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揭批混官丑行

　　侯德志因为蛮横，吃个闷亏，痛得像锥子扎，还没法发泄。思忖今天是秀才遇到兵，跟这些粗人讲不清，看来摆谱是不管用了，气焰也随之消退不少。一只手捂着屁股，一只手在空中乱抓。
　　芦苇诧异道：“侯德志，你手像画符似的，抓什么呀？”
　　“我的眼镜呢？我的眼镜哪去了？”侯德志像天塌地沉，一片混沌。
　　“你的眼镜？你的眼镜不是戴在你脸上吗？”
　　侯德志听了，在脸上一摸，摸到了眼镜的镜架，果然还戴在脸上，是自己气糊涂了，骑在马背上找马。原来他是高度近视，离开了眼镜便目中无人。侯瞎子摸到了眼镜，才又见到了光明，跟着扫视了一下，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再讲求资格了。当下，整理了一下表情，做出个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抛开马、孙两人，只跟芦苇对话：“芦苇，你带头冲击办公场所，公然抠打党委成员，严重违犯公司纪律，你要对你的行为负责……”
　　马力随即插话：“嗳！我说侯德志，你是自己撞在桌角上，怎么怪起我们来……”
　　侯德志知道寡不敌众，怎么争辩也白搭，便不让他说下去，摆手道：“好好，我是党员，不跟你们一般见识，这事就不追究了。现在说正题，你们找我干什么？我只跟芦苇一个人对话，你们俩不要岔嘴。”说完，才狼狈地坐下来，又补充道，“你们，也坐。”
　　芦苇道：“好，我们不依仗人多，就我一个人跟你说。我问你，外勤人员辛勤劳碌，整天风吹日晒，苦得不得了，拿点补贴天经地义，合理合法；你为什么要坑害他们，提出取消外勤补贴？”
　　“芦苇，你也管得太宽了吧，这是集体研究决定的，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难道组织决定某个事情，还要你来批准吗？”
　　“侯德志，你不要扯远，想辟开自己。我们经多方了解，这个建议是你提的，你专为干部谋私，损害职工利益，捧上压下，败坏党风。你己经不配做个党员，你才要对你的行为负责。”
　　“嗷？嘿嘿！”侯德志冷笑，“我不配做个党员，你配是吧？你一身正气，大公无私，怎么混到今天，还没有入党呀？我又怎么个负责法？你教教我呀？”
　　“好！我就来教教你。第一，你提了一个损人利己的建议，要向公司的外勤人员公开道歉；第二，你要向组织承认错误，撤销停发外勤补贴的决定。”
　　“嘿嘿！”侯德志两眼朝天，“我说芦苇，你小子是不是中邪了，我向公司外勤人员道歉？凭什么呀？还有，组织通过的决定，能撤销吗？你是说梦话，还是有病啊？”
　　“侯德志！别以为你是个党委成员，就可以一手遮天，我们既然来找你，就一定要讨个公道。走，到经理室评理去。”
　　“走？要走你们走，我凭什么走？”
　　“你是提建议的当事人，当然要去了。”
　　“我说了，要走你们走，少啰嗦！”
　　“你不走？要请是吧？行！马力、国庆，侯科长拿架子，你们俩请他去。”
　　马力听了，不由分说，左手拽住侯德志的膀子，右手作了个礼让的姿势：“侯科长，请！”
　　国庆挽他另一只膀子的同时，又偷袭了一个冷拳，侯德志又痛得筋酸肉麻，声嘶力竭抗议道：“孙国庆，你怎么又打人，侵犯人身自由，你这是犯罪！”
　　马力也大声嚷嚷：“侯科长，你走路注意点儿，不要再撞了。我们只是请你到公司党委去一趟，谁打你了？”
　　侯德志痛得开骂：“王八蛋！有你们这么请的吗，你们这是绑架！”
　　芦苇道：“侯科长，随你怎么说，如果你认为是绑架，叫公安把我们抓起来好了，走吧！”随后，侯德志就被马力、国庆叉着，像押解坏分子那样，侯德志虽拼命挣扎，但没有办法不走，在这个时候，他才刻骨铭心地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做失去自由。与此同时，惊得向里张望的老郭小何如泥塑木雕，怔怔地僵在那儿，再不敢多一句口。
　　芦苇等带着侯德志，走出人事科，见小李子领了十几个外勤人员，也一起过来了，马力叫他们跟在后面，以壮声威。芦苇嘱咐道：“大家听着，我们是去维权的，要求撤销侯德志的提议，还劳动者一个公道。大家要保持冷静，切不可冲动争吵，否则，被当成闹事，就不好办了。”
　　小李子道：“你们三人去交涉，我们只助威，不说话，行了吧？”
　　芦苇道：“行！这样就好。”
　　当下，芦苇、马力等三人，带着侯德志前行，小李子领的一帮人，跟着他们紧随其后，大家沿楼梯鱼贯上去，不一会就到了经理室。芦苇叫小李子他们站在走廊上，静候交涉的信息，他们三个和侯德志，一起到经理室去。
　　这时候，唐经理因即将出差，正在办公室看资料，忽听外面吵吵嚷嚷，嘈杂声响成一片，打乱了他的思绪，瞬间心情大坏。站起来抬头一看，见芦苇、侯德志等已经进来，再朝门外望去，走廊上还密麻麻站了一大片。顿时面色如铁，连眼睛都圆起来了，厉声喝斥芦苇道：“小芦，你不在工会上班，带这些人来干什么？办公时间不准串岗，你不知道吗？”
　　芦苇答辩道：“唐经理，我知道公司纪律，办公时间不能串岗。我带他们来，是履行工会职责，维护职工权益。因为找侯科长谈没用，不得己才到这里来。”
　　唐经理厉声道：“什么事谈了没用？把事情说清楚！”
　　“是。事情是这样的，侯科长提议取消外勤补贴，这个决定传到基层，引起了外勤人员的强烈不满，他们找到工会来，要工会帮助讨个公道。其时范主席不在，我就带他们到人事科去，请侯科长重新考虑，收回这个损害外勤人员权益的提议。侯科长无视民意，断然拒绝，和他没法谈拢，只好来找领导了。”芦苇陈述时，低头躬腰，神情肃穆，眼观鼻，鼻观心，毕恭毕敬，不敢仰视；马力、国庆也学他的样，低首下心，作委屈状，仿佛他们都是被恶婆婆虐待的小媳妇，只能逆来顺受。
　　这种谦卑的姿态，不含半点搅闹，主要是对取消外勤补贴有意见，让唐经理消了点气。再看侯德志，像个输钱的赌徒，气急败坏，见到唐经理，以为有了靠山，气焰顿涨，又蹦又跳。唐经理毕竟是领导，作为一碗水端平，又斥责他道：“侯德志，瞧你这副张狂的样子，还像个党委成员吗！到底怎么回事？你也说清楚。”
　　侯德志被唐经理一训，有点魂不守舍，话也语无伦次，把上谄下傲的功夫全丢了，急吼吼揭发道：“头，事情不是这样的，芦苇完全是胡说。他们到人事科来，就对我进行威胁，说我坑害外勤职工，不配做个共产党员。孙国庆还两次动手打我，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最后用武力绑架我，把我拖到经理室来。他们冲击办公场所，影响单位稳定，是策划好来闹事的，别看他们现在乖巧，全是假的！”
　　国庆记得芦苇说过，候德志反咬就赖就叫，直跳起来道：“侯科长啊，天地良心，你看我们不顺眼，也不能这么陷害我。我什么时候动过你一个指头？什么时候打过你？你自己激动打了我，掏了我两拳，在场的都看见，反过来说我打你，就算你是个党委成员，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马力道：“唐经理，侯科长太霸道了，我可以证明，孙国庆说的句句是实，是侯科长那刻过于激动，上前掏了他两拳。论力气，五个侯科长也打不过国庆，可人家就是没有还手，侯科长反过来落井下石，诬陷人家，作为党委成员，也太卑下了！”
　　侯德志揭发没有得逞，反而陷入马、孙圈套，急得像后面有个狼追，冷汗热汗流了一身，慌不择言辩白说：“头，他们一伙是策划好的，目的就是来闹事，说的全是假话，孙国庆掏了我两拳，反说我打了他，你千万不要听他的，不然就上当了！”
　　侯德志的辩白，无疑是低估了唐经理的判断力，唐经理听得不顺耳，又沉脸喝斥道：“好了！到底谁打谁？都不要争了！小芦，你是局外人，一直在现场，究竟是怎么回事？把经过说一遍，如果有半句假话，查明后纪律处分！”
　　“是！”芦苇一脸卑恭，作老实状，“唐经理，我就说去人事科这一段。我们进了人事科，就发现人事科纪律松弛，无所事事。老郭刮胡子，小何打游戏，杨美美离岗，包还放在桌上；再进入侯科长办公室，就见侯科长正大腿跷二腿，喝茶抽烟看《啼笑因缘》，总之，人事科没有一个工作的，闲得像个养老院。侯科长见我们来，打扰了他的雅兴，对我们很反感，当即就甩脸子，叫我们出去。我说明来意，反映外勤人员对取消补贴有意见，要求侯科长重新考虑，外勤人员风里来雨里去很辛苦，不要损害他们的利益。可侯科长态度蛮横，说已经定了不能改，还说他是党委成员，我们跟他谈级别不够，有什么问题，叫主席来。
　　“由于他太霸道，孙国庆跟他争辩了几句，他就依仗权势，上前掏了国庆两拳，我可以负责任地作证，人家国庆没有还手。随后，经我们劝导，他才跟我们到经理室来。不过，他来是有用意的，骨子里包藏祸心，我们来是为了维护外勤权益，他来是要污蔑我们闹事。维护权益是正当诉求，闹事性质就不同了，严重点说是触犯国法，他这不是把我们往死里整吗！我们一没吵二没闹，不过是提个诉求，找领导讨个公道，怎么能算闹事呢？唐经理，我说的全是事实，经过就是这样。通过这件事，我对侯科长很有些看法，他太霸道了，依仗权势，欺压工人，连跟他说话都级别不够，更不能向他提意见了。”
　　唐经理脸色铁青：“怎么就不能提意见？有意见可以说！”
　　“是！那我就说了。首先，我认为侯科长高傲自大，唯我独尊，视工人如草芥，和他对话都不够资格，盛气凌人，品德太差；其次，好逸恶劳，养尊处优，科长带头抽烟喝茶跷二郎腿看小说，人事科成了养老院；第三，侯科长提取消外勤补贴的建议是惠上压下，忘了自己就是劳动者养活的。他是党员，还是党委成员，党章明确规定，党员要吃苦在前享乐在后，侯科长公然败坏党风，不配做个党员；第四，侯科长热衷打棍子、戴帽子，搞文化大革命那一套，职工提个维权的意见就是‘闹事’，请他到经理室来就是‘绑架’。试问，同一个办公楼，十几米远的路，既没绑你，又没整你，就是请你过来说几句话，怎么就叫绑架了？这不是有意栽赃吗？想置我们于死地吗？像这样的例子，还可以举出一些，但我们是维权，就不想多说了。”
　　这一番话，把侯德志驳得颜面扫地，欲辩无辞，脸臊成了猪肝色，气成一个高压锅。声嘶力竭吼叫道：“芦苇，你恶毒攻击，造谣中伤，公然在领导面前诽谤我，你要对你说的话负责任！”
　　芦苇道：“侯科长，我哪点说得不对？你可以指出来；我哪句话诽谤你了？你可以告我。”
　　“好了！都别说了！”唐经理脸挂秋霜，厉声裁决道，“事情的经过，大体清楚了，我会酌情处理，给大家一个交待。小芦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
　　马力、国庆听说，随即出门离去；侯德志没有争辩的机会，也怏怏地走了。马力、国庆一出来，小李子等人就围上去问：“怎么样，有戏吗？“马力答：”芦苇被留下来，还不知道结果。”
　　一刻钟后，芦苇出来，就见他阴沉着脸，愁眉锁眼，手托住下巴，仿佛才拔了牙。国庆道：“不好，瞧他那哭丧样，怕是完蛋了。”
　　等到他走近了，都簇拥上来问：“怎么样，没戏啦？”芦苇站定了，皱了眉点头。这一点，把大家的心都点碎了！但毕竟没能打熬住，又“噗哧”一声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