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张林峰的革命

　　徐泰严被裴秀智任命为武术教练，负责弟兄们的体能训练。一天，他正在带着弟兄们扎马步，裴秀智来到他跟前，问他：“怎么样？有效果吗？”徐泰严若有所思地回答：“弟兄们都很积极，就是基础差，身体素质不行。”
　　裴秀智听了，也说到：“是啊，咱们的兄弟们虽然都是种地的出身，可是他们没有练过武术，今后如果跟鬼子短兵相接，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啊！”
　　“团长，我一定让弟兄们尽快地掌握基本的武术把式，你就放心吧。”徐泰严向裴秀智保证到。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一定要把我们的弟兄们都练成一个个小老虎，一定让鬼子感到害怕。”裴秀智高兴地说。
　　“哎，团长，这几天怎么不见李教员了呢？”徐泰严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哦，他呀，另外有任务，还得几天才能回来呢。”裴秀智回答他说，其实他也在想这个问题，那就是李纯还得多长时间才能回来呢？他有没有找到共产党的组织呢？他抬起头看着即将落下去的太阳，心里在焦急地期盼着李纯的回来。
　　此时的李纯已经来到了涉县的太行山脚下，他在索堡镇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一路上打听着八路军的消息。经过了几天的跋涉，来到了这个群山环绕的小镇上，这时的他已经又饥又渴，浑身疲惫了。忽然他在路边的大柳树下看到了俩熟悉的字“饸饹”。还有饸饹床子“吱吱嘎嘎”压饸饹的声音传来。哟！这好啊，见到了家乡的名吃了。
　　河北最有名的饸饹当属魏县南关的申家饸饹了，这申家饸饹是一道历史悠久的地方美食。相传，从隋朝开始出现在小吃摊点上，隋末农民起义军领袖李密还曾写诗赞扬过它，它以荞麦面、小米面、加一些榆皮面，以一定比例配制加水和好后，然后用饸饹床挤压而成。色艳味浓，肥香不腻，而且好吃不贵，不仅是老百姓日常的喜好，而且也是请客宴友的上等佳肴。
　　现在远离家乡百里之外，居然能看到压饸饹的小吃摊，李纯的胃口立马就被吊了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了饸饹摊儿前，对正在压饸饹的老人说：“大爷，给来碗饸饹，多放点醋。”
　　“好嘞！饸饹一碗，正宗的山西老陈醋多放点儿！”不多时，老人就把一碗盛好的饸饹端了过来，老人把碗放下，又问李纯，“客官，听您的话音儿，是魏县的吧？”
　　李纯这才注意到老人家也是一口熟悉的魏县话，他也很高兴，就说：“大爷也是魏县的？”老人说：“是啊，我是魏县南关的，叫申明，起小儿学会了压饸饹。几个月前，日本鬼子占领魏县，汉奸房文才给鬼子献殷勤，叫我给他们做饸饹吃，我不去，狗日的日本鬼子就要杀我，无奈之下，我就只好逃难到了这里。”
　　李纯说：“大爷，我家是东关的，说起来，咱们也是离得不远啊。”
　　“哦，那可不是，你尽管吃，算我请你的客吧。”老人爽快地说道。
　　李纯不好意思了：“不不不，大爷，你也不容易，我……”他话还没说完，申大爷就截住了他的话头，说道：“小伙子，你是怎么到了这里的啊？”
　　李纯看着大爷那朴实的面容，就压低声音说道：“我是来找八路军的。”
　　“哈！那太巧了，你算是找对地方了。”申大爷的话音突然抬高了许多。这让李纯心里一紧张，不由得警惕地看着申大爷的眼睛，判断着这是什么情况。申大爷也发现自己的失态，他笑了笑，说，“小伙子，不瞒你说，这索堡镇就驻扎着八路军的129师，你没注意到吗？这一带是没有鬼子和汉奸的。”
　　李纯这才注意到，这一路走来，的确是很少有鬼子出没的紧张气氛了。“那，想必申大爷也知道到哪里能找到八路军了？”李纯急迫地想知道答案，就问申大爷。
　　这回轮到申大爷警惕了，虽然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自己的老乡，但是自己并不是了解他的，万一是鬼子的奸细来打探消息不就糟了吗？于是，他反问李纯：“小伙子，你是做什么的啊？你找八路军又是做什么的啊？那八路军可是打鬼子除汉奸的啊，你不害怕吗？”
　　这话把李纯说得是一头雾水，不知所踪。他愣了一会儿，看见了申大爷那一双怀疑的眼睛，这才恍然大悟，于是，他“呵呵”一笑，说：“申大爷，您老人家多虑了。我是咱县里新成立的东代固抗日保乡团的，这次来，是想接受八路军的领导，发展壮大咱们抗日队伍的。”
　　“哦，好！有志气，是咱魏县人的血性，就得跟他狗日的日本鬼子干。可惜我一把老骨头了，不能出力了。”申大爷向李纯竖起大拇指，赞赏道，他又给李纯添了一碗饸饹，接着说，“小伙子，先吃饭，我让徒弟带你去找八路军。”
　　说完，老人起身向饸饹摊儿后边的漳河岸边走去。李纯不知道这申大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坐在那里一边吃着饸饹，一边等着他回来。
　　不一会儿，申大爷回来了，肩上担着一个担子，两头的筐里都是刚洗好的碗筷，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长得单薄瘦弱，戴一副眼镜儿，文文气气的。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李纯的跟前。
　　申大爷对李纯说：“一会儿，就让他带你去找八路军。”
　　李纯说：“不用了，大爷，您告诉我在哪儿，我自己去找就行了，还是让您孙子帮您打理摊子吧。”
　　“唉。”申大爷叹了一口气，“他可不是我孙子，我们家可没有做学问的人。”申大爷又看了一眼年轻人，说，“他呀，也是咱县的，家是何庄的，姓张，这小伙子跟家里闹了点别扭，就跑了出来。这回啊，我就让他给你带路，然后呢，你就把他替我带回老家吧。”
　　这时候，小伙子说话了：“爷爷，我不回去，你就让我跟着你吧。”
　　申大爷对李纯说：“看到了吗？他还生着家里的气呢。”又扭过身，“孩子啊，你出来这么多天了，这兵荒马乱的，你家里的人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呢！你是念书的，孝敬父母的道理应该懂的吧？再说了，读书人将来是要成大事的，你怎么能一直跟着我这个老头子呢？想学我压饸饹啊？哈哈哈。”
　　一番话，把个年轻人说的非常不好意思，可是他又不情愿回去。李纯见状，就问年轻人：“兄弟，你是因为啥从家里出来的啊？”
　　年轻人听到问话，更加不好意思了，他支吾了半天，最后，还是跟李纯说了：“家里给我包办婚姻，让我退学回家娶媳妇儿，我就跑出来了。”李纯说：“哦！那，你这也是革命啊！是跟封建家长制的革命，你是好样儿的！”
　　听到李纯对自己的夸奖，年轻人愣住了，同时也非常高兴，终于遇到知音了。他兴奋地看着李纯，李纯就接着说到：“可是，你现在的行为是在躲避，干革命要迎难而上，躲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年轻人眼里刚刚闪出的一点光芒顿时又暗淡了下去，他以为李纯也只是在拐着弯儿劝他回家，就不在说什么，只是把头扭向了旁边。
　　李纯没有顾及他的态度，只是接着说道：“我们共产党领导的革命队伍，就是要和落后的封建礼教作斗争的，越是顽固的东西，就越要勇敢地去面对，去斗争。如果躲避能解决问题，那还怎么抵抗日本鬼子的侵略呢？你是一名学生，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呢？”李纯看到年轻人不再执拗，就又说到，“你不要怕，先跟我回去，跟家里好好做做工作，不行的话，就到保乡团里来找我，我帮你解决问题，集体的力量是巨大的。对吧？兄弟。”
　　年轻人这才回过头，说：“你真能帮我？那我就加入你们保乡团，做一名抗日战士。”
　　“好啊！我们也正欢迎有学问的人加入呢，你正好能帮我们队伍学习一下文化知识啊。”李淳顺势说道，同时向申大爷使了个眼色，申大爷也会意地笑了，说到：“这就对了。”
　　李纯又跟年轻人交谈了一会儿，知道了年轻人叫张林峰，是县城师范学校的学生。日本人占领了县城以后，学校被解散，一些进步师生被抓，他见学上不成了，就回了家。其实，张林峰的家里世代以种地为生，是典型的中国农民的代表，但是，他出生以后，他父亲张保泰不知转了哪根筋儿，就送他上了私塾，扬言要培养出一个读书人。可是没想到日本鬼子打了过来，张林峰的学也就半途而废。他父亲见儿子上学的出路行不通了，就又回到了农民的本色上，自作主张给儿子说了一门亲事，并且选定了日子，要儿子娶亲，他的目的就是想让儿子早点生孩子，多生孩子，好给自家多添人丁，因为，人丁兴旺才是家旺业兴的兆头。可是没想到，张林峰上了几年学，学了一脑子歪门邪道儿，不仅反对他老子给他定下的亲事，而且，趁着晚上不告而别，离家出走了！
　　张林峰自述的经历，倒是提醒了李纯。像张林峰这样的有文化的进步青年，也正是队伍今后急需要的，他们有着新的思想，如果能迅速接受党的领导，那将会对整个革命队伍的发展壮大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这样想着，李纯反倒真的在心里不支持张林峰回家了，他准备先找到八路军，回去以后，就让张林峰参加保乡团。“只是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真心愿意参加啊。先不管他，回去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八路军。”李纯心里想着。
　　吃过了饭，在张林峰的带领下，李纯来到了八路军129师驻在涉县庙坡岭的师部，见到了师长刘伯承和政委邓小平。
　　李纯向两位领导详细地报告了郭书瑜同志牺牲的过程和“抗日保乡义勇团”的成立情况；向组织上提出请求，批准郭书瑜同志为革命烈士，向魏县抗日保乡义勇团派遣党的指挥员，直接改编该队伍为我党领导的抗日队伍。
　　听了李纯的介绍，刘伯承肯定地对李纯说：“你们的工作做得很好啊，已经赶在了组织的前面，这对整个华北地区的抗日武装都是一个很好的榜样作用，。我们党就是需要这样的抗日队伍，我答应你们的要求。”
　　李纯很兴奋，他说道：“魏县的抗日形式很严峻，光县城里就有四百多鬼子，连上伪军有上千人，县城西南的回龙镇还有一股势力较大的土匪李双，大汉奸就有十几个，我们保乡团是急需要组织上的支持啊。现在好了，我这就回去向裴团长报告。”
　　刘伯承和邓小平相互看了一眼，笑了笑说：“李纯同志，虽然组织上承认了你们的编制，但是现在敌人的攻势很大，八路军的处境也都很困难，恐怕也不能给你们什么帮助啊！”
　　李纯说：“没关系，只要组织上能给我们派出几位指导工作的同志，就可以了。其他的困难，我们自己解决。”
　　“好，李纯同志，你们一定要把冀南地区的抗日活动轰轰烈烈地搞起来，要让日本鬼子感到害怕，扭转冀南的抗日斗争形势啊！你们的任务很艰巨啊！”邓小平操着一口纯正的四川话，让李纯感觉很耐听。
　　他马上一个立正，回答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另外，组织上研究了你的入党申请，结合你平时的工作，批准你成为一名预备党员了。”邓小平向李纯宣布了这个令他振奋的消息，又说道，“今后，你回到队伍中，一定要向战士们宣传好我们党的政策、方针和路线，要做好裴秀智同志的助手，合适的时候，把裴秀智团长也发展到党的组织中来。”
　　“是！我一定按照党的指示去做，坚决服从组织的领导。”李纯大声说，声音也因为激动而略微颤抖。
　　过了一天，时至1938年春分这一天，李纯带着129师关于接受魏县抗日义勇团加入八路军的批复开始回魏县。他一路上哼着小调，大踏步的向前走着，以至于张林峰在后边一溜小跑还撵不上他。
　　“哎！我说李纯大哥，你能不能慢点儿？我都撵不上你了。”满头大汗的张林峰在后边一边擦汗一边大声喊着。
　　李纯回过头，故意说道：“不行！我现在巴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呢！你呀，就赶快撵吧。哈哈”他继续大步流星的往前走着。
　　一转眼，来到了一个山坡下，李纯说：“看到了吗？翻过了这座山，就到了磁县境了，离家就不远了。”他招呼着张林峰，“快点，林峰兄弟，回到家，我请你吃正宗的南关饸饹。”
　　一提到饸饹，张林峰的思绪马上就拐了回去。他想到了回家之后还是要面对成亲的烦心事，立马就败了兴，拖着步子走了几步，索性不走了。李纯回头看到张林峰那垂头丧气的样子，知道他的心思，就鼓励他说：“兄弟，还是要先回家，不能让家人挂念啊。”看看张林峰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李纯就又说到，“这样吧，你先和我一块回到保乡团里，然后再说，怎么样？”
　　张林峰抬头问李纯：“李纯大哥，要不你就让我加入保乡团吧？看你成了预备党员后你都那么高兴，往后，我就向你学习，也争取成为一名共产党员，行不行？”他试探着。
　　李纯说：“那有什么不行的呢？我们党欢迎一切有志气的青年人，当然了，你也要经受得了考验才行啊。”
　　张林峰站起来，坚决地说道：“我能行，我一定能经受得住党对我的一切考验。”
　　李纯看看张林峰那张还有点稚气的脸，说：“好，那就好好干，现在我们就需要赶紧回到家里，向队伍宣布组织上的决定。”
　　“是！坚决回到家里！”张林峰一激动，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哈哈哈好！坚决回到家！走！”李纯大笑道。
　　两个人一前一后赶着朝山坡上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