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改革开放的雷声震撼着中华大地，也震撼着这个小山村。
　　大坪村的农村土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轰轰烈烈地开始了。在新任村支书王满囤的组织领导下，大坪村实行了土地承包到户经营。大坪村已由原先的六十多户发展到近一百户人家，人口四百余人，在附近，已成为一个比较大的村子。羊娃放牧的那二百只羊也被分到各家各户，羊娃没分到一只羊，只分到二亩田地。
　　失恋了几年的羊娃，悲伤的情绪已有所好转，从羊圈的小屋又搬回到他的老屋，开始经营自己的二亩山地。离开了羊群的羊娃，不会种地，时常向村民请教。这里的环境是常年缺少雨水，土地欠收，种杂粮较多。即使一个种地有经验的村民，好的收成，一年一亩地，也不过产粮三百余斤。羊娃辛辛苦苦种了一年地，由于没经验，二亩田地产粮不足四百斤，加工成面粉三百余斤，吃饭倒是勉强，可还要穿衣、购买油盐酱醋等一些日常用品，钱从哪里来？即使卖掉一些粮食也不够啊。
　　羊娃想了几天，终于想出一个办法。自己养羊有经验，这不是改革开放了吗？办一个养殖场。可羊没有、钱也没有，又陷入窘境。晚上，羊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猛然间，想到一个好主意——有了，就这么办！自己才二十七岁，有的是力气，先到省城打工去，积攒上一些钱，回来再买羊，兴办养殖场。
　　大胆的想法开始实施，第二天，羊娃把家中仅有的二百余斤粮食以低价卖给村民，卖了近八十元；为把自己的二亩田地委托出去，在村里找了几个村民商讨，最后与一村民商定好，委托这位村民代种田地，每年给分成一百斤粮食，其剩余的全部归这位村民。
　　羊娃把家里的一切事宜安排好之后。告别了村支书王满囤与众乡亲，背着行李，带着一些日常生活用品，离开大坪村，走上了艰难的打工路。
　　羊娃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也是第一次离开这个县。坐在长途汽车上，看着沿途的山山水水、峁岭沟壑，心里总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那就是一种恋恋不舍家乡的情绪。傍晚时分，到了省城。下车后，饥肠辘辘的羊娃，在车站附近，找了一小吃摊，花两元钱买了两碗面，吃饱肚子，天已暗下来。
　　先找个旅店住下，明天再找工作吧。大型旅店不敢去，羊娃走到一家小旅店，走进去，问服务员住一晚上多少钱。服务员说一晚上五元钱，两人房间，有四人房间三元钱。羊娃想到，自己出门总共带了六十多元钱，除去车票钱和两碗面，还有不到五十元，即使住三元的房间再加上吃饭，也只能维持十天八天，何况工作还不知啥时能找下。算了吧，不住了。
　　羊娃在车站周围转了转，也找不到什么合适地方。夜已深，北方的二月，西北风仍在“呼呼”地吹着，天气依然寒冷，大街上，行人已寥寥无几，羊娃只好返回候车室。还好，候车室的工作人员也不管，任由人们进出。羊娃找了个座椅，半睡半醒地睡到凌晨两点，感觉在座椅上睡觉很难受，也不习惯，羊娃便把自己带的行李铺在地上，就这样，半睡半醒地度过了这个夜晚。
　　第二天早起，羊娃在车站的公用自来水管前，胡七马八地洗了洗脸，便出门找工作去。那时候改革开放刚开始，乡村出外打工的人很少，还没有什么人才市场。不熟悉城市的他，背着行李、提着提包，在大街小巷瞎转悠，第一次到这么大的省城，走得东西南北也转了向，辨别不清哪是哪。跑到一些企业单位里，问需要人吗？听到的回答均是，“不需要”。
　　接连两天辛勤奔波，都是如此。晚上，西北风“呼呼”地吹着，显得有些凄凉冻人。不管怎样，摸索着还能找回汽车站，于是，在候车室连着住了三个晚上。
　　第四天，羊娃想，到比较热闹的市区再碰碰，于是来到比较繁华的闹市区，背着行李、提着提包，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两旁尽是小商小贩，便问这些做买卖的：“需要人手吗？”得到的全是：“不需要。”又走到一些商店里问询，同样是“不需要”的回答。初来乍到的羊娃，真有点失望了，不知怎么才能找到工作。
　　正想着，突然，听见有人在喊：“抓小偷，抓小偷！”羊娃看见前面一个后生绕着人群飞跑，后面紧跟一个头发有点秃顶、大概有五十多岁的男子在拼命追赶。“前面的人，抓住那个小偷，别让他跑了！”那男子边追边喊，可满大街的人，只看不出手。眼看小偷就要跑到羊娃跟前，说时迟那时快，羊娃扔下行李与提包，一个箭步冲过去，把那个疾跑的小偷摔了个狗吃屎。那小偷挣扎着想爬起来，羊娃扑上去，把小偷的胳膊扭在背后，用力地摁住小偷。那个男子跑过来，一块压住小偷，并叫道：“把钱包还给我！”后面又紧跟着跑来两个巡逻民警，把小偷拽起来，从小偷的口袋中搜出一个大钱包，问那男子：“你钱包里装有什么？”男子答道：“有一千元钱，还有一些其它证件。”民警核对无误后，把钱包还给男子，拿出一个本子，让那男子在上面签了字。民警对那男子说：“好了，你可以走了。”又转身对羊娃说，“谢谢你，小伙子。”然后，押着这个小偷走了。
　　羊娃拿起地上的背包与提包，准备离去，却被这位丢钱包的男子叫住，说：“谢谢你！小伙子。”随即掏出钱包，拿出五十元递给羊娃。羊娃说：“这钱是你的，我不能要。”两人推来推去，羊娃坚持不要，那男子只好作罢。这男子拉着羊娃走到路边，问道：“小伙子，你是哪里的？做什么工作的？”羊娃答道：“我是大坪村的，庄稼人。”男子又问道：“你来省城做什么？”羊娃答道：“来省城找工作做。”男子又问：“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羊娃竟忘了说自己的大名，因在村里没有人叫他大名，于是随口说道：“我叫羊娃，二十七岁了。”男子问：“你想找什么工作。”羊娃说：“只要能挣钱，什么工作都可以。”男子说：“我是一个建筑工程公司的，我看你这小伙子不错，到我那里干，怎么样？”羊娃说：“可以。你们工地在那里？”男子说：“我们的工地就在省城，你跟我走吧。”
　　羊娃背起行李，拿着提包，跟着男子走出人头攒动、川流不息的闹市区。羊娃心里想，运气还不错，无论怎样，总算找到了工作，真乃是好人有好报。男子领着羊娃来到一停车场，走到一辆客货车前，男子说：“羊娃，上车。”羊娃上车坐在后排，行李也放在身旁。
　　开车的司机问那男子：“张经理，咱们去哪里？”男子说：“先找个饭店，吃点便饭，就回工地去。”羊娃看着那男子，心想，司机叫他张经理，这男子是个领导，这下碰对人了。路上，司机说：“张经理，钱拿到了？”男子说：“拿了一千元，食堂先用着。今天，多亏了这位小伙子。要不然，这一千元就打了水漂了。”张经理把在闹市区羊娃奋不顾身抓小偷之事说给司机听。只听司机说：“张经理，你可找了个好人啊。你看这小伙子，高高大大的，多壮实，多憨厚。”
　　车停了，司机在前面引路，张经理领着羊娃，进了一家小饭店，吃了一顿便饭后，就开车回到建筑工地。
　　下车后，张经理对司机说：“你去把施工一队胡队长叫来。”张经理把羊娃领到办公室，招呼羊娃坐下，又热情地给羊娃倒了一杯茶水。
　　不一会，胡队长来了，张经理指着羊娃说：“胡队长，给你个人，你看怎么样？”羊娃赶忙站起来说：“胡队长好。”胡队长看到羊娃身材高大、魁梧健壮，高兴地说：“好，好。这小伙子看着就很棒。”张经理对羊娃说：“羊娃，一会让胡队长领着你去劳资部门填个表，登记一下，把手续办完，你就到施工一队工作。胡队长，你给他安排一个住处。工资吗？现在是试用期，暂定为四十元，管吃管住，六个月后，表现好，再转正加薪。”羊娃想，在县城那些有工作的一个月也就五、六十元；在村里，劳累一年能挣上二百元，就不错了；我刚来，一个月能拿四十，半年后，还可加薪，心里也就满足了。赶忙说：“谢谢你，张经理。”说完，跟着胡队长走了
　　这个建筑公司承建的是一个单位的办公楼，设计有七层高，砖混结构，去年上冻前，刚挖好地基，还没有开始修建。现场只有少量工人。羊娃跟着施工队，每天也在做一些材料与设备等前期准备工作。现在还在上冻期，再过一个月就会全面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