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徐泰严的奚落

　　李纯说：“魏纯哥，濮阳一别，有几年了吧？”
　　“是啊，说来都三年多了呢。”魏纯说道。
　　李纯感慨万千，说到：“当年，我受生活所迫，到军阀的队伍里当兵，在濮阳遇到了你。你那时也是受地主压迫才躲出去的吧？咱哥儿俩真是有缘啊。”
　　“是啊，那些年，我受魏老兰的欺负太多，就想寻个靠山，才找到了濮阳的军阀部队。”
　　“哎，魏纯哥，那你现在怎么到了这里啊？”李纯问。
　　“哼，咱就不是那跟着军阀混吃混喝的人。好在长官有良心，没有为难咱，我回来以后，那魏老兰还想继续欺负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我就杀了魏老兰，就逃到了这里，跟着裴团长杀小鬼子吧。”魏纯狠狠地说了他的经历，又想到了什么，就问李纯，“兄弟，你是怎么遇到了共产党的呀？”
　　李纯说：“那一年，我打摆子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幸亏是魏纯哥你搂着我一夜给我保暖，我才度过了鬼门关啊。后来，由于身体不行了，也就回了老家。因为我天生不服地主的欺负，专门跟地主对着干，在魏县城里的地下党郭书瑜同志就很看中我，帮我进步，还给我做了入党介绍人，可惜，可惜她被鬼子给杀害了。”说着，李纯叹了一口气，又陷入了郭书瑜牺牲的悲痛之中。
　　魏纯虽然还不熟悉共产党，但是，来到保乡团以后，也听裴秀智说过共产党是穷人的代表，是替穷人打天下的。所以，他对李纯的悲伤也很理解，就拍了拍李纯的肩膀，说了句：“别难过了，兄弟，你到咱保乡团来，我们一块跟鬼子干。”
　　李春擦去眼泪，点点头：“嗯，坚决打败日本鬼子。”
　　“走，我带你去见裴团长。你来了，咱保乡团就添了一员大将啊，啊？哈哈”说着，魏纯就带着李纯来到了裴家大院。
　　“裴团长，我给你带来了一员大将啊！”魏纯一进门就大声说。裴秀智正在看着地图，听见魏纯的话音，就抬起头，他看到一个英俊的青年跟在魏纯的身后进了大厅，就直起了身子。魏纯又对李纯说，“兄弟，这就是咱保乡团的裴秀智团长。”然后，他又面向裴秀智，说道，“团长，这是我的把兄弟，叫李纯，家就是咱魏县东关街里的。前几天，鬼子在大清缴中野蛮地屠杀老百姓，其中，就包括我兄弟的对象。这不，刚刚就是我兄弟杀了大汉奸房文才，被鬼子追杀，正好遇到了我和兄弟们拉练，就把我兄弟给救了。他可是一直在共产党的领导下的啊！”魏纯尽力地把李纯的经历说得传奇一点，以期裴秀智能够重视李纯。
　　而李纯此刻却是面红耳赤，因为，李纯直接把郭书瑜说成了他的对象，这让他很不好意思，因为他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郭书瑜。现在书瑜牺牲了，他就更加觉得她只能是自己仰慕的师长，是自己敬重的人，对她不能有半点邪念，否则就是对她的亵渎。
　　所以，他支支吾吾地说：“魏、魏纯哥，别乱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魏纯一愣：“嗨！兄弟，师范学校的老师郭书瑜，那咱县的穷人有几个不知道的呀？况且，我一听你的话音儿，就知道你们的关系不一般。放心，哥是过来人，知道该说什么，哥也为你能结识这样一个女英雄感到脸上增光啊！”
　　裴秀智走过来，握住李纯的手，说到：“李纯同志，我虽然还不是共产党，但是我的命是共产党救的，我们的队伍是共产党一手支持成立起来的。我也向往共产党，既然你是共产党，那你就留下来，帮助我建立队伍吧？”
　　李纯连忙说：“裴团长，我现在还不是正式的党员，我只是交了入党申请书，组织上还没批准我呢，我现在的身份还是普通群众。但是，我的确是要留在这里的，我、我已经没地方可去了。”
　　“行，那你就先留下来，回头我们跟共产党联系上了，再说以后的事。当下，我们是要加紧对保乡团进行训练，不然，鬼子打过来了，我们还是一盘散沙可就糟了。”裴秀智想了想说到。
　　“对！裴团长。”李纯突然想起了一个很急迫的事儿，他就说道，“我们的队伍还非常缺乏战斗经验。比如说，刚才，我们还没有等鬼子进入我们的步枪射程呢，就开始射击了，白白浪费了许多子弹；我们的战士投手榴弹只能投出三十多米，可是敌人离我们至少还有百八十米呢，又白白浪费了许多手榴弹。我们二三十个人，只打死了两个鬼子，这跟消耗的弹药不成比例啊！”
　　这回轮到魏纯面红耳赤了，他不好意思地想说什么：“兄弟，都怨我……”
　　“不，魏纯哥，这也不怨你。跟小鬼子打仗，和我们以前在军阀队伍中打仗不一样，那时候都是以把对方吓跑为目的的，枪炮的主要威力在于震慑。现在，我们面对的是杀人不眨眼的日本鬼子，震慑是不起作用的，我们需要真正的消灭他们，减少他们在中国的数量。所以，今后，我们要加强队伍的实战训练才行啊。”
　　裴秀智和魏纯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些都是他们所没有想到过的。裴秀智就说：“李纯兄弟，那你就当我们保乡团的军师吧。”
　　李纯接着说道：“裴团长，眼下，我们还面临着巨大的危险，你马上命令弟兄们收拾东西，咱们需要赶紧撤出村子，以免落入敌人的包围圈。”听了这话，裴秀智和魏纯都不由得愣住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李纯又说道，“你们想想，鬼子要抓的是我，结果他们不仅没有抓住我，反而被我们打死了两个人，这意味着什么？日本鬼子进入华北一来，如入无人之境，基本上没有遇到抵抗；现在，却在小河沟里翻了船，他们能善罢甘休吗？魏县城里有将近四百鬼子兵，他们出动一半儿的兵力，就能把我们包了饺子啊！”
　　就在这时候，一个背着枪的后生跑进了屋里：“团长，团长，不好了，鬼子出动了！”他跑得连头上的破棉帽子都掉了。裴秀智瞥了他一眼，说道：“慌什么慌，你手里拿的是烧火棍子吗？说仔细点儿。”背枪的后生站好以后，又说：“鬼子已经出了东小门，大概有一百五十多人，都坐着汽车过来的。”
　　“什么？这么快？”李纯心里也一惊，他急切地说，“东小门离这里也就十来里路，鬼子说到就到。裴团长，你赶快下命令，让弟兄们往大名王村撤退。”
　　裴秀智还心有不甘，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被李纯那双焦急的眼睛制止了：“嘿！狗日的小日本鬼子，老子一定要消灭你们的。”然后，裴秀智就吩咐魏纯，赶紧带着队伍向村东走，让胡秀山在村里通知到乡亲们，能动的人最好也都先避一避，等鬼子走了再回来；又让谷熙纯带领几个战士把一些重要物品就地掩藏起来，做好伪装。
　　说着，村西头就已经听见了隐隐的枪声，这一下子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大家的动作不由得快了起来。等到大家都走的差不多了，裴秀智对身边的几个人说：“走，我们也撤退。”说完，就大踏步往村东头走去，身后已经能听到鬼子的汽车马达声了，一些鬼子还“哇啦哇啦”喊着什么，向四周信手地放着枪。有的子弹甚至已经打到了裴秀智它们头顶上的树梢上，惊得老鸦窝里的老鸦“嘎嘎”地叫着向四下里散去。
　　几个人七拐八拐就出了村口，直奔王村，愣是没有被鬼子发现。
　　一直到了第二天，裴秀智他们才带着队伍回到了村里。村里一片狼藉，有几户的房子被烧毁了，还有一些乡亲们在互相诉说着自家的遭遇：谁家的鸡被捉走了，谁家的猪被打死了，谁家的牛被赶走了等等。他们一看到裴秀智的队伍过来，就纷纷围了过来，向裴秀智诉说着鬼子的暴行。
　　裴秀智赶紧叫林一山去打探伤亡情况。不一会儿，林一山就回来了，令人惊奇的是，这一次，鬼子居然没有杀人！只有两个乡亲被流弹划破了皮肤，已经都包扎好了。
　　“哼，还保乡团呢？一见日本鬼子，就比兔子跑得还快呢，怎么保乡啊？”一个冷冷的声音传到了裴秀智的耳朵里。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本村的青年徐泰严，他就向他走了过去，一边关切地说道：“泰严兄弟，你家里没有什么损失吧？”
　　“托咱保乡团的洪福，我家里一切平安。”徐泰严阴阳怪气地回答着。
　　这边谷熙纯听不下去了，他向人群里挤过去，说到：“徐泰严你说什么风凉话呢？你懂什么？这叫战术，你知道吗？”
　　徐泰严说到：“我不懂，但我不怕日本鬼子，我要是也有只抢，我就跟狗日的日本鬼子拼个你死我活。说什么也不当那缩头王八！”
　　“你骂谁王八呢？”谷熙纯上去就想推搡徐泰严，周围的人连忙阻止他。徐泰严却不吃他这一套，说到：“谁躲着日本鬼子，谁就是缩头王八！”
　　谷熙纯一听，更恼火了，他也喊道：“你有种，你去杀了几个日本鬼子去啊！”然后就挤着想推开众人的阻拦。这时候，裴秀智说话了：“别胡闹了！我们是队伍，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想打就打想闹就闹！”
　　等众人都安静了。裴秀智还是来到徐泰严的面前，诚恳地对他说：“泰严兄弟，保乡团刚成立，力量还很弱，我是想让你到我们队伍里来，我们一起打鬼子。”
　　徐泰严不屑一顾地“嗤”了一声，冷冷地说道：“我没那本事，也嫌见到鬼子就跑丢人。”
　　“你！”谷熙纯气得火冒三丈，但是却被裴秀智拦住了，裴秀智“呵呵”一笑，说：“好吧。不过，还是希望泰严兄弟能好好想想，我们随时欢迎你。”说完，裴秀智就招呼大家收拾被鬼子破坏掉的家具物式儿，他则叫过李纯他们几个，来到堂屋里，要对这一次敌人的袭击做一个总结。
　　“李纯兄弟，这一次幸亏听了你的建议，要不然咱们保乡团可就损失大了。”裴秀智说，“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呢？”
　　“裴团长，我们现在的力量还很弱，不具备跟敌人硬碰硬的条件。当下最主要的是赶快对弟兄们进行正规的军事训练，让兄弟们掌握一定的战斗技巧，才能不盲目地跟鬼子干啊。”李春说道，他叹了一口气，又说，“只是，现在我们缺乏正规的军事教官来指导我们啊。”
　　魏纯一听，就说到：“我看兄弟你就满可以的。”李纯说：“我也没有经过正规的军事训练，当务之急，是需要一个正规的军事教官来指导我们。”
　　“那，到哪里去找这样的人呢？”裴秀智焦急地问。
　　李纯说：“我听说三个月前，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129师已经进驻到了涉县，指挥着整个晋冀鲁豫地区的抗日战争，他们派出了很多武装工作队，到各个县里成立抗日武装。但是，咱们魏县的党组织还一直没有联系上他们呢。过两天，我出去打听打听，看能不能联系上他们，让他们给咱们派军事教官，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裴秀智也只好说：“那好吧，那当下的军事训练，李纯兄弟就先多操点心吧。”
　　李纯说：“行，我一定会尽力的。”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裴秀智，“刚才那个年轻人是怎么回事啊？”
　　“哦，你是说徐泰严吧？”裴秀智说，“他出身武术世家，自幼练武，在少林寺当过几年俗家弟子，嫉恶如仇。但是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不跟人结伴儿。”
　　李纯说：“这倒是个好材料，如果能被我们所用，那对我们的队伍发展壮大是有很大帮助的。”
　　谷熙纯说：“嗨！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他就是那茅坑里的石头，是又臭又硬啊！”
　　“共产党的政策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最大限度地扩大咱们抗日的力量啊；所以，即使是有困难，我们也不能放弃，尽可能地争取他过来。”李纯说。
　　“好，这个工作我去做，我们响应共产党的号召。”裴秀智说。
　　就这样，他们几个进行了分工，裴秀智任团长，魏纯任副团长，李纯任军事教官，胡秀山、谷熙纯、林一山等人都担任了连长。没有联系上共产党以前，他们几个就在李纯的指挥下，按照他们理解的共产党的方式带领着队伍，学习打鬼子的经验。
　　这天正午，裴秀智他们正在讨论着怎么进行实战训练，林一山忽然从外面跑了进来。他跑到裴秀智他们几个的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团、团长，快，徐泰严跟几个皇协军打起来了。”
　　“什么？怎么回事？”裴秀智“呼”地站了起来，问道。
　　林一山说：“有几个皇协军到邻村儿西代固抢东西，这徐泰严气不过，就在他们回县城的路上截住了他们，跟他们干了起来。”
　　“啊！他一个赤手空拳的人，怎么能打得过这些带着枪的人呢？”裴秀智担心地说：“走，我们去看看，必要的话，就毙了几个二鬼子。”
　　几个人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枪就往外走。他们顺着小路一路向邻村儿奔去，一口气儿跑了将近二里地，林一山指着前面，对另外几个人说：“快看，在那儿呢。”几个人往前一看，远远地，看见有事几个人影在晃动，其中一个正是徐泰严。只见他左冲右突、跳闪腾挪，不时有人被他干翻在地上，。因为混战在一块儿，皇协军虽然都带着枪，但是一时也无法派上用场。
　　只见徐泰严一个“黑虎掏心”打翻了他前面的一个皇协军，又一个“观音坐莲”，直接把身后的一个皇协军盘在了自己的身下，那个人被他蹲得“嗷嗷”直叫。一个皇协军倒拿过枪，准备用枪托从身后偷袭徐泰严，只见他把枪抡圆了照着徐泰严的脑袋就砸了过去，他们都看得大吃一惊。可是，只见徐泰严听得脑后生风，一个后仰，就躲过了枪托，踏进接着一个后空翻，双脚朝后上方就来了一个“兔子蹬鹰”，一下子蹬在了那个拿枪托抡他的皇协军的下巴上，他当即就一仰头倒在了地上。
　　然而，徐泰严毕竟只是赤手空拳，他的身边还有六七个二鬼子在围着他，一时间，他也无法脱身。眼见得力气用尽，就要被敌人围住，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这时候，裴秀智他们几个已经跑到了跟前，他喊了一声：“泰严兄弟，我们来了。”说完抬手一枪，把那个领头的皇协军就撂倒了。其他人一听到枪声，慌忙回头看，看见有十几个人提着枪已经到了跟前，就赶忙慌不择路，连滚带爬地向县城逃去。
　　等裴秀智他们来到现场，就已经只剩下徐泰严一个人在那里喘着粗气了。看到裴秀智，徐泰严也不好意思了，他向裴秀智一抱拳说：“多谢裴大哥相帮。”
　　“泰严兄弟不用客气，打鬼子除汉奸是我们大家共同的事儿。今后有这样的机会，你一定要跟我们哥几个说一声，好让我们也沾点光啊！哈哈”裴秀智爽朗的说到。
　　徐泰严不好意思了，他说：“裴大哥，这次是小弟我意气用事，差点就被二鬼子给捉住了，多亏你们来了，我，我……”他忽然停住了。
　　裴秀智微笑着说：“你、你什么？”
　　“我，我也想加入保乡团。”徐泰严终于说完了。
　　“哈哈哈！好兄弟，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好啊！你的好身手，这下有了用武之地了吧？”裴秀智高兴地回答徐泰严。
　　徐泰严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笑了起来，其他人也都“哈哈”地笑起来。一伙人相互簇拥着向来时的路上走去。