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随着时间流逝，羊娃与山妹已长大成人。一米八的羊娃更加健壮潇洒，时时彰显男子汉气魄。山妹出落得越发美丽动人，处处呈现大姑娘魅力。同在一个村里，山妹经常背着家人找到羊娃放羊之地，给羊娃送点吃食以及一些其它东西，可不敢去羊娃的住地，怕父亲看见，多生闲气。山妹从平日里父亲的说话能够听出，父亲不愿意让她和羊娃来往。即使这样，二人还是悄悄地来往，且接触越来越多。人们常说，“水到渠成，日久生情”。羊娃与山妹的恋情悄悄地开始了。
　　农村的冬天，是农闲季节，那时候，没有手机、电视机。人们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喜欢聚在一起玩扑克、下象棋或者围着火炉侃大山。山妹的父亲是一个象棋迷，每日，白天下一天棋，晚饭后，还要跑到大队部再与人们下棋。有时候竟下得头昏脑涨、黑头白脸，很晚才回家。一天，吃完晚饭后，父亲一抹嘴，扬长出了门。山妹不知怎么了，三天了，思绪乱心更乱，坐也不是，站也不安。三日没见羊娃了，山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便与正在洗碗的母亲说道：“娘，我出去一下，有点事。”母亲一向不爱管闲事，也管不了闲事，典型的贤妻良母形象。母亲对山妹说：“你去吧，早点回来。”山妹说：“好的，我早点回来。”山妹偷偷地拿了几个煮熟的红薯，走出家门，径直往村南头走去，跨过小溪，来到沟口。
　　羊娃虽然高中没有毕业，但在学校，作为一名班干部，思维敏捷，学习努力，各门功课成绩很好，每次写的作文，大都能受到老师夸奖。即使辍学后，成了放羊娃，但喜欢学习看书的良好习惯依然存在。羊娃在放羊的空闲时间，与熟人借了很多关于养殖、文学等方面的书籍，在小桌子上放着。每天晚上，简单地吃点晚饭，早早地给羊喂了草料，回到小屋，把门插上，躺在床上看书。可是今天，这书是怎么也看不到心上，头脑也是乱糟糟的。
　　“咚咚咚，咚咚咚”，有人敲门，莫非听错了？自从搬入这个羊圈小屋，两年了，晚上，还从没有人来过，这是第一次。即使与山妹来往，白天，大都在山后面或田野间；夜晚，一般在村外的小溪流旁。“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又响起来。真的有人！羊娃起身问道：“谁呀？”“我，山妹。羊娃哥，开门呀。”山妹小声地说。羊娃赶忙下床，鞋也顾不上穿，急不可耐地拨开门栓，打开房门，赶忙把山妹拉进屋里，复又关好房门：“大冷天的，你怎么跑来了？快坐在火炉旁，暖和暖和。”羊娃说。山妹从口袋里掏出几个红薯，烤在火炉旁，说道：“羊娃哥，我给你带来几个煮熟的红薯，烤热了你吃吧。”放下红薯，山妹与羊娃面对面地坐在火炉旁。
　　两人在聊天中，羊娃说：“山妹，前几天，我写了一首诗，也是民歌歌词，想看吗？”山妹说：“你拿来，我看看。”羊娃从炕头拿来一个笔记本，上面写的大都是关于养殖方面之事。羊娃翻到写诗的那页，递给山妹。山妹饶有兴趣地看起来；
　　哥哥圪梁上面走，
　　望着山下小村口。
　　妹穿红衣跟前来，
　　问寒问暖好温柔。

　　哥哥平川潇洒走，
　　手里牵着妹的手。
　　哥有情来妹有意，
　　相亲相爱永长久。

　　哥哥田野漫步走，
　　妹妹陪伴身左右。
　　互说心声道真情，
　　哥妹相拥把身搂。

　　哥妹小河傍边走，
　　恰似鸳鸯水中游。
　　情人桥上亲口口，
　　今生今世相厮守。

　　山妹看后，有点羞涩地说：“羊娃哥，你好有想象力，写得真好。”羊娃说：“我写的是乡村美好的爱情。写得不怎么好，自我欣赏吧。”说完，把笔记本放回床头。
　　羊娃看着山妹冻得有点发红的两只纤纤玉手，甚是心疼，不知怎么，竟情不自禁地伸出两只大手，握住山妹的两只手，说：“山妹，我给你暖暖手，好吗？”山妹笑而不语，任由羊娃握着，两只杏眼含情脉脉地望着羊娃。羊娃看见山妹的脸红扑扑的，不知是冻的，还是火炉烤的，或是因羞涩而更红了，似天仙般样，妩媚楚楚，越发迷人。山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羊娃轻轻地说：“三天了。”山妹也轻轻地回道：“三天了。”羊娃又说：“我想你。”山妹也说道：“我也是。”慢慢地，羊娃把凳子挪到山妹跟前，感觉心跳加速了许多，山妹绯红的脸上也在发烫。顷刻间，时间似乎停止，几乎是同时，羊娃伸出两只大手，把山妹紧紧地揽入怀中，山妹把头贴伏在羊娃胸前。羊娃激动地说：“山妹，我好喜欢你！”山妹深情地回道：“我也喜欢你！”两人在柔情蜜意中，羊娃又说：“山妹，我爱你！”山妹说：“我也爱你！”几年了，藏在二人心中的神秘话语，终于在这一瞬间相互道出，顿时，心里坦然了，似释放了许多。山妹说：“希望咱们两个，就像你写的那首诗一样，相亲相爱永长久。”羊娃说：“一定会的，今生今世相厮守。”冬闲时节，宁静夜晚，乡村的爱情在这通红的火炉旁表现得至真至纯。那年山妹整二十岁。
　　两个小时后，山妹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小屋，回家去了。不过，在聊天中，二人已约定，正月十五到县城去看红火、观花灯。
　　正月十五，天还没亮，羊娃便早早起床，给羊群添加了草料，就着开水吃了个凉玉米面窝窝头；找了件干净的中山装，穿在身上，背上盛满开水的军用水壶，挎包里放了几个两面馍馍；又把这几年攒下的一百多元钱装在兜里，准备到城里给山妹买点衣服或日用品。
　　羊娃出了门，来到约会地点，村南头小溪旁等候。
　　七时整，山妹来了。只见那山妹是素颜打扮、天生丽质、亭亭玉立，窈窕淑女；羊娃是浓眉大眼、身材魁梧、体魄健壮，潇洒男儿。两人高高兴兴地携手走在通往县城去的乡村土公路上。一路上，看着山山水水，说说笑笑、嘻嘻闹闹，二十里路程，倒也不觉累。上午十时多，来到县城。
　　正月十五是我国民间传统的盛大节日，闹红火要整整耍闹三天，特别是正月十五这天，是最热闹的一天。羊娃拉着山妹的手，行走在川流不息、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羊娃对山妹说：“山妹，咱们先去百货商店转转，怎么样？”山妹说：“好啊，去吧。”二人找到一个比较大一点的百货商店，走进去转悠。走到日用品柜台前，羊娃说：“你想要什么？”山妹说：“我想买一瓶雪花膏，给你买个护肤脂吧。”那个年代，女人一般不化妆，只是在冬天才擦点雪花膏，其它季节是什么也不抹的。羊娃问售货员道：“买一瓶雪花膏，多少钱？”售货员拿来一瓶雪花膏，说：“两毛钱。”山妹要付钱，羊娃手快，一只手阻止山妹拿钱，另一只手递给售货员两毛钱。羊娃问山妹道：“还要什么？”山妹说：“我不要了，你怎么不买护肤脂？”羊娃说：“我一个大男人，什么也不抹。咱们走吧，到别处转转。”说完，拉着山妹来到卖衣服柜台前。山妹看见一套紫红色的灯芯绒布套装，手指着那套装问羊娃道：“你看，这衣服怎么样？”羊娃说：“不错，你试试吧。”山妹便让售货员拿这套衣服。售货员看了看山妹的身高体态，在货架上挑选了一会，拿过一套服装。山妹脱下外套，换上新上衣，左看右看，问羊娃道：“怎么样？”羊娃说：“好看，挺合适。”羊娃手中拿着钱，问售货员多少钱，售货员说：“五十元。”羊娃赶忙付给售货员五十元。山妹嗔怪羊娃道：“谁让你付钱了？应该我付。”羊娃说：“好了，下次你付。别说了，咱们走吧。”羊娃提着服装袋子，拉着山妹又在商店转了一会。羊娃说：“快中午了，咱们找个饭店吃饭去吧。”说完，拉着山妹往商店外走去。
　　二人走出门外，只见，天空飘舞着雪花，地上白茫茫地似絮棉样铺满大地，正月十五雪打灯的场景又出现在眼前。大街上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三五岁的孩子被男人们架在肩膀上，或被女人们背着背上。震聋欲耳的鞭炮声这处响完那处响，大红灯笼挂满大街小巷。羊娃与山妹行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寻找饭店。
　　不远处，有一家国营红星饭店，二人走进去，看到吃饭的人寥寥无几。二人伫立在一个饭价目录的牌子前，看到上面写着：烩菜面四两粮票、二角一碗，馒头二两粮票、五分一个。这二人，长这么大进饭店，这还是第一次。羊娃对山妹说：“咱们到卖饭票的窗口问一下。”羊娃走到卖饭票窗口问道：“同志，没有粮票可以买饭吃吗？”售票员说：“没有粮票是不可以的。”山妹接着问道：“我们没有粮票，多给点钱，可以买两碗面吗？”售票员说：“多给点钱也不行。”羊娃自我嘟嘟囔囔说：“怪事，有钱没粮票也吃不上饭。”羊娃对山妹说：“没事，饿不着，我来时带有干粮，挎包里几个两面馍馍。”羊娃一边说一边从挎包里掏出几个馍馍，把军用水壶打开。山妹说：“好吧，咱们就吃干粮吧，吃饱就行。”二人找一餐桌坐下，大口吃起两面馍馍。有一服务员看见此状，说：“这么冷的天气，你们吃这凉馍馍，肚子会不舒服的。面汤又不要钱，我给你们端两碗热面汤去。”羊娃说：“那谢谢了！”不一会，服务员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汤。羊娃与山妹喝着面汤，吃着凉馍馍。吃完饭后，山妹说：“羊娃哥，咱们看红火去吧。”二人起身，向门外走去。
　　走到大街上，只见锣鼓喧天、秧歌四起，闹社火的队伍在各条街道开始耍闹起来。“正月里来正月正，正月十五挂红灯，红灯挂在大门外，哥哥在外把妹等……”好看动人的秧歌队过来了，头顶雪花、脚踩雪地，随着音乐的节奏，一扭一扭地变换着队形。羊娃拉着山妹的手在人流中走着。山妹长相出众，大街上的人们，免不了总要多看几眼，走过去的人们也禁不住再回头望一望。有一些年轻小伙子，看见山妹，竟看得有点发呆。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弄不清有些人究竟是在看红火还是在看山妹。
　　羊娃与山妹站在大街的靠墙处，观看社火表演，紧接着，百人舞狮、踩高跷、耍长龙、跑旱船、二鬼摔跤、打桩、竹马、花车、庆丰收等数十种社火项目，依次走过，轮番上演。社火队伍是笙箫唢呐、敲锣打鼓、扭着跳着、唱着舞着，甚是热闹。
　　又观看了一会，羊娃对山妹说：“山妹，我想去个厕所，刚才在饭店里看见有厕所，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山妹说：“好吧，你快点回来。”
　　羊娃刚走，从人群中，走过来一个脸上有刀伤疤的胖乎乎小伙子，色迷迷地盯住山妹看了一会，突然，对山妹奸笑道：“漂亮妹子，跟大哥我玩玩去。”说完，拽住山妹的胳膊拉着就要走，山妹怒道：“流氓，你放开！”便用力想挣脱刀疤脸的拉拽，刀疤脸是硬拽着不放。就这样，一直拉拉扯扯。山妹，一个弱女子，怎么也甩不开刀疤脸，刀疤脸把山妹刚买的新衣服袋子也给扔在雪地的泥水中，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只有看热闹的，没有一个人出手援助。正在这时，羊娃赶回来，一见此状，抡起两只有力的大拳头，用力地打在刀疤脸的脸部。那刀疤脸倒栽葱似地摔倒在泥水中，鼻子在流血，门牙也被打掉一颗，羊娃又过去狠狠地踹了两脚。刀疤脸一看那羊娃身高健壮，知道自己不是壮汉的对手，爬起来骂道：“你个狗日的，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给我等着，叫我们老大来，看怎么收拾你。”羊娃正准备再揍这刀疤脸，转眼间，刀疤脸似兔子样，钻进人群，不见了踪影。
　　羊娃捡起泥水中的衣服袋子，走过去安慰山妹。这时，一位戴着眼镜、学生摸样的年轻人走过来，对羊娃和山妹说：“你们快走吧，这刀疤脸是赖小子，也就是城里的街痞子，他们有一帮黑势力。他们的老大更坏，叫张生强，会带一帮街痞子来的，你看大街上都没人敢管？你们快走吧！”山妹想了想，对羊娃说道：“羊娃，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不看红火了，回家吧！”羊娃听后，说：“好吧，那咱们走吧！”说完，羊娃一手提着装衣服的泥水袋子，一手拉着山妹的手，顺着往城外的方向走去。
　　十多分钟后，只见那个刀疤脸领着所谓的大哥张生强一帮街痞子来到刚才打斗的地方，寻找羊娃与山妹。寻找了一会，不见踪影，只好作罢。
　　羊娃与山妹，走出城外，大概是下午四时左右，羊娃与山妹又相互安慰一番。看着那山上山下、田野公路，全是白雪皑皑、茫茫一片，怒气倒消了不少，心情也逐渐地平静下来。在通往乡间的公路上，说说笑笑，手牵着手，踏着皑皑积雪，走在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