晃动,就是在这里,他把满满一口袋的大洋输了个精光。刘青玉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手指不断翻转着那枚已经被他揉搓得有些热乎的大洋,他并没有急着出手,只是站在桌子旁端详着,摸情况探虚实。一个年轻的后生刚赢了一把,高兴地把桌面上的大洋一划拉,往口袋里一装:“不玩啦不玩啦!今天老婆不在家,我得回家看孩子。”说着转身离开桌子向大厅门口走去。站在门口的马玉成早把这一切看得清楚,他走到一个看场子的打手身侧轻声嘀咕了几句,打手瞟了那个后生一眼,随即一摆手,又过来了几个壮汉,尾随着那个赢了钱的后生出去了。过了一会儿,那个打手又回来了,朝着马玉成暗暗做了一个手势,马玉成会意,微微点了点头。
  刘青玉看得明白,心里已然了然几分,胳膊肘捣了捣刘光玉,轻声说道:“大哥!在这里赢了钱也别想带出去。”刘光玉并没留意刚才的一幕,疑惑地问道:“怎么了?”青玉其音很低:“刚才那个赢钱的后生挨揍了!”光玉又问:“噢?你怎么知道?”青玉轻声回道:“别问了,小心引起他们的注意。”光玉有了些怕意:“那怎么办?咱们不玩了,走吧?”青玉语气决绝:“不,既来之则安之。你一会儿瞅个机会先出去,到古街那棵老槐树那里等我,一个时辰后我去找你。”刘光玉点了点头,眼角不经意间向着门厅口瞟了一眼,站在赌桌边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阵子,轻咳了两声,随后向厅门口走去。“哎!怎么刚来就要走啊!还没看着你下手呢!”门生笑问。光玉回道:“我兄弟在那里玩着呢!我去取点儿大洋,一会儿还回来。”光玉说着,已经跨出了厅门。
  光玉刚出去不一会儿,刘青玉也向着门口走去。门生看着他问道:“你也不玩了?也没见你伸手啊!”青玉捂着肚子,一副痛苦的样子:“想玩来着!突然内急,先去方便一下,一会儿再回来,兄弟,茅房在哪里啊?”“那里,那里!”门生不耐烦地指了指南边,看着青玉小跑的身影,皱着鼻子嘟囔,“没‘货泉’装什么大爷,还内急,我看是想开溜吧!”一袋烟的工夫青玉又回来了,这很让门生吃惊:“吆喝?又回来啦?”青玉回道:“你这话啥意思?我就是闹肚子跑茅子,怎么会不回来呢?”青玉说着又嬉笑着问道,“兄弟,刚才你说的‘货泉’是个啥啊?”门生表情轻蔑地看着他:“乡巴佬,这个都不知道,钱呗!”刘青玉忙点头哈腰:“喔!知道了,知道了。”他只是随口一问,但仍然朝着那个门生伸了伸大拇指,“兄弟真有文化,了不起啊!”刘青玉说着,已经跨步进了门厅,却暗暗瞟了一眼门后面站着的那几个打手,不动声色。马玉成也站在那群打手们中间,回头瞟了一眼刘青玉,立马收回了目光,似乎没太把他当回事儿。
  青玉重新回到捻红钱的赌桌旁边,他瞪圆着眼睛全神贯注地瞅着庄家手里提着的那个旋转的铜钱,看样子,他是准备出手了。“面儿!一个大洋。”青玉喊了一声,随手把那枚攥得发烫的大洋拍到了桌面上。洋瓷碗慢腾腾地掀开了,现场欢呼声、叹息声交织在一起,刘青玉这次一把赢得了三五个大洋。“再来!再来!押宝了,押宝了。”庄家提着红线,激动地坐在椅背上大声吆喝。刘青玉凭着一双敏锐的眼睛,玩这种赌术他从来就没有失过手,但是今晚不同,他能感觉到四周有无数双像狼一般的眼睛正悄悄地盯着他,所以他耍钱的手法也是别出花样儿,与以往不同,先赢两把,再故意输上一把,如此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他就觉得自己的口袋沉甸甸的。他把手插进口袋,指头捏着那些大洋大体估摸了一下,觉得有二十个了,镯儿看病的钱是绰绰有余了,便开始思量着退身。刘青玉虽然输输赢赢,但他总归是赢了钱的,站在门口的马玉成早把这一切看得明明白白的,他甚至能估摸出刘青玉口袋里大洋的数量,他对他格外地留心。马玉成暗暗瞅着赌桌旁的刘青玉,悄声对他身侧的打手们说:“注意那个穿长袍的小子,他可没少赢。”“看到了,放心吧老板,他跑不了。”一个打手低声应道。
  刘青玉似乎是玩得有些过于投入了,脸上有些冒汗,他解开疙瘩扣儿,将长袍脱了下来搭在了椅背上。这个时候,庄家又在喊:“押宝,押宝!”刘青玉从椅背上搭着的长袍口袋里掏出两个大洋往桌子上一拍:“背儿,两块儿大洋。”他话刚说完,却突然捂住肚子,表情痛苦地喊了一声,“哎呀!不行,要出来了!我得去方便一下。”说着转身向着厅门口跑去。“哎!兄弟,你的长袍还在这里呢!不怕我们偷摸你的钱啊。”庄家喊道。“不怕不怕,这把先别开,等我回来哈!”刘青玉说着,捂着肚子迅速向着厅门口跑去。他刚出了门口,那个打手就贴到马玉成的耳边,厉声问道:“老板!怎么办?”
  这正是:
  本是无心赌,只因缺银钱。
  银钱救人命,奈何搏命赚。
  一肩担责任,责任重于山。
  为医娇女疾,再壮怂人胆。
  金蝉脱壳计,全身而退还。
  娇女然殒命,不料为时晚。
  只恨恶世道,空有治病钱。
  一冢埋幼骨,临坟空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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