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稳扎稳打

　　刘三喝连连摆手，怪声怪气地说：“张大猫，你别跟我攀亲带故的，我和刘天奎基本断亲。我这个侄子成了白眼狼，他自从娶个媳妇以后，俺两家现在他姓他的刘，我姓我的刘，天奎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次日吃过早饭，我公公仍然肩扛镢头来到通往大律王村的路上。站在离他探查过敌情那堆杨树不远处的路边，往西望望，黄得像金子一样的大沙岗展现眼前，他慢步蹬上大沙岗，站在大沙岗的顶尖往两边望望，然后盘算着。日本兵一旦从这条路上过，如何把他们干掉，还要有藏身之处。他站在大沙岗顶尖旋转身子往四周的远处望了又望，自己琢磨一番，还是没有想出确凿的办法。
　　“天奎哥——”张大猫的喊声打断了我公公的思路，大猫肩扛铁锨，手里还提着一把镰刀，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天奎哥，你等我等急了吧？”
　　我公公笑笑说：“没有，我也是刚站在这儿。”我公公又严肃认真地态度看着张大猫说：“大猫，昨天晚上在码头上，我说让你帮助我开荒种田是暗语，因为有我三叔还有几位汉奸在场，我只能说谎。大猫，在他们这些人面前说话，必须真一套假一套，今天我的计划是在这路中间挖两个陷井，坑日本士兵一下，如果陷井成功，日本兵掉进去，可是稳扎稳打。”
　　张大猫用手猛击我公公的肩膀一掌，“天奎哥，你真是一个足智多谋的人，这个办法太好啦。”
　　我公公自豪地说：“大猫，我刚才站在沙岗顶尖上看了看，把陷井挖在顶尖的东边一个，西边一个，而且两个陷井都挖在路的正中间，日本兵去大律王村换岗有去有回，他们不管是去是回，总有一次下沙岗溜坡。当日本兵跑得快的时刻，如果扑咚掉进陷井，咱俩躲在树后面借机开枪。我公公右手摸住自己的脑门，低头沉思，然后又看着大猫说：“大猫，来——咱俩开始挖坑。”
　　他俩在硬如石头的路上锛的锛，掘的掘，三下五除二挖了一个水桶那么粗的圆口，一米多深的土坑。
　　我公公说：“大猫，你跳进坑里试试有多深。”大猫扑咚跳进坑里，基本没过大猫的小肚。我公公看着土坑风趣的用手当手枪，微笑瞄着大猫的脑袋。“喀——”
　　张大猫自觉自愿当敌人，站在坑里把腰折在坑沿上，脑袋滚在地面上，轻轻闭上双眼，屏住呼吸装死。
　　我公公看见张大猫的姿势和神态，装得那么逼真，忍俊不禁地前仰后合的哈哈大笑。“张大猫啊张大猫，你真是个淘气鬼。”
　　张大猫被我公公笑得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他噔——从坑里跳出来，拍拍身上的沙土说：“天奎哥，咱得抓紧时间把陷井盖上盖儿，一是日本兵到太阳当头该从这里通过，二是你看这沙土，如果被太阳晒干，沙土有可能从缝隙都漏到坑里，如果沙土把坑漏满，咱俩等于劳而无功。”
　　我公公恍然大悟回应：“大猫，你赶快回家拿枪，另外再把你家的烂席片拿来。”
　　张大猫一愣，看着我公公问：“拿席片儿可以，拿枪可不行，这光天化日敢大明大放的扛一杆长枪？那不是除心往敌人嘴里埋肉吗？”
　　我公公镇定地看着张大猫说：“你回家之后，先出来观风望路，然后用烂席片儿裹着枪，再把裹着的枪装进麻袋里扛在肩膀上，装作麻袋很重，不被人们引起注意。我在这里用你拿来的镰刀砍些树枝蓬在坑的口上，等你把席片拿来铺到树枝上面，再把湿土盖到上面，沙土就不会漏在坑里。”
　　张大猫胸襟坦荡，愉快接受我公公的指示，他一拍胸口说：“好，君子命令如山倒，准把鬼子全干掉，”张大猫飞似往家跑。
　　我公公用镰刀砍些树枝，一根一根截断准备好，一会儿大猫背着大麻袋跑过来。他们把陷井盖得平平展展，从表面看没有一丝痕迹，就表层刚盖上的沙土湿，与路面相比颜色有点重，经过太阳一晒，陷井盖和路面一模一样。我公公仰面看看天说：“大猫，晌午了，鬼子换岗快到了。快，咱俩赶快隐藏。”
　　张大猫跟着我公公迅速跑到稠密的一片杨柳树里，再加上没过膝盖的芦草啦，茅草啦、五颜六色的野花啦……他俩趴下憋气不吭，纹丝不动。不大一会儿，两名鬼子叽叽喳喳从东向西走，他们俩边走边开玩笑，互相追逐互相打闹。张大猫和我公公仔细听听，鬼子说的语言虽然听不懂，但确定是鬼子。
　　我公公小声说：“大猫，鬼子过来了，一定高度集中，不管他们掉不掉进陷井里，今天决不放过他们。”
　　张大猫一条腿跪地，一条腿蜷曲半卧，双手紧握枪杆，时刻准备着。说时迟那时快，一名鬼子从沙土岗上往下溜坡时像刹不住闸的汽车，双脚像弹绵花锤似的，连连交替向前迈进，他扑咚——一条腿深陷在坑里，另一条腿蜷窝在坑沿上，鬼子还没反应过来。我公公和张大猫一起冲出树林，张大猫对准前面走的一名鬼子砰——的一声，鬼子的一只脚还没落地，他一头栽倒，掉进陷井里，这名鬼子拼命摇晃身体往上拔腿。
　　我公公箭一样地跨过去，把手枪口对准另一名鬼子的后脑勺，又一声砰响，鬼子应声倒下，头勾得像个黄豆芽。
　　张大猫抱起两名士兵的枪，迅速跑到他隐蔽的地方，把枪装进麻袋里，系上口，用铁锨把儿挑着麻袋，急速往家赶。
　　我公公追在张大猫身后边大声喊：“张大猫——回家以后一定把枪保管好——你快跑——你正东，我正北，咱俩分两路回家。”
　　张大猫大步流星地跑，头也不回地回应：“天奎哥，少啰嗦，快跑——”
　　两名鬼子被打死在路上，大律王村头小码头值班巡逻的鬼子中午没有人去接替吃饭，饿着肚子等到下午，两名巡逻士兵交待一声另一名士兵回朱仙镇一趟，战友不来接岗究竟原因何在。他背着带刺刀的长枪从大律王村头小码头出来，踏上东去的土路，赶往朱仙镇，这位日本士兵拖着疲惫的身体，迈着沉重的步子，一只手捂着肚子，边走边有一种不祥的欲感。因为正常的轮岗交接没来，连个口信儿也没有人捎，他走到大律王村东与朱仙镇的交界地，隐约看见前面远处的土路中间，好像有两个人狼狈躺地。这位日本士兵不顾脚下的坑窝陷脚，两眼直盯这两位倒地的日本士兵大步前迈，来到这两位倒地的日本士兵跟前，果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眼前的一幕，让他恍惚不宁，又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位士兵站在两名死者的中间，肘起双手，仰视对天吼叫，丧心病狂地又转起身体呜——呜——似刮旋风一阵。停下旋转镇静再看看他的两名战友仍然躺在血泊一丝不动，只好无奈回朝报告。他赶到朱仙镇中心的炮台前面，看见两位日本士兵背着长枪，站在炮台门外一边一个，把两名站岗士兵视为两只蚂蚁，直冲炮台内，连报告也没来得及喊，站在营长面前，大惊小怪说：“司令，轮岗战友死在路途。”
　　“什么？“日本营长扶案立正，盯住这位士兵，你再说一遍？”
　　日本营长听到这不测的噩耗，他的脑子如天塌五雷轰顶。顿时浑身颤抖，两手哆嗦不止，他咬紧牙关，双手紧扣，尽量控制两手的哆嗦，疯狂地在炮台下面屋里乱撞一气。他惊恐失色，在屋里转了几圈指着从大律王村头小码头回来的这位士兵。大声吼道：“你——火速把南炮台的指挥官叫过来。”
　　“是。”士兵忍着饥饿奉命出发，他按照营长的指令口头搬传。南炮台剩下四人坚守炮台，其余士兵和官员全部到北炮台紧急集合，很快二十来名日本官兵出溜溜地从朱仙镇的南关出发，个个蹦蹦跳跳钻进关帝庙前的炮台下屋内。
　　日本兵从南炮台撤过来有二十名军人，站在日本营长面前列队两排，排队整齐如笔，目光齐刷刷地注视着营长待命下令。他们看到营长神不守舍，站立不稳的样子，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营长目光扫射一下两队官兵，啪的一声拍桌，吼道：“同胞们，我现在思绪纷乱，心如刀扎，咱们军队出了大事，两位小士死路不明，死躺在去大律王村的途中，这是为什么？咱们应该发人深省，提高警惕。”营长咚咚咚锤着桌子大声惊呼，“这可是千年古镇啊，这不是穷乡僻壤的小乡村，千年古镇的人们经过大风大浪，见多世广。朱仙镇的人经常与外地的精明人接触，聪慧智广，是藏龙卧虎之地，咱们要是坐山观虎，那等于是漂洋过海来中国送命。”营长双手搭在后殿上部，在他办公桌前面踱来踱去，突然他伸出一根手指头，点着南炮台的台长。厉声喝道；“小野——台长。”
　　“到。”小野台长立马从列队中跨前一步，响声回应。
　　日本营长严令指示：“你们南炮台从今天起，留有六名士兵轮流上面炮台站岗，两名地面站岗，其余人士。让池广才带路，把朱仙镇挨门挨户搜个遍，我马上打电话向驻开封市总部报告情况。”
　　小野向营长行了个重礼：“是。”
　　营长果断地说：“解散。”
　　南炮台的台长小野带着士兵走后，营长走到屋门口往外望望，已经漆黑一团。再往天空望望，满天繁星闪闪，他走到电话台旁边，镇定情绪，左手摁住话机，然后右手拿起电话接听器贴耳。“喂——开封总部吗？我是朱仙镇驻军营长。”
　　电话对方传来声音，“喂——什么情况，快讲。”
　　“喂，朱仙镇出了人命，我军死了两名小士兵。”营长沉重的声音向总部汇报。
　　老总说：“军人为国捐躯，必有价值。但是，战士丧命是你营长的失职，明天我派人过去，现在人员撤离不了。开封市突然出现民兵游击队起来反抗，这边急需大量军队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