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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作品名称:羊娃      作者:高永清      发布时间:2018-03-23 22:27:08      字数:3464

  时光过得也真快,转眼间,山妹已二十二岁。山村里,在这个年龄,大多女孩子已嫁人成亲,有的已成为母亲。山妹为自己的亲事和父亲谈了多次,均无效果。
  这天,早上起床后,山妹想和父亲再好好谈一谈。借着吃早饭机会,山妹对父亲说:“爹,和你说点事,行吗?”王福生说:“说吧。”山妹说:“羊娃这个人确实不错,从小,我们一块长大,又是同学。你看,我也二十二了,能同意我们的事吗?”王福生说:“你一张嘴,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和羊娃的事,爹还是那句话,不行。”山妹问:“为什么呀?”王福生叹了一口气,说:“孩子,你还小,很多事情你没有经过。爹走过几十年的路程,过的桥也比你走的路多。羊娃这个孩子是不错,可能解决实际问题吗?你跟了羊娃,他是一个孤儿,也没有什么依靠,和他在一起,还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是庄稼人?”山妹说:“只要能和羊娃在一起,当庄稼人,我也心甘情愿。”王福生说:“那不行,爹就你一个宝贝女儿,不能让你吃苦受累。你知道这农门与城门的区别吗?那城门的人,属于城市户口,都是吃国家供应粮的,年年月月生活都有保障,有多少农村人想踏进这城门,可又有几个人能进去?进了城门,再有个工作,每月有固定工资,生活就不发愁了。咱这农门就不行,一年也挣不下几个钱,再遇个灾荒年,锅也揭不开。爹不想让你受罪,想让你跳出农门,进入城门。”山妹说:“一辈子在农门,我愿意。你就同意了我们的事吧!我们在一起会幸福的。”王福生说:“幸福?那我问你,羊娃能拿出一千六百元的彩礼吗?还不说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山妹说:“羊娃是拿不出来,可我也不要他的彩礼呀。”王福生说:“你不要彩礼,那村里人还不笑话死我呀?你看看,咱村里,谁家不要彩礼?”山妹说:“我不管村里人的事,我不要就行了。爹,你就成全了我们吧!爹,求求你了。”王福生说:“求我也没用,你与羊娃之事,说不行就不行!从农门进入城门,你知道有多难啊,你知道有多少人梦寐以求吗?好了,爹要到乡里开个会,回头再和你说。”王福生说完,出门而去。
  在那个年代,这一带乡村,人们把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业人口称之谓农门。把那城市非农业人口,吃国家供应粮的称之谓城门。农门与城门,对一个庄稼人来说,是一条很难逾越的鸿沟。一个庄稼人如能跳出农门、进入城门,在农村,便会有无数人投来羡慕的眼光。
  在那个年代,在这一带乡村,出嫁一个姑娘,一般的彩礼也确实是一千六百元,还有手表、自行车、缝纫机。这是乡村多少年来的一种陋习,可入乡随俗,村里人都是这样做的。
  十多个村子的支书聚在公社的会议室开会,公社书记张有贵对春耕生产进行了部署,并对全年上交公粮事宜进行了安排。散会后,王福生准备起身离开,公社书记张有贵走了过来,对王福生说:“王支书,请留步。”王福生问道:“还有什么事吗?”张有贵说:“没有公事,是私事,马上中午了,我请你吃饭。”王福生有点受宠若惊地说:“我还是回家吃吧,不用你破费。”张有贵说:“不要客气,你嫂子已在家准备好了,咱们走吧。”王福生也不好再说什么,便跟着公社书记张有贵走了出去。
  那时候,社会上没有请客送礼一说,一般开完会后,均是各回各家吃饭,即使县里公社上级领导到村里工作,也是轮流安排到各个农户家吃派饭,就是家常饭菜。上下级相互之间到饭店请客吃饭,那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事。也就是说那时候的各级干部还是很廉洁的。一个上级领导能在家里请下级吃顿便饭,那是很荣幸之事。
  公社书记张有贵请王福生吃饭,确实是有一桩大事,那就是有关儿子张生强的婚事。张有贵夫妻两个为儿子的婚事很发愁,也很头疼。儿子张生强年已三十一岁,年少时,不好好读书,初中没有毕业,张有贵想办法给安排在县里机械厂工作。可这儿子不争气,在单位不好好上班,与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成天在大街上鬼混,打架斗殴、吃喝嫖赌,简直就是一街痞子,臭名昭著。多年来,没有人家愿意给他提亲,姑娘们看见他的儿子,大都躲着走。张有贵说也说不住,管也管不了,妻子又是溺爱得不行。可张有贵夫妻就这么一个独生子,对儿子婚事既着急也发愁。因此,公社书记张有贵听说王福生有一个聪明漂亮的女儿,于是就动了心思,想给自己儿子介绍。心里想,一个山村丫头,嫁到一个条件比较好的干部家庭,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可这事与王福生断断续续地谈了有两年了,终不见音信。张有贵夫妻商量,想借此机会,约王福生到家,与其好好谈谈。
  一袋烟的功夫,便到了张有贵家。张有贵的妻子为家庭主妇,没有工作,家本是在县城,三年前,因张有贵调到此公社后,跑家不方便,那时公社级别的是没有汽车的,就是县委书记也只能坐那帆布顶棚的212吉普车。公社驻地距县城有近十五里地,虽不算远,但山高坡陡,骑自行车不好走。只好在公社驻地租了三间民房,与妻子在此居住,儿子就在单位食堂吃饭。逢个节假日的,也断不了回县城小住几日。
  张有贵妻子见王福生到了,喜笑颜开,端茶递烟,热情招待。张有贵对妻子说:“赶快做饭去,炒几个好菜,好好招待招待王支书。”妻子说:“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回来。”说完,转身去了厨房,张有贵与王福生坐在小饭桌前,喝茶抽烟聊天,嘻嘻哈哈,显得甚是亲热。不一会儿,妻子将炒好的两荤两素四盘热菜端上来,又拿来一瓶汾酒。张有贵给王福生斟满酒,又斟满自己的酒杯,二人便你一杯我一盅地开喝起来。酒过半巡,张有贵喊道:“婆姨,上面条吧。”妻子应道:“好的。”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来,放在张有贵与王福生面前,妻子转身从厨房又端了一碗面条,也坐在小饭桌前吃起来。妻子给张有贵使了几次眼色,张有贵明白,该谈正事了。
  张有贵一边吃面条一边对王福生说:“福生老弟,前几次和你谈的那事,怎么样了?”王福生喝得有点晕乎,问道:“啥事啊?”张有贵说:“老弟真是健忘啊,就是我儿子张生强和你家山妹的事啊。你家山妹同意吗?”王福生说:“我和山妹谈了几次,山妹没有明确表态,我也就不好意思和你说。再说,我来公社也比较少,时间一长就给忘了。”王福生虽喝得有点晕乎,但心里明白,山妹不同意这事,他不好意思告诉张有贵,生怕得罪了顶头上司,只好含含糊糊地说没表态,以便给自己留有退路。张有贵妻子接过话题说:“福生兄弟,你家山妹是个女孩子,是不是害羞,不好意思说,没表态?我看这事,山妹八成是同意。”张有贵又说:“我看这样吧,孩子们年纪也不小了,你回去再与山妹好好谈谈,如可以,今年找个合适日子给他们办了。这事,你三、五天给我个回话,怎么样,福生老弟?”王福生碍着面子,只好说:“好吧,我回去和山妹再谈谈,过几天给你回话。”张有贵说:“一定啊。”王福生说:“一定。”
  王福生心想,现在公社书记央求我办事,我何不借此大好时机给他提几个条件。于是,王福生对张有贵说:“张书记,有几句话,想和你说一下,不知当讲不当讲。”张有贵说:“老弟,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客气。”王福生说:“是这样的,如山妹同意此婚事,有几件事,能否给山妹办一下。”张有贵说:“痛快点,说吧,只要我能办的,一定办。”王福生说:“一是农转非,我就这一个宝贝闺女,让她跳出农门,跨进城门;二是能给找个工作最好,以后孩子有个固定饭碗;三是能不能给弄一个工农兵学员指标?山妹聪明伶俐爱学习,让山妹上大学念几年书。”张有贵说:“这些都好办,只要他们婚事能办成,这三件事,咱们一个一个办,你说好吗?”王福生说:“好的,那我回去一定想办法把这事办成,张书记,你就等好消息吧!”张有贵说:“那就劳你费心了。”
  喝过酒,吃过饭,稍歇息一会。王福生起身道:“张书记,嫂子,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张有贵说:“好吧,以后常来家坐坐。”随即,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大前门香烟、两瓶汾酒,装在一袋子里,递给王福生。王福生说:“吃了喝了再拿上,不成,不成。”摆手拒绝拿东西。张有贵说:“没关系,自家人,别客气,拿着,以后还有什么事来找我。”说完,张有贵把袋子塞在王福生手中,送王福生出了门。
  送走王福生后,张有贵心想,好你个王福生,对你的顶头上司,竟敢提条件。不过,这三个条件中,有的倒是可以办理,如农转非就可以办理,公社有了指标,留一个就行,可要没有指标,也是个麻烦事。找工作吗?就看有没有机会,有机会也可以办,不过找工作难度还是比较大,一个公社书记权利也是有限的。至于上大学之事,还是比较好办,每年,公社都有一个或两个指标,我这个书记还有这个权利。但是绝对不能办!自己儿子初中都没毕业,现在当个工人。你山妹上个大学,出去见的世面多了,读的书也多了,再混个人样,还能看上我那捣蛋的儿子,还不知会成了谁家的儿媳妇呢?无论如何,这上大学之事是万万不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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