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好马不吃回头草
作品名称:那年那晚 作者:苍烟 发布时间:2018-03-28 09:44:15 字数:3924
芦苇呢,那天在人事科舌战,嘲讽侯德志是个癞蛤蟆,被他弄权报复后,就去安装队报到了。到了安装队,拜会了胡队长。胡庆龙拉着他的手,大笑道:“好家伙!你吃了豹子胆,竟敢跟侯科长斗,结果怎么样,玩完了吧。告诉你,侯科长交待我,说你这小子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把你下到这里来,要我给你最苦的活干,千万不要施仁政,监督你好好改造。我说侯科长放心,到了我这里,就别想偷懒,他小子骨头再硬,也要叫他脱层皮。侯科长表扬我说,庆龙啊,好样的,以后有好位子,我给你升一级。怎么样啊,你彻底的输了。我只要帮他整了你,可就等着升官啦!哈哈……”
芦苇也笑道:“那你就整吧,我就不信干苦活计能脱层皮?不会干死人吧?遗憾的是,在省城请你喝老酒吃花生米,原来请的是个落井下石的白眼狼,白白花掉我辛苦写稿的十几块钱,好后悔啊。”
庆龙拍大手,笑得吼吼的:“哈哈哈哈!行啦,你就别悔啦!我再招待你还不行吗。你到我这里来,暂时委屈你做我的副官,可以代行队长职务,兼管材料仓库。我要亲临现场指挥,这办公室就交给你了。有人领料你凑合一下,没事读书看报喝茶玩电脑随你便。总之,你是来镀金的,不定什么时候就飞了,下到我这里,不但不会脱层皮,还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离开。侯德志是个瞎子,我包庇你这个不稳定分子,他晓得个屁,我还要邀功请赏,等他升我的官呢。”庆龙毫无顾忌,一阵快人快语,说完后丢给芦苇一串钥匙,就去工地了。
原来,庆龙和芦苇早就是莫逆之交,两人相处得极好。庆龙闲暇之余,有个特别爱好,就是喜欢玩石锁,能把近百斤的石锁,玩得闪转腾挪,上下翻飞,技艺高超,堪称一绝。有次省里开民间运动会,芦苇竭力鼓动他参加,并亲自陪同前往,帮他办一切手续。结果呢,庆龙不负众望,在石锁项目上,力挫所有对手,捧回冠军奖杯。回旅馆后,两人快活得像老鹰得肠,欣喜若狂。芦苇特地买了瓶酒,邀他到楼下的小馆子,叫了几个菜,一盘花生米,尽兴大快朵颐,喝得歪歪扭扭。虽然那次小酌早成往事,却一直刻在他俩的记忆里。
长期以来,芦苇在工会工作,受社会思潮影响,总是把权力主宰一切奉为圭臬,只能顶礼膜拜,不敢跨越雷池。“领导不高兴,后果很严重”,这句官场的流行语,等于是告诫员工,不要对不平等说三道四,保住饭碗最重要。因而,芦苇在公司里,一直小心谨慎,生怕范主席不高兴,随时会把他下到底层。为保住这个小干事,总是俯首贴耳,委曲求全,就像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剥夺了他所有的尊严和自由。
自打二旦开导后,告诉他权力也有软肋,那些个贪官混官,都是属弹簧的,你硬他就软,也是纸老虎。且他们大多都有贪腐劣迹,最怕被人揭短,只要敢和他斗,不怕打击报复,跟他较量多了,他也就老实了。所以,芦苇从为外勤维权开始,就憋足了一股子劲,不怕强权,敢于争辩,还真就感受到侯德志色厉内茬,教训他也没什么不得了,并自觉去掉了奴气,活得像个人样子。倒是侯德志反而弄得尴尬理亏,好没面子,虽然以权力报复,把他分到安装队,芦苇也不为所动,宠辱不惊。侯德志除了气急败坏,还真拿他没办法。
芦苇到安装队,匆匆过了三天,任务是上午九点钟前,发放材料工具忙一阵子,大部分时间无事可干,就喝茶看书玩电脑。在办公室呆久了,闷得慌,偶尔也下去转转,想帮忙插不上手,别人不让他干,只能当观察家。因为庆龙发了话,芦苇是来体验生活的,意在找灵感写稿子,不是来干活的;就算他想干也没用,人家都婉言谢绝。
今天上午,九点多吧,芦苇忙过一阵子,其他人都走了,办公室就他守门。正看一本杂志,范主席一脚跨进来,把芦苇吓了一大跳。思忖他怎么来了?赶紧搬了张椅子,安顿他坐下,又沏了杯茶,然后才问道:“主席啊,我们这里是工地,很脏的,你老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啊?”
范主席坐下来,没说话,一双老眼在芦苇脸上游移,仿佛辨认多年失散的亲人,他精心揣度,鉴貌察色,确信芦苇对他没有成见,这才放下心来。想自己虽是来道歉的,劝说他再回工会,但毕竟是主席,也是他的上司,领导威仪不能丢,赔礼也要有个度。但怪的是,越是芦苇不记恨他,便越是感到愧疚,后悔当初赶他时,说得那么绝情。扪心自问,非长者风范,未免脸红红的,心突突的,表情也跟着走了样,架子面子全丢了。当下满脸愧色,嗫嚅着道:“小芦啊,我老糊涂了,是特地来向你道歉的,赶走你全是我的错,你干嘛还这么客气,不记恨我?”
芦苇大度道:“范主席,这点儿小事,不算什么,早就过去了,道什么歉啊?”
范主席歉疚道:“小芦啊,你不算什么,我记在心里,你早过去了,我没有过去。是我把你赶出工会,叫你滚的!我太粗暴了,不该那么对待你,事后才知道错了,希望你能原谅我。”
“噢,这事我理解,你别太自责,当时你老在气头上,说话狠了点,那也是侯德志搞的鬼,我也没当真,用不着道歉的,就让它过去吧。”
“这么说,你肯原谅我了?”范主席感激地问。
“原谅了!原谅了!这么点小事,我还能当真,就是离开工会,也在意料之中。我知道,想进工会的人多着呢,你老就不赶我走,迟早也得走,到哪儿都是劳动,在安装队也挺好的。”
“小芦啊,谢谢你宽宏大量,不记恨我这个老头子,放走你是我最大的错,你走了工会都瘫痪了。唉,都怪我一时糊涂,鬼迷心窍,听信了侯德志的谗言,弄得场面没法收拾,连他小姨子徐青青都受了害,工作开展不起来。我来时她再三叮嘱我,要我替她向你道歉呢。”
“徐青青向我道歉?我又没跟她接触过,这是哪跟哪啊?”芦苇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唉!”范主席叹了口气,追悔莫及道,“这些个关头过节,你当然不知道了,必须从头说起,把全过程告诉你,你才知道侯德志这个混账东西,是怎么害了我们的。”跟着,范主席就把徐青青想来工会,和侯德志说好升你一级,侯德志请他上醉仙楼,说你背后怎么诋毁我,要我把你从工会赶走,再让小姨子顶你的缺……等等等等,把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不遮不盖,全倒了出来。芦苇这才明白,侯德志唱的是一出什么戏。
范主席介绍完了,又道:“其实小徐也挺可怜的,再三悔恨对不起芦大哥,发现侯德志借机报复,把你下放到安装队,她气得哭了好一阵子,还打电话骂了侯德志。现在工作开展不下去,马力他们连球都不打了。她就盼你回工会,自己还回抄表班,我也希望你能回来,已和侯德志说好,只要你肯回来,就办调派手续。”
“噢,原来是这样!”芦苇听完后,义愤填膺道,“主席啊,我和他较量过,知道他那德行,迟早会报复我,但没想到他连你老和小姨子都敢骗,也太不是个东西了。不过,你老说要我回去,真的对不起,怕是不行了。常言道,好马不吃回头草,我被他报复了,没给个说法,就这么回工会,还得他办手续,任他搬来搬去,岂不被他笑掉大牙?除非他跟我当面对质,承认把我下到安装队是挟私报复,说我诋毁你老是挑拨离间,是非曲直不弄清楚,我是不能回去的。至于徐青青,跟侯德志是两码事,年轻人嘛,活泼好动,想来工会可以理解,我不会怪她。建议你老把她留下来,就在工会干,工作开展有困难,我可以帮她,万事开头难,长了就适应了。”
范主席见芦苇不肯回去,仿佛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连心都凉了。可人家说的也是正理,侯德志徇私报复,把他下到基层,不给个公正说法,有损芦苇人格尊严,这事只好先搁一搁,等时机成熟再说了。但对芦苇的大度,范主席深受感动,更觉得侯德志把他下到安装队,太荒唐狠毒了。决心助他一臂之力,调换个科室岗位,否则唐头回来,自己不好交待。
思谋定了,就对芦苇道:“小芦啊,你说得有道理,我也不强求你回去了。但把你下放到安装队,这完全是打击报复,这事我要管一管,不能让侯德志称心。至于工会的工作,我和小徐再商量一下。”
芦苇感谢道:“主席啊,谢谢你的好意,我在安装队也挺好的,你老就不要操心了。”
范主席决然道:“不!这事我一定要管,你是从工会出去的,起码也应该分到科室去,我跟陈经理谈—下,决不让侯德志报复得逞。”
当下,两人聊了一会儿,范主席没心情久坐,叫芦苇有事电话联系,并等待他的信息。随后就告辞出来,回工会去了。
青青在工会守候,盼范主席回来,盼得心急火燎。其实也就个把小时,此刻听到楼梯响,估摸是范主席回来了,赶紧到外面张望,把他迎进室内。
青青手脚麻利,伺候范主席坐下来,沏了杯茶给他,就急急问道:“范主席,芦大哥答应回来了吗?”
范主席大饼脸绷得紧紧的,还挂了一层寒霜,喘气、摇头,继而才道:“没有,他说在安装队挺好的,不想回来了。”
“什么?芦大哥不回来了?那可怎么办啊?”青青听到这个信息,鲜活的小脸都枯萎了。
范主席缓过劲来,呷了口茶,舒坦了些,才把芦苇说的话,复述给青青听:“小徐啊,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一定要振作起来。芦苇不回工会,不是还有你吗。我和芦苇交谈时,他都坦诚地说了,你虽是侯德志小姨子,但和侯德志是两码事,想来工会可以理解,他不怪你。芦苇还建议,要我把你留下来,就在工会干,工作上有困难,他可以帮助你,还说时间长了,就适应了。”
“真的吗?芦大哥真是这么说的吗?他既然不怪我,为什么不回来?我开展文体工作,人家都不理我,马力他们连球都不打了,叫我怎么适应?我是来工作的,总不能成天看天花板吧。我要找芦大哥问问,今天下午就去。”
“小徐啊,我都—大把年纪了,难道还会骗你吗?芦苇就是这么说的,你可以去问他。但今天下午不行,我要找陈经理谈事情,工会不能没有人,要去明天上午去。”
接着,范主席又告诉她,芦苇不回工会,是因为侯德志挟私报复,必须把事情厘清楚,否则就这么回工会,更被侯德志耻笑。但我不想让他长期呆在安装队,让侯德志的报复得逞,我要去找陈经理,以权力制约权力,谅他小侯不敢抗命,定要分到科室去。
青青听了,称心得狠命地赞同,连说:“把芦大哥分到科室去,那就太好了,他原本就是科室的,也算给我赎一点罪过,范主席你找陈经理吧,我明天再去安装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